第1部分

Paladin...大约 236 分钟诗藏剧曲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编

《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编》

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编 序

●目录

伦明诗序 张子次溪属序所编《清代燕都梨园史料》;以诗代之,感旧抒怀,漫成十絶。  意有所触,戏续二首
顾颉刚序
郑振铎序
黄复序
宗威序
郑裕孚序
程砚秋序
王芷章序
张次溪自序
东莞张生次溪《清代燕都梨园史料》题词
读《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感题一律,即呈次溪姻长兄吟正
次溪仁弟辑《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多种,汇为丛刊,属为题端
东莞张次溪如棣《清代燕都梨园史料》题辞
奉题次溪仁兄所辑《清代燕都梨园史料丛书》

●序

○伦明诗序

张子次溪属序所编《清代燕都梨园史料》;以诗代之,感旧抒怀,漫成十絶。

朝衫脱后寄闲情,高下评衡色艺声。自是承平风雅事,不同元老梦东京。【《东京梦华録》,南宋孟元老撰。

小唱风沿四百年,污泥何碍产青莲。教坊故事旗亭句,不取扶苏山木篇。【歌童侑觞,名为小唱,起于明万历间,朝士多与狎习,因而记之。是编所辑,皆此类也。然旧都名伶,多出其中。宣统间奉令禁止,惟余风至今未絶。

菊榜随同蕊榜开,但论门第不论才。王郎晚蹇朱郎死,风雪天涯独忆梅。【每逢大比之岁,例开菊榜。犹记最后一榜:王惠芳状元,朱幼芬榜眼,梅兰芳名列第七。幼芬之榜眼与前科王琴侬之状元,皆以门第得上选。

肯费柔肠赋《凤凰》,刚公气性老逾刚。《断桥》一见魂堪断,欲拟罗敷《陌上桑》【潮阳曾刚甫右丞性孤峻,晚守西山之节,尝作《小凤凰赋》甚工。余最喜罗小宝,尤爱其演《断桥》一剧,旧有诗记之。

采兰岁晚涉寒江,旅榇萧条剧可伤。散尽黄金不归去,名都无此少年郎。【顺德辛仿苏孝康,嗜书画,尤好交名士。眷姚佩兰,掷资巨万。癸丑寓大吉巷。余时过从,谈宴甚欢。中岁境稍窘,重来都门,视佩兰如旧,未几,病死。佩兰貌姸而艺拙,演花衫无名。

妙手琵琶说采芝,旧游似梦旧人非。梨园弟子伤头白,一曲当筵泪湿衣。【今岁春间,在万家花园江宅,听唐采芝琵琶 。忆余壬寅初识采芝,距今三十有三年。同时所识旧人,采芝外,惟姜妙香存耳。

刘家场景楚生腔,十些红儿出粤乡。莺燕年年换春色,寻春忙煞易龙阳。【明清之际尚女戏,刘晖吉家最有名,所演《唐明皇游月宫》布景奇幻,观者骇怪。而朱楚生则以腔调及姿态擅场。他之著者,若李太虚家之冲末,李笠翁之晋兰二姬。至才美而多,则数查伊璜家之十些。十些中有红些,是粤产家伎,不得于广场餍众目。雍干以来亦罕闻之。近时女伶起于沪、津。壬子后故都骡盛,七、八年间,其藉藉者大都见于易实甫诗。花开易谢,月好难留,曾不几时,歌台又换一辈看花者,不能无憾也。

海外衔膺博士新,有人扫地惜斯文。世无欧九伶官絶,俗手沧江拾细鳞。【某君得博士衔,有绘《葬花图》以谑者,寓意甚巧。向时优与倡同贱,今则尊敬过师儒矣。近日说剧诸着,日出不已,不过掇拾散碎,且乏文采,无足观焉。

画虎添蛇识者讥,家鸡野鹜并容之。老夫冷眼观时变,落落杨余守旧规。【旧都人喜守旧,于剧亦然。近则竞排新剧,以悦俗目。惟情节散漫,手口生疏,佳者殊鲜。或就旧剧加无谓之前后场,益觉可厌。向所视为外江派,今亦不复排拒矣。笃守宗派,仅小楼、叔岩数人耳。

瘿公日日溷歌丛,小牧看花有祖风。张子破荒成菊谱,那分越鸟与胡骢。【梅县杨小牧旅长最■〈目匿〉尚小云,卽作《看花记》杨掌生孙也,与罗嘶瘿公俱粤人。古诗:『胡马嘶北风,越鸟巢南枝』。

甲戌仲冬东莞伦明题

意有所触,戏续二首

曲苑沉沉少作家,笠翁圆海好才华。今人重曲轻文笔,鼠子搬姜一笑差。【审律、填词、搬演分三事,兼之而善者,惟阮圆海、李笠翁。圆海所作曲,有寄托,有讥讽,真不愧作者,但用之不正耳。蒋心余、黄韵珊辈,工词而不识律,至于搬演,一任伶工。伶工有经验无智识。清内府所编诸剧所以不佳也。自白话行,学者不能埶笔为文,求一心余、韵珊且不可得,日言剧学,徒数典而已。所见新排之戏,絶无精采意味,以言改良革故,难矣哉。

沫土亡于靡靡音,墨家非乐有深心。十年洗净筝琶耳,爱对陶家挂壁琴。【故都玩票之风盛行,上自王公,下至负贩,趋之若鹜。今且染及学子矣。美其名曰『艺』,不思艺有专门,何须人人习之耶?废弦诵而讴歌,易须眉以巾帼,可惜亦可耻。余十年来不甚观戏,而爱读元明曲本,自谓得无弦琴趣,学子青灯,有味胜于观戏,更不必身自为之矣。

○顾颉刚序

张君次溪辑《梨园史料》若干种,凡干嘉以来有关鞠部之文献搜罗甚备,更殿以其耳闻目见之轶事,纂为长编。搜访之勤,叹观止焉。

尝思清代自中叶以还,习于升平。公卿朝士,竞骛新声。草风之应,于下尤烈。谈者每拟此世为昆乱之开天。然而不数十年,流风余韵,寖就澌灭,今日所见已迥然殊途。倘不卽此乐记未亡、供奉犹在之时,汇集遗闻,着之简册,则不将如雅乐燕声、法曲庙舞与时俱尽,徒令后人追慕承明,兴杞宋无征之慨耶!

然或有疑是书所存日下品花之谱、宣南拾梦之辞,大抵皆文人遣兴寄情之作,逢场作戏,偶留鸿爪,未尝立意以贻后世,不足以言信史。是犹囿于常见,而不知抉精遗粗,固在于用之者之如何着眼也。

夫戏剧之兴,源于巫觋。上古之世,用在悦神。其后流为俳优,渐以娱人。汉之角抵,隋之百戏,唐之歌舞剧,宋之杂剧、南戏,或杂陈伎艺,或间以唱作,极其演变,以恣欢乐,而体制尚未大定。迄元曲出,而戏剧之规模具。明清以来为昆、为弋、为梆子、为乱弹,皆不过其余绪。今古同贯,源流宜寻。然而远古且不论,乃至唐宋之杂戏、大曲,亦惟有于正史《乐志》及少数私家记述,如崔氏《教坊记》、陈氏《乐书》中略觇梗概,粗识名色,更无人能详确言之。至于金元曲学,亦复若存若亡,管色宫商,且有莫审其渊源所自者矣。揆厥所由,皆因历代鸿博之士,视此道为末技,鄙不屑道。学者不谭,谭者不学。遂至今日虽欲追溯古观,而无所考信乃若此。晚近风气稍开,国人颇知一切社会活动皆足表征文化。模声绘色,原非仅以娱人。有如琵琶、羯鼓,可以验六代之胡风;杂剧、套词,可以索宋元之土俗。尤不应以其托体稍卑,弃置而不道也。自王氏《宋元戏曲史》出,学者承风,始有穷智毕力欲探求其究竟者。故于清代梨园史料之裒集,已有人先此着鞭,而网罗赅博如此书者,犹未一觏。然则是书之为艺圃津梁,固无待辞赘矣。而之览者,倘更于考史之余,发吊古之幽情,考雅言之微意,则张君述作之旨,又有同乎永叔之传伶官,所以启示吾人者正多,岂徒供茶余酒后之谈资已哉。

民国二十三年十二月,顾颉刚书于北平淀北寓庐。

○郑振铎序

近二十年来,中国戏曲的研究,有了空前的进步。王国维先生的《曲録》和《宋元戏曲史》,奠定了研究的基础。而最近三五年来,被视为已轶的剧本和研究的资料,发现尤多。中国戏曲史的写作,几有全易面目之概。较之从前仅能有《元曲选》《六十种曲》寥寥数书作为研究之资者,诚不能不说我辈是幸福不浅。惟一般的研究者,往往祇知着眼于剧本和剧作家的探讨,而完全忽略了舞台史或演剧史的一面。不知舞台上的技术的演变,和剧本的写作是有极密切的关系的。如果要充分明了或欣赏某一作家的剧本,非对于那个时代的一般舞台情形先有些了解不可。我们研究希腊悲剧,能不知道那个时代的剧场情形么?清初《劝善金科》《莲花宝筏》《昭代箫韶》《剑锋春秋》等大本宫庭戏的演出,是非需要有比较进步的舞台技术不可的。故舞台方面的种种限制,常支配着各时代的剧本之形式上的变迁。同时,演员们的活动,也常是主宰着戏曲技术的发展。演员是傅播发扬戏曲文学之最有力者。读剧本者少,而看演戏者多。往往有因一二演员的关系而变更了听众的嗜好与风尚的。《卖马》《捉放曹》《四郎探母》诸剧的流行,程、谭辈是有大力的。

惜元、明二代的演戏史未有专者,零星史料见于《青楼集》及诸家曲话、笔记中正待整理。且时代已远,亦多模糊影响之处,未能为我们所深详。清代二百数十年来的演剧史,却比较的还能使我们明了。惟研究资料亦至不易得。往常所见者,不过《燕兰小谱》《京尘杂録》《菊部羣英》等寥寥数种耳。张次溪先生的《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却一旦将所辛勤搜辑的三十八种罕见之书,全部刊布于世,诚是一大快事。研究演剧史得之,尚可有左右逢源之乐。友人王芷章先生正在编辑升平署演剧史料,合之此书,近代剧的演变,始能言矣。抑尚有感者,清禁官吏挟妓,彼辈乃转其柔情,以向于伶人。《史料》里不乏此类变态性欲的描写与歌颂,此实近代演剧史上一件可痛心的污点。惟对于研究变态心理者,也许也还足以作为参考之资。

中华民国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郑振铎序

○黄复序

张子次溪诞膺天衷,耽学好古,十稔而还,造述不可胜纪,觥觥乎吾党之儁,文章道义之雄也。顷复垂示所纂《燕都梨园史料》,属为喤引。余维有清侈崇声色,轶于前代,降逮咸同,戏剧尤盛。宫廷以内狎事天子,珍秘之闻实导近史。于时搢绅大夫、文学艺能之士,生际昌明,心志无所骋,一托于征歌选色。爰因好事,遂有篇章,托体虽卑,无乖大雅。若《明僮録》《梦华琐簿》《日下看花》《金台残泪》诸记,莫不副在缥缃,传诸苕玉。世易时移,哀来乐往,简帙既伙,放失弥多。张子恫焉,用劳纂集,积时十年,得书三十种。节衣缩食,无吝于购寻;暝写晨钞,靡间乎寒暑。是书既出,凡燕都二百年来剧艺之变迁、士流之品目、风俗隆污兴衰之所禅,莫不隐然有蛛丝马迹可寻。后有君子将欲纲罗前闻,探原究变,以撰为一朝剧史,苟舍斯编,取资奚自?是则张子成功之溥,垂效之宏,信乎为从来所未有也。

自顷言燕都梨园掌故者,嚣然自鸣,多所刊布,坊肆所陈,触目皆是。揆厥陈义,初无足观。不图张子实获玄解,综诸家之遗墨,成一代之雅闻,发愤整理,不诬其志,合于圣人述而不作之旨。殆有所不得已者。若徒夸其搜讨之美富,校订之谨严,此不足以知张子,而亦未可以读斯编者也。是为序。

中华民国二十三年十月吴江黄复撰于宣南行馆

○宗威序

宜春院里,考掌故于梨园;德寿宫中,谱新声于菊部。李仙鹤开元朝士,戏擅参军;赵德麟天水名流,词歌商调。际镜清砥平之世,四海胪欢;入金迷纸醉之场,万花献媚。不有记载,曷广流传?是以《烟花记》标题南部六朝,犹有风流;《梦华録》追述东京三瓦,亦娴伎艺。词流跌荡,平章粉墨之林;光景徘徊,装点升平之象。此皆艺林之佳话,抑亦《乐志》之珍闻。若夫《都门纪胜》,追思极盛之年;宫禁清娱,缅想几余之暇。郎官罢值,最爱看花;亲贵满朝,都呼协律。唱惯《渭城》之曲,未老何戡;闻来栈道之铃,犹宣翻绰。满城歌管,如醉江山。好编侧帽之余谈,合谱群芳之小集。然而春明坊巷,非复从前;北极朝廷,终难不改。歌场变换,竞闻杂奏之筝琶;法曲凋零,尚有留遗之衣钵。虽伶工老去,盛名犹话嘉荣;矧院本常新,曲藻曾编元美。则有便佳簃中名士,莲花庵里诗人,搜集丛残,导扬艺术。蔡中郎入洛阳书肆,祇窥谈助之篇;刘更生然天禄青藜,未见校雠之本。于是亲编韵谱,沈隐侯敛手不遑;罢辑唐文,姚宝之累年未竟。所幸天家供奉,藏书犹在人间;日下见闻,孤本未沦灰刼。倘拟汴京遗俗,中有淘真,敢嗤温郡新讴,盛行杂剧。珍抵相如之完璧,聚如安石之碎金。《艺文志》应补辑歌謡;《伶官传》亦攸关文献。次溪张子追怀师友,雅好词章,守先辈之遗书,熟旧都之故事。吉光片羽,皆风怀潇洒之遗;选舞征歌,固朝市兴衰所系。拟将全録公诸世人,爰以弁言征及下走。仆也久陪汐社,自爱微吟,重到燕都,久疎顾曲。偶展江东遗墨,荡气回肠;时看塞北烽烟,惊心动魄。有郁伊而谁语,辄寥寂而寡欢。聊借妍词,藉干余墨。缘深文字,毋伤故友之先零;价比琼瑶,伫见奇书之晚出。

常熟宗威序于北平旅邸

○郑裕孚序

次溪辑《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既成,持以示余,乃曰:『吾辱与子交久,兹编将授刊,子必有微言深恉可以序吾书者,盍为吾一长言之?』余曰:『君为是书,用力勤而成功溥。序之者亦既扬无余义矣。裕孚梼昧,夙未习故都梨园掌故。卽率尔奋笔,亦未见厘然有当。无已,则述吾两人年来遇合聚散之迹,以复于君其可乎』?始岁戊辰,宁武南公佩兰,受任天津特别市市长。余猥被征辟,总持机要。君适于役津门,因获相见,倾盖若素。同岑聿孚观其操履,侃然有历落崎崟之色,而又敦行孝悌,能急人之急,视友朋如性命,殆古所谓君子人也。越二年,余以母老归养,道经旧都。君见过逆旅,促膝深宵,无离别可怜语,独讶其辞官之速,若重有慨惜者。余因言先公昔任山西阳城典史,殉拳匪之难。不孝赖吾母张太夫人抚教成人。往者历宰神池、和顺、临汾、安邑诸县,皆迎养吾母于官舍。今母八十,惮于远行。每一念至,怦然心动。虽美官重録,匪我思存矣。寻吾母弃养,君以书来,反复千百言,慰藉良厚。癸酉五月,奉简命策士绥远事竣,复经故都,府主南公方谋刊《申叔遗书》,邀留为助。君介余识伦君哲如,从録申叔遗着若干种,始获具基础,自是搜讨斠订,靡不与共。所以襄赞之者,至勤且巨。其时,君方搜辑《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所采至数十种,将勒为丛书,以存一朝掌故。意其卷帙繁富,成书或尚有待,乃未几而君书已先刊行。综菊部之珍闻,垂艺苑之故实,不胫而走,誉重一时。此其蹈厉奋发,兼程并赴,固将追古人于百世之上,而与为揖让,岂仅世其家声,藏诸名山而已哉。世运而往,回翔顿挫,犬马之齿,五十有三,与君交臂,至于盟心。凡所相期,蕲向不二,蓼虫桂蠹,尔我自知。幸术业之无殊,悼文献之将丧。私冀黄馘槁项,大命未至,傥买数亩之宫,长隐宣南坊畔,与君晨夕相共,究论文学之指归,狂胪百代之掌故,或且赖君而有以进乎?古者固未可知。因序斯编,辄抒腷臆,君试览之,知我有深喟也!

中华民国二十三年甲戌中冬下澣三日,桂林郑裕孚友渔序于宣南棉花上七巷寓庐之澹志室

○程砚秋序

研究我国的戏剧,可分纵横两个方面:前者是把我国戏剧的起源,及其史的发展,作一个系统的研究;后者则就着它的本身组织加以种种的分析和说明,并进一步地去谋适当的改革。

现在单就纵的方面来讲,我国有无人们去作此种尝试呢?据个人所知道的,关于宋元的阶段,则廿年前已有王国维先生的《宋元戏曲史》出世;至于宋元以前的戏剧,和宋元以后的戏剧,直到现在还狠少有人理会。尤其是宋元以后的戏剧,因为距现在的年代很近,所以和现在的戏剧,更有一种直接血统上的关系。我们要想了解现代的戏剧,非处处回溯到此种关系不可。因此我们最低限度的希望,就是在最近的期限以内,有一部比较满意的中国近代戏剧史出世才好。

似乎市上也有这样的书籍流行着吧?最著名的就是青木正儿的《支那近世戏曲史》的翻译本。其它虽也有零碎的几篇文章,散见于各种杂志报章者,但其内容却和青木正儿的书差不多,有的甚至是以本书为依据的。但是青木正儿是一个外国人,以外国人而能着成中国的戏曲史,其研究的精神固然值得我们佩服,然究竟生活悬殊,见闻太狭,不能说明中国戏剧之底藴。在我们着手研究的时候,固不妨借助于邻邦学者的治学的结果,但如一味地因袭人言,不求探讨,则是放弃自己的立场。中国的问题需要中国人自己来解决,同样地,中国的戏剧史还非中国人自己来着手编着不可!张次溪先生对于我国戏剧,素有研究,平日尤注重于戏剧史料之搜集,最近拟将此种搜集所得,汇成一成册,题名《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刊行问世。预料此书出版之后,对于我国学术界,尤其是研究戏剧史的人们,其贡献一定狠大。假使读了此书的人们,能因本书,和本书以外的材料的帮助,从速编出一部国产的《中国近代戏剧史》来,作为研究我国戏剧的指导,也不辜负张先生辛勤搜集的一番苦心了,

程砚秋二十三年十一月

○王芷章序

次溪先生取数年辛勤所搜集之有关梨园史料三十八种,将要刊行问世,叫我给作一篇序。关于这作序的事,我一方面是愧不敢当,一方面却又义不容辞。愧不敢当的是,凡找人作序的,必定这个人名望学问全都能超过自己,那样才去找他。我自问我的名望学问,那一样也比不上次溪先生。因为他在谈剧界是成了名的人物,无论北平、上海、南京、天津,只要有办戏曲刊物的,没有不以得到他的一篇稿子为无上荣耀,而他所以能到这种地步的,又完全是有戏剧的学问所致。戏曲是一种文学,又是一种艺术,过去也有数百年的历史,如果我们想要研究它,也非得多看书籍不可。但这类书籍,是极少而又极为难得,所以我们第一步工作,就得先去搜辑采访。次溪因为看到这一点,所以在七八年前,便终日用心去作采访,同时恐怕一人精力有限,又拉上方问溪先生帮他的忙。北平市上各大小书铺,甚而至于街上所摆列的书摊,无一处没他们踪迹,也无一处不认识他们。就按这一层说,也足证明他们用力之勤了。凡人作事,只不辞劳瘁,有坚心毅志的干下去,没有不成功的。就如编中的《燕兰小谱》,在叶德辉先生寻找多少年,仅仅得到一部,后来翻刻之本,且又不甚清楚。而次溪、问溪竟能购到一部原刻本,上边并有吴太初氏的图章。可惜叶德辉死了,他要是活着的话,拿上叫他一阅,想他定有最大的惊叹罢。又如《法婴秘籍》一书,在作《菊部羣英》的时候,已认为不易得到。《菊部羣英》是同治末年作的,《法婴秘籍》是咸丰四、五年作的,相差不过十余年光景,已竟将该书视同珍物,叹为难以寻觅,而他们能于数十年后反可获得,这其中恐怕有非人力所能企及者。上自《燕兰小谱》,下及清朝末年人的作品,辑到三十余种,可说二百年来的梨园史料,完全都寄存在这里了。次溪脑筋中既然有烂熟的史料,这总可以算他有戏剧的学识了。实至自然名归,他所以能在中国谈剧界里占有重要位置的,也并非是侥幸所致。次溪先生既有充实的学识,高大的名望,现下出书找人作序,乃至使我也来一篇,这不是问道于愚吗?我所谓愧不敢当的,便是为此。但是若按我和这部史料关系方面说,却又义不容辞。所谓关系是什么呢?就是除了原编辑人外,只有我曾窥过全豹,并且也有我一点心血在内。说这话已是一年前的事了。我一向本在保定办中等学校,近二三年,因受农村经济破产影响,求学者减少,学校更没发展希望,于是我毅然决然的脱离了教育界,来北平别谋出路。到平以后,就住在次溪先生家里,闲居无聊,便取出他所搜集的这一部梨园史料,来作解闷之物,随卽看出近来谈剧者虽然不少,但实缺乏有系统的整理。又常到问溪先生家里闲谈,问溪是深于戏曲音乐的人,对于音乐,并也有很好的成绩,论他那点造诣,就在现在是很不易得的人才,可惜世人对于此道不知注意,所以使他就无用武之地,埋没不传。此时问溪常常取其心得,述之于我,用作谈话资料。我因得到这两方面的启发,便对于戏曲也稍有所得,才写成《腔调考原》一书。那时我们三人,是每日必定聚晤一次,互相研讨,认为燕都为戏曲发源地,其中文物掌故极富,独叹社会人士,多不去注重,好像矿产一般,在我国本有极好的矿产,但沈埋地下,尚无人加以开采,说起来真是汗颜。因为我们自己弃货于地,所以外国人便来越俎代庖。日本青木正儿乃有《中国近代戏曲史》之作,郑震君已为之翻译刊行于世,在对于我国戏曲没有深刻研究的人,乍一看他那部作品,一定认为不得了的东西,其实要实际考查,里边的错误不知道有多少。我们思着为祖国争点光荣,乃愈努力于搜集史料,以期反驳彼之谬误。先是次溪从北平研究院中抄出几个有梨园史料的碑文。但只碑面正文,无碑阴刻字。我以为既立一碑,当然要把立碑人的姓名凿上。原碑文既缺,我们不妨给它补上,是后遂开始作访碑工作。首先是到崇文门外,找春台义园碑记,因找春台义园,借着又发现了安庆义园的两块碑。精忠庙的碑记,本来只有一块,经我们不但把碑阴补上,又多抄写出两块。尔时次溪因公务所迫,无多闲暇,自后此项工作,就让我和问溪办的时候为多。中如陶然亭一碑,又最费周折,因为研究院搨片上写的是右安门内陶然亭,我们在陶然亭里边把碑找遍了,也找不到。第二次又从陶然亭底下,经过荒田野冢间,一直找到右安门内,也是踪迹毫无。第三次偕上次溪,我们三人从龙爪槐找到毘庐庵,又找到黑龙潭,仍旧扑了一个空。直到第四次,我和问溪又到陶然亭,才发现南房檐下,新立的那一块刻着陶然亭三个大字的,就是取雍正十年梨园馆碑记,磨去正面而改成的。我们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始将碑阴字刻,摹写出来。此后又继续到梨园新馆、松柏庵、盆儿胡同、天宁寺等处,经过一年多的功夫,方完成了《梨园金石文字记》一书。我既是与这部史料有这样一段因缘,目下书要出版,让我作一篇序,那我又焉能推诿不作。但因时间问题,对于此书内容的特点,也不能细为介绍。大略说来,可分三项:第一、人的问题,自雍正以来,燕都梨园中的名辈,其姓字十之八九,可以据此考出。第二、戏出问题,我们可以知道,在那一个时期,所盛行的都是什么戏,及其演进的变化如何。第三、年月问题,我们可以确实某一个伶人,是某一个时代的人,这全都是关于作《清代戏曲史》最重要的地方。我现在是整理升平署史料的,一俟稍能告一段落之后,尚拟与次溪合编《清代戏曲史》,同时若再为时间所允许,更拟帮助问溪,把关于戏剧的音乐方面,也加上一番整理工夫,使能归于科学化、普遍化,这样自可促中国戏曲使之有发展的希望。更愿留心旧剧的收藏家,都要存一种发展戏曲的公心,不要得到一二种参考材料,卽严密扃锁,视如珍宝。把改进中国戏曲的责任,大家担负起来,那样才可有光明缉熙的一日哩。

中华民国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王芷章敬序

○张次溪自序

戏剧一道,有清一代为最盛。盖清室来自漠野,目所睹者皆杀伐之事,耳所闻者皆杀伐之声,一聆夫和平雅唱、咏叹淫佚之音,宜乎耽之、悦之。上以此导,下以此应。于是江南各地梨园子弟相率入都。积二百余年之历史,其中事迹固多可称道者。彼时文人学士逢场作戏,加以评论,作为诗歌,单册零篇流传不少,如《燕兰小谱》等其尤着也。其于伶人里居、姓字、色艺、性情略见一斑。《燕京杂记》所谓『俾便寻香问玉者一览,间岁一登,可拟于《缙绅便览》一书。』亦可以见其价值矣。长沙叶丈德辉重刻《燕兰小谱》,序有云:『每读康、雍、干、嘉诸公游宴之作,想其时朝野无事,海内乂康,士大夫生长太平,遭遇唐虞之际,卽覊旅落拓之士,流连风月,寄兴莺花,亦絶无愁苦之音形之歌咏。如安乐山樵,其人不知如何,跌宕春明,乐而忘死。』云云。则著书者之兴致可想见矣。惟是类册子既为应时而兴,时日较久,卽若明日黄花,不复有保存之者。故欲网罗一代史料而不少缺者,殊不易见。

余少岁随宦燕京,侨居既久,视此土不啻第二故乡。凡名胜、古迹、人物、遗事,皆似与我以极亲爱之印像,故好从事搜集。独此梨园事迹最多,因史料难觅,鲜有能致力此者。故平时喜向冷摊搜觅,凡遇此类书籍发现,虽索多金亦不少靳。共和十七年革命军北伐,个人环境为之一变,不获已谋食津门,乃以此事属诸友人方问溪。而方君搜集之勤又过于余,先后寄赠者凡若干种。逮余旋北平,退食之暇,更于万冗中肆竟甄采,乃复以汉阳易丈实甫、会稽李先莼客之所述者,刺而裒之,成《哭盦赏菊诗》《越缦堂菊话》诸编,益以时贤馈叚,屡有移録,岁时绵历,始克稍稍完备。当书之未成也,夙知姚丈茫父亦素喜此,曾迭函征求。姚丈复书曰:「戏剧掌故,未病时,颇有收罗;已病五年,材料悉已散佚,存手下者,颇属寥寥,惟屑闻琐记略可资为谈助。俟腰力少健,当举以闻。」又曰:『长庚以前伶史,多是昆部中人,故今梨园前辈,仅及长庚而止,以前又别为一段。』云云。惜未久,姚丈逝世,所藏书闻已易主。不然,补益吾书当不为少。此书既粗有所成,海内嗜古之士,咸来索观。余乃谋诸伦丈哲如。于是伦丈与各书贾分议梓行,累■〈礻冀〉之,久议终弗定。盖丈所矜护者既深,故亟欲厥成,以饷当世。惜乎诸贾之未喻夫此也!展转至今,乃复由伦丈介绍于邃雅斋主人董金榜,承允代为刊布。一代掌故由此得以流传,于是乃知物之显晦亦各有时,非人力所能强也。此书卷帙繁多,余又日冗俗务。校雠之责,荆人徐肇瑛助余理之,故收入双肇楼丛书中。此固余夫妇刻书校籍之始也。

共和二十三年八月五日东莞张江裁次溪自序于燕京烂缦胡同之寓庐

○东莞张生次溪《清代燕都梨园史料》题词

天津赵元礼幼梅

禅榻无端怆鬓丝,春明话旧感覊迟。兴亡不禁沧桑感,传到伶官事可知。

翠暖珠香说昔年,俊游如到大罗天。铜驼荆棘须臾事,酒肆歌楼尚俨然。

绮思如丝乞乞抽,生花妙笔记从头。凤城风月无拘束,但写欢娱不写愁。

游宦频年滞旧京,丹铅晨夕太劳生。《长生殿》与《春灯谜》,恍听歌筳叹息声。

冷客摊钱买故书,长安花事近何如?海王村畔悲秋客,忍使残编饱螙鱼。

雅乐云亡况国风,梨园歌舞杂声容。应知世有千秋业,不在寻香问玉中。

○读《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感题一律,即呈次溪姻长兄吟正

无锡杨寿枏苓泉

双肇楼头玉茗香,梨园风月费评章。自从粉墨重开面,每听笙歌总断肠。南部新声翻白苎,东华旧梦付黄粱。莺花五万过如电,老去消磨杜牧狂。

○次溪仁弟辑《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多种,汇为丛刊,属为题端

江东杨圻云史

南府升平事惘然,梨园法曲溯开天。何如五季伶官传,一代兴亡属管弦。凝碧池头说故宫,霓裳散迭有无中。野狐老去龟年死,不问苍生问乐工。

○东莞张次溪如棣《清代燕都梨园史料》题辞

鲁潍王篔生蟫斋

酷爱前人对酒歌,故都何事泣铜驼。周郎一顾谁能误?子野重逢唤奈何。空记众仙集霓咏,只将往迹付昙波。《梦华琐簿》《明僮録》,搜得梨园掌故多。

花看长安更几回,坠欢难拾易心灰。且翻菊部修新史,漫说檀槽少异才。若个丁年排玉笋,一篇残梦记金台。分明闲坐谈天宝,酒冷香温白发催。

平子情多正绮年,一编外史仿情天。引人如入万花谷,论价莫夸多宝船。那觅伶官王紫稼,争传乐府李青莲。休疑琐事同鳞爪,翠舞珠飞梦里缘。

小谱曾经借海沤,名伶恰好遇名流。听春有客留新咏,侧帽何人话旧愁。玉笑珠啼千古在,丁歌甲舞一囊收。画眉妙握张郎笔,双肇楼中费校雠。

○奉题次溪仁兄所辑《清代燕都梨园史料丛书》

甲戍九秋孙雄师郑

胝抄十载对灯檠,追想承平雅颂声。宝刻流传珍乙丑【来青阁主人《片羽集》系嘉庆十年乙丑刻本,先高祖子潇公于是年入词馆】,伶官姓氏冠长庚。

画眉鹣侣蝇头勘【肇瑛夫人助君理校】,洗耳蛙鸣鹤梦清【余不聆歌已十余年。】垂老悲秋觞咏倦,羡君搜辑拥书城。

《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编 著者事略》

(近人)张江裁 记

● 目录

著者事略
 西湖安乐山樵
 华胥大夫
 蕊珠旧史梅
 麋月楼主
 沅浦痴渔
 清凉旧衲
 王韬
 李慈铭
 陈澹然
 易顺鼎
 罗瘿庵
 沈太侔
 倦游逸叟
 陈彦衡

●著者事略

余纂《清代燕都梨园史料》历八载之久,始罗得三十八种。而真撰者之姓名、爵里,其有考者,祇十四人。盖尔日作家,缘一时风怀所及,纵笔为之,遂使香天翠海添出几许佳话。顾每有评述,辄视同游戏。其欲以真姓字留向人间者几若星凤。驯致后世,无从稽引,是可憾已。今既略有足征,苟不表而出之,恐并此亦将湮没也。

东莞张江裁记

西湖安乐山樵

仁和吴长元,字太初,别署西湖安乐山樵。其友余集,序其所撰《宸垣识略》,谓先生客京师十余载,以著述自娱,屡为缙绅先生雠校秘册云云。盖长元亦尝作客燕京者。乾隆时所刊《燕兰小谱》一书,为长元所撰。当时文家笔记多称道其事。惟汲修主人《啸亭杂録》有王湘云善绘墨兰,颇多风趣,余太史集为之作《烟兰小谱》之语。叶丈德辉甲寅岁重刻《燕兰小谱》,跋语卽以之为据,谓是余集所撰,复引孙子潇太史《今昔辞》为证,盖以『烟兰』卽『燕兰』也。抑余集当日亦尝撰,《烟兰小谱》与长元之《燕兰小谱》同出一辙,亦未可知,惟直以『烟兰』为『燕兰』,殊未免附会耳。

华胥大夫

张际亮,字亨甫,别号华胥大夫,建寗人。少以异才惊其乡长老。道光三年癸未,先生年二十五岁,以抚部举品学兼优,再至鳌峰肄业。桐城姚石甫至福州,呈所为诗文于姚,遂定交。明年试,拔贡第一。乙酉入都,朝考报罢,而都中言诗者遂无不知之矣。新城陈石士侍郎延寓其家。曾宾谷鹾使在京师,闻亨甫名,召饮。同坐皆知名士,曾以名辈显宦纵意谈论,坐皆谀客,亨甫心薄之。曾食瓜子粘须,一人起为拈去。亨甫大笑,曾惭不欢而罢。明日亨甫投书,责曾数百言。曾怒,毁之于诸贵人。亨甫以是负狂名,慨当时诸公好士而无真识,曾不如其好色。取一时名优为之传,着论一篇曰《金台残泪记》,笔力高古,识者知亨甫所志远矣。亨甫既为朝贵所忌,试辄不利,以其穷愁慷慨、牢落古今意发为诗歌,益沈雄悲壮。至天才艳逸,情致绵邈,则其本色。癸卯伏病里邸,闻姚石甫为英夷愬被逮,欲谋雪之,随入都。途中病发,十月初九日,卒于都门明杨忠愍公椒山故宅。

蕊珠旧史梅

县杨懋建,字掌生,号尔园,别署蕊珠旧史。道光辛卯恩科举人,官国子监学正,着有《留香小阁诗词钞》,掌生聪明絶世,年十七受知阮文达,肄业学海堂,自天学、地学、图书、掌故、中西算法、历代音乐,皆精工焉。癸巳春闱已中会魁。总裁文达以其卷字多写说文违例,填榜时撤去其名,遂放荡不覊,竟以科场事遣戌。晚归粤东,与方梦园方伯子箴善,延主阳山讲席,以此终老。《辛壬癸甲録》《长安看花记》《丁年玉笋志》《梦华琐簿》四种,盖其旅燕时作也,生前曾刊《帝京花样》卽摘自此中云。

麋月楼主

仁和谭献,字复堂,原名廷献,字仲修,别署麋月楼主。同治举人,官安徽知县,晚归杭州。工诗、古文词,着有《复堂类稿》。

沅浦痴渔

余嵩庆,字子澄,别署沅浦痴渔,湖南武陵人。光绪丙子进士,户部主事,改官河南知县,终湖北知府。

清凉旧衲

道州何维朴,字诗孙,别号清凉旧衲,以书画名。何子贞先生孙也。

王韬

王韬,字紫诠,晚号天南遯叟,吴人,诸生。相传曾上书洪秀全,当道欲捕之,避地游法兰西。晚归上海,主报事。通经学、算法、又工诗、古文,着有《韬园文録》《诗録》及小说多种。

李慈铭

李慈铭,初名模,字式侯,后更今名,字■〈炁,心代灬〉伯,号莼客,会稽人。生有异才,咸丰己未,以举人入资为郎。光绪庚辰成进士,庚寅补山西道监察御史,转掌山西道,廵视北城,督理街道皆举其职。平生治经史皆精,尤工诗与骈文,有集行世。

陈澹然

陈澹然,字剑潭,桐城人。孤寒无恃,雅不喜桐城派文,自命为太史公客。游南北廿余年,挟策卖文,干诸侯,抵卿相,喜言经世而盈头雪刺,不名一钱。身世极似汪容甫,然极厌考据及六朝人文,诋翁叔平,次则张广雅,故常为二氏门下士所齮龁,喜传伶人,故京师名伶皆乞为立传,不能无馈遗,人颇訾其放利云。

易顺鼎

易顺鼎,号实甫,晚号哭盦,湖南龙阳人。五岁时随其父笏山先生官齐、鲁间,为捻匪所掠。僧王破匪巢得之,问其家世,卽于王掌上以指画字,书其父姓名、官职。王大喜之,卽送归。左文襄夙重之,尝与座客论当世人才,或举笏山先生。文襄曰:『父乃才人,子则天下才也』。以乙科入资为户部郎,初入署堂,参尚书潘文勤。公问曰:『那位是易老爷?』由是名满都下。

罗瘿庵

罗惇曧,字棪东,又号瘿庵,粤之顺德人,为南海康先生弟子。以副榜纳资为直隶候补道,旋调交通部郎中。客燕京久,以能诗善书,晚好听戏,识程砚秋,拔之庸众中,资其学艺,而砚秋报之亦厚。着有《瘿庵诗钞》,叶遐庵为刊行,外此有《鞠部丛谭》。

沈太侔

沈宗畸,字太侔,晚号南野。浙人,寄籍广东。光绪举人,少年才藻冠时,以《落花诗》得名,人呼为『沈落花』。鼎革后,寄居都门,卖文为活。所著《便佳簃杂钞》多载同、光、宣三朝掌故珍闻佚事,有俾史料。

倦游逸叟

吴焘,字子明,别署倦游逸叟,行四,人称吴四先生,云南昆明人。幼随宦寿光、肥城诸县,入鲁籍,以光绪丙子恩科进士,签分兵部。生平于文学之外,尤喜戏剧。一日聆程长庚、徐小香合演某剧,中为之动,自是悉意研求,靡少间。官兵部日与孙春山同官同好,相与推敲,闲则偕往三庆,聆程、徐演剧,如是者三、四年,故于程、徐声调皆能摹仿云。

陈彦衡

陈彦衡,蜀人,游燕京久,性嗜戏曲,尤喜研音乐,与伶工谭鑫培交甚笃。谭所演剧,多陈所纠正。复将谭戏之神理着成《说谭》一书。此外又编刊《戏选》《燕台菊萃》二书,均已刊行。《旧剧丛谭》乃其絶笔也。

《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编 燕兰小谱》

(清)安乐山樵(吴长元) 撰

●目录

《燕兰小谱》弁言
《燕兰小谱》题词
《燕兰小谱》例言
燕兰小谱卷之一
 画兰诗共五十四首,词共三首
 题湘云墨兰
 友人以王郎兰扇索题,为书一絶
 有学画兰者,伪署湘云名款索题
 题湘云兰扇
 南乡子题湘云墨兰
 附同人作随意钞録,未识姓名。
 为耦堂题湘云画兰
 题湘云兰扇为郑定斋作
 为藕塘题兰扇
 长相思题湘云画兰
 太初居士以所题湘云墨兰同玩,戏成三首
 为藕塘书湘云兰扇
 题湘云墨兰箑子
 戏题王郎画扇
 题湘云贻兰修居士、梅道人竹卷及所画兰
 题湘云墨兰
 为友人题湘云兰扇
 清平乐赠湘云画兰
 题王湘云墨兰
 有以湘云兰扇索题者,为赋长律一首
 题王郎兰墨便面
 同作
 题湘云墨兰
 友人写兰,伪署湘云名欵,索题,赋小诗一絶
 题湘云画兰
 题湘云兰石扇头
 湘云兰扇二絶
 王郎湘云意态闲远,不与众伍,所画墨兰楚楚有致,为制《采兰曲》四首,写其人以题其画
 题湘云兰扇
 王郎墨兰漫书二絶
 题湘云画兰
燕兰小谱卷之二
 自题二絶句
 花部一十八人,计诗四十六首
燕兰小谱卷之三
 花部共二十六人,计诗四十八首
燕兰小谱卷之四
 雅部共二十人,计诗四十四首
燕兰小谱卷之五
 杂咏共一十八则,计诗二十八首
 杂感共一十八首
《燕兰小谱》跋

●《燕兰小谱》弁言

《燕无兰传》记燕姞梦兰曰:『兰有国香,人服媚之,是兰之气韵,无分乎南北也。』癸卯中夏,王郎湘云素善墨兰,因写数枝于折扇,一时同人赓和,以志韵事。余逸兴未已,更征诸伶之佳者,为《燕兰小谱》。始甲午迄今,共得六十四人,计诗百三十八首。又杂咏、佚事、传闻,共五十首。先之以画兰诗者,识原始也。继之以燕兰谱者,美诸伶也。终之以杂咏者,寓规讽也。诸伶之姸媚,皆品题于歌馆,资其色相,助我化工,或赞美,或调笑,或卽剧传神,或因情致慨,其优劣略见于小叙中,而诗不沾沾于一律,大约风、比、兴三义为多。嗟乎!昔人识艳之书,如《南部烟花録》、《北里志》、《青泥莲花记》,《板桥杂记》,及赵秋谷之《海沤小谱》,皆女伎而非男优。卽黄雪蓑《青楼集》所载,亦女旦也。惟陈同倩《优童志》见其《齐志斋集》中,惜名不雅驯,为通人所诮。《燕兰谱》之作,可谓一时创见,然非京邑繁华,不能如此荟萃,太平风景,良可思矣。后之继咏者当不乏人。余何惮投燕石而引夫宋玉也耶!

乾隆乙巳季秋安乐山樵太初自识

●《燕兰小谱》题词

西风木叶,萧然摇落之晨;鸟帽黄尘,老矣覊孤之客。看堂堂之去日,白发霜凝;闻略略之新声,青楼梦断。于无聊赖之中,作有情痴之语。嬉笑怒骂,着为文章;钏动花飞,通于梵乘。征声角伎,偶同竿木以逢场;舞榭歌台,都供水天之闲话。此安乐山樵《燕兰小谱》之所由作也。山樵长湖山郡,住癸辛街,家世翩翩,性情落落,身留燕市,不求闻达而来。仆是吴侬,未识裙裾之乐,欲醒看书之眼,频上查楼;聊分问字之金,闲亲鞠部。玩游既数,题品斯真,阅历恒多,长言不足。人萃齐晋燕秦,蜀滇吴楚,如游羣玉之山;技兼琴棋文酒,书翰管弦,若过五都之市。于是抽毫纪丽,骋秘图姸。凡兹载弁之钗,媵以有声之画。闲花野草,都归贮药笼中;黠鼠淫狐,莫遁照妖镜里。雅花列部,协正变于风人;正杂分编,配阴阳于易象。个个香浓语媚,郄从尘外观尘;篇篇棒喝铃提,不向梦中说梦。如填花品,搜罗适合仙班;【葛宏《列仙传》仿《列女传》之例,皆七十二人。今谱中花雅部以讫杂咏所载,亦如其数。】试数流光,历览恰周星纪。【花雅部所载,断自甲午至今,凡十二年。】朱竹垞《风怀》二百韵,斗巧争妍;陈老莲《水浒》四十人,穷形尽相。可谓笔有生枯,意含美刺者矣!然而此其略也,窃有疑焉。黄金台畔,不栽燕姞之花;秋草丛中,孰采灵均之佩。顾斯名而安在,宁无说以征之。则有人来紫盖,巷本乌衣,称名而影满冰轮,问字知气蒸梦泽。韶年婥约,歌残杨柳之风;雁序娉婷,拆破琵琶之字。媚香楼上,邀龙友之新题;水绘园中,喜云郎之乍见。而乃舞衫才卸,翠墨裁笺;檀板初停,牙签读画。家有右军之沼,水被鱼吞;手挥左氏之香,毫真蕊结。枝枝带露,□争没骨之图;叶叶翻风,题满聚头之扇。此嘉名因之缘起,而小谱于以权舆也。嗟乎!帝京景物,美丽偏饶,盛世笙簧,臣民溥乐。流连光景,原达者之襟期;歌咏升平,洵才人之韵事。今日旗亭画壁,不减西昆,他年日下征闻,应夸南部。倘谓王逸少遣哀乐于中年,诚知我者;如曰杜工部咏雨云于巫峡,亶其然乎!

乾隆岁次乙巳初冬望日西塍外史漫书

●《燕兰小谱》例言

一、是谱始于癸夏,成于乙秋。诸伶所在某部,据作诗时书之。嗣后更易,未暇改正。至名字、籍贯,惟著者得其详悉,余约略而已。

一、元时院本,凡旦色之涂抹、科诨、取妍者为花,不傅粉而工歌唱者为正,卽唐雅乐部之意也。今以弋腔、梆子等曰花部,昆腔曰雅部,使彼此擅长,各不相掩。

一、诸伶叙次,惟部首数人略有轩轾,此下皆随意编録,无定见也。其殿末一人颇深注意,不可漠视孙山,

一、魏长生开近年风气,序中颇致讥词,然曲艺之佳,实超时辈。今独昆腔,声容真切,感人欲涕,洵是歌坛老斵轮也,不与哙等为伍,置诸殿末,庶几齐变于鲁,为王刘赤帜。

一、陈、王、二刘,时称四美,以冠花部,允协舆情。若白二之歌喉,永亭之态度,洵梨园名辈,置于次卷之首,不忍没之。

一、雅旦非北人所喜。吴、时二伶兼习梆子等腔,列于部首,从时好也。发官为殿,其曲终奏雅欤!

一、画兰诗为谱之原始,杂咏、杂感为谱之余韵,故编于首末。

一、谱中评品,皆得于歌馆,藉粉饰以供吟咏。若不钗而弁,恐白面郎无几,宁有子都耶?读者求之于风鬟雾鬓间,庶其似之矣!

●燕兰小谱卷之一

西湖安乐山樵吟

画兰诗【共五十四首,词共三首

夫兰,国香也;画,韵事也;湘云,伶中之彼美也。美人芳草,臭味相同。画意诗情,唱酬胥协。爰以冠首,并附同人。

王郎湘云,虽隶乐部,颇嗜风雅,歌板之余,寄情笔墨,尝写兰扇贻少施氏,楚楚可爱。兰修为题诗四章。西宾张润斋和焉,索余同咏,为赋四断句以志韵事。

墨池潇洒写同心,彩笔拈来胜断金。一片湘云萦澧水,王郎从此播芳音。

弱腕能将粉本描,聚头习习逞风标。虾皮韭菜撩情思,惭愧乌盆郑板桥。【某巨公戏题湘云画兰云:『韭菜虾皮乱一丛』,讥初学之花叶相似也。郑板桥自题《破盆兰》云:『早知不入时人眼,打破乌盆更入山』,以喻巨公。

庾、鲍才华不自持,媚香入画更题诗。西园公子空萧索,春水无端皱一池。【杨龙友为妓李贞丽画兰,妆阁名『媚香楼』。

自叹幽芳涧谷生,出山犹是在山情。倪迂惯作无根画,沦落天涯臭味生。

题湘云墨兰

喜见王郎试笔频,斜风丝雨不胜春。若教渐入芝兰室,只恐孤他海上人。【王荆公书,如斜风丝雨。

丝纶妙手补天衣,燕寝凝香客见稀。搦管忽收娇弟子,兰英新吐蕙苗肥。

友人以王郎兰扇索题,为书一絶

帙展南田仿效工,不将浓艶染东风。亭亭小阁乌皮儿,间写湘兰一两丛。【少施氏赠湘云《恽南田画册》,湘云日仿兰竹与菜,不事采色。

有学画兰者,伪署湘云名款索题

纵横薤韭任披纷,强作潇湘九畹云。寄语墙东君莫妬,米颠今又效羊欣。【湘云仿兰修,如婢学夫人,今又假湘云,是薛绍彭之讥米颠为重儓矣。

湘云画兰一载,浓淡疏密,颇有法度,间布拳石,亦清雅不俗,署名数字拙而媚。友人以画扇索题,为缀数语识之。

嫩叶纷披瘦蕊埋,香风散自粉坊街。王郎妙腕无人识,两字书名似折钗。【湘云居南城虎坊桥西粉房琉璃街。

歌传檀板按梁溪,羞作南音唱大堤。兰韵已回燕谷暖,痴情宁共楚云迷。【湘云近习昆曲,颇佳。

今夏居停移寓果子巷西,湘云继亦迁至,相与为邻。友人屡以扇属余索湘云画兰,戏题箑上。

岂是燕兰韵语工,王昌今又住墙东。先生自有春风笔,太极圈儿万象融。【友人见《燕兰谱》,疑余为钟情湘云者,讵知其未识也。

题湘云兰扇

风寒翠叶姿偏嫩,露浥檀花笑未开。好似行云巫岫女,乱头粗服返阳台。

南乡子【题湘云墨兰

清影古幽芳,翠叶披披嫩蕊黄。堪与江梅同寄傲,潇湘有客,行吟祗自伤。

乡思意难忘,写入云笺韵更长。欲向燕台频结契,王昌到处,逢人是媚香。

附同人作【随意钞録,未识姓名。

为耦堂题湘云画兰

一朶含风态崭新,枝枝叶叶淡无垠。品题忽忆东坡老,曾说春兰似美人。

似浓如淡不曾匀,欲整还斜太逼真。郄笑羊欣好书格,被人强说学夫人。

九畹湘皋旧结邻,灵根元是此花身。自从楚客纫秋佩,不共蘼芜感弃人。

密蕊檀花不染尘,风来馥郁静含春。离离绕砌看都好,渠是乌衣巷里人。

仆题湘云墨兰屡矣,风枝露叶,数见不鲜。今耦堂以画箑索句,姑以卽事题之。

风寒翠带影离披,犹是潇湘雨后姿。想得晴窗闲弄墨,一双条脱拂笺时。

登登新起燕泥梁,室有图书砑壁光。他日从余乞题榜,也应唤作媚香堂。

题湘云兰扇【为郑定斋作

偶从楚艶结幽姿,郄被东风日夜吹。移向庭前比书带,清芬还散授经帷。

乱头粗服看俱好,笔势翩翩整复斜。记否一枝曾入梦,国香原属使君家。

为藕塘题兰扇

韈材堆几画盈床,消受炉烟茗椀香。不到粉坊街上住,那知天壤有王郎。

契比兰盟与石交,风流真使意都消。舆台郄笑闲桃李,不是魂挑便目招。【藕塘属湘云画兰自制小印赠之。

长相思【题湘云画兰

湘水清,湘月明,淡淡湘烟霭霭云,中含一段春。花素心,人素心,一样幽姿一样馨,同心应共盟。

湘云墨兰便面流播歌场,笔法娟秀,艺林赏之。适于韵湖斋中见太初、润斋两君题词,更为王郎生色也。未忘积习,偶触闲情,爰题五絶句,以志一时雅胜。

题遍旗亭忆往时,双鬟惯唱白云词。忏除绮业原非易,又和东曹小史诗。【张季鹰《咏小史诗》最为绮缛,以况润斋。

湘波缥渺正愁予,素质盈盈绘不如。谁染银毫摹粉本,恍疑九畹乍移居。

云亸双肩月堕怀,春兰秋蕙两相谐。乌衣子弟多佳客,裙屐翩翩欵画斋。

画中缄恨最难抛,扇影桃花为解嘲。输与文孙弄柔翰,太初著作手频钞。【太初『春水无端皱一池』,韵湖击节不置。文字之契,洵非偶然。

兰生幽谷閟芳姿,不似杨枝与柳枝。倘向云蓝窥姓氏,阿侬家世本王摛。

太初居士以所题湘云墨兰同玩,戏成三首

湘烟为态雨为神,写出幽丛力未匀。闲向吴兴窥墨法,风姿讵逊管夫人。

往事风流竞占名,江梅百咏太钟情。陈髯枉诧云郎貌,弱腕何曾解写生。【用陈检讨与紫云事。

楚天清露晓来多,云展春山黛色拖。好是江乡芳泽远,飞飞翠羽水如罗。

为藕塘书湘云兰扇

金台才子江郎笔,赋罢亲书幼妇词。欲向兰心通雅契,先从云叶寄相思。

猗猗九畹漫含情,爱尔欹斜小署名。想得竹萌兼菜甲,轩窗风味擅三清。【湘云近仿南田老人竹菜。余谓并写一幅,可称《三清图》矣。

题湘云墨兰箑子

帘栊昼清润,佳客时在傍。柔荑拈弱管,墨渖流清光。相对惬素心,不言而自芳。出入君怀袖,挹此幽谷香。

戏题王郎画扇

燕姞梦传佳兆,罗含宅绘芳丛。緑雨能遮夏日,媚香羣挹春风。【昔人以枙为緑雨

题湘云贻兰修居士、梅道人竹卷及所画兰

美人携妙迹,娇语何諵諵。欲乞沤波笔,赠以梅花庵。轴展媚余香,瞥见鸾停骖。宛临潇湘浦,中有翠雨涵。闻当憇息时,纷披画元蚕。【兼学画竹】卽如此幅画,妙腕犹能参。叶长既婀娜。荂芳仍清酣。灵心疑独秉,歌音胜何戡。

题湘云墨兰

莫言帘幕已秋风,春色无端入蕙丛。昨夜月明鹦鹉语,只疑香影飐堂东。

怪底人称竟体芳,声名端欲胜云郎。从教檀板金樽误,方寸长怀九畹香。

为友人题湘云兰扇

绮石黄甆画作殊,离披清影映屠苏。梨园会有彭郎指,挑拨清圆似此无。【彭万官工琴

仙史丹青擅一时,临摹粉本费寻思。高怀羞学长安妓,夸诵当年白傅诗。

清平乐【赠湘云画兰

闲时挥洒,叶叶翻书带。松雪丰神差领会,一种柔情堪爱。新笺帖近兰寮,春寒翠影描条。添入袁安卧处,风光宁减红蕉。

题王湘云墨兰

洒落芳姿别有神,香风习习研池春。依希露裛烟汀晓,影入湘潭自写真。

有以湘云兰扇索题者,为赋长律一首

清雅王郎玉不如,齐纨轻拂晓窗虚。花因露重檀心掩,叶被风搴翠带舒。芳性可纫君子佩,媚香还袭美人裾。而今画史添佳话,小署双名钗股书。

题王郎兰墨便面

乐部檀郎笔,江皋美女花。清风时拂袖,香梦落谁家?

同作

赤日行堪畏,凉飔爽欲馨。郄疑湘月下,解佩见娉婷。

题湘云墨兰

春风习习洒清辉,芳韵嫣然不厌肥。恰似晚凉新浴后,花前笑亸蝶绡衣。【湘云写兰多作丛,叶花极浓郁有致。

友人写兰,伪署湘云名欵,索题,赋小诗一絶

茶熟香温墨未干,画成漫拟秀堪餐。输他婀娜撩情思,露叶风枝总耐看。

题湘云画兰

奁水沈香耐露寒,无边春色上毫端。如何南浦云深处,不画湘妃竹数竿。

应是春寒箭未多,纷纷翠影郁婆娑。曲江士女如相见,为问金钱掷几何?

题湘云兰石扇头

焦墨■〈衤离〉褷乱点苔,数茎含蕊倚风开。堪嗟湘女凌波袜,瓦砾堆中小舞来。【昔人谓名家书折扇,如美女舞于瓦砾堆。今湘云兰石似之。

湘云兰扇二絶

三楚精神雅擅名,谱中纤影现娉婷。更怜数笔娇含露,争得心如宋广平。

春雨春风态度多,离骚芳意日摩娑。笑他赝笔今频见,讵独当年褉帖讹。

王郎湘云意态闲远,不与众伍,所画墨兰楚楚有致,为制《采兰曲》四首,写其人以题其画

灼灼韶华子,采兰湘水滨。叶长自容与,花好相鲜新。

采兰莫采叶,叶劲似侬心。贾客漫行乐,兰言胜断金。

朝采湘江头,暮采湘江曲。湘江风月清,爱他鸥鹭宿。

行行逢伴侣,相逐兰皋上。同伴不同心,彼此殊声响。

题湘云兰扇

数茎叶,春在手;君子心,美人口。

王郎墨兰漫书二絶

春风偶逗墨池香,不许湘兰旧擅场。真个丹青能养目,何须更借美人光。

入乘青翰来云梦,天与灵心写国香。博得孙郎七字句,未输绮语赋清芳。【上二语,孙某赠湘云联句也。

题湘云画兰

芳佩澧兰沅芷,清姿畹露湘云。桃李漫山都俗,国香独有夫君。

《燕兰小谱》卷之一终

●燕兰小谱卷之二

西湖安乐山樵吟

余咏画兰诗后,艳情绮语,触绪纷来,俯仰兴怀,不能自禁。爰取甲午至今都中旦色之得名者,凡若干人,或存或亡,所闻所见,悉为题咏。各志数语,品评以觇大概。而余子碌碌,等之自桧以下云。

○自题二絶句

百册新词缓缓讴,等闲罪过属风流。太平英彦多骚雅,愧我迂疏半白头。

南北伶伦妙一时,皇州风景系情思。定知传唱燕兰句,陋彼昌符婢仆诗。【唐李昌符久居长安,作《婢仆诗》五十首,皆中有所讳,一时盛传都下。

○花部【一十八人,计诗四十六首

陈银官【宜庆部】,字渼碧,四川成都人,魏长生之徒。明艳韶美,短小精敏。庚辛间与长生在双庆部,观者如饱饫醲鲜,得青子含酸,颇饶回味,一时有出蓝之誉。嗣后闺妆健服,色色可人。其机趣如鱼戏水,触处生波。儇巧似猱升木,灵幻莫测。余见其《烤火》一剧,顿解易象。闻吾乡沈君作诗十二首赏之,恐读渔洋秋柳诗,知其妙而未必能名也。今以银官为巨擘,惜乎交尽金失,苦羞涩者但目逆而送之耳。

逸态翩跹青胜蓝,多情不作宝儿憨。怜他酝藉春风里,弱柳依依似汉南。

娇小儇翻巧则那,诙谐成趣惬心多。几回注目怡情处,道好声难唤奈何。【北人观剧,凡惬意处高声叫好,此非我辈所能。

西州佳丽最堪思,怪尔风流擅一时。巫字山临巴字水,柳枝人唱竹枝词。

季子多金谊目连,五陵裘马态翩翩。饶伊杜牧风情远,名士由来值几钱【慨沈君也。

王桂官【萃庆部】,名桂山,卽湘云也,湖北沔阳州人。身材彷佛银儿。横波流睇,柔媚动人,一时声誉与之相埒。余谓『银儿如芍药,桂儿似海棠。其丰韵嫣然,常有出于浓艳凝香之外,此中难索解人也。』为少施氏所赏,赠书画、玩好,千有余金。故矫矫自爱,屡欲脱屣尘俗,知其契合不在形骸矣!

丰韵嫣然一笑间,湘云冉冉锁巫山。襄王不赴高唐梦,莫放春风作等闲。

风俗荆江乐事多,春田土鼓唱秧歌。何来窄袖青衫女,笑眼看钱卖饆饠。【演《卖饽饽》一出甚佳。

身小缠绵似李娃,媚香叶叶向人夸。如何九畹湘兰秀,不解藏娇是二麻。

漫说纤腰舞翠盘,昵人娇态步蹒跚。《欠伸图》好从儿学,一种春情有两般。【少施所藏《欠伸美人图》,甚自珍惜,为湘云乞去。

刘二官【萃庆部】,名玉,字芸阁,云南安宁州人。长身玉立,逸致翩翩,一时王、刘齐名。然刘之美不似王之易见。《硕人》之二章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跻。』非善咏美人者不能细心体状。而刘郎兼有之,性颇骄蹇,与豪客时有抵牾。近有太岳之裔,寒士也,以绮语结契,甚相爱重,岂少陵所云:文章神交有道乎?

虢国风流别有春,每嫌脂粉污天真。卯金故事堪持誉,帐里盈盈两玉人。【昭烈帝甘夫人事

一剧传摹女悦男,晴丝袅袅吐春蚕。郄怜南国生刘二,不似西州熟魏三。【芸阁仿婉卿《缝格膊》一则,终逊自然。宋魏野赠妓诗:『君为北道生张八,我是西州熟魏三。』

臭味甘和似醴醪,无端作恶愤余桃。多情丁卯桥边客,力任调人不惮劳。

白傅歌词入诵难,顿教声价重长安。而今好向人夸诩,博得文园赋藻看。

刘凤官【萃庆部】,名德辉,字桐花,湖南郴州人。丰姿秀朗,意态缠绵,歌喉宛如雏凤,自幼驰声两粤。癸卯冬,自粤西入京,一出歌台,卽时名重,所谓:『飞上九天歌一声,二十五郎吹管逐』,如见念奴梨园独步时也。都下翕然以魏婉卿下一人相推,洵非虚誉。是日演《三英记》,无淫滥气象,惜关目稍疏,卽剧调之。

流水行云兴若何,相逢无那逗情波。娉婷郄胜如花女,不事施朱着粉多。

帝里新夸艳冶名,粤西声誉早铮铮。王【湘云】陈【渼碧】刘【芸阁】郑【兰生】超时辈,独许儿家继婉卿。

一剧张三认老婆,笑嬉怒骂尽都卢。卯金迁客欣相赏,直把文情拟大苏。

乍订鸾俦意已谐,反共作合巧安排。怜伊未遂同衾愿,竖肉何时补缝来。【尝见演《三英记》,乃唐将王士英败至窦庄,窦老将女桂英与成亲。后女寇高兰英追至,桂英计醉以酒,为之撮合。今凤官扮桂英,未成亲而先使二人谐好,是黄花女作媒矣。因忆小说中吴汝玉与所欢凤娕相谑,举物视之,凤曰:『竖肉耳。』吴曰:『非此何由补缝』之语以调之○『竖肉』,吴音同汝玉;『缝』,谐音凤。

郑三官【保和武部】,名载兴,字兰生,江苏吴县人,昆曲中之花旦也。癸卯冬入京,虽近而立之年,淫冶妖娆如壮妓迎欢,令人酣悦。台下好声鸦乱不减婉卿。初至时,尝演《吃醋》《打门》,摹写姑妇春情亵语,觉委鬼之《滚楼》不过阳台幻景,未若是之既雌亦荡也。惜豪客难逢,徒供酸丁饿眼,以身发财岂易言欤?

谑浪风流妙一时,好声频送笑情痴。可怜误入梁溪队,空作花枝照酒巵。【昆曲非北人所喜。故无豪客,但为乡人作酒纠而已。

东吴西蜀两妖娆,摹写春闺故故娇。莫问楼头疑雨态,妬情终是可怜宵。

吴下传来补破缸,低低打打柳枝腔。庭槐何与风流种,动是人间王大娘。【是日演《王大娘补缸》,杂剧中如《看灯》《吊孝》《卖胭脂》《骂鸡》,何王氏之多佳话耶!

约束登场态欲仙,玉奴弓样倍增妍。凭谁消受乌鞾暖,冬去春来又一年。【有允兰生暖靴过冬者,竟属子虚,诗以嘲之。

彭万官【宜庆部】,字庆莲,四川万县人。工琴,大目浓眉,爽朗可爱,不似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女郎,故名擅歌楼,毁者几半。有时演小生,更觉风情洒落,机畅神流。兰修深赏之。去年随浣花公往楚,未入品题。今见其丰度与芸阁平泰,可称庐前王后,非于高辈所能蹑其后尘者。

誉岂无因毁有辞,输他桃杏斗芳姿。先生好致平章语,风味哀梨尽可思。

丰神洒洒二刘间,翠扫峨眉语带蛮。那似吴姬娇擫酒,拨弦低唱念家山。

黑帢红髯粉面妆,踰垣巧护锁云囊。緑林侠骨真堪羡,谁识人间窈窕娘。【演《锁云囊》女贼甚佳。

琴声落落指生寒,不似筝琵错杂弹。曾说梨园有三妙,银儿幻术桂儿兰。【银官戏法、桂官画兰、万官弹琴,时称三妙。

张莲官【太和部】,山西太原人。年逾弱冠,秀雅出羣,莲脸柳腰,柔情逸态,宛如吴下女郎,絶不意其为西人之子也。不趋时好作妖媚之状,故豪客未之齿及。余闻诸韵湖居士,往观其剧,果属不凡。因叹如斯丽质,埋没于皤腹睅目之俦。遗珠之憾宁有极耶!

鬓影脂光照眼新,轻盈态度半横陈。吴儿莫漫夸歌舞,自是西方有美人。

蜀伶浓艳楚伶娇,杨柳章台斗细腰。何似红莲低映水,香风微度酒痕销。

戈蕙官【余庆部】,字晚翠,直隶景州人。姿态明艶,鲜有韵致,盖不从梨园法曲中来,徒事妖冶以趋时好。余甚惜之。歌楼称『赛银儿』,未免唐突西施矣。友人韵湖居士大为契赏,字曰『心香』,仅以诗扇相赠,恐悬马首于门而往市牛肉也。

灼灼争夸时世妆,竞将艶冶媚钱郎。可怜壮悔堂中客,镇日空烧心字香。

桃花不语下成溪,无限春风送鸟啼。堪叹一枝红踯躅,漫夸烟雨欲凄迷。【上二句谓陈银儿

陈金官【余庆部】,字丽仙,四川重庆府人。貌似银儿,绰有憨趣,丰致可人。虽曲艺未能精熟,而声容真切,罕肯依样葫芦,不患其不日进也。惜哑钟不响,若按律而使之能鸣则善矣。与蕙官同部,静躁迥别。余谓犹红踯躅之于贴梗海棠,友人为之称快。

娇小婀娜逸兴赊,夜行秉烛步欹斜。真王佳气从儿现,赢得风开荳蔻花。【是日演《龙蛇镇》

一样娇红滟滟流,个中鲜翠有沈浮。饶伊欲赛银儿好,貌似先输第一筹。【蕙官称『赛银儿』,金官貌似银儿,人往往误认。

高明官【萃庆部】,字素亭,直隶沧州人。小身弱骨,丰致娉婷,絶无浮艳之态,惜艺未娴熟,真趣不能流露。近有于三元颇带村气,不似明官媚秀。友人韵湖易蕙官之爱以爱明官,极誉其美,欲位置银官之后。余曰:此固蚌胎,非同鱼目,然继照乘之珍,请俟他日。或讥明官为小家女子,三元是乡里姑娘,亦切喻也。呵呵!

玉韫山辉媚有余,连城声价尚徐徐。心香本是无明火,莫向明儿赋子虚。【韵湖以『心香』字蕙官,今易爱明儿,诗以嘲之。

翩跹小足踢球门,笑语咿哑尚带村。那似明儿娇欲滴,梨花春雨黯消魂。【明官演《小寡妇上坟》,甚是娇媚。若三元之《浪子踢球》,村不可耐。

于三元【宜庆部】,字湘竹,四川绵州人。巧笑蛮声,工于妩媚。友人韵湖契焉。余叙高明官言三元颇带村气。韵湖与语,三元不解所谓,乃曰:『言汝《背娃子》一出,状乡里妇人,神情逼肖,故尔赞汝。』三元大喜,嗣后娇痴谑浪,无不与『村』字暗合,盖神似而非故为摹拟也。然声技颇工,故美璧以下部中推一作者。近闻有豪客往还,门前颇不冷落,可谓『野花偏艳目,村酒醉人多。』诗以表之。

旧雨微歌喜共谈,阿侬娇艶阿谁憨。絶怜野草关春意,荠菜花开三月三。【谚云:『三月三,荠菜花儿上灶山。』言亦有得时之日。

传神一剧《背娃娃》,村妇痴顽笑语哗。薄酒中人粗布暖,锦帏春色属谁家?

王五儿【萃庆部】,名联官,顺天涿州人。年未弱冠,细肩瘦靥,秀色可餐。友人招与同饮,举止落落,无浮浪恶习。视之更觉妩媚,询其技,昆曲、京腔俱善,压于名辈,不能一展所长。五儿欲有所诉。余曰:『姑饮酒,无作怪哉虫!』尝演《三荆记》《打灶王》,活泼可喜。因未为众赏,诗以张之。其师弟六儿【萃庆部】,姓张氏,名全官,涿州人。视下而癯,面如削瓜,脂粉登场,有『似生色骷髅』之诮,方之五儿,未可云酥酪弟兄也!

歌坛声誉重王、刘,媚眼横飞好语稠。爱尔柔情似通德,无言拥髻最风流。

试将脂粉斗红妆,恰称王家十八娘。【五儿今年十八】生色骷髅甘退步,盈盈骨细与肌香。【《慢亭集》载:明万历间女子王十八娘,自云天宝宫人,与东海生冥会,歌〔菩萨蛮〕词云:『倾国斗红妆,人称十八娘』。考东坡《荔枝词》『骨细肌香,恰是当年十八娘。』盖十八娘,卽荔枝也。《慢亭集》乃寓言耳。

苏喜儿【宜庆部】大兴人。年甫弱冠,面白而姸,两辅微尖,双观略起,身材五尺以长。阎福儿【宜庆部】,顺天良乡人,本姓李,为阎九分子。年未冠,目秀多姿,较喜儿带媚,身材亦与雁行。二人妆束宛如姊妹,作姑嫂嫡庶更为神似也。其声技未见专长。福儿颇有活泼机趣,歌喉圆溜,皆后进中之出色者。

移兹燕姬色更娇,舞衫歌扇足魂消。盈盈二妙相依倚,宛似江东大小乔。

春愁无奈影双双,蹙损蛾眉意未降。聊与为谋惟我尔,芭蕉夜雨滴幽窗。【是日双演《别妻》《思春》

王升官【宜庆部】,四川绵州人。妙齿小身,容仪修洁,憨非似庆【王庆官】,媚不如联【王联官】,落落丰标,自足怡人,情志固不在涂脂抹粉时矣。然声技之佳,颇为观者所赏。部中后起,于斯屈指一筹也。韵湖屡称其美,余亦乐道其良,诗以识之。

一曲清歌欲绕梁,纤腰宛转映霞裳。乌衣巷里春灯晚,解佩谁沾意可香。

任他浓艳舞春风,脉脉柔情静女同。郄笑司空曾见惯,又添公案在墙东。【谓韵湖

蒋四儿,【永庆部】直隶宣化府人,魏长生之徒。秀眉方面,颊有微麻,而柔媚嫣然,望之如瞻卜兜罗,别饶丰韵。所演皆梆子、秦腔,于羞涩中见娥媚之态,回视魂挑目招者,真桃李舆台矣。部中自长生外,观者咸为瞩目,洵堪迹芳尘也。

蛙声阁阁柳依依,谑语相调笑辅微。欲识娇颜谁得似?春风吹放野蔷薇。

每于淡雅见新腔,瘦骨珊珊素影凉。无限含羞偏妩媚,烂桃繁李任披猖。【烂桃繁李谓三元、蕙官二人,最为妖冶。

贾四儿,【集庆部】大兴人。年未弱冠,秀目妍姿,身材绰约,其娇艳彷佛湘云,而歌韵则桐花伯仲也。近见其演《狐狸思春》,润斋谓如花解语,似柳传情。余曰:『若以花喻是儿,当如薁李,竞赏其秾郁鲜媚,而于淡宕闲神,差逊海棠、芍药。然千红万緑中亦堪睥睨羣芳矣』。润斋为之击节称快。

一朶娇红压众芳,东风袅袅试新妆。欣看北地胭脂艳,漫向西州问海棠。

愁春未醒奈情痴,谁破春愁慰所思。恍似夕阳花影飐,消魂倩女欲离时。

得气桃花分外娇,蘼芜诗句最魂消。品题藉有张公子,谁遣幽斋慰寂寥。【『桃花得气美人中』,柳如是句也。

谢女腰肢尹女歌,嫣然笑靥溜横波。堪嗟后进纷纷者,半是行尸奈若何。

《燕兰小谱》卷之二终

●燕兰小谱卷之三

西湖安乐山樵吟

○花部【共二十六人,计诗四十八首

白二【永庆部】,大兴人,原系旗籍,旦中之天然秀也。昔在王府大部,与八达子、天保儿擅一时盛誉。余乙未入都,渠春光烂熳,已开到茶■〈艹縻〉矣,然兴未阑珊,声名不减。庚辛间,魏、陈叠兴,门前始为冷落。今又数年,风致犹然,而景况萧闲,自觉不堪为使君新妇,不胜感慨系之。至其歌喉清亮,音节圆美,有绕梁遏尘之韵,非时辈所能企及。

察罕家风湼不侵,素娥小队是知音。梨花雪后荼■〈艹縻〉雪,撩得春愁几许深。【元察罕,西域人,生时月白如昼。国语以白为察罕,因以名之。仁宗赐姓白氏。

未睹妖妍二月时,品题何处写芳姿。永新歌韵依然在,玉树临风祗一枝。

宜笑宜嗔百媚含,昵人娇语自喃喃。风流占断葡萄架,可奈楼头有魏三。【常演《潘金莲葡萄架》,甚是娇媚,自魏三《滚楼》一出,此剧不演。

扇底相逢已十年,徐娘风致尚翩翩。先生惯作周郎顾,鬓点吴霜也自怜。

于永亭,【萃庆部】俗号『耗子』,山东卽墨人。弱龄娇好,豪客争趋。今虽过夭灼之年,而丰肌露靥,犹然一朶玉楼春色也。声技工稳,娴雅多姿,无折腰龋齿之态,视名下诸郎可称曹大家矣。诗以张之。

丰姿缛质映春衣,暖玉年来识者稀。小有芳名同鼠子,固应糠粃笑君肥。

闹扫妆成插鼠姑,【是日所演】蛮声脆语似莺雏。宝儿憨态真殊絶,应把轻盈诮玉奴。

平泰儿,【余庆部】姓刘氏,宛平人,五年前之风流旦也。小身白晳,面有微麻,目冉冉如欲语,撩人正在阿堵中。今颀而长兮,妍媚之态,视昔顿减,而齿牙松脆,风致洒落,如燕赵佳人,不乏俊爽。友人以余为相赏于风尘外者。

盈盈脉脉眼波融,转瞬能教密意通。昔日风流难忘郄,桃花色借美人红。

莺歌呖呖圆而滑,燕语喃喃脆欲流。风度祗今饶俊爽,白荷花好飐新秋。

杨四儿【宜成部】,名芝桂,四川成都人。过季隗请待之年,而脸际生春,眉间带媚。致绥绥有狐意。尝着一羊裘,贴翠围金,炫耀夺目,于彼辈中亦云服妖人,多以『四苗子』称之。其技亦未见所长,尝演《吉星台》,作■〈髟上委下〉鬌妆,吸淡巴菰,颇饶姿趣,可以觇其大概矣!

一从伪伎出歌台,府乐开元按部排。何事儿家妖且艳,想因拜月幻形来。【叔孙通定郊祀,制伪女伎,此旦色滥觞之始。唐开元中,以伶工之佳者为立部伎,次为坐部伎,又次为雅乐部。元院本色目云:『旦之命名,义取于「狚」。盖狐之淫者。』狐狸顶髑髅向月而拜,则变为人形。

翠钿金缕压襟裾,风致绥绥媚有余。自是苗人好妆束,红绫贴鬓笑轩渠。【鬓边贴红绫膏,如棋子大,其徒永春亦然,盖取媚也。

杨五儿,【双庆部】四川达州人。姿态村朴,有婢学夫人之状。弱冠时固名动歌楼也。魏三初演《滚楼》,五儿为之副色,一时魏、杨并称,犹金菊之借光芙蓉然。其它杂剧,风致亦楚楚可爱,知非默处囊中者。

莺声呖呖燕喃喃,龋齿迎人媚态函。自是野花偏艶目,称他窄袖与青衫。【尝扮卖婆,村伎甚是称峭。

偶摹闺阁礼雍容,浪有双名比蚷蛩。红蓼凌波秋欲晚,霜华那得似芙蓉。

孟九儿,【大春部】山东历城人。颀长白晳,风韵老成,盖其年己数到星张翼轸矣。妙龄修饰,韶美可人。尝演百花公主,戎衣结束,秀媚中颇饶英气,想见秦良玉勤王召见时。其它杂剧,则梆子腔俱多,为京班别派。

一声檀板出倾城,扇底相看别有情。筝阮调高蛙漏促,踏摇娘苦月三更。

绣旗锦伞列前幢,剑气龙文鼎可扛。漫说将军无敌手,古来巾帼最难降。

薛四儿,【太和部】名良官,山西蒲州人。西旦中之秀颕者,丰姿婉娈,面似芙蕖,于儿女传情之处,颇事酝藉,而台下「好」声寂然。吁!可怪哉。余谓好花看在半开时,闺情之动人,在意不在象,若观『大体双』【南汉刘鋹,令宫女与人裸合,自拥波斯女观之,号『大体双』。】味如嚼蜡矣。

无限风怀旖旎情,春光微逗可怜生。红楼佳处多含蓄,羞向唐宫镜里行。

嘹呖京腔响遏空,勾音异曲不同工。雁门山上初飞雁,忆煞当歌盛小丛。【山西勾腔似昆曲,而音宏亮,介乎京腔之间。

黑儿,【王府大部】姓刘氏,大兴人。年仅弱冠,紫棠色目,闪闪动人,常与白二演《葡萄架》,作春梅旖旎之态,犹是可儿,惜非雪点寒枝也。为一外吏所契,岂卯金之波斯女乎?

黑短无嫌媚自工,郄教人忆贾南风。辛夷开烛霞光好,满院桃花枉烂红。【韩昌黎《辛夷花诗》:『清最辉辉烛霞日』。

未称池边瘦影寒,空怜旖旎半春残。风流太守曾相赏,一朶娇痴墨牡丹。

三寿官,【双庆部】姓张氏,字南如,陕西长安人。奇葩逸丽,娟娟如十七、八女郎,令人心艳。惜无歌喉,只演《樊梨花送枕》,摹写情态而已,余戏以『哑旦』目之。

复陶翠被出军门,街鼓春寒夜帐温。捧枕无言情脉脉,一枝红艳美人魂。

息国风流只自伤,桃花人面媚君王。儿家会得无声乐,哑趣传神许擅长。

张兰官,【余庆部】四川叙州人。妖娆旦也,柔情绰态如弱柳当春,临风自赏,在后进中不可多得。史章官,【余庆部】陕西西安人。貌仅中平,而弱骨多娇,似柳态三眠,低扬莫定,于彼中气习,可谓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矣。其声技俱有可观,非碌碌无奇子也。

摇曳多姿态度姸,风流一曲霸王鞭。灵和殿角依依柳,说着张星倍可怜。

柔媚迎人无限娇,吴侬谁与斗纤腰。剧怜杨柳苏台种,一例销魂到灞桥。

张荣官,【萃庆部】大兴人。腻质柔姿,面如鹅卵,惟嫌目分大小,不工妩媚。陈美官,【宜庆部】银儿之族弟,白面俏麻,风致楚楚。二人夙有名誉,今半学易之年,不为时赏,然声容态度尚有典型,视新进浮梁子弟,【宋时谚语:『借浮梁为无长』】藉涂饰以为娇、滥淫以为媚者,其丰范翛翛乎远矣。

赢得风姿半面妆,嫣然一笑强登场。双眸莫讶同梅婢,恰称新歌骂玉郎。【《艳史》:西门式婢春梅,左眼大,右眼小。

一笑相逢媚欲生,桃花细雨脸波横。到门未必能惊座,空使元方有令名。

永福儿,【萃庆部】姓彭氏,直隶沧州人。眉宇爽朗,清雅不凡。本习小生,后改旦色,故举止落落,乏妖冶之态。今虽举步邯郸,而忸怩不宁观者,转增其媚。惜颧高口阔,非女儿家窈窕形容也。近见其演《佳期》,颇饶韵致,诗以酬之。

衫裙窄窄指纤纤,小步轻盈绕画帘。一点灵犀通内里,密云含雨锁眉尖。

半夜恩情慰积思,人间天上此佳期。如何钟动催归去,惹得王生惆怅词。【唐王涣《怅词》,用崔徽佳期事。

满囤儿【萃庆部】,姓王氏,名中官,陕西蓝田人。刘芸阁之徒。面目颇有回派,精悍可喜。其技长于跌扑,尝演《如意钩》《擂台订姻》,如芍药翻阶,令人目眩,至末后一跌,似怜似怯,传情在无意间。为之击节欣赏,卽剧酬之。

好姻缘共恶姻缘,契结三生岂偶然。入手漫拈新妇臂,翻身先饱女儿拳。【擂台先打退二人

乍睹金钩意已亲,略于偏反逗丰神。倾心一跌娇无力,儿女英雄两可人。

常永春,【宜庆部】字煦载,一字妙莲,顺天涿州人。丰神秀雅,无媚容,无俗态,有翩翩佳公子之风。屈于旦色,恐未能学步邯郸也。闻曾习举业,应童子试。今夏见其书扇,摘《归去来词》云,【『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心甚恻然。张君润斋赠妙莲印章字之,冀其出泥不污也。近为琅玡君所契,安之若素,乃如之人一至斯乎。昔尤西堂作西子文,有怜、爱、奇三义,余于永春,不觉兴感于斯焉。

清神皎皎映琼姿,几度相逢几费思。忆取西堂西子艺,我怜我爱我奇之。【怜其美少年,爱其文字工,奇其变为无良子也。

好从谢客分清艳,莫向张郎斗丽华。出自污泥原不染,称名不媿妙莲花。

罗荣官,【宜庆部】顺天良乡人,旦中之夭桃女也。年未弱冠,何粉潘姿,不假修饰,令人目注。施兴儿,【宜庆部】直隶天津府人,当总角之年,明艳妖娆,颇饶风趣。二人于曲艺未娴,梨园中只堪作坐部伎耳,然豪客征歌,屡为契赏。『如意馆中春万树,一时齐让郑樱桃』,何必藉歌舞以乐少年耶?狡童之诗,吾为若咏,于戏【二字读本音】风斯下矣。

初日芙蓉写艳姿,张郎玉貌动情思。男儿已掷盈车果,何用乔妆假女为。【荣儿不宜作女妆

腰鼓声圆若播鼗,临风低唱月轮高。玉容无限婆娑影,不是狂奴兴亦豪。【是日演《花鼓》,甚佳。

张喜儿,【永庆部】河南祥符人。玉质翩翩,目如秋水。杨宝儿,【太和部】贵州贵阳人。素靥娇憨,有柔媚昵人之态。二儿年俱十五,其技似莺雏学语,尚未成声。而『荳蔻稍头二月初』,豪客于焉瞩目。『婉兮娈兮,总角丱兮』。吾为二儿慨然也。嗟乎!两省伶工都下素无闻者,今惟二童子争妍竞媚,谁欤为雉媒者耶?习俗之染人一致斯欤!

歌楼弦管听应稀,豪客争邀伴醉归。已爱羞容桃灼灼,更怜柔绪柳依依。

抛离乡国上京华,十五盈盈正可夸。堪叹无瑕双白璧《候人歌》韵属儿家。【《吕氏春秋》:『涂山氏女命侍妾待禹于涂山之阳。女作歌曰:「候人兮猗。」实始为南音。』二儿自立门户以待豪客,故云。

王庆官,【集庆部】字荐庭,直隶天津人,杨四苗之徒也。年始成童,眉目轩爽,尝使陪饮,拇战豪呼,风生四座。似憨而黠,含媚于标,宜乎抹粉登场,浪荡妖淫,有不待揣摹而合拍者。嗟乎!童子何知,世风不古,若王联官之忸怩腼觍,我见生怜,不可同日语矣。悲夫!

娇憨无藉转星眸,正是瓜时始上头。为语联郎多妩媚,可人情处半含羞。

粉儿风致欠温馨,谑浪情怀笑语村。一片好声频送处,阿谁真个欲消魂。

谢玉林,【萃庆部】江西新建人,为于永亭之徒,姿首清妍,身材纤小。昔人称李香为『香扇坠』,若玉林真可『怀中婀娜袖中藏』矣!其技不甚多见,而花枝摇扬,莺语惺忪,不减南国佳人风致。友人许君大加赏识,洵非爱者之虚言也。

人比黄花瘦影同,翩跹舞袖怯西风。当筵莺语调笙韵,环佩多应在楚宫。

雨态云情似漆胶,于飞无计效鸾交。阿师对此增羞涩,鸠鹊相喧孰解嘲。【是日演《倒听》,永亭作女状元,玉林为新妇,羞态愈觉可人。

曹珪官,【集庆部】字文达,四川筇州人。清姿而质,瘦颊隆颧。其技未见所长,而机趣活泼,有媚态而无冶容,在部中可云闺闱之秀矣。闻其昔为小史,今入梨园,想习染未深,故多羞涩。相赏者当于时调外求之,或有契焉,

逸韵翩翩意态浓,清姿依约似芙蓉。羊欣惯仿夫人格,虽尔欹斜亦正锋。

曾侍兰台燕寝香,顿施朱粉入歌场。梨园弟子多卿辈,谁是新声田顺郎。

姚六儿,【萃庆部】大兴人。姿仅中平,齿已加长,善于妩媚,丰度犹堪。昔在集成,夙有名誉。今入萃庆,友人谓其佳处祗在飞眼撩人一笑间,至于弹琵琶、唱小曲,齿牙松脆,令人如睹燕赵佳人,粉白黛黑,固非后进之可企及也。

塞上春风猎地回,草青毡帐喜衔杯。瑟琶不诉《昭君怨》,听唱新声《阿滥堆》。【是日所演

丰姿讵胜小妖娆,孙寿妆成百媚娇。最是眼波斜溜处,天游相见欲魂消。

马九儿,【集庆部】四川重庆府人。丰姿秀媚,态度停匀,望之如妙齿女郎,问年已逾房老。昔马湘兰当半百之期,犹有少年欲娶为妇。盛颜久驻,天岂独锺于此辈耶?抑彼人自有术耶?向在大春部,藉藉有名,惜未留意。今相赏虽迟,而柳重桃酣,尚是春风得意时也。

凤粉琼妆宛转歌,恍逢天女散陀罗。十年丰韵浑如昨,何必樽前感逝波。

重来歌馆一番新,柳重桃酣占好春。自是家风能驻色,儿曹休莫笑陈人。

魏三,【永庆部】名长生,字婉卿,四川金堂人。伶中子都也。昔在双庆部,以《滚楼》一出奔走,豪儿士大夫亦为心醉。其它杂剧子胄无非科诨、诲淫之状,使京腔旧本置之高阁。一时歌楼,观者如堵。而六大班几无人过问,或至散去。白香山云:『三千宠爱在一身,六宫粉黛无颜色』,真可为长叹息者。壬寅秋,奉禁入班,其风始息。今虽复演,与银官分部,改名永庆,然较前则杀【去声】矣。而王、刘诸人,承风继起,亦沿习丑状,以超时好。余谓魏三作俑,可称野狐教主。伤哉!幸年届房老,近见其演贞烈之剧,声容真切,令人欲泪,则扫除脂粉,固犹是梨园佳子弟也。效颦者,当先有其真色,而后可免东家之诮耳。

媚态绥绥别有姿,何郎朱粉总宜施。自来海上人争逐,笑尔翻成一世雌。【王百谷《吊马湘兰文》云:『固一世之雌也,而今安在哉?』

镜殿春风作【去声】意描,阿翁瞥见也魂消。十香词好从儿唱,赢得罗裙几度娇。【『那识罗格内,消魂别有香』,辽乙辛十香词句也,见《焚椒録》。

触处相关儿女情,欢场喜见一番更。梨园旧曲无人顾,尽日闲愁白发生。

黯黯春云暖欲低,桃花红蕊乱莺啼。效颦邻女空娇小,未许侬家旧姓西。

《燕兰小谱》卷之三终

●燕兰小谱卷之四

西湖安乐山樵吟

○雅部共二十人,计诗四十四首

吴大保,【宜庆部】字秀卿,江苏元和人,旦中之两头蛮也。姿容明秀,静中带媚,本习昆曲,与蜀伶彭万官同寓,因兼学乱弹,然非所专长。昔为河南公所契,今作出墙红杏。方驾王刘。友人昌黎生,见谱中未有题赠,大加骇异,谓迟咏一日则增一日罪过,乃赋四诗,以赎前愆,今而后可以消灾延寿矣。

秀质妍姿逈不凡,应趋柔殿衣黄衫。如何点缀闲脂粉,惹得登徒两眼馋。【唐《礼乐志》:『选乐工姿秀者十余人,衣黄衫,文玉带,侍左右。』

嫩白纤柔晃似冰,蜃中有女势凌兢。怜伊幻出如花貌,恰笑珠胎结未能。【尝演蚌精,甚是娇媚。

知交投分有莲卿,并处蛾眉妬不生。一自楚云萦远梦,陈相学许独铮铮。【万官,字庆莲。

名誉王刘竞一时,为怜罕见未摛词。忏除绮业惟风雅,从此消灾仗药师。【释曰:『消灾延寿药师佛。』韩君知医,故戏之。

四喜官,【保和部】姓时氏,字瑶卿,江苏无锡人。本贵邸小竖,幼习梨园。雪肤兰质,韵致幽闲,有玉峯、梁溪丰度。虽兼唱乱弹,涉妖妍而无恶习,与陈、王、刘、吴并邀时誉,而栀子含香,非秾李夭桃闲撩蜂蝶也。今齿长色衰,阑入集庆部内。歌楼谈之者,犹望彩云焉。

云阶月地见神仙,浓艳应夸供奉篇。每向歌楼欣一覩,杜兰香又下瑶天。

素质娉婷耐久看,天生粉面没包弹。樱桃树下多娇媚,颗颗珊瑚赛木难。【尝演《打樱桃》,口吐胭脂颗颗,愈增其媚。

灯影摇红月影流,新妆窕窈胜王、刘。徐翁不解探花趣,醉里俄惊花见羞。【马观察家演萃庆部,四喜暮至,命专演一剧。徐水部太翁于灯下见之,大为称赏。『花见羞』,五代刘鄩妾名。

本是梁溪队里人,爱歌楚调一番新。蛙声阁阁三弦急,流水桃花别有春。

张柯亭,【保和部】名呜玉,初字珂亭,江苏长州人。神清骨秀,望之如带雨梨花。尝演《小青题曲》一出,人与景会,见者魂消。某巨公大加契赏,易其字曰『柯亭』。昔柯亭在南,为一墨吏所爱。辛丑,墨吏被逮入都,挈家北上,寄迹京班,常往探囹圄以慰岑寂。今春墨吏典刑,柯亭在戏场闻之,更衣奔赴,一恸几絶。虽所事非人,而感恩知己,不以衰荣易念,视见金夫不有躬者,相去何如耶?继而落落不偶,仍挈家南返。鸡鹜羣中,忽睹寥天一鹤,为之三叹。

珊珊瘦骨出娉婷,几见幽窗泣小青。千古情根消不得,梦魂应傍牡丹亭。

不受风尘湼与磨,翩翩花下度清歌。金闺名彦多情甚,之子相逢咏伐柯。

树覆巢倾事可哀,感恩相伴逐舆台。未知金凤分飞后,曾为东楼一恸来。【优童金凤,为严世蕃所爱。

振翮高飞逈不羣,熏莸原是不同芬。从兹歌舞江南好,无限青峯散彩云。

周四官,【保和武部】字玉奇,浙江仁和人。年始弱冠,素质艳光,略无妖冶。古愚居士品其色技,兼有时【瑶、卿】郑【兰生】之长。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如遇于西陵松栢下也。三弦弹词,娓娓动人,良月风清,足怡情志。向因吾杭无人,谱中未免寂寞,今得玉奇,不全为他人作嫁衣矣!

淡妆浓抹忆西湖,婥约欣看美且都。陌上花开歌缓缓,吴侬犹记此音无。【《陌上花》,吴越吴肃王时歌也。

三弦清切语呢呢,灯火微明夜漏迟。无限风怀忘不得,何如听唱鼓儿词。

姚兰官,【太和部】江苏扬州人。纤腰仄步,细颈寒肩,望之絶似柔媚女郎,不辨其为伪伎也。在西部中无有赏者,姻娅赵君,称其闲远有闺阁风。余曰:『此如日览名园,忽于村舍疏篱得小红数朶,迎风潇洒,不禁为之翛然神远。然兰官之风韵,亦于斯窥一班矣。

雄雌不辨态纤纤,歌绕梁尘韵自恬。但有谢家风致远,任他秀色灿珠帘。【珠帘秀,元歌伎名。

落拓京华十载过,尚余逸兴爱征歌。饶他三庆多娇艳,雅韵宜人有太和。【谓萃庆、宜庆、永庆。

锡龄官,【永庆部】姓张氏,江苏长州人,景山梨园子也。雅艳不浮,小身玉质,其技宜于苦戏。余谓长生昔事妖冶,衬以银儿;今事真切,辅以锡龄。银儿似春深芍药,锡龄如秋晚芙蓉,可称二美。然豪客喜春华而不喜秋实,故锡龄声誉无闻焉,为之兴叹!

漫说妖妍带露姿,殷红独占晚霜时。秋江冷艳无人赏,惟有闲沤仔细知。

梁溪乐谱奉君王,歌韵争夸御史娘。不是九重远声色,人间那得有田郎。【御史娘子、田顺郎。皆唐贞元宫中乐人。

双喜官,【保和部】姓徐氏,江苏长洲人,亦隶贵邸,与四喜并宠,歌音清美,姿首娇妍。弱冠后,颀长堪憎,顾景自伤。尝演《玉环醉酒》,多作折腰步,非以取媚,实为藏拙。其心良苦矣。歌楼评四喜曰『妖』,双喜曰『高』【卽长也】,可以窥其优劣也。而声技之佳,征歌舞者犹流连于齿颊云。

芙蓉滟滟泛秋江,羸得佳名并蒂双。一朶彩云欣出岫,美人声价重南邦。

婀娜多姿柳带牵,临风摇扬玉楼前。儿家若作曹交妇,纵不齐眉也及肩。

严秀林,【保和武部】字芝田,江苏无锡人。妙龄娟秀,白晳娇妍。昔人以江瑶胜驼峯、熊掌,非虚语也。友人张君大加契赏,邀余观剧,以征所鉴之非谬然。修容似玉,压臂无金。吾为秀林怜,为张君愧矣。聊以情语解嘲,作如兰之雅劵云。

玉素亭亭不自持,风前婥约好腰支。二分明月三分柳,个是芝郎写照时。【二分明月,觇光几许;柳色三分,未成恨也。感秀林之未遇。

倜傥张公为赏音,恨山奚止一钩金。从来豪客多轻薄,谁解如兰臭味深。

得发儿,【保和部】姓周氏,字定珠,江苏武进人。靡容腻理,雅态柔情,擅名十余年,为昆旦中秀相者。幼曾为小史,后随主人出莅山右。顾俊德,【吉祥部】亦无锡人,靓妆秀质,美擅歌楼,昆旦中之翘楚。旋以他事回南,今来京遂弃所业。而故交冷落,时有弃旧之感。尝与俞翁同饮,聆其语,已如商妇琵琶矣!为之慨然。

舞衫歌扇昉轻盈,十载京华早擅名。不忘深恩依旧主,樽前时度啭春莺。

黛痕零落鬓丝髟,冷语凄凉诮老馋。未覩梨园生白发,已教司马湿青衫。

桂林官,【端瑞部】姓刘氏,江苏元和人,昆旦中之韵胜者。玉貌翩跹,温文闲雅,絶不似乐部中人。喜书史,能举业,亦善画兰,骎骎乎有文士之风。戊戌春,予过友人寓,与之同饮,不知其为伶也。友人言及,颇以文士待之。继闻浙东某县佐延入幕中书启。后回苏,不数年而殒。

秀骨棱棱孰与偕,相逢不是弁而钗。芳心一缕书千古,肯向泥涂抵死埋。

上苑巍科王右丞,琵琶一曲快先登。天梯若许侯门借,技发屠龙叱亦能。【桂林曾冒北籍考试。

周二官,【保和武部】江苏长洲人,旦中之房老也。其《卖鱼》一出,摹写网船嫩妇,形容曲肖,音调谑如在金阊牙市中,令人叫絶。小周四官,【同部】元和人,年仅成童,伶俐活泼,无非天趣,惜面方不媚,豪客未之赏焉。是日演《拷红》,眼色传神,跃跃欲语,不独齿牙吐慧,称可意侍儿。友人张君契赏已非一日,诗以识之。

蛤蚌团鱼满担沽,偶逢相谑巧支吾。南濠多少秧歌脚,风味萧骚似尔无。【南濠有少妇缝穷送暖者,多不缠足。人呼为『秧歌脚。』

啼笑如真无限娇,担当风月小妖娆。可怜窗外窥情女,祗是胡卢依样描。【是日有某官演《佳期》,兴致索然。

李琴官,【文保和部】江苏元和人。年仅弱冠,目妍而瞬,面瘦而腴,虽非谢氏闺英,亦属郑家文婢。尝演《裁衣》,风流酝藉,有企爱之神,无乜斜之态。诗云:『既见君子,我心则降。』吾于斯剧恍然也。若他人之始庄而终浪者,徒见其丑秽耳。

娇态临风弱不支,却于酝藉动情思。目光冉冉浑如语,想见寒花未嫁时,【寒花,归熙甫婢。

狼藉瑶卿与秀卿,两头蛮触损清名。梁溪丰范从谁说,酥酪而今有弟兄。【其弟秀官,在永庆部。

孙秀林,【吉祥部】浙江德清人。丰神俊朗,眉字轩豁,无柔媚可怜之色,昆旦中之矫矫者。在京班一二年,卽弃所业。余去冬相见,翩翩不羣。闻今春南返,在张湾舟中已作泉下少年郎矣。『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诗以伤之。

出墙红杏倍生妍,洒落春光媚远天。见说园中花事好,供谁攀折倩谁怜?

归帆稳称入东吴,啼遍春山旧鹧鸪。一夜凄风兼苦雨,可怜红蕊没青芜。

王翠官,【庆春部】诨号『水蜜桃』,江苏元和人,昆旦中欢喜缘也。恬雅妍媚,水团面笑容可掬,人见之未有不欢悦者,雅号于以称焉。尝演《絮阁搜妆》,恰称玉环娇态。今回苏,而是班之彩云零落矣!

侵晓冲寒叩紫宸,妬情娇语可怜春。饶他四面观音好,未底王昌态度匀。【苏旦有号『四面观音者』,以《长生殿》得名。

玉容春盎润如膏,赢得人呼『水蜜桃』。却笑吴姫名亦尔,两般滋味尽酕醄。【友人云:金阊有伎,亦名『水蜜桃』。

韩学礼,【保和武部】浙江钱唐人。朴质无姿,齿已加长,宜于苦戏。盖南中梨园不事艳冶,惟取曲肖形容,令人怡情而已。新自苏来京,友人张君见其《送米》《哭灵》,为之感痛,因以梓里,属余品题。余曰:『昔陈老莲之画美女,多鸠鹄形,以『万壑千岩,其秀在骨』,非吴下水乡徒滋柔媚。吾杭越地也,爱学礼者,作老莲之美女观可乎?』

洗涤铅华静不浮,哀弦苦调见风流。梨园尽是他乡侣,谁把杭州曲子讴,【白香山句

白傅深情祗自伤,潇潇暮雨忆吴娘。十年抛却西湖好,怕听相思引恨长。【杨升庵云:『吴二娘,杭州名妓,有《长相思》一词。』白香山诗:『吴娘暮雨潇潇曲,自别江南久不闻』,盖子美之黄四娘也。

李秀官,【永庆部】江苏元和人。鲜肤秀色,文弱堪怜,腰未袅而多姿,眼不波而自媚,令人有宋玉墙东之感。向在永祥部,如玉韫椟中,歌楼罕觏,今则入五都之市,为有目者之所共赏矣。

纤柔定似柳丝丝,谁赠春风袅娜词。移向苏台鬬歌舞,起眠情绪耐人思。

卸郄新妆懒自拈,无因重见态纤纤。爱他帘隙窥人处,约腕金黄指玉尖。【卸妆后,揭帘偷视,腕指如玉,为彼中之难得者。

金桂官,【萃庆部】字缦亭,江苏常熟人。清姿瘦骨,腻理柔容,如俟城隅之静女,无桑间态,亦乏林下风。素习昆曲,曾为外吏衙前,今春阑入部内,匝月之间,泽车华服,气象改观。噫!为之执鞭亦所欣慕焉矣!

薄施脂粉已嫣然,歌韵曾夸相府莲。为爱娇多身转怯,几形凫脰与鸯肩。【幼为南沙蒋氏小史。

燕寝趋承宠爱浓,翩翩花影度春风。卯儿幻入霓裳队,漫把铜山笑邓通。

张发官,【保和文部】江苏元和人。面如瓜瓠,弱不胜娇,雅韵闲情,有谢夫人林下风致,耽清静,解文墨,尝见余《燕兰谱》,略识此中款要,知非庸俗伶工矣。昔保和部,本昆曲,去年杂演乱弹、跌扑等剧,因购苏伶之佳者,分文、武二部。于是梁溪音节,得聆于呕哑谑浪之间,令人有正始复闻之叹。嗟乎!梨园虽小道,而状古来之忠孝奸顽,使之感发惩创,亦诗教也。诗人之感,在士大夫;梨园之感,及乎乡童村女,岂曰小补之哉?部中皆梨园父老,惟发官年二十四,为最少,回视陈、王、二刘,不必出门合辙也。以之作殿,殆曲终奏雅欤?

弱质娉婷爱羽毛,琵琶羞唱郁轮袍。唐昌玉蕊真仙种,莫认元都观里桃。

淡妆雅服出轻盈,意态丰姿宛转生。几度悠扬闻玉笛,江南风月最关情。

艳冶浮靡讵苟同,耽闲绰有士人风。燕兰妙谛渠能识,不羡家明韵语工。【南唐优李家明,能诗。

太平无象尽消摇,妙舞清歌乐圣朝。会得诗人风化远,郑声屏去奏虞韶。

《燕兰小谱》卷之四终

●燕兰小谱卷之五

西湖安乐山樵吟

余叙列诸伶,以甲午为限。而前此名优之可采者,于斯附见焉。至于佚事、新闻可征者,述其颠末咏之;传闻者第寄一时兴感,其事则隐而不録,恐人言未的,不敢以之速咎。因分杂咏、杂感,聊寓讽诫,犹赋之有乱辞云。

○杂咏【共一十八则,计诗二十八首

友人言:苏伶有号『碧成夫人』者,姓李名桂官,字秀章,吴县人。昔在庆成部,名重一时,尝与某巨公乡谊,时佐其困乏,情好无间。后巨公莅外省,桂官亦脱身同往,于今十数年矣。闻其慷慨好施,颇无资蓄,是优伶中之勇于为义者,是可识也。

漫将巾帼事倾城,雅意怜才别有情。赚得豪儿金似土,夜来闻唤状头声。

友人言:昔苏伶唐玉林、方兰如,长洲人,在庆成部一时之彼美也。秀州某贾与之契好。所有贸易之资,尽耗于浅斟低唱中。既而贾以逋负被絷,二人告其友曰:『贾之事,公所知也。倘藉公之力,为渠解纷,则二千金之助。吾两人在,何至废业失所?』友感其言,为之平章息讼。未几,贾复与他伶狎。二人怆然曰:『溺不可拯也,我不负贾而贾实负我矣!』其金遂絶。噫!谁谓此辈中无真情侠骨者耶?为述其事书之。

雅遇周郎顾曲频,感恩知己两情亲。怜君金尽缘歌舞,羞作吴王宫里人。

乍可春回淑气和,欢场几见醉颜酡。桃花流水情无限,精卫辛劬奈若何。

友人言:京伶冯三儿,大兴人。昔在王府大部,旦中尤物,以声技蓄厚赀。弱冠后,颀长突弁,遂弃业为掌班,而颔下亦于思可玩。班素隶贵邸,一日,主人以旦色未佳,仍命三儿充之。因剃须复业,而孙寿之态毕露矣。

脱郄须眉复效颦,应缘曾现女人身。侍儿瞥见多相笑,仙子麻胡两失真。

施朱施粉事妖妍,顾影真堪一笑先。昔日欢郎多冷落,夜来惟有细君怜。

友人言:昔苏伶天保儿,姓陈氏,常熟人,在大成部,色技精妙,大胜今日魏、陈诸郎。卽《拐磨》一剧,非长生所能彷佛也。以获罪遣戍新疆,而周其困穷,保其开释,不乏有力之交。惜其福薄而殒,闻之慨然有感。

断袖何如割臂盟,胥靡犹系故人情。未知仗义孙宾硕,肝胆曾为若辈倾。

友人言:苏伶张蕙兰,吴县人。昔在保和部,昆旦中之色美而艺未精者。常演《小尼姑思凡》,颇为众赏,一时名重,蓄厚资回南,谋入集秀部。集秀,苏班之最著者。其人皆梨园父老,不事艳冶,而声律之细,体状之工,令人神移目往,如与古会,非第一流不能入此。蕙兰以不在集秀,则声名顿减,乃捐金与班中司事者,挂名其间,扮演杂色。噫!为名为实,吾不能知,而其志则可嘉矣。

笙歌丛里早知机,莫俟门前车马稀。一棹江南烟水阔,舞衫何似緑蓑衣。

攀援声价附清音,名实难窥两可心。甘就经师执都养,应羞孔目擅词林。【友人言:蕙兰之在集秀,如为实,则耳濡目染,其技日进,犹执都养役于经师之门;若为名,是监生捐孔目,而自诩翰林先生矣。其语甚新而确。

友人言:昔京伶八达子,系旗籍,在萃庆部。貌不甚妍,而声容态度恬雅安详。大小杂剧无不可人意者,一时盛称都下。于甲午年沃若而陨,今其名尚津津在人齿颊间。谱中不録,犹记旧院而无马湘兰,为歌坛一大缺限矣!余闻之有感,不忍以未见而弃焉。

歌坛豪客忆声容,名下诸郎未许同。乐伎卽今腾众口,书生空愧老雕虫。

余作《燕兰谱》,惜杭伶乏人。符丈亭山曰:『廿年前京班一昆旦,为杭人,忘其姓氏。演赵翠儿一时独步,其它剧亦可观。』余忆丙戌秋,在桐乡与龙翔方丈让公观剧,一天竺僧谓余曰:『此班小旦作【去声】赵翠儿,真令人发渴』。让公有惭色。余曰:『阿师禅悟胜赵州茶矣!』相与大噱。今符丈所见,想亦发渴者耶?以乡人故附録之。

廿载歌场杳莫追,就中絶艺尚堪思。吾乡亦有风流旦,缓步传神赵翠儿。【符云:翠儿途遇舒状元,与订姻后,数缓步最妙。

昔同让老近歌台,衲子忘机语不猜。解道翠儿真发渴,茶禅滋味个中来。

友人张君示余《魏长生小传》,不知何人作也。叙其幼习伶伦,困阨备至。已亥岁随人入都。时双庆部不为众赏,歌楼莫之齿及。长生告其部人日:『使我入班,雨月而不为诸君增价者,甘受罚无悔。』既而以《滚楼》一剧名动京城,观者日至千余,六大班顿为之减色。又以齿长,物色陈银儿为徒,传其媚态,以邀豪客。庚辛之际,征歌舞者无不以双庆部为第一也。且为人豪侠好施,一振昔年委薾之气。乡人之旅困者多德之。嗟乎!此何异苏季子简练揣摩,以操必售之具耶!士君子科闱困踬,往往愤懑不甘,试自思之,能如长生之所挟否乎?然机会未来,彼亦蜀中之贱工耳。时乎!时乎!藏器以待可也。

揣摩时好竞妖妍,风会相趋讵偶然。消尽雄姿春婉娩,无人知是野狐禅。【京班多高腔,自魏三变梆子腔,尽为靡靡之音矣。

题桥宁让马相如,回首西州泪满裾。今日梨园称独步,应将佳话续《虞初》。

余近见陈银儿《烤火》一出,状女悦男之情,欲前且郄,举多羞涩,既而欲念难消,肩背瑟缩,不能自禁,恍悟咸卦四五两爻,由心而背,一节深一节,非以脢为漠不关情处。讲家谓脢在心上不能感物,此春香之讥陈最良:『一些趣也不知』也。识者当自领之。

两美相逢悦有余,目瞤肩耸更踟躇。顿教悟彻咸其脢,快读儿家无字书。

天香子寓中有豪客数人,留连半日,抵暮而散,酒后兼有朱提之约。次日家僮不慎,几乎致讼。有大力者以白简吓之,诸人始为敛息。而大力者亦负螳螂捕蝉之诮焉。余曰:『欧阳子云「酒黏衫袖重,花压帽檐斜」。斯时,军流以下罪名亦胡勿为是,可为诸人针砭矣。』

何来豪客事呼卢,雀角无端起点奴。惹得侬家狂措大,袖中倾出醋葫芦。

见说螳螂欲捕蝉,谁知黄雀已擎拳。欧阳十字真成案,酒底花间好悟禅。

刘芸阁,伶中之卫玠也,一巨公颇为醉心。偶于冯氏席间,见吾乡徐又次封翁言:『芸阁必为赏鉴。』告以未识。巨公为之骇然,以芸阁常至冯氏也,封翁大蒙陈最良之诮。又山阴俞六爱,居京已久,于歌楼见芸阁,深悦之,作诗赞其美,携以示余,误以『刘』为『柳』,所用皆柳事。嗟乎!斯二人者,今之人欤古之遗也。

苦思搜句赠知音,刚卯讹将柔卯侵。那似徐翁真洒落,桃花满树不关心。【『刚卯』取卯金义,见《史记》;『柔卯』言柳,柳为卯,本性柔。『桃花满树』,隐用刘郎。

友人云:京旦之装小脚者,昔时不过数出,举止每多瑟缩。自魏三擅名之后,无不以小脚登场,足挑目动,在在关情。且闻其媚人之状,若晋侯之梦与楚子抟焉。余曰:『闻昔保和部有苏伶沈富官,容仪娇好,缠足如女子,但未知横陈否耶?若偶渔婢,当有可观。』相与大噱,诗以解嘲。【『渔婢』,卽渔妇跣足者。

似月如钩瘦影埋,竞夸娇媚试提鞵。风流莫问横陈夜,羞与婹婹【读平声】小姐偕。【明周宪王《元宫词》:『帘前三寸弓鞋露,知是婹婹小姐来。』按:字书,婹,嫩、软二音俱仄声,今当读作平声。

友人言:蜀伶新出琴腔,卽甘肃调,名西秦腔。其器不用笙笛,以胡琴为主,月琴副之。工尺咿唔如话,旦色之无歌喉者,每借以藏拙焉。若高明官之演《小寡妇上坟》,寻音赴节,不闻一字,有如傀儡登场。昔人云:『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口无歌韵而藉靡靡之音以相掩饰,乐技至此愈降愈下矣!

有丝无竹少清音,始自秦中带郑淫。莫笑当歌同傀儡,胜儿原是抱胡琴。【胡琴婢胜儿事,见《中吴纪闻》。

友人言:近日歌楼老剧冶艳成风,凡报条有《大闹销金帐》者【以红纸书所演之戏贴于门牌,名曰『报条』。】是日坐客必满。魏三《滚楼》之后,银儿、玉官皆效之。又刘有《桂花亭》,王有《葫芦架》,究未若银儿之《双麒麟》,裸裎揭帐令人如观大体双也。未演之前,场上先设帷榻花亭,如结青庐以待新妇者,使年少神驰目瞤,罔念作狂,淫靡之习,伊胡底欤?

楚雨巫云黯不开,好传消息到歌台。春风是处鸳鸯社,借问何人补缺来。【昔人以新妇未来,房中先设帷榻,名『待缺』。『鸳鸯社』见《妆楼记》。

友人言:近时豪客观剧,必坐于下场门,以便与所欢眼色相勾也。而诸旦在园见有相知者,或送菓点,或亲至问安,以为照应。少焉歌管未终,已同车入酒楼矣。鼓咽咽醉言归,樊楼风景于斯复睹。

飞眼皮科笑口开,渐看菓点出歌台。下场门好无多地,购得寃头入坐来。【俗呼豪客为『寃大头』。

友人有以『歌楼一字评』相吿,嫌其于诸旦颇有未惬,乃以近时习见者为更定之。魏三曰『妖』【以其开淫冶之风,旧评曰『骚』,未足以概之】;银官曰『标』;桂官曰『娇』;玉官曰『翘』;【宜于健妇而少韵致】凤官曰『刁』;白二曰『飘』;【飘逸也】万官曰『豪』;郑三曰『骚』;蕙官曰『挑』;三元曰『糙』【平声】。其它则未入品题也。至于昆旦,声容优劣有不可以一字概,当彷书画评,各缀数语为善,姑阙之,以俟赏音者。

尹谢风流絶世无,聊将一字拟形模。歌楼尽日争娇艳,笑是绥绥九尾狐。

闻昔年,某伶于戏园遇一贵客,邀往酒楼,赞其色艺之妙,命仆携两元宝赠之。叩其寓,不吿,云是粤省太守来京补观察者,不日卽出京,毋庸往还也。次日,伶在别园,其客亦至焉。复招饮,赠银如前。将别,伶固请某日过寓午饭,其人沈吟再四,嘱以不须多费,只一二肴叙谈可也。是日,其人盛从而来,持赠千金,抵暮欲去,固留宿,乃遣仆返。曰:『明日不须早来』!伶延入卧室,与谈甚洽,凡箱柜所有悉吿之。更余,举家皆寝,二人尚喋喋不休。次早家人起,见门牖箱柜俱开,惟伶独卧榻上,唤之迷闷不醒,亟以水解之,乃觉,方知为盗席卷踰垣而去。余曰:『斯伶亦盗也,以盗捐盗,讵知彼盗之巧哉!』

两贼讻讻今日逢,青蛇有意敌黄蜂。温柔乡里迷魂阵,可奈强良穿我墉。【谚云:『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皆毒物也。

岂是千金怜季布,谁言一饭重王孙。巧偷积岁逢豪夺,剩有余欢绕梦魂。

金陵富商某者,于癸巳年在京捐纳别驾。初时爱玩玉器,无他好焉。不数月,于戏园相识二人,俗名『拉纤者』,招伶来寓,日引日多,家人以二鬼目之。于是富商豪情顿起,酒肴车马,率以为常,昼则歌楼酒馆,夜则豪飮呼卢,每晚必留一旦在寓同宿。继为娶亲买屋,衣服器具皆备,一人不下千余金。凡五阅月,已为三人娶矣。都中之资既竭,复往家取。其子来京,劝以南返,不听,而阿堵物不能裕如也。后一伶索三百金,期彼数日,不能如约,其人在寓门诟詈,卽前所与娶妇者。商闻之怨悔羞忿,至夜而缢。约计不及一年,所费万金以外。其子欲讼之官,乡人劝以勿彰父过,为之吞声隐泣。嗟乎!谁实致之?皆二鬼焉!居长安道者可不慎所交哉!余闻之富商之邻,为所目击,因讳其姓氏,书之以为殷鉴。

大鬼昂藏小鬼嬉,招徕狐兔逐人迷。尊前听说金陵贾,一载春风化雉鸡。

狐媚依人似漆胶,狼贪藉物等菅茅。与君拂拭轩辕镜,莫为金陵作解嘲。【见隋 王度《古镜记》。

余十载京华,薄游歌馆,于白二之外多不知其姓名。姻娅赵君来京一载,凡出名之旦无不识之。余问其故,曰:『见好花而不知名,可乎?』是诚深于情者。余甚愧昔之卤莽也,聊以禅悟解嘲,而燕兰之咏,于斯渐入花丛矣!

十年歌馆愧匆匆,访艳应输天水翁。何似拈花成一笑,不教色相落胸中。

世事何劳问假真,人人竿木自随身。年来我亦登场客,惭愧诸郎格韵新。

○杂感【共一十八首

余自癸卯至今,有所传闻,形诸歌咏。姑以得诗先后録之,无有伦次,亦不计其工拙也。

曾闻侍史缀征衣,结契王郎世所稀。莫讶春光三月暮,红深颔下燕初肥。

歌台狂客起风波,鸡肋难容奈若何。解借公猴通一笑,漫劳司马奋投戈。【『公猴』,明妓朱斗儿事,见《青泥莲花记》。

江东只子美无瑕,匕首难逢陆押衙。刎颈交情何惜尔,祗愁误唱《后庭花》。【陆判官换美人头事,见《聊斋志异》。

避君三舍礼逡巡,郄笑先生见未真。待得啸梁频作恶,短长难禁路傍人。

三寿云亡泪黯然,阿谁娇好慰情牵。刘郎自是秋风客,莫道长晴不雨天。

艳阳回首卽残春,浪絮浮花卷作苹。羞对浔阳江上妇,琵琶何处嫁商人。

仙史言欢忆艳歌,黠奴凭借起风波。无端嫁祸虬髯客,和尚差哉会也么?【姚广孝贵显回苏,往视其友,闭门不纳,遥应之曰:『和尚差哉!』

修真学佛语惺惺,欲海波澜棺未宁。莫被秦宫花里笑,戚施面目太酸丁。

漫说天怀同柳下,鲁男今见几人存?道旁苦李何堪摘,也作酸梅沁齿痕。

余桃已失分甘爱,断藕犹牵别绪长。奚似杜陵沤燕侣,去来亲近两相忘。

家世曾传八咏楼,酒垆饼肆见风流。狂奴气概犹堪取,争似谀文媚沐猴。

水绘园中迹已陈,搴芳图上又生春。泣鱼固宠纷纷者,几见流芬齿颊人。

撤瑟辰悲欲见难,愁容黯黯泪汍澜。床头玉匣休教殉,好付云郎画里看。

倜傥风流逈絶羣,长卿才气欲凌云。可怜一握刘蕡泪,羞谱新声《白练裙》。【《白练裙》院本,明郎之文作,以调马湘兰者。

美人香草本《离骚》,金屋由来贮阿娇。珍重玉郎身似玉,艳情绮语写丰标。【为芸阁赋

名士缠头翰墨香,诸郎身价藉文章。湘云赋后桐花赋,更有新诗到海棠。【海棠诗者,为碧緑作。

豪情日日醉歌楼,佳话欣传若置邮。何似含毫清兴远,生香真色写风流。

沣兰沅芷总芳芬,漠漠湘波冉冉云。自我西郊密不雨,管教渴煞两参军。

癸卯端阳之后,伴鹤携扇一匣,嘱友人画兰,分赠诸伶之佳者。使宋朝之美,服燕姞之香,可谓一时韵胜矣。余以燕兰命名,盖仿于此。嗟乎!倚翠偎红,浅斟低唱,人生行乐耳。能适其乐,而同海客之狎鸥者,其画兰主人乎?是则余之小谱亦等诸雪泥鸿爪也。

披拂熏风写翠颜,芳香满袖落人间。与君妙选如兰契,漫说亭亭玉笋班。

北地胭脂滟欲浮,都含芳韵媚歌楼。先生好作《燕兰谱》,嫩白娇红尽解愁。

东风一曲紫山翁,旖旎无妨学道功。歌舞情怀聊漫与,任他人笑比顽童。

汲古緑深两眼寛,何来尤物可盘桓。忘机鸥鸟无心客,偶尔相逢也足欢。

《燕兰小谱》卷之五终

●《燕兰小谱》跋

安乐山樵《燕兰小谱》,凡诗二百二首,始癸卯重午,后暨今中秋所作也。予昔假馆于兰修丁香老屋,见湘云昼兰,索山樵同咏。山樵更征诸郎之得名者,悉直品题,缓吟低唱,以抒写其沈郁无聊之慨。特借径诸郎,故不必人求其备。诗惟其肖,其中隽永风雅,感慨调笑,得风人比兴之旨,而神韵直逼渔洋。盖其一片婆心,欲挽淫靡而归于雅正,非董爱江维扬《竹枝词》比也。山樵每脱稿,必示予击赏,已非一日。爰书大略,以贻同好。读者得其味于酸盐之外可耳。

乙巳小春月竹酣居士跋

《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编 日下看花记》

(清)小铁笛道人 着

●目录

《日下看花记》自序

《日下看花记》题词

《日下看花记》卷一
 首録八人
庆瑞
 羣玉山樵赠句
桂林
桂林
龙官
二林
彩林
福寿
百福

《日下看花记》卷二
 首録九人
翠林
 早甘兰洁之人赠句
桂林
金官
翠官又名宁
玉林
九林
桂枝
贵笙
福寿
 又首録九人
双全
增福
金官
三林
双林
吉祥
福林
凤林
寳林

《日下看花记》卷三
 首録十人
长松
三寳
四官
文林
双喜
桂官
小三
万林
元寳
四喜
 续録十五人
荣官
声明
玉林
双官
庆元
金官
庆福
长生
享龄
秀林
桂林
太林
元林
庆林
福儿

《日下看花记》卷四
 小部録取十二人
寿林
金寳
元寳
麒麟
元寳
天禄
秀林
财林
喜林
天寿
添龄
巧龄
 补録前经寓目,今已散去者十四人
寳官
葵官
翠林
寳珠
双庆
三官
凤官
升官
七官
银官
大翠
春林
天喜
凤翔
 补録梨园旧人三人
三元
荣官
月官
 附録梨园已故者一人
三儿
 补遗三人
七十儿
小三元
福儿
 补録《红药新唫兰秋小咏》未刊诗什
书眉仙史题赠朗玉
壶天大隐题赠秀峯
 增録题句
画眉仙史题小铁笛道人赠增福水仙瓶梅条幅
 附録一峯居士赞语

后序

手抄《判花小咏》一册,赠朗玉,作骈体一章,书于册尾

《再续燕兰小谱》序

兰问为玉翠林秀峯作

书赠陈桂林小山画蝶便面

●《日下看花记》自序

自伪伎兴而声容竞爽,由来旧矣。唐有雅乐部。宋时院本始标花旦之名,南北部恒参用之。每部多不过四、三人而已。有明肇始昆腔,洋洋盈耳。而弋阳、梆子、琴、柳各腔,南北繁会,笙磬同音,歌咏升平,伶工荟萃,莫盛于京华。往者,六大班旗鼓相当,名优云集,一时称盛。嗣自川派擅场,蹈蹻竞胜,坠髻争妍,如火如荼,目不暇给,风气一新。迩来徽部迭兴,踵事增华,人浮于剧,联络五方之音,合为一致,舞衣歌扇,风调又非卅年前矣。予也,白首红尘,三年匏系,送尽如海风花,犹剩冶游余兴。客夏,偶阅各种花谱,均未惬心。其弊非专凭耳学,取择冗泛,卽偶尔目成,因偏护短。辄撰《判花偶録》一卷,微旨所尚,颇具精严,然犹恐弃兰服艾,舍玉怀珉也。爰复就一二知己互证旁参,始信我之所日往来于胸中者,俱非臆断。又详加参改,録成一稿,名之日《日下看花记》。梨园月旦,花国董狐,盖其慎哉。余别有《杨柳春词》一册,备载芳名,以志网罗无俾遗珠之叹。凡不登斯録者,毋怼予为寡情也。噫!彩云易散,晓月难留,敢诩一片婆心,聊写三春愁结。昔陈蕃不耐事一室,傅介子弃觚从军。可知牖下含毫,英杰所羞。况老无能为,降而作华林野史,不更可深长太息也哉!

时嘉庆癸亥九月,重阳后五日,小铁笛道人自序于城东东北园丁香书舍。

●《日下看花记》题词

画眉仙史

砚屏春静捻吟髭,浅緑深红又几枝。销受晴窗风日暖,万花环拥待题诗。

芙蓉山人

明窗染砚注花名,露滴胭脂玉案清。消受人天真慧业,众香国里一书生。

屏山宛转梦潇湘,罗幕低垂月过墙。听谱茵于三十曲,一枝碧玉夜深凉。

莲因居士

阿谁敢笑服模糊,日日寻芳兴自孤。醉倒春风无限感,白头人借万花扶。

胸中垒块几时平,緑竹何妨写性情。莫作寻常花谱读,一枝铁笛韵孤清。

●《日下看花记》卷一

小铁笛道人着【第园居士 餐花小史】同参订

○首録八人

庆瑞

姓刘,字朗玉,年二十一岁,顺天大兴黄村人。三庆部,魏长生之徒也。幼以小曲著名,娇姿贵彩,明艶无双,态度安详,歌音清美,每于淡处生妍,静中流媚。不惯蹈蹻而腰支约素;不矜饰首而鬟髻如仙。《胭脂》《烤火》,超乎淫逸,别致风情。《闯山》《铁弓缘》,艳而不淫,古语『一笑倾城』,刘郎足以当之。至《别妻》一出,手拨湘弦,清商一阕,轻风流水,令人躁释矜平,尝思松月山亭,烟波画舫,得此风调,累心都尽。谢仁祖企脚北窗弹琵琶,未可便作天际真人想。辛酉春暮,偕小樊居士观刘郎此出,交口称佳。次日又演《送灯》,宛遇洛水之神,精摇魄荡。时方红药盛开,对花怀人,吟笺满箧。嗣后缥缈娇云,频萦寤想。客春仍偕小樊访之,循若书生,辞寡心灵,不浮不滞。连番雅集,着有《红药新唫》,乞序于味闲居士表其方韵。今刘郎声华霞烂,襟抱泠然,喜接名流,倾心媕雅。近嗜学书,笔姿秀劲,梨园中佳子弟也。昔渼碧为婉卿高足,擅出蓝之誉。后秀黄村,性情色艺,何减前芳,籍甚一时耶!

此是人间第一丛,香分魏紫领春风。丰宜门外花千亩,解学刘郎算化工。

西州佳丽数陈郎,后秀黄村复擅场。一卷新吟红芍药,短檠了了照回肠。

过眼秾欢忆惘然,风情只似向前妍。曲高占得春光好,青胜于蓝早十年。【婉卿来都,年近三旬矣。

几宵风月足千秋,雅调闲凭翰墨留。所怕将离终是谶,鞭丝拂动怎医愁。

羣玉山樵赠句

急管繁弦不肯闲,瓜勷藕节那能删。如何一霎心如水,为向高台看玉山。

八陌红尘压短眉,看花老眼未支离。春风魏紫花残后,领袖芳林此一枝。

拒粉辞脂面目真,舞衫脱却倍嶙峋。轻靴窄袖愁风剧,怕失轻盈掌上人。

芭蕉叶大鞋儿小,旧曲儿时播国门。忽地金戈成队出,玉肤花貌女将军。

桂林

姓王,字琬香,年十七岁,江苏长洲人。金玉部。媚脸潮红,修眉横翠,清言屑玉,雅步生香。纵使玉树为屏,琼枝绕坐,王郎入户,自有一种华贵气。海棠舒艳,姸胜朝霞,定须金屋贮之。桃李漫山,舆儓属矣。其演《长生殿》诸剧,凝神渺虑,吐羽含商,清厉纡徐,追微入奥,云衫月扇,亦颇自命不凡。间演新剧,不蹈时派,色色俱佳。昔秋遇之于曼香居士席间,酒尽三廵,清歌一曲。一经上史,揄袂拥之。仰视碧空,纤云不翳,皓魄当庭,澄芬袭户。此身宛傍广寒,与素娥相对矣!

渔阳鼙鼓不堪听,欢宴方终酒未醒。看到马嵬魂己断,莫教更唱《雨淋铃》。

锦幕香凝漏响沉,楼东长此寂寥心。一宵恩宠难分却,写得情思如许深。

触处频将客思撩,杨梅街转认樱桃。不教着个王郎宅,畴把吴音解郁陶。

雅轮此日属谁扶,词组先征意趣殊。海内词坛分树帜,回澜手笔势同孤。

桂林

姓陈,字仙圃,扬州人,年十八岁。三庆部。初见其登场,歌喉清滑,娇靥鲜姸,顾盻玲珑,风情柔韵。艺有《盗令》《游街》《学堂》《思凡》《拷红》《戏叔》等出,灵心慧齿,如听百啭林莺,体段亦停匀合度,后来之秀应数此人。老眼无花,遇此活色生香,不觉心目为之一醒。本年夏,偶与对饮,卸妆杂坐,洒落不羣,天性爽朗,无傲狠气,亦无脂粉气,天然妩媚,自是可人。余颇心赏之。嗜围棋,近闻歌喉稍逊于前,然色艺俱在,不能减其声价也。

小桃新艳倚风娇,纤柳才抽碧玉条。对尔不生明月梦,清歌抵得玉人萧。

眼角情波溜朶颐,月轮三五比风姿。最夸邂逅舒郎面,缓步神摹赵翠儿。

湘帘如水隔埃氛,爽朗风标自不羣。却胜寻常花底宴,顿开远抱目晴云。

小山歌扇琬香笺,秋到重添结桂缘。【古诗:结交当结桂。】可惜不成招隐赋,频参无隐木樨禅。

龙官

姓鲁,字云卿,年二十岁,安徽怀宁人。三庆部。已擅时名,余以老眼评花,惯釆幽芳冷艳,名噪者往往忽之。壬戌春雨,见其《审録》,十分哀艶,遂致停觞。嗣演《醉阁》,断红映颊,乍转星眸,细落歌珠,轻回舞袖。因忆玉环佳丽,未免肥婢贻讥。而云卿登场,卽宠爱三千何足销其一醉。宜乎第园居士见鲁郎歌台,衣袂皆若多情也。客秋,云卿宴客于梨园。余诺朗玉之约往,一通款问,盖刘郎与卿如兄如弟也。酒阑人散,觉冉冉巫云,犹曳道人襟带间。迨欲访之,鲁郎己归棹矣。今夏复自南来,容姸如故,艺进于前。近见《海公案》内扮店家妇,青裙窄袂,风趣横生,但聆娓娓清言,足值明珠一斛,洵一朶雕栏白玉花也。

说到卿名交口夸,秾春最易铄容华。相逢及赠梅村句,珍重雕栏白玉花。

歌楼几度见红妆,豪竹哀丝泪数行。莫道惜花情尚浅,闻歌一字一停觞。

舞袖长纡宛转身,生憎燕环未停匀。长安春色留人住,眼福今朝算十分。

贺新郎去伴香闺,【鲁郎以完姻暂归】荆布闲情体入微。再到只销蛾淡扫,故人雅抱未全非。【谓第园

二林

姓陈,字意卿,年十八岁,安徽怀宁人。春台部。肤若脂凝,貌如玉莹。初见其《打番》《打鴈》,丰姿满态,宛肖当年『耗子』登场,惟嫌少风致耳。以为党太尉家,销金帐底,饮羊羔儿酒时,得二林为婢,按琴腔,歌一曲,正复相宜。嗣演《遇妻》《踢球》,颇有风趣,妙处更在嫣然一笑间。其时,陈郎染病初痊,非比梅花影瘦,略减栀子香肥。遂尔神韵,迨扮花蕊夫人,翩翩书记,思落含毫,扫眉才子,何减名士风流。陈郎陈郎,偶值灯红酒緑,得与羣雅游时,仍以花蕊夫人自况,则得之矣。

玉楼春合擅时名,今日意卿昔永亭。【『耗子』号】词客心香名士句,为他添系护花铃。【近有蠡湖散人《燕台校花録》,标陈郎为冠。

新赐云鬟使上头,【本花蕊夫人词句】红笺翠管最风流。党家婢子工煎茗,纨扇临风比得不?

荆钗更试小家妆,花鼓声声唱凤阳。解得葫芦依样画,风情原不在矜庄。

偶对名花忿卽蠲,非如惊蝶闹花田。菖蒲有节能通慧,绮语聊酬一笑缘。【《演武》,陈郎扮侍儿,报菖蒲花名。

彩林

姓刘,字琴浦,年十九岁,江苏扬州人。四喜部。螓首蛾眉,云姿月态,掌上身轻,柳枝袅娜,鬓边波溜,花格娉婷。初见《军门产子》,作七古,有句云:『腰支宛转枪花神。』又云:『平生兀傲诧狐媚。』目逆名艳心柔驯,刘郎风艶,动人不觉,铁笛铮铮,化为绕指,久旷征歌,惊鸿极目。见演《捉奸》《服毒》,殊诮其不慎于择术,然而至矣!操此技而演《刺梁》《刺虎》,必能奕奕骇人瞻瞩也。近复见演《玉鸳鸯》一回,梅花亭畔,合卺堂前,三妇新妆,倍增佳丽。闻刘郎为人颇文静,自持大雅赏之。

阵云愁结蹙双蛾,宛转腰支宛转歌。斜曳银枪香髻亸,英姿销捐泪痕多。

北地胭脂数卯金,【谓朗玉】彩云依样冠花林。远山浓映横波静,艳不宣淫艳始深。【《胭脂》一出絶佳

弓擈香鞋寸恰三,乌云挽起更妆男。人间不信黄崇嘏,笑煞红裙也变蓝。

花光绚烂眼光寒,不敢轻为白眼看。芸阁桐花芬歇絶,一株玉树照歌坛。

福寿

姓吴,字春祉,年十六岁,扬州人。春台部。姿容明媚,骨肉停匀。演《学堂》,闺阁风仪,别饶韵致。《碧玉钏》扮小姑最佳。《惊变》《埋玉》,王、蒋间并驾,未能允堪接轸。近见演《英雄谱》,扮霍玉蝉侍婢春花,『代主抵罪』一段,情辞激烈,声容哀艳,儿女英雄,令人泪下。吴郎洵徽部后秀中杰出也。曾于公所席上遇之,衣圭闲雅,辞色恬和,是能心领夫在山出山之旨,不卑不抗,斟酌尽善者。

师师举举与当当,误取韩诗比艶香。说是儿家隋岸住,分明描出绛仙妆。【初误吴郎姓李,并不知其系维扬人。

误投鸳社可怜宵,好事端须明艶描。最爱佯瞋腕无力,眼波松后脸红潮。

愁喜无端变一时,絶怜闺阁被人欺。金钗不是温家镜,两下情根各自知。【灌畦居士赏其《相约》《相骂》,谓吾吴名班技止此。

香肩已会担风月,巧舌还能乱是非。如此多情兼任侠,人间何必羡崔徽。

百福

姓产,年十七岁,安庆人。三庆部。生性玲珑,姿容俊俏,灵牙利齿,音调清圆。初见《打番》一出,信口赠云:『牧马骄嘶勅勒秋,卢生结束尽风流。丈夫得志张仪从,如此佳儿少得不?』嗣演《探亲》,扮乡间女儿,倚怀而哭,情态极佳。近见其《花鼓》一出,点如白雨,腰若青杨,何减明儿当日,允堪独冠此时。第园亟赏之,转瞬间产郎当名噪凤城。

怕姑恶敢想夫怜,见母欣然复黯然。最是背人情态好,倚怀絮语泪如涟。

粉面娇欺亸鬓花,蛮鼍促叠玉腰斜。寜输鼓舞陈元会,唐内催春手竞夸。

《日下看花记》卷一终

●《日下看花记》卷二

小铁笛道人着【第园居士 餐花小史】同叅订

○首録九人

翠林

姓王,名锦泉,字秀峯,年二十岁,安徽怀宁县山桥镇人。春台部。伶工中之铮铮矫矫者,昆乱俱谙,跌扑便捷,工小调,能吴语,丰神俊逸,姿容明秀,不事修饰,天然妩媚,无论健服华装,皆潇洒自如,有絶类超羣之概,音律亦精细清圆。初在庆喜部内,见其《断桥》【扮小青】,及《湖船》一出,姿态尚丰满。嗣因病而瘦,然愈瘦愈秀,亦初不知其为秀峯也。昔秋与曼香居士闲话及之,始知其善墨兰,遂偕访之。一室之内,无非卷轴。园中无剧,卽事毫素,兰笔娟秀,近更苍劲,性甘淡泊,杯酒论心,清言娓娓。兴逸则议论风生,天真烂漫。高人韵士,知其怀抱芬馨不可遏抑,殊乐观其远致。香严居士谓王郎哺醊亦复可观,洵是解人。三秋题咏,墨兰盈卷,标曰:《兰秋小咏》,壶天大隐序而梓行。其《军门产子》《琵琶洞》《一枝梅》尤为高下共赏,新旧剧内,数见登场,锦襜绣袴,骨飞肉腾,亦如其下笔纵横离披、颉颃尽致也。昔有王湘云善画兰,《燕兰小谱》称之。然湘云以色艺事人,兰亦蒙韭菜、虾皮之诮。秀峯在俦辈中,居然真香矣!

不图天壤有王郎,竟体清芬冠众芳。黛色东来峰独秀,采兰人免忆沅湘。

何处颀颀赋《硕人》,乱红堆畔碧枝新。逢场作戏如余事,大似诗狂吏隐身。

香含墨渖寄情遥,几辈诗人慰寂寥。莫叹床头金易尽,舞衫洒落俗尘销。

未遂初心向緑簔,一声欵乃引愁多。何时稳唱回波曲,同泛鸳湖谱棹歌。

早甘兰洁之人赠句

芍药吟笺万口传,品题别有阆峰仙。元都观外桃千树,谁向刘郎句里姸。【餐花小史为朗玉作《鐡弓缘歌》;为秀峯作《荡湖船歌》,传诵于时,刊入《药吟兰咏》。

吚唔双桨出吴阊,曾听清歈到上杭。却向东风寻旧梦,虎邱月色太凄凉。

秀骨珊珊自有姿,短衫窄袖也相宜。知卿别有分身法,笔底湘兰一两枝。

贺郎酒醒最消魂,一刼风花眼底昏。趁我鹔鹴裘未敝,为君典去买清尊。

桂林

姓陈,字小山,年十九岁,安徽怀宁人。春台部。性情温婉,举止安闲。《独占》《蝴蝶梦》,最所擅场。姿色未臻艳丽,而柔媚之趣深含。武技未至轻便,而《劈棺》一剧描写仓皇惊愕神情,声容逼肖。《独占》至秉烛入帏时,情态殊佳。习见诸郎演此出,俱不及小山。眉语抵得几许临去秋波,殢人思忆也。卸妆与语,真挚无浇薄气。席间则酬酢殷勤,辞色和顺,又迥异见金夫不有躬者。友人琅圃尤心赏之。陈郎虽隶花部,覃精昆曲,堪为雅部名伶。近见其于《英雄谱》扮霍小姐一回,拍案叫絶,又胜于《劈棺》矣,因续题一絶云。

巧夺姻缘毒计深,剑花饮血快人心。可怜比翼分飞日,肠断天涯泪满襟。

皖江仙队并清新,风范梁溪定几人。激楚声容《蝴蝶梦》,歌台瑜亮顾偕陈。【长松亦工此出,或谓顾胜于陈。余谓做手不同,工力悉敌,二者未易轩轾。

扇纨花映沈东阳,佳话曾传美目扬。踏冻来窥眉语细,老夫羡煞卖油郎。

月初圆满桂双攀,【金玉之桂林亦在坐,壬戌中秋事。】桂馥熏心酒上颜。此夕广寒在人世,不徒袖染国香还。【是集先观秀峯昼兰

曲尘风里唤同车,攀桂情随赠勺加。【癸亥春仲小集,朗玉亦在坐。】未了情缘忘料理,花情不妬柳生芽。【小山于杯酒间,每极称陶柳溪。

金官

姓江,字毓秀,年二十岁,安庆人,三庆部。与朱福寿皆新到京,擅场之艺颇多,初演《打洞》《审録》,风神秀整,态度清佳,昆乱梆子俱谙,音亦清亮,圜转自如。家湛华居士曾观三庆《思春》,十数人登场,独赞江郎有女子态,细觇其香肩戍削,眉语传情,洵不诬也,偶交臂遇之肆应中,仍自谨持,无佻达轻儇之习,犹带芝兰臭味,不同凡艳争春,足以惬素心焉。近见其演《弑齐》及《醉阁》,亦极妙。

不看镜里画眉新,秀骨珊珊自可人。幽谷兰芬堪盖世,芳庭蕙质亦离尘。

前夫岂与后夫当,东郭姻盟看下场。如此佳人合倾国,春秋也不讳棠姜。

更喜身轻似緑珠,醉中争记侍儿扶。回身无力临风软,想见春胸腻欲酥。

醉后相逢散竹襟,绮罗丛畔展琴心。白头挥秃君家管,莫写萦梁绕欐音。

翠官【又名宁

姓姚,字静芳,蜀产而寓于秦之三原,年二十四岁。双和部。双和固西班之雄者,姚郎在内称翘楚焉。余亦耳熟其名,适《看花记》将就,复采遗珠,访于歌栏,见方淡扫娥眉,浑身缟素,演《检柴》《赠金》诸剧,愁容幽艳,如带雨梨花,始叹名下无虚,披榛采兰,有心人未易巧相值也。既而演《挈妆潜遁》《遇暴脱身》,侠骨贞心,灵才慧性,并集于如花似玉身中。知凡剧俱有佳趣,惟自得其趣,则可以趣趣人。姚郎殆自知其趣,而神乎趣,观者忘其趣,而不觉身入趣中矣。虽人颇以花月妖目之,然辨味于酸咸之外,则镕金盂水,随性方圆。姚郎而肄昆曲,又未始非雅部翩翩佳子弟也。一日再访,适郎未至,而其余诸人皆可憎恶,复不晓事,甚至管班伧父目道人为风颠,使少年血气,其人必饱老拳。道人为花而来,岂屑与村牛计较,司空见惯,殊恬如也。惟姚郎杂明珠于瓦砾之中,为可惜耳。偶于酒间与朗玉谈及,姚郎闻信奔至尊前,感愧交形,柔词谢过。道人愤恚既锁,新交更挈,欢然大醉,卽题四絶,乞餐花小史作淡墨小幅而题其上以赠。姚郎剧极多,色色俱佳,又闻其工墨兰,尚未一欵清斋,观其放叶安花时婀娜韵致也。

华岳仙人姚玉京,小桃花面旧知名,却嫌阆苑春风少,别领笙歌下碧城。

短短芦芽瑟瑟风,一腮香泪落青骢。人间难算相思帐,梦到前村豆又红。

一任浮云蔽月华,【借用姚月华】看花老眼不曾花。凤城多少风流笔,点到明珠有几家。

颠米迂倪未是奇,惜花心事只花知。无端衣碍蔷薇刺,莫怪旁观笑我痴。

玉林

姓蒿,字可洤,年十八岁。其父卽从前北部有名之蒿三本,保定籍,而娶于吴。可洤产自吾苏,长而居扬,故吴语、维扬语皆能言。春台部。丰神雅淡,音调清扬,擅场有《反诳》《盗令》《着棋》《挑帘》《交帐》等剧,波眼传情,柳腰作态,自然窈窕生妍,未识当年郑氏知书之婢,陶家瀹茗之鬟,能似可洤风韵否?余一见卽心赏之,频访不遇,忽有同心欢然共饮,无如入坐已至刘伶,一醉几成蒋济。然雾里看花,觉蒿郎断红映颊,秋水为神,何异诗堪已怒,四目相招,五体投地,无减过江仆射,醉胜人醒矣!题赠芳名『芙蓉』,冷艳结契骚人,

斜倚文楸落子稀,歌传捉搦夜光微。明眸剪取澄江练,不逐春风撩乱飞。

花攒螺髻忒风流,堕马环鸦绾玉钩。八字排梳梳笼后,有人亲见学扬州,【梨园妆饰,鬬巧争新,蒿郎鬏髻花样俱自扬州购来,故妙絶一时。据槐亭居士云。

秋老清挥照緑湄,拒霜粉艳自幽姿。天涯我亦西风客,会得遥情脉脉思。

老向花间作酒狂,笙歌丛畔快飞觞。彩毫零落难添色,【蜀州有添色芙蓉】欲醉芙蓉看换妆。【芙蓉一日三换色,又名『三醉客』,可洤颇善饮而豪,故云。

九林

姓骆,字琴仙,年十六岁,安庆人。春台部。初到,见之眉目明秀,静穆自持,宛如读书子弟。及演《游湖借伞》,容庄色媚,语细音娇。同坐有嫌其太板者,余曰:『看新脚色登场,正如三朝新妇,带几分羞涩态,弥见其佳。太滑溜转味同嚼蜡矣!』嗣演《检柴》,目逆而送李郎时,情态尤妙,日落荒郊,青鬃已去,澘焉出涕,袅袅哀音,临风自诉,倍足动人怜惜。近演《白蛇传》内诸出,亦妙。花旦中具此风格,可取法乎上,慎勿蹈时派,变其素质也。

素艳还滋香土培,天然秀色渡江来。看君饶有闲情性,莫羡唐花烘托开。

旧是潮壖淹泊身,总宜船上往来频。【『总宜』,西湖船名】打篷雨外新妆淡,相况娟娟趁棹人。

风袅罗衣四野寒,柔肠寸寸欲言难。凭谁解得芦花痛,合遣离魂逐去鞍。

桂枝

姓彭,年二十岁,扬州人。春台部。三寳之师弟也。仅见其《思凡》一出,姿容清丽,态度便娟,无限情波含蓄于恬静中。玉尘纔挥,凭栏而望者,『好』声鸦乱。惜擅场无多剧,寻卽返棹。今复来都,见其于《福星照》内,偕蒿可洤扮仙姑一对。姑射琼姿缥缈,云中飘堕,令人神往移时。相隔逾年,定增他技。然具此兰姿玉质,花非解语,月固多情,不必征歌,卽以彭郞作花月观可也。已散彩云,随风又至,芳筵注目,为倾三爵。

梦断云梯上广寒,仰天心歇一枝攀。颓唐酒国余清兴,金粟香飘到笔端。

凡心打破便成仙,小玉双成到眼前。三爵油油酬法曲,欢场人笑拓枝颠。

贵笙

姓汪,字仙林,年十九岁,怀宁人。三庆部。神清骨秀,虽艳妆而无脂粉气,诗之咏美人谓『清扬婉兮』,清扬在眉目之间,地无些子,非细心领略,则天然之韵致不出。谢夫人林下风,亦只『清秀』二字足以尽之。求真色自当以此为上乘。如汪郎者,洵足当之矣。郎于癸亥秋间入都,名未甚着,以未尽其技也。当珠含玉韫,自不可掩。《戏凤》《扫花》等出,观者已交口称赏。初写黄庭,恰到好处,拭老眼以看其将来。

秀是春山经雨后,清如秋水照人时。万花丛里矜初见,竹外新梅放一枝。

太平世界任风流,春色间从野店收。莫羡当炉人有眼,奇缘还亚玉搔头。

翠凤翎毛耀九霞,春风不许浪吹花。胭脂满地谁收拾,小别多情蕚緑华。

福寿

姓朱,年十九岁,扬州人。三庆部。初到演《花鼓》,鹿角峰樵谓其脱离窠臼,崭崭生新。《买炭》《斋饭》本詹双庆所擅场,今朱郎继响,声形笑貌,近似詹郎,然姿容神彩,焕发于詹、腴润于詹、音调更清脆于詹,宛然小家妇女。观细腻风光之剧,久而生倦,必得朱郎启吻醒之;如食美味珍羞后,偶陈野荠、香芹,清咀脆嚼,颇觉爽口。或有嫌其胸挺,及其音不柔软者,余谓其妙处正在此,不如是不能秀而野。

檀板初敲缓拨丝,嫣然一朶好花枝。当歌欲咏珠帘秀,沉醉东风定几时。

壮心销歇眤温柔,箫谱钞成迹尚留。一只湖船愁满载,又添春思落扬州。

○又首録九人

双全

姓陶,字柳溪,年二十岁,江苏元和人。霓翠部。雅部中之翘楚也。神情清妙,风致翩翩,其演《衣珠记》《翡翠园》《题曲》《茶叙》等剧,色色俱佳,日看不厌。薄施脂粉,素艳欲流,一弯秋波,聪颕独絶,灵和柳态,玉岭梅魂,足以表其神韵。近演《巧奇缘》,扮秦惜惜,风流名妓,不减苏小当年。《双金牌》扮店家女儿,未免趋时,然不嫌于俗者,终以风趣胜也。杯酒寻欢,有秀峰之冷雅,无秀峰之洒落。

绰态初陈秀媚生,铅华不御见幽情。玉峰顶上梅花韵,又带灵和柳格轻。

黯惜孤芳采采迟,临风遥况碧云姿。侬情淡似先生柳,字取青条信可儿。

细雨轻烟不受温,东风无计暖芳魂。一枝铁笛留清响,落日吹过五柳门。

久隔重闻白云歌,妆台泪点引愁多。不成浅醉匆匆别,影散斜阳唤奈何。

增福

姓陆,字寿昌,年十六岁,长洲籍,本无锡人。金玉部。姿神秀彻,情韵幽闲,音调清谐,应弦合节,闺中仪范,林下风情,令人不可亵视。《思凡》《茶叙》,可与时辈抗手。《问情》一出,尤臻神妙。金玉部王桂林外,卽推此人。名流雅集,陆郎入坐,应对如流,敏慧无匹。余最爱其每吐一语后,粲然启齿一笑,音韵幽清如闻玉磬,释却春愁万斛。知乎昼眉仙史为太白先生,此儿固是不凡。

凝脂点漆几回夸,陌上频逢掷果车。等到征歌吾已醉,不分明看雾中花。

阑干寂寞泪珠多,两下含情怨奈何。底事有谁能解得,漫将原委问花婆。

已分终为落溷茵,东风乍许拔红尘。匆匆一叙姻缘定,不爱蛾眉爱此身。

轻挥玉麈岀歌楼,一缕心香散莫收。怎说梵经抛不得,绕栏遥赞尽名流。

小语无多数解颐,柔情欵欵送杯迟。秋波偏溜颓唐叟,便醉如泥总不辞。

金官

姓蒋,字筠谷,年二十岁,江苏吴县人。霓翠部。情柔意淑,形佳骨娴,艺极精严,神传微渺,歌如珠贯,衣亦云停。音纔合节,我已愁蠲,盼不流波,人皆心向。久观焰段皮科,试听蒋郎奏曲,何异緑绮徐张,声宣正始,净涤筝琶繁响,六气为之一清也。

姑射仙人月里娥,清妍姿致泥人多。不堪雅调临风赏,唤起乡愁可奈何。

袅袅情丝欲化云,一声保重泪纷纷。坝桥柳色旗亭酒,迸入离肠十二分。

玉貌云鬟苏幕遮,红蕖狎猎锦帆华。兰桡摇动流清响,不数当年雏凤夸。【保和徐老旦之子双喜惯演此出,京师贵游以凤雏目之。

故园几辈托风怀,姓况相同分合谐。偶过点茶留客坐,难期清话片时偕。【过访不值

三林

姓王,年十六岁,苏州人。集秀部。此部初自南来,闻风者交口赞美,则旦色之佳,有以动人也。是日亮台,座客极盛,意其必有足以登吾《花记》之选者,亟往观焉。脂粉如云,而登场接演者惟三林剧最多,其一班中之前茅欤。姿则艳而不靡,质则婉而有情。观其演《赏荷》,则幽娴贞静;演《金山》,则软欵轻盈;及演《武曌》数出,则骆宾王所云:『蛾眉不肯让人,狐媚偏能惑主』者,彼善诛心,此巧传神矣。一日之间,一台之上,王郎之能事,已不仅一斑之见也。其外有翠林陈郎,安庆人;沈郎凤林,杭州人,色亦尹邢,材如韩虢,尚未细为端详,第与三林连类及之,亦可想见矣。【近见有玉喜者,亦隶是班,颇著名。

阿侬深愧说吴阊,虚负莺花鬓已苍。未了三生文字债,天教春色看他乡。

暮雨潇潇瓜步舟,梦回犹听唱苏州。歌栏双棹蜻蜓浆,画出金山月一钩。

谁令偏烧不断香,又招祸水入宫墙。芙蓉屏下横陈夜,莫遣鹦哥报六郎。

春风何事苦催花,容易光阴蕋变槎。雅爱森森诸玉树,一时姓字属王家。【谓秀峯、琬香。

双林

姓张,字竹馨,年十九岁,苏州人。四喜部。姿容丰冶,机趣温和,明眸善睐,绣口工谈。《雪夜》《琵琶》是其絶技,他如《盗令》《杀舟》《寄柬》亦堪独步一时,羣玉山樵所谓『肌肤萃玉,十三女子之容;议论生风,千百英雄之语』者也。诸郎中或以趣胜,或以韵胜,不名一格,总以不沾尘俗、有儒雅气者为可意。自朗玉而下,颇有喜近名流、结缘翰墨者,则慧种仙根,当是莲花化身,不落虫沙刼内矣。如张郎者,色艺岂必人所絶无,而一经品题,顿增声价,吹嘘送上,端赖文人。此逢人诵白傅之诗,寿世寳坡仙之句,山樵又别具只眼,有真赏识者存也。花信编既未果传,则《花记》采择,敢因长物而遗颔下之寳乎?

脉望能亲翰墨香,名流醉尔一觞觞。可知洗得胭脂渍,不为吴娃会巧妆。

褥隐芙蓉绮座开,春风一一报花来。曼陀不入人间种,怎费词人八斗才。

帘外花飞几尺深,檀槽缓拨酒频斟。妾心暖似郎心暖,不怕寒生压臂金。

谁怜倩女果离魂,曾向君前倒一尊。春色忍教人陌路,萧郎遮莫望侯门。

吉祥

姓韩,陕西醴泉人,年十七岁。霓翠部。昔春小樊札至,极称保阳新到之伶韩郎,擅名于时,不久卽来都,入三庆部。初演《思凡》,声容态度,颇类吴儿,弱不胜衣,柔于眼柳,曲白亦精细,抗坠如萦,缕宛似深,喻乎声中无字,字中有声之三味者,始信小樊之言不诬。然初不知其为西人子也,嗣遇星槎,自诩其乡有名伶,专工雅曲,偕往观之,卽韩郎也。芝草醴泉,原无根源。韩郎之艺如斯,殆师授高而天资敏慧也。近已入霓翠,叩其故,曰:『不乐与徽部诸郎伍。』于此又足征其性情趣向焉。大雅颇契赏之,吾特异其柔于柔土所产,其殆如饵瓀珉之膏,食丹泉之粟,可积岁不饥者耶?抑或丽娟之后身,只恐其随风而去也。

莫非人柳是前身,怪底韩郎产自秦。笑口不含西向意,依依犹带灞桥春。

变雅原来是曲终,谁教鹦鹉入金笼。陇头春色箫台月,争似江天一笛风。

水国非家生性柔,爱从雅乐擅风流。五花爨弄红毹上,几辈名追菊部头。

钟鱼声里咒莲华,信有慈悲感木叉。别部楞严翻一过,絶怜谁与脱袈裟。

福林

姓李,字兰轩,安庆人,年二十二岁。三庆部。生性柔驯,姿容芳软,戏颇做作。评花者比之秋海棠,肖其风情柔楚也。初见其《白蛇传》诸出,极佳。嗣演《昭君》《西游记》《女国王》及《打饼》等剧,亦俱尽态极妍。《出塞》尤所擅场。然道人评花,如诗有别肠,总觉其神色低迷,不能秀露,可怜之情态愈深,可爱之心情转减,要其色艺究不可没也。仍登斯选,李郎宁尚以秋海棠之柔情,含怨于道人耶?或曰:兰轩亦善画兰。

几度闻歌首漫搔,谁将花态尽情描。人间金屋原虚语,奈以秋心冷阿娇。

上马回头眷恋深,琵琶容易觅知音。曲中莫恨毛延寿,但把芳颜付与金。

字号兰轩嗜画兰,题诗一老眼光寒。风流名妓宗非易,【马湘兰】学到纯乎君子难。【郑所南自题墨兰语

凤林

姓刘,年二十岁,安庆人。四喜部。余素不常观四喜,偶尔凭栏,见有素咽修眉、莲巾羽帔而岀者,则《思凡》也。音未极乎柔细,韵尚清圆;姿莫媲夫韶华,情殊愔嬺。初不知其为谁,今夏因若泉居士极称凤林为最,复往观焉。见《偷诗》一出,卽昔之演《思凡》者,声音体态,再见增佳,讯之隔坐张君,云是凤林也。噫!元都留迹,再看洞里夭桃;碧玉临风,迟引台前鸣凤。亟登斯録,以报知音。

歌楼飘堕羽衣仙,云样絪缊月样娟。也识畅姑风貌好,目挑情妬少游偏。

当作夭桃洞里开,探芳客去又重回。艳情不耐黄冠戒,丽句争歌赤凤来。

莲净争能净藕丝,分明一纸诉相思。他年双浆秋江上,也笑烧庵事不奇。

寳林

姓朱,字香云,年十六岁,吴邑人。金玉部。姿色非上选,静默寡言,乍见奇之。及演《秋江》一出,艺过成人,始知有木鸡之毅力焉。毘陵殷君最心契之。偶尔招至,典斟,善戏谑兮,仍自存身分,肆应纒绵周致,无异王导弹指说兰阇也。越溪渔隐以合欢一杯酒,遂以丹桂目之。寳林相士之明,其殆有过于负羁妻亲观狐赵耶。然渔隐自酬一絶外,意殊洒然。而寳林至今拳拳然。我为寳林憾,更为渔隐愧也。

一曲秋江日已晡,吟怀饮兴被渠扶。不知殷浩为官去,怪事书来有泪无。【毘陵殷君之东,不久卽物故。

探芳合让虎头痴,一眼欣题丹桂枝。只恐手持修月斧,心情不似罥花丝。

《日下看花记》卷二终

●《日下看花记》卷三

小铁笛道人着【第园居士 餐花小史】同叅订

○首録十人

长松

姓顾,字介石,年二十六岁,太仓嘉定人。三庆部。余里居□耳其名,今得观其擅场《蝴蝶梦》《盗巾》《刺虎》《相约》《相骂》及《双珠球》诸剧,艺臻极至,歌入云霄,情韵悠扬,神采秀发;武技亦复轻□自由,俗赏霸王鞭,亦一时无两;手拨檀槽,俨然曹纲入座矣。顾郎虽旦脚,戛戛独造时,自露其风骨,眉飞色舞,于嫣红姹紫中,如松翠缤纷,弥增葱蒨,不料粉白黛緑间,挺此奇英。余幼客长安,偻指名伶前后,经见者伙矣,从未有全才如长松者。执歌坛老斵轮问之,能不放伊出一头地耶?

玉峰遥映练川清,赌曲旗亭旧着声。偶听人间红雪调,烟霄宜有凤鸾鸣。

也画蛾眉逈轶伦,英豪意气绮罗身。胭脂影落菱花镜,争及乔松满树春。

记偕游畔访思存,小榻茶烟笑语温。未识乌龙曾睡否?频过不敢浪敲门。【蓄有塞犬,状颇狞。

故人解拓酒怀宽,特地招来一笑看。如尔才充觥録事,不辞沉醉到更阑。【故人谓和葊

三寳

姓蔡,字莲芳,年二十八岁,江苏甘泉人。春台部。素着声于邗上,盖老斵轮矣。姿容姽婳,虽逊当年,而体态温柔,依然如旧。入都后,浏览梨园习尚,步武长生,别开生面,穷形尽相,一味淫佚科诨,以供时好。坡公所谓:『嬉笑怒骂尽是文章』,莲芳有焉。一时有『赛魏三』之目。然偶见其演昆部诸剧,活泼中仍自露其本领,固非后辈所能企及。音调则弦管相随,换羽移宫,自然入化。遍览歌坛,问有能学邯郸步者谁耶?或谓以蔡三较魏三,终一间未达。余谓心有灵犀,随时转变,卽目前之伎,已足定其将来必能如魏三,专趣忠烈义侠,矫矫传奇矣!

华曳轻袿压绮罗,折腰翘袖殢人多。不须截取中郎竹,齐唱扬州得寳歌。

桃花醋滴杏花酸,一曲谈娘博笑欢。簧舌巧翻河市语,宛乘泛宅傍江干。

歌珠赌取好声添,落手时名忽矫廉。辇下名公诗满匣,为赠行色抵金兼。

织组龙梭去复回,永新清调拂红埃。野狐妙旨须参透,欲借棉州作棒来。

四官

姓沈,字云蓝,年三十岁,江苏吴县人。三庆部。《军门产子》众谓擅场,不如《反诳》《独占》《断桥》《梳妆》《跪池》等剧,令人屡看不倦。云蓝搴帏而出,齿牙清脆,弦管一新,素质珊珊,临风自赏:拟诸秋柳丰神,潇疎多致,娇嗔美盼,俱征藴藉,忘却秋娘巳老矣。然弹丸脱手之技,尽由积岁苦心研练而来,否则赴弦应节,流盼扬声,方呌曲之不暇,安能流水行云、自然入妙?

前度花飘绕梦思,定珠鸣玉有谁知。【追想保和诸郎】惊鸿瘦影翻春态,销受横波又一时。

几句苏诗引兴谐,龙邱居士费安排。晓妆未理调鹦鹉,如此风情亦大佳。

知有前缘未可分,底劳飞锡困轻盈。《断桥》相遇柔肠断,未必人妖有此情。

白首重探紫陌春,秋娘风韵剧鲜新。卅年无限梨园感,犹未将卿当旧人。

文林

姓王,字锦屏,扬州人,年二十五岁。四喜部。丰神潇洒,气韵淡逸,演剧如龙眠居士白描好手,动于天趣者,自咄咄逼真。神似之技,不在描头尽角也。餐花小史谓:『做戏如做文字,要求神与古会处;看剧如看文字,要取意在笔先处。不然东涂西抹,堕入烂墨卷套中,所做所取俱无是处矣。』余谓:小史深于禅趣,又在拈花一笑之上。昔人题画梅诗云:『前身应是九方皋』,卽此意也。锦屏之剧,人所有亦有,人所无亦无。是亦犹做文题句一样,而文之不同,如其面也。论其色艺,其琬香、云蓝之前后身乎?

珠有清光玉有烟,莫将色相泥尊前。衣冠刻画随优孟,洗耳来听大小弦。

舞腰笑靥两非真,场上看人我亦人。袅袅柔情冲淡处,谁能更赋洛川神。

絶奇这段巧姻缘,狡狯神仙事偶然。爱看春宵争一刻,九华帐锁两婵娟。【演《玉鸳鸯》絶佳

果然措大太酸丁,雾里看花说眼青。七尺珊瑚沉底纹,苦从沧海数浮萍。

双喜

姓李,年二十八岁,字兰亭,安庆人。三庆部。为人端重寡言,抑然自下,絶无轻浮气习。色不华而清妍自致;眼不波而秀媚自含。《打店》跌扑,身轻如一鸟过。《宛城》一战,尤堪呌絶。南湖渔者以莲花目之,谓其独立亭亭,出污泥而不染。李郎殆潜心习艺,自献所长,不随风气转移者。

净土莲花洁自持,未曾相识两相知。横波固是多情物,蓄意酬卿只有诗。

生性温柔异逞娇,宛城鏖战泪盈绡。一枝带雨梨花致,便是曹瞒意也消。

桂官

姓陈,名太小,字六儿,年二十七岁,顺天大兴人。恩庆部。年逾韶齿,犹姿容明靓,腰约鲜卑。初见其于平龄会内,扮缟素哭尸,星眸惊闪,眉翠含悲,掩面娇啼,极情尽致,已决其非《背娃》《花鼓》等技,仅工飞眼传情了事者。及演《刺虎》一出,酒波流毒,笑靥藏锋,描摹入细,迨至揎袖徘徊,频侦虎息,霜飞剑影,云乱香鬟,虎立怒冲,虎死愤泄,大才小用,语激心摧,断丝裂竹。费宫人英魂未泯,犹疑驾云骈而降听也。嗟乎!观陈郎之秦技冶容,岂专资诲淫哉!

阵上尸还听哭声,缟衣少妇态轻盈。雍门莫度韩蛾曲,亸髻娇啼尽动情。

既醉拚将寃愤由,緑云撩乱剑光新。古来巾帼难能事,假面当场写得真。

小三

姓苏,字文广,年三十三岁,安徽人。三庆部。初不甚著名,苦心习艺而成,今则居然名伶矣。身材瘦削,风致潇疎,自饶雅韵,眼波明秀,犹自冉冉动人。昆乱俱妙,跌扑矫健、自由。其演《小金钱》,背负刘郎,歌音激楚,蓉锷霜飞,娥翠脸霞,依然韶美,最堪击节。尝谓能眉语者,小山外数小三。年虽加长,要是徽部中未易才也。

清姿洗净靓妆痕,秀骨珊珊风韵存。一种潇疎闲意致,渔洋秋柳什中论。

鄢郢缤纷数逸才,贾其余勇复登台。脸霞鲜映吴钩雪,新带江南春色来。【时小三初领角色来都。

万林

姓薛,年二十四岁,江苏江都人。春台部。曾见其《乾坤镜》及《翠云楼》内诸出俱佳,《题曲》尤妙,曲白清细,跌扑亦儇捷。瘦而无华姿,丰神自觉秀韵。青裙缟袂,置诸竹篱茅舍间,持比和靖梅妻,泠然香洁,子美诗中黄四娘未能并美。老饕惯得味于世俗醎酸之外,每到持螯对菊,一襟风味,便忆斯人。

铅华不御有余清,篱落幽芳太瘦生。老眼秋来澄若水,偶逢荆布倍关情。

眉尖浅淡尽风流,一缕幽情百折柔。别有尘怀抛落处,魂消不为翠云楼。

挈子归宁意若何,吴江烟水易风波。将军不恃浑身胆,请听当年长板坡。

香销粉冷含风秀,举向团云队里夸。岂若老莲绘鸠鹄,诗成郊岛自名家。

元寳

姓顾,年十五岁,吴邑人。春台部。目长面阔,多欢容憨趣。《背娃》《学堂》《跌包》皆所习演,歌喉尖嫩,灼灼于时。每遇芳筵入坐,见其偶吐一语,必作姸笑以出之。故悦之者众,卽同班中无有诋之者,亦契其和蔼可亲也。惟登场无内心,近乎躁然,立徽部中居然独当一面,能令敷坐称佳。雅部韶龄,无此能品。拟诸花品红踯躅,烂映春山,亦赏其娇姸足玩也。

结得人间欢喜缘,莺声呖呖笑嫣然。痴儿心企南山绢,借取豪名万口传。

《背娃》争看小娇妖,未吐歌珠几折腰。好似映山红踯躅,也堪娱目把人撩。

四喜

姓韩,年十八岁,顺天宛平人。大顺宁部。色亦郁李争春,体则嫩篁挺节。《上坟》一出,技亦犹人;《打刀》之妙,谁堪继响。妙在巧言如簧,机锋不絶,态随唇转,眉逐情飞。捷给时,几疑剪一舌又生一舌,虽炙毂谈天之口,应亦望而却步。瓌奇变幻,俚语尽是絶妙文章。淹留人海,块垒填胸。一聆韩郎快辩,并剪哀梨,破除郁结,心神为之一爽,未可鄙其技也。

敷坐轩渠看《打刀》,皮科不絶眼波撩。底须七略宽怀抱,辩舌幡幡积虑销。

自采丰台红药枝,懒从北地觅胭脂。滑稽乃是奇文字,花格新标艳黠儿。

○续録十五人

荣官

姓陈,字荣珍,年二十四岁,安徽太湖人。春台部。擅场有《皮弦》《四门》《喂药》《赏荷》《游殿》《打店》诸剧,姿容端淑,音韵和谐。淫逸之戏脱俗,别饶妍媚。昆剧亦工细合律,跌扑轻矫便捷。性情举止,无桑濮夭斜之态,有闺帏贞静之仪。与秀峯中表亲,同处一房,精围棋。玉指圆莹,而甲长寸许,二妙悠然相对,非吮墨挥毫,卽展枰落子,隔院哗声若罔闻也。

态度柔嘉贞内含,不随羣艶斗春酣。音宣郑、卫迷情思,曾向歌台采二南。

也能儿女也英雄,假作真时艺自工。堪笑上场提傀儡,第随箫管闹东风。

风飐青帘十字坡,当垆暗笑客生魔。痴人解得无情剑,莫问斜阳路几多。

君与王郎卢李亲,如兰似蕙静涵春。一枰最是忘忧法,应笑吴耽是俗人。【予不知棋

声明

姓何,年三十岁,安庆人。春台部。身跻花队,艺专雅奏,貌不甚扬,絶无有知其姓名者。余观春台剧最多,凡所擅场,俱经寓目。周规折矩,音律精细,恪守梁溪风范,后学允堪奉为圭臬。近演《谏父》一出,叩之吾乡老伶工,应无闲言。苦心孤诣,寂寂无闻,不亦难乎?何郎平素与同班讲习外,不妄交一人,衣帽朴素无华,安分自守,泊如也,故特为表之。

古妆修整旧闺仪,内里声听半字移。【善歌者谓之内里声,载《梦溪笔谈》。】莫怅阳春希附和,俞琴能得几心知?

鹦哥谁教骂东风,冷暖人情计太工。能重盟言能白首,从来知礼半闺中。

齿冷人教冷眼看,此心织素一般难。也知不似何郎面,日暮能禁翠袖寒。

玉林

姓葛,字温如,年二十四岁,扬州人。四喜部。体干丰肥,色亦中等,然颇饶柔媚姿致,措辞亦善体人意,毫无觕俗气,可与雅游。《连相》一出,错杂于诸美中,风情自胜。《顶砖》一剧,较三寳《打门吃醋》,可称异曲同工。虽非掌上明珠,苟暖老无方,犹可替诗中燕玉也。

火云蒸处剧清凉,解语还应笑食糠。识得肥环情态好,不夸飞燕倚新妆。

梆声阁阁四弦遒,飞尽情波绕画楼。可待邻姬思葛勃,人间五马最风流。

双官

姓杨,名天福,年十九岁,安庆人。四喜部。眉蹙蛾儿,脸围瓜子,演剧在淡中取态,其味当于隽永处求之。如《背娃》一出,自魏三擅场后,步其武者,工颦姸笑,极妍尽致。天福轻描淡写,活像三家村里当家妇人,脸不畏羞,口能肆应,可谓一洗时派矣。他剧未见出色,其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欤!

一颦一笑尽从容,不太寒酸不太浓。折取玉簪秋水照,可人倒胜木芙蓉。

诡谋巧取借娇娃,如此赚钱也肉麻。世上尽多刘二姐,逢人便欲对亲家。

庆元

姓冯,本吴人,居京师,久家于此,年二十八岁。庆元部。初在太平班,颇韶美,苦无歌喉。今则歌音穿云振木,而身材几高不可攀矣。然听冯郎曼声一发,耳垢尽蠲,心神开涤,助以明眸皓齿,颦笑生春,玉立风标,转若减之太短,欣然诵『硕人颀颀』之句以赠。昔春演《刘氏招魂》一折,虽非盛年,犹足令人魂销。

俯视侏儒尽一班,美人淡冶似春山。若为十六天魔舞,选队谁装菩萨蛮。

萦烟罗袖曳霞裙,手未拿云响遏云。一曲招魂齐荡魄,佛香添作媚香熏。

金官

姓孙,年十九岁,安庆人。春台部。色紫棠,质朴讷而不工妍媚。演香闺婉淑,落落大方,所谓大家举止,自有一种富贵福泽之像,不必妖姣妩媚也。间或龋齿一笑,亦颇楚楚动人,所谓性中流露,别有一种稳重端庄之态,不必佯羞故怯也。侪辈中,戏以广东人呼之,不解所谓,岂面目间带炎风蜑雨之气耶?余好于冷处观人,如孙郎者,不可谓非嵇康之眼独青也。武技亦佳。

最宜象服作夫人,洗却铅华面目真。姹紫嫣红三十六,不须孙寿更传神。

飘扬旌旆下祥云,斜曳湘妃蝴蝶裙。笑指侍儿羔酒宴,分明争媚党将军。

庆福

姓张,年十七岁,吴邑人。金玉部。姿态松秀,演《花鼓》《刺虎》《醉归》诸剧,尽有可观。搴帘初出,若大路青楼倚门献笑,春心透露,旖旎难持,真三生石上结欢善缘者也。巧笑倩兮,可以持赠。

试问春愁解未曾,眼波斜溜背银灯。偶然搔着麻姑痒,恰似宫中听裂缯。

情天孽海总红颜,牢笼英雄枕席间。纵有玲珑三寸舌,争逃明日翠屏山。

长生

姓钱,年十六岁,元和县人,字瑞芝。金玉部。眼横秋水,眉扫春山,如篱落疎花,别饶秀色。双鬟执拂,真可意侍儿。不专以一艺擅场,而蕙茁夫妻,花开姊妹,立一郑家婢子于前,自然儒雅风流,正不可少之人,又不必规规争一节之长也。且喜近雅流,加膝未见其泣鱼弃袍,何衔于断袖,是殆冷暖自若者乎。

秀色迎人若可餐,梅花修到本来难。只须幻相空中见,絶胜檀槽拥髻弹。

走马寻芳莫认真,眼前俱是看花人。流莺纵到别枝啭,未了荼■〈艹縻〉也自春。

享龄

姓杨,字玉卿,年二十岁,安庆人。春台部。擅场有《桂花亭》,今则人浮于剧,久不演矣。《狐春》一出,偶然演之。姿容光润,性情恬适,清歌袅袅,舞袖翩翩,秾艶扬芬,惯作亚枝傍蕋,緑衣风致,亦足怡情。

圆璧无瑕珠颗匀,纤蛾不点黛痕新。清商骇征从人门,粲粲含桃樊素唇。

围炉茗椀缅题屏,除腊匆匆岁又经。秋月春风闲似我,不教一唱《桂花亭》。

秀林

姓吴,年十六岁,扬州人。春台部。与九林皆新到,演《挑帘》《裁衣》不露淫佚,别饶幽媚。身材姿色,柔软相称,性情亦恬静,声音宛转关生,清和协律。花间月下,一二知己,细斟密酌,时秀林在侧,必能贴妥如人意也,道人颇怜之。

春风飘堕竹枝斜,碧玉生来似小家。记取芳莲叅色相,香尘犹未涴清华。

妙手纤纤试剪轻,含颦带笑总关情。阿娘惯作氤氲使,引线穿针悮此生。

正是春芳烂漫开,桃根桃叶渡江来。几回顾悮如相识,诗句缠头当锦裁。

桂林

姓李,年十八岁,扬州人。春台部。丰貌素姿,温其如玉,秉性静穆,胸畦畛。《跳墙》《着棋》扮莺莺,副以蒿玉林为红娘,闺秀闲雅,侍儿明颕,清姿淑质,天然如画。梨园馆一至,席间不交一语,觇其风格,无异大家子弟。满面书卷气,絶不以妩媚自呈。卽席口占云:『闲对文楸淡淡妆,幽闺风致耐思量。秋园丛桂知多少,数尔高攀月窟香。』嗣后惟见其扮小军、仙童,心颇疑之,后知失音之故。李郎具此妙质,卽脱离苦海,亦复大妙;若未能舍去,安得歌喉复旧,方不致沉埋于打旗喝道间也。

悦耳莺歌春正融,无声反舌隐花丛。明知缄口犹难毁,谁分当场作哑钟。

珠玉何由咳唾生,回风重唱叶鸾笙。老衔石阙心难歇,犹想惊人试一鸣。

太林

姓产,字雨香,年十七岁,安庆人。春台部。貌不甚佳,师得高传,故身段唱口颇极微妙。《园会》《佳期》《寄柬》等出,楚楚可观,小调亦足动听。近因喉变,久不见其登场。昔春曾以丁香画扇赠之,餐花小史题句有云:『春愁无计避眉痕』。又云:『心学芭蕉卷不开』。今日雨香心绪,能不怨及餐花诗谶、并恼道人以百结微芳为之兆乎?寄语雨香,当申纸绘声音树,仍倩餐花岀敲金击玉之句,当羯鼓催春,导迎清籁来也。呵呵!

豆蔻香含已漏春,语花舞草避芳尘。扇纨题去莺声杳,莫摘时芳乱打人。

百结新愁锁上眉,好花好句惹疑猜。心聋谶得娇歌涩,何事能追老默来?【杨铁笛晩年自称老默。

元林

姓王,年十七岁。三庆部。情性温和,齿牙伶俐,衷言倾耳,软语勾心。其慧处真黄金锁子骨,天成非凡质也。第园居士颇称之。余始见于吉庆当皮相者,或交臂失之。其剧颇有所长,在后辈中不以貌胜,同时云林似过之。

玉颜莫自怨寒鸦,许作东风解语花。廿四番中开落后,紫薇仍护碧窗纱。

情语醺人似酒浓,不辞花下饮千锺。衣圭未浣香痕淡,世事看来总好龙。

庆林

姓戴,年十七岁,扬州人。春台部。初到长安,尚未奏其絶技,而《佳期》一出,已开门见山,腰肢丰约得宜,身材修短合度。或云烱烱双眸,不堪送媚。然造物生人,丰于此则啬于彼,如必仔细吹毛,恐陆押衙伎俩亦难应无厌之求。全材难得,可以微瑕而弃连城之璧乎?

陡入花丛眼觉生,连枝带叶未分明。满园不会关春色,且听黄鹂第一声。

想到惊鸿水一方,阴阳离合有神光。若教临去秋波转,多病多愁却怎当。

福儿

姓马,名凤,顺天人,年二十三岁。和成部。姿容清秀,演《拷红》《狐女思春》,俱北曲,而艺已极姸尽致。第园居士常为余言,其人轻盈伶俐。一日在歌栏见其跨骡而来,英姿飒爽,絶不类弁而钗者。及扮南海水月登场,法相庄严,真如青莲化出,狮驯象伏,令人尘心顿洗。其它戏闻亦絶佳,殆一事精、百事精也。芙蓉颊上,数点梅花,天生一副寿阳妆,更十分妩媚。马郎云:同班有徐升官,亦角色。

繁丝缛管锦屏风,不断圆喉响彻空。细认歌容兼舞节,果然异曲也同工。

七寳庄严胜铸金,慈云一朶布雷音。若从人海施甘露,也愿皈依紫竹林。

《日下看花记》卷三终

●《日下看花记》卷四

小铁笛道人着【第园居士 餐花小史】同叅订

○小部録取十二人

寿林

姓张,字润霞,年十四岁,吴邑人。金兰堂三多部。姿容丰艳,音韵清圆。《断机》《刺虎》,曲尽情态,令人击节。鹿角峰樵以贴梗海棠目之。吴中俗语:『教童伶,如凿石头』。甚言教小部非易色也。张郎年逾舞勺,此中奥妙固已心领神会。天生情种,逈非依样画葫芦可比,不逾年而声华灼灼,可预卜也。有人题赠云:『醉眼溜人明剪水,春心触酒怒生花。』餐花题赠云:『东风吹入红妆院,绾住春情不愿飞。』又鹿角峰樵题赠云:『一院春风谁管领,海棠应占最高枝。』诵三君诗,张郎风韵可以想见,而标题第一,亦非道人一己臆断也。

胸中金屋有人专,小朶川红更取怜。搅得诗狂无料理,倩谁分作海棠颠。

娇霞灼灼傍眸生,疑有红香泛酒尊。烧烛不教花睡去,白头拚却玉山倾。

新莺乳燕妬歌喉,檀板金尊醉雅流。唱出吴歈三十曲,教人魂梦亦苏州。

缘是三生种得来,新诗千首酒千杯。餐花小史风流甚,不道名花也爱才。【餐花小史与张郎极厚,有评其色艺者必力争之。虽推许太过,论多不允,然情之至者不易情,不足怪也。

金寳

姓杨,十四岁,扬州人,先在庆芳,近附金玉部,师事琬香者也。面如悬匏,浅白渗红,眉湾春柳,目剪秋波。技有《活捉》《打番》《借茶》诸出,颇体贴入细,亦彩云队里一雏凤也。将来能传琬香之衣钵者,聪慧过人,善于辞令。

茉莉香清秀一时,乌衣巷里许根移。儿能不耻居王后,指日云龙上下随。

不是恩情当作仇,香魂也自爱风流。三郎错走桃花运,生死仍居第二筹。

旗帜风飘晓日红,番儿争不畏英雄。功名富贵寻常事,可笑卢生是梦中。

元寳

姓朱,年十四岁,苏州人。春台部。春台人倍他部,色稍次者卽场上无分,以人浮于剧也。元寳于后秀中能脱颕而出,所演诸剧自然性灵别饶风韵,使在■〈毛瞿〉毺小队,几何不作出墙红杏,而现在则昆山片玉,晶光未露焉。

絶似春风蝴蝶花,有香有色也清华。托根万紫千红里,谁把雕栏护碧纱。

呖呖莺声未卷帘,五铢衣压指尖尖。无端造出风流孽,添得愁痕入镜奁。

麒麟

姓朱,字莲漪,年十二岁,吴邑人。金兰堂三多部。清姿秀质,艺本家传。初见其《思凡》,音韵态度已自不凡,尚嫌其学力未到,近演《断桥》居然入妙,敷坐称佳。从此苦心习艺,允堪俯视一切。卸妆毫无粉黛气,秀慧可人,咸以莲花目之。

花界澄芬挹小莲,皭然不滓映漪妍。含姣欲语房犹敛,露晓风清骨已仙。

弦管啾啾写《断桥》,白娘风态不胜娇。青儿□怒仙郎畏,语怨情怜着意描。

元寳

姓钱,年十三岁,顺天宛平人,由启秀归三多部。眉目疏秀,体干玉立,演《草桥惊梦》音调柔细,口齿清楚,不类燕儿冉冉巫云,迷离恍惚,自是梦中来也。后秀中大有出息者,姿肤亦莹洁不同浮艶。

解绘长亭别后神,巫云冉冉梦中身。歌终彷佛仙韶度,琪树分明阆苑春。

玉姿不似寳儿憨,畴锡嘉名偻指三。【钱郎外,顾郎、未郎皆名元宝,故云。】若要当他钱树子,更名青选唤伊堪。

天禄

姓蒋,字韵兰,年十三岁,扬州人,由启秀入四喜部。清妍有风致,初见《借茶》,登场不如场下。蒋郎情性,祗宜闺门旦,不宜花旦,较天寿逈别。近闻演习渐近自然,满身风月矣。此儿艺进,大堪名著于时,卽艺不能精,具此情韵,亦是可人。故一见卽题句与之。

空谷重抽一箭春,淡然相对佩兰人。早矜有秀终须撷,为隔花丛未易亲。

清言拟借一尊持,嘉会翻攀连理枝。【谓凤青】倾倒玉山真意外,卿卿意已被渠知。

陶情丝竹兴怡然,难得春宵月子圆。绕坐明妆皆不俗,更谁与尔斗清妍。

对尔青韶百感生,昨宵词组倍关情。花林知已心常系,爱我言深又有卿。

秀林

姓史,年十三岁,安庆人。玉庆部。凭栏乍见,浑如映月梨花,婵娟多致,笼烟柳翠,摇曳生春。《双蝶》《描容》数出,悲欢情态,曲尽其妙,音亦玉润珠圆。向山居士极称赏之,谓其慧口灵心,颇谙肆应,小伶中一枝水晶如意也。

乍见佼人赋懰兮,拈毫揎袖泥柔荑。玉姿不凂金银气,一点心光敌骇鸡。

目成妙质妬人夸,风月能担未破瓜。闲里思联销暑会,小玲珑可当氷葩。

财林

姓钱,年十三岁,安庆人。玉庆部。初到见其《寄柬》颇佳,性情温静,大似寳林。姿容亦清丽,目秀而无浮光,具此沉潜质地,何患习艺不工。赏之者颇众,登场未久,而缠臂之金已辉映衣袖间矣。

生小能为寄柬人,书生斋里漫藏春。曲终只恐匆匆去,揽袂先将姓字询。

诗咏千香身莫分,水风相遇暂成纹。满倾意外当歌酒,又攓巫山小朶云。

喜林

姓章,年十三岁。玉庆部。异秀林之活泼、财林之驯谨,而神情秀整,齿穉而不挑,卽其习艺镃基也。见其于《汉宫春晓》内,扮勅配吐蕃王,『昭君庙投水』一回,声容激楚,非童伶中所能骤及,玉庆得此三伶,不致若庆芳矣。

紫台一去路茫茫,剩有相思泪数行。短梦不堪重忆想,明妃祠外月如霜。

拚将玉骨付东流,许续良缘可自由。一恸临崖音决絶,管弦声杂水风愁。

天寿

姓朱,字凤青,年十三岁,扬州人。四喜部。生性灵敏,滔滔善辩,真如生龙活虎,不可捕捉。与之饮,无有不醉者。客春见其《佳期》,已克担当风月。今春数集金兰,时与之狎,覊愁开溪,豪兴倍增。人云:朱郎氷雪,聪明洵然。

得酒豪情不可鞿,歌儿跌宕助行机。脱完老鹤栖皇态,戏逐华林幺凤飞。

白头销受几人怜,妬写新诗凤想偏。一笑挽须倾玉斝,故将壮健勉华颠。

添龄

姓口,年十三岁,扬州人。三多部。姿貌白晳,天趣可人,演《学堂》《拷红》,颇能体会。近演《南柯梦》中花鼓儿,别有韵致。自启秀归三多,剧多与麒麟同演,可称双璧,是殆小部中瓶花文鸟也。

依人小鸟动人怜,丰韵嫣然豁眼前。珍重歌喉珠一串,好从香国鬬婵娟。

璧合珠联二美夸,尊前劝客醉流霞。自矜老眼清于水,不误歌楼姊妹花。

巧龄

姓口,年十三岁,扬州人。面白而无华色,瘦骨嶙嶙,其秀在目。余未见其剧,每见其扮侍女仙童,羽服云衫,亦颇袅娜争妍。洞庭张君最心赏之,谓其秀在骨,非凡艶可比,而音调亦妙絶一时,一班之冠也,故终及之。

素质偏含虢国清,身材飞燕鬬轻盈。多情曾有张公子,子夜寻芳怅月明。【张君一见巧郎后,眠思梦想,中秋夕约余往值。余已沉醉。遂步月独行,至则巧郎已赴他人约矣。

广场隔坐等天涯,一笑回眸意可嘉。芳醑劝人当乞巧,寒窗补记水仙花。

○补録前经寓目,今已散去者十四人

寳官

姓张,十八岁,顺天人。恩庆部。古称『燕赵有佳人』,忆从前余庆之戈蕙官、萃庆之高明官,亦颇心赏。然究不如今日朗玉刘郎之惬心契意也。自遇朗玉后,北地胭脂无烦再讯矣。今年夏初,偶过恩庆观剧,见有演《背娃》一出者,搴帏而出,其光已摇夺目睛,宛如明月入怀,拓散红尘百尺,姿首丰华,毫无俗韵,遥而望之,姸于檐卜兜罗,别饶丰致,音调亦清脆动人,心焉记之。遇第园居士问之,曰:『张郎寳官是也,较朗王何如?』予曰:『媲美未能,可以追步芳尘矣』。及再往观剧,而张郎已为大有力者负之而去矣。《花记》将就,偶及之。

看花眼早不模糊,雨字心香笑韵湖。晚倚瑶林夸福分,更从意外见明珠。

鬓影脂光不可描,《背娃》情态十分娇。谁知省识春风面,赵北燕南人已遥。

葵官

姓黄,年二十三岁,顺天人。旧在双庆部,魏三之徒也。丰姿艶质,笑容可掬。仅见其《探亲遇盗》,演此出恶劣者多,惟葵官于谑浪中自饶风韵,一双眸子更觉顾盼多情,自是婉卿一派。双庆散后不知所往。

送春去也不胜情,又见当场月态盈。珠翠满头矜剩物,葵心未忘米嘉荣。【是日登场所簪首饰,犹其师遗物。

色授神相意已降,林中狗盗太愚惷。回身谁把芳尘步,也似人间铁笛腔。

翠林

姓陈,字荪心,年十九岁,江都人。旧隶春台部。昔春小樊丈观剧回,极赏其《踢球》一出。欲试小樊老眼,欣然往观,屡见其《打樱桃》《遇妻》,《遇妻》不及二林,《打樱桃》可称擅场矣。风中弱柳,历乱生姿,歌颈频回,星眸环照,令人增抱玉擎云之绮思。惜乎声如碎竹,怅怨啼莺,色亦如花傍黄昏,贴妥而无光艶耳。红雨山人最心醉陈郎,谓其佳处更在行走间,觉其步步生香也。曾于红雨处,见陈郎赠章杉茨诗,内有『巧语鹦哥已被笼』之句,未审果岀自陈郎否?今已随一宰官出都,偶尔言及,红雨犹凄然泪下也。

最难销歇是情波,未敢飞心傍翠蛾。闻道檀郎归去日,春明门外泪痕多。

梦醒重来续梦人,红蚕丝尽尚怀春。多情那有乔公笃,莫庇曼郎年少身。【陈曼郎,寳应乔学士家歌童,名重一时,后以获罪于长官,莫知所终。

寳珠

姓石,直隶天津人,年二十一岁。旧隶双庆部。客春为访朗玉不遇,屡遇石郎演《花鼓》一出,清恬婉淑,目之使人生欢喜心,觉当年萃庆明儿,技优于石而姿态不及此人。因朗玉一面无缘,意谓一颗珍珠亦堪稍慰寂寥,嗣既晤刘郎,无心再访石郎。昔夏偶从城东经过一门闾,焕然楣标『寳珠堂』,讯诸人,云:石郎近颇车马盈门矣。不数月,而石郎踪迹复杳然不知所往。

花开魏紫领华春,满院春芳尽可人。采玉无由酬梦想,明珠用慰寂寥身。

福薄何能两美兼,情丝绾住避猜嫌。隔墙花影分春色,回首空歌昔昔盐。

双庆

姓詹,年十九岁,扬州人。三庆部。瘦骨棱棱,蛾眉淡扫,窥园老眼目之,宛似行尽花田,忽能一竿寒碧,不觉潇洒风情,因之呈露,吟哦清兴,竟欲窜入竹所矣。叩其擅场无他技,《青炭》《斋饭》耳。然帷箔中极丑陋事,詹郎貌之,竟体轻容,纤儿乳抱,摹写幽闺情景,曲尽其妙,絶不憎其淫荡。今詹郎去而步武有朱郎矣,英秀过之,然描摹深细不及也。犹忆沈楼云,曾与詹共饮,断红晕颊,浅醉时,愈增佳致。余答曰:遥想风韵,殆如竹醉耶?否则,目之以花则夹竹桃,亦清姸足玩也。

竟体香罗红映肉,双蛾淡扫自风姿。看他背拥姣儿卧,床笫柔情妙若斯。

扇纨风带乳花香,清簟幽闲夏景长。如此横陈良不恶,请看枯衲兴犹狂。

三官

姓陈,年二十八岁,苏州人。旧在双庆部。美秀而文,有林下风。长生未殁时,偕演《香联串》,间演雅部剧,歌音清脆,响遏行云,絶少声誉。双庆散后,不知何往。噫!艺精而姿复娟秀,冀博一虚名不可得,殆有命焉。道人不略为表之,不更孤负几番酷暑严寒看其登场度曲耶?

声容未必尽堪凭,也要星宫坐翼星。我看陈郎极娟秀,寂无标榜到旗亭。

有美真饶林下风,幽姿故令隐芳丛。管清弦脆凭谁听,说到昆腔耳尽聋。

凤官

姓徐,年二十三岁,天津人。旧在三庆部。丰姿艶质,贝齿樱唇,一朶稳重玉楼春也。明眸善睐,眉翠清扬。审其标格,宜乎雉鍪戎服,否则霞帔珠冠,扮公主、夫人、女将、仙姝。悉称《花鼓》,未免唐突西施。至《赶车》必得如三寳、于三元、王寳林辈,匪伊所思,鼓其喉舌,翩幡捷给,始能淋漓尽致,而科诨之妙,尚有余波。一露羞涩,便觉枯寂,观者亦索然兴尽,并埋没其天姿国色矣。凤兮凤兮,吾愿尔置身富贵神仙,毋再扮村野妇人、杨花歌妓也。后观三庆,徐郎已去,殆所长无他艺耶。

一朶秾华照眼开,拈毫须借谪仙才。如何扮作杨花妓,更自轻乘簿笨来。

舞宜萧史吹箫引,歌合秦姝系瓜迎。【刘禹锡《秦姝行》:『插花女儿弹银筝。』又『九雏成凤鸣朝阳』。『系瓜』,梁简文帝诗:『弹等日系瓜』。】琼馆瑶阶春色丽,莫随轻燕逐流莺。

升官

姓曹,年二十九岁,安庆人。旧在春台部。姿貌爽朗,歌音条畅。踏蹻跌扑,鸾飞鸿翥,霞骇锦新,武旦中能品也。习见其《擂台》《打店》,目眩神驰,星流电掣。间演雅剧,敛容赴节,按律宣音,刚化为柔,依然艶逸,韵既绕梁,说白亦清繄动听。然而无有道之者,故不久卽怀其技而去。

一様能文能武才,如何空向日边来。掉头不顾摇鞭去,愿让薪枝续续堆。

老去惭侵软土尘,名倡材舞几番新。不如翻绰工标弄,怎向藂娇夺艶春。

七官

姓李,顺天人,年二十五岁。旧在安庆部,今不知何往矣。演《崔华逼退婚》一回,浓花绕鬓,文绮萦身,语吐联珠,音清滴翠。如燕赵佳人。洒落中自饶俊爽,逈异南国妖姬,柔姿婉娩。客夏复见其演北曲《拷红》,声音如篆烟袅袅而上,予习闻其妙矣。至揽莺莺之袂,以俊鹘之眸,睇蒙鼓之面,俨然一幅西洋图画。吴越人睹之,无不哗然失笑。余虽老游北部,亦终莫解其妙。惟不以为怪,则观剧学问庶几一间未达耳。

大姨夫卽小姨夫,【白香山句】好事全亏桀点奴。翩若惊鸿翻素影,语如簧巧赚量珠。

丝竹声停唱《拷红》,谁知异曲不同工。吴侬一笑缨冠絶,不转秋波泥塑同。

银官

姓丁,年十九岁,无锡人。旧在四喜部。仅见其《花鼓》一出,流媚中符合得一『村』字。颇有赏之者,谓评花须用白圭法,取人所弃最妙。于某席间曾见之,紫棠色,觉其意态脱离乎南北两部,别有一种憨致。今夏以遇人不淑,饮酒起衅,系案,释归。菊史亦曾厚遇之,故附録焉。

有目缘何不识丁,辛夷花烛晓霞明。闻歌认是锺离产,家住芙蓉湖水清。

冬冬妙手几名喧,似玉如珠未到村。一刼风花春去也,东山归客最销魂。

大翠

姓朱,字素屏,年二十九岁,安庆人。旧在春台部,兼掌班务。《百花点将》《翠云楼》《跑马》《卖解》,夙所擅场。与江月芬同师,性情肫挚,喜与翰墨为缘,有王夷甫之风,口不言钱,梨园中有心人也。屡从公会席上见之,神情静穆,体态温和,素蒙美人蕉之喻。予谓山馆幽眠初起,一窗净緑,参差映几,固自宜人;若槐夏风清,扇仙在侧,倍觉竹襟如雪;比诸后庭玉树,秋锦斓斑,别饶幽致,纵大叶离披,轻红微着,想见秦良玉临阵英姿,大翠固是美人,何嫌凤尾之诮。惜未见其盛年,才得相逢,已被一声子规催春去矣。

翰墨为缘品自清,不言阿堵乃多情。《百花点将》风华在,畴取红蕉漫着评。

脱离粉黛觅心知,如尔堪为阿秀师。几句清言留一面,蕉窗点雨最相思。

春林

姓程,字杏村,年二十九岁,安庆人。体貌丰腴,玉蕊琼姿,已动春色飘零之感,然横波流媚,一笑嫣然,犹带曩时风韵。性嗜酒,一中狂药,指挥如意;复喜游狭斜,晓妆红粉,夜宿青楼,卖笑之金,仍以买笑了之。卿真达者,远胜狡童。芳池水暖,疋鸟情谐,倡予和汝,浅斟细酌,较诸赌曲旗亭,不啻霄壤。今久不见其到园,想亦床头金尽,废然而返矣。铁笛酒狂,不能作平原十日之聚,意殊缺然。

玉蕊曾标第一评,春风骀荡几番新。华姿黯减名心歇,跌宕青楼逐酒人。

迷香洞与藏春坞,会合惟难别更难。羡尔十年花里活,飘然自在去长安。

天喜

姓孔,字柳依,年十四岁,扬州人。寳华部。识之于香岑寓中,风姿娟秀,辞令清姸,时作飞鸟依人之态。叩其娴习,有《学堂》《佳期》《拷红》《思凡》等出,惜均未之见。偶从红雨寓斋小酌,孔郎在坐。红雨请为取字,赠以『柳依』二字,报余以小曲,袅袅清音,不觉为之沉醉。嗣后寳华出都,孔郎随班而去。近闻寳华仍欲来都,不知孔郎仍在此班否?人如『杨柳依依』,虽属韶年,其情致颇系人思想也!

柳乍舒芽月正新,不堪回首广陵春。忽闻软语擎杯劝,忘是扬州梦醒身。

妙絶风情未露时,评花一老已先知。垂梢荳蔻春光浅,别后凭谁善护持。

凤翔

姓杨,年二十六岁,安庆石埭人。旧隶春台部。前在山左,擅名于时。昆部之曲颇多,沈楼星槎知之有素。近演《磨房串戏》,观者称佳;嗣演《吹箫引凤》《和番》等剧,尤为出色。识之于梨园坐上,慧目浓眉,自饶灵秀气,傅粉施朱,依然韶美。音律恪守梁溪规范,犹存正始之音,仍复参用时妆,不违众好。今虽散去,回忆沈楼寓中数集,每每及之,知吾辈多情,凡习见林枝,定不忘于飘落时也。

远从汉使嫁单于,马上琵琶归思纡。掩面风沙珠泪迸,黄云塞路满红毺。

九灵萧引九苞禽,解弄参差缥渺音。博得舞衫常入梦,也堪为我拂尘襟。

见惯司空兴寂寥,红灯緑酒景偏饶。谁将月底潮春颊,推傍吟肩把思撩。【谓星槎

一唱骊歌解佩留,【沈楼赴蜀前夕,以玉佩赠杨郞】青天蜀道不胜愁。旧人剩有何戡在,相见同嗟萍梗浮。【时星槎亦将出都,故云。

○补録梨园旧人三人

三元

姓于,字湘竹,四川绵州人,年四十岁。旧在宜庆,后在双庆部,今不知所在。《燕兰小谱》以野花村酒目之。辛酉夏初,偕小樊赴园,见其《连相》《摇会》,笑谑情态不异当年,姿容亦娇好如故,亦不可谓非尤物。壬戍秋,复于某席上见之,举止辞令依然村野,然面有皱痕矣。是日不克登场,为之怅然,口占絶句慰之。技虽不高,然魏三故后,三元犹在,居然鲁灵光矣。

绵州高木占华春,湘竹猗猗亦着声。翠管不孤题蜀锦,野花重见倍情生。【小樊丈《花间集》有题湘竹诗句。

红药吟成一卷诗,【时《新吟》初刊就】秋光霁照酒盈卮。潇潇白发潇潇竹,同是风怀未减时。

荣官

姓罗,字湘帆,良乡人,年三十四岁。旧在宜庆,后入双庆。双庆散后,不知所在。弱冠时名噪一时,技虽不佳,《燕兰小谱》以夭桃女目之。昔秋再见登场,雉鍪绣甲,败阵悲歌,声泪俱下。嗣朗玉演《别妻》,罗郎秃襟小弁,通脱自如,俨然丈夫矣。间行道左往往遇之,颇有班荆道故之意。回忆何粉潘姿,曾几何时,零落尽矣!怅想华年,行自念也。

徒行抛却璧人车,忆逐兴儿竞爽初。【谓苏郎】今日凭栏开笑口,怅春去也渺愁予。

初日芙蓉比艶姿,雉鍪银甲异当时。歌音激楚何堪听,捧檄人今雪满髭。

月官

姓高,字朗亭,年三十岁,安徽人,本寳应籍。现在三庆部掌班,二簧之耆宿也。体干丰厚,颜色老苍,一上■〈毛瞿〉毺,宛然巾帼,无分毫矫强,不必征歌,一频、一笑、一起、一坐,描摹雌软神情,几乎化境;即凝思不语,或诟谇哗然,在在耸人观听,忘乎其为假妇人。岂属天生,未始不由体贴精微,而至后学,循声应节,按部就班,何从觅此絶技?《燕兰小谱》目婉卿为一世之雌,此语兼可持赠朗亭。

诙谐怒骂总天生,解唱雌风无限情。管领羣芳春不老,居然占得部头名。

那识高芳是旧枝,曾嫌魏老占春迟。花游记得杭州乐,惜未相逢英妙时。【忆自辛卯以前诸伶,及经寓目,有《燕兰小谱》中未载者。魏三已属后来,安识朗亭?昔春友人指高谓余曰:『此人近已属前辈矣!』不胜今昔之感。又云:高幼在杭州,予从未相遇也。

○附録梨园已故者一人

三儿

姓魏,名长生,字婉卿,四川金堂人,卒于壬戌送春日,年已五十有九矣。长生于乾隆甲午后始至都,习见其《滚楼》,举国若狂。予独不乐观之。迨乙未至都,见其《铁莲花》始心折焉。庚申冬复至,频见其《香联串》,小技也,而进乎道矣。其志愈高,其心愈苦;其自律愈严,其爱名之念愈笃。故声容如旧,风韵弥佳。演武技气力十倍。朗玉刘郎乃其晚年得意之徒,谓可度金针者,惜师授未克尽传,长生已成逝水矣。然朗玉之剧,居然得其遗风余韵,悼婉卿之不复,卽望朗玉于将来。朗玉勉旃。

最好春光醉画楼,重逢缟袂剧风流。一官憔悴名伶老,穷袴当场相况愁。

英雄儿女一身兼,老去登场志苦严。绕指柔含刚百炼,打熊手是玉纤纤。

侠骨棱棱百感生,仍余风韵动人情。君堪与我参同契,诗酒诙谐意气横。

烂漫春消鬓未霜,野狐参透境悲凉。一声杜宇随春去,无复歌台谢素娘。

海外咸知有魏三,清游名播大江南。幽魂远赴绵州道,知己何人为脱骖。

○补遗三人

七十儿

姓李,名联瑞,本京人,年十三岁。新庆部。穉齿清姿,能演《奇逢》《东游》数出,人颇称之。或有谓其媚而不妖、慧而不黠,当为后来之杰。余所品花部,至小部极意搜罗,稍不恶人意者务尽登之,以见小年解意之难。如联瑞者,乌可遗于网外也。

隔水盈盈盼紫罗,仙根分自绛桃河。月华逼静人无语,飞出瑶空弋弋歌。

有缘何处不相逢,风雨沾衣蒋世龙。朅取三生前语在,天涯那隔一重重。

小三元

姓□,年十四岁,扬州人。春台部。演《胭脂》诸剧,咄咄动人。盖其年旣幼,而技亦初解橅容。其不甚细腻处,即其天趣处。生爱生怜,不在油熟,机调时也。同班中如顾元寳圆熟流利,若与三元相角,则如春花秋月,一艶一庄,两不相妨,亦两不相谋也。

情字平分说小青,临风盼影可怜生。闻呼不问年多少,错认三元旧着名。【谓湘竹

莺声曼转入云高,格格清音彻耳敲。一度蟾蜍沉汴水,胭脂错印在周桥。

福儿

姓刘,本京人,年二十一岁。福成部。纤柔静细,凡所扮演无不体贴入微。《拷艳》一剧,妆小红,舌慧心灵,一番剖析,强词夺理处,几使相国夫人喉如食鲠。《西厢》摹写入神,又不如诸郎之形容尽致也。余谓工作此等剧者,必有维摩娑之心肠、楼君卿之唇舌。锦帆居士称其为人颇俊爽而不浮,胜于韩四喜。

纔说风流刘绛仙,咒桃仙种即仙缘。胭脂染岀蓬山色,误向《西厢》笔下传。

黄村风韵压羣芳,【朗玉家住黄村】路出丰宜土亦香。何事标题分大小,后尘又见一刘郎。

《看花记》剞劂将竣,和春新班初亮台。偕友往观,初见《夜探》一出,有扮宫娥两人。在左者,眉目逼肖鲁龙官;在右者,神肯江金官。心焉记之。嗣演《收妲姬》一回,其伶之艺拍案呌絶。当讯诸友人,仅知似鲁龙者名三喜而已。道人记花之书已成,行将出都,不独新到三伶不能为之题序,即如祥林、福全等,属余所知已,不暇録入。此外诸部遗珠,应复不少。所赖餐花未去,第园将来。二君看花之缘未了,别后雁帛鱼书,时以芳名寄示,附以诸吟坛翰墨,俾鄙人遥挹清芬,销除尘网,较诸河桥杨柳,驿使梅花,其情味更有不同也。癸亥立春前二日,小铁笛道人记。

○补録《红药新唫兰秋小咏》未刊诗什

书眉仙史题赠朗玉

舞榭歌楼过客情,玉山朗朗照人行。最能顾曲谁容我,颇解怜才尚有卿。局外无言增郑重,众中相爱莫分明。华年可惜如流水,一样踌躇四海名。

壶天大隐题赠秀峯

絶佳子弟动人怜,茗椀熏炉伴老禅。闲地一弓花数朶,费他清露几多年。

芳草天涯梦未通,无言几个两心同。如今分付罗含宅,好与勤遮六幕风。

○增録题句

画眉仙史题小铁笛道人赠增福水仙瓶梅条幅

香更清于水,临风意欲仙。本来无倚着,何处不天然。

世外梅花破蕊迟,闲情才放两三枝。相思一夜无人见,雪后寒山月上时。

附録一峯居士赞语

秀峯亭亭玉立,秀骨天成,演《桴鼓阵》可谓健而秀;演《荡湖船》可谓媚而秀;演《一枝梅》可谓冷而秀;演《断桥》作青儿,可谓颕而秀。种种色艺不离乎秀者,近是。

余论梨园,不独色艺,兼取性情,以风致为最。故刘郎朗玉最为余所心醉者也。今甲子初月二日,演《背娃》一出,一峯居士极为称赞,谓妙絶一时。是日惜未往观,然刘郎风致,遥想可知。由是知斤斤以色艺品许,刘与王俱不敢谓首屈一指。若论性情风致,朗玉、秀峯在道人眼中更无其俪矣。因一峯赞语,又附及之。

○后序

餐花小史

嘉庆癸亥冬,小铁笛道人《日下看花记》成,属餐花小史为后序。属小史者何?同游日下,同看花所记之人,又同相品题。同人有第园居士,居士偶别花而去,记花之语亦偶尔遗失。小史则恋恋京洛,序其所评,犹之乎居士序之也。所记之人凡八十四人,分四卷。记之例有九九者何,各从其类也?记之矣何以必分类?艺与色相角有所浮,斯各不相下。平奇、浓淡不能兼;新故、盛衰不必蒙。适自限之也。花莫艶于春,如朗玉者。是自朗玉而下,以艳胜者八人。花莫秀于秋,如秀峯者。是自秀峯而下,以秀胜者九人。介乎艳秀间,则春和秋清备之为难。备之者其柳溪乎?附柳溪九人,皆近之。春华也,秋实也,衔华必佩实,取实以谢华,艺浮于色也。顾长松之流有十焉,继其后有十五人。以陈荣官为冠,次第而稽,非自桧以下也。至于髫龄穉齿,方含葩欲吐,春浓秋淡,尚待将来。而入斯选者,俱有渐入佳境之质。十四人中,固当推寿龄为翘楚也。春风秋月,聚散无常,张寳官等十四人,皆道人所惓惓者。室迩人远,不得如湘竹、湘帆、朗亭,待刘随州再来,重听米嘉荣旧曲,此所以分而记之也。魏三瘗玉之日,距今匝岁矣。道人于既老徐娘,重亲一面,必记于纸尾者,三十年看花老眼,于平奇浓淡、新故盛衰,历之深亦感之深,缘魏三而自惜年华也。如此九者各不相下,亦各不能兼,各不相蒙也。此八十八人者同在日下,人所同看,即人人可记。仙人不记而道人记之者,为看花记非为花记也。道人所记,不必同人之所记;有道人记,则他人卽可不记。何也?日下名花尽于是矣。记中小序八十八篇,诗二百三十三首,附録诗十二首。或记色,或记艺,或记看花之时、看花之地、同看花之人,而乘兴笔之。是记也,未知于《燕兰小谱》《梦华外録》《凤城花史》《燕台校花録》何如?顾记之之时,已不与诸书争短长矣。道人家姑苏,曾现官身,需次来都。号小铁笛者,因梦为杨铁崖后身。铁笛道人,本铁崖号。增一小字,示谦也。所以称号者,以游戏笔墨,知者自知,不必人人皆知。非如《燕兰小谱》诸书,满口雌黄,畏人讥弹也。餐花小史,滇之青铃人。相距万里而与道人聚于日下,同看花,同记事,亦奇遇也。所谓文字缘者非耶?序之时,小史来都之第三年,年二十五岁。并记之者何?作记、序记,亦看花之事也。看花可记则作记,序记之人亦当记也。第园居士,彭城人也。

○手抄《判花小咏》一册,赠朗玉,作骈体一章,书于册尾

我异浮屠断爱,人非太上忘情。冶游兴尽,无意探春。绮语缘销,何心顾曲?况腹里无多剩锦,怎当缠头?鬓边又点新霜,宁堪倚玉。顾一官蓬累,尚盼瓜期;两寄禅栖,空孤花信。遥抚韶光之骀荡,弥增客思之清寥。于是省寻常酒债,买笑歌台;拓郁结愁怀,披襟舞榭。不随众好,敢矜皮置阳秋;自赏孤芳,偶借花申月旦。可笑看云冷眼,仅目成一树琼芬;遑顾惊座狂言,或恼杀几行红粉。盖惟朗卿人如冠玉,心有灵犀,避分桃断袖之嫌,有轶董超瑕之色。情如处子,骨秀书生。瑞香流馥,熏低蛾黛三千;蓝玉霏烟,拂散巫云十二。即歌珠不吐,餐眉秀尽可忘饥;偶笑脸将回,挹目波大堪蠲忿。艺虽濡染于青蓝,品则根源乎情性。敢矢罗浮生誓,难摹姑射仙姿。夙世有报琼之分,扇赠银光;此生遂把袂之期,笺凭青鸟。我工辨玉,卿合司花。因葺醉后之闲吟,缮就灯前之小册。言非溢美,誉岂阿私。充杂佩以相贻,书练裙犹未满。闲房展诵,便当清淡;异地相怀,犹存旧墨。又及药栏香泛,神交已属心知;矧由薇省人传,韵事宁非佳话。雀号白翎,识此间为香土;树零红豆,料是处有玉人。

嘉庆壬戌孟夏,浣花节之次日,小铁笛道人书于未染胡同之风榆书塾

○《再续燕兰小谱》序

驻马闻歌,三生顿感;翩鸿写影,一笑如逢。况乎檀板金尊,解语之花入坐;红灯緑酒,临波之佩当心。留明月于深宵,时作文君私盼;假行云于别馆,争看水部新婚。肉竹骈声,绮罗接写。自非无目,谁肯忘情。夫三巿尘红,八街头白。应官悴于听鼓,索米病于吹箫。虫是可怜,树皆易天。卖珠补屋,伶俜成食字之仙;赊酒命筵,剥啄败题糕之兴。自非玉山朗我,秋水照人;何以摆脱百忧,消磨双毂。然而织锦天孙之室,忽住牛郎;散花佛女之场,笑叅鬼母。一则姻缘非偶,一则种类难齐。鸮鹤同林,桂樗杂荫。神释之弄人,已苦好丑相形;山川之种秀,易穷嫫施各竞。肿腰试技,亦顾影而自矜;盲眼论才,且同声而附和。姸媸颠倒,但知所好从吾;啼笑凄凉,不愿有此知已。倘无月旦,且负星期。漫将白璧摩挲,直比黄金供养。此廿四花信之编,所以继《续燕兰小谱》而作也。以夫高选,我愿借观,各有新知,君请辱听。试论花部,定首刘郎【朗玉】,瘦不损姿,颀能入格。得中赤白,不能增减一分;无上修明,直可庄严七寳。工北南人之语,宜谑宜庄;善大小令之词,可羣可怨。莺喉乍啭,回瞋于博望之胸;獭髓偏存,增媚于寿阳之额。兼之菖蒲通慧,脉望含灵。逢人诵白傅之诗,寿世寳坡仙之句。此又缘深文字,天与聪明,浊海青莲,葭丛碧管者矣。次则三影词人,双珠羽客【张双林】,生邻娃馆,价重燕台,粉靥生香,朱唇宜笑。肌肤萃玉,十三女子之容;议论风生,千百英雄之语。记众中之索句,叨喑里之定情。拇战方酣,眉语忽眤。犹怜玉女,乃见金夫。僧占名山,马嘶芳草。闺中仙子,觅灵药而从;门外萧郞,望侯门而长叹。听匆匆之唱,何福能销;询渺渺之缘,来生更结而已。至于都中雅部,本少吴下名伶。众赏不归,佳人难得。就其翘楚,已若晨星;唱到玲珑,难留晓月。昆山片玉【张玉林】,洛水千金【蒋金官】。絶足无前,名花有对。画图识面,费好手之传神;名士倾城,劳诸君之妬宠。昨展登高之会,欣陪顾误之筵。忽睹芳姿,顿开倦眼【朱长寿】,弱于眠柳,嫩似雏篁。讶长袖之难抬,愁轻尘之易浣。掌中舞燕,风吹则欲上云霄;脸际垂桃,霞散则微疑赤汗。步趋稳重,大家林下之风;顾盼分明,小溪眸中之水。斯卷所失,尚请题名。鄙人所知,輙敢饶舌。

嘉庆壬戌十月初三日,群玉山樵题于京邸之小游仙馆

《再续燕兰小谱》,伴苍居士所著。商之于余。余以刘郎朗玉为冠,居士犹豫未决,请序于群玉山樵,始深信不疑。将付剞劂,终不果行。今《看花记》撰就,拣阅旧稿,此序犹存,因録入一并付梓。

○兰问【为玉翠林秀峯作

餐花小史

客有问餐花小史曰:『子之爱兰若是,则兰之为物也,毋乃甚可贵乎?』小史曰:『然。』草木之花,可爱者甚繁,第未闻见重于古人、载诸经传者,惟兰则有之。左氏载:郑文公妾燕姞,梦天赐之兰而生穆公。《琴操》载:孔子自卫反鲁,隐谷之中见香兰独秀,喟然叹为王者之香。《越絶书》载:勾践种兰于渚山,其后遂为王羲之之『兰亭』。唯《路史》载:尧之世,金道华种兰,其事荒渺不足据,然亦可见兰之重于二帝三王之世也久矣。仆以为,兰之所以贵者有二:一则为守身之君子,一则为服媚之佳人。《易》曰:『同心之言,其臭如兰』。《诗》曰:『士与女方秉简兮』。《埤雅》:『兰,香草也,一名简』。《礼》曰:『妇人或赐之茝兰则受,而献诸舅姑。』兰之见于经者止此。《晋书》《罗含列傅》:『含致仕还家,庭中生兰,人以为德行之感。』汉记:『汉尚书郎进朝,怀香握兰,口含鸡舌』。束晳补亡诗《南陔》,孝子相戒以养也,日『循彼南陔,言釆其兰』。此兰之见于传记者也。其见于《离骚》者为尤伙,曰:『既滋兰于九畹兮』;又曰:『纫秋兰以为佩』;又曰:『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又曰:『浴兰汤兮沐芳泽』;又曰:『怀兰英兮把琼若』,皆以美人香草比君子。所谓君子者,屈平指怀王而言也。由此观之,兰为王者之香,不信然欤?

客曰:『子何陋也,昔濓溪《爱莲说》云:渊明爱菊,世人爱牡丹。燕山窦氏,丹桂五枝芳,则又以桂为贵矣。子乃不明古人之取意而固执已见,曾见古人亦有爱之者乎?子何陋也。』小史曰:『勿哗,仆请毕其说。』世传牡丹为花王,仅言其富贵而已。若兰,则清虚无朕,惟德之馨。雪床磁斗,不以为荣;纸帐芦帘,不以为辱。《家语》曰:『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德立道,不以困穷而改节。故牡丹为花王,世俗之言也,取豪华璀灿之象也。兰为王者之香,圣人之言也,喻修德立道之君子也。《花经》言:『蜂采百花之心,俱置翅股间,是并牡丹而亵之,独采兰则顶而献之。』此虽小物,有明征矣。周茂叔着《爱莲说》亦鄙牡丹,然以菊比隐逸,莲比君子,而不及兰,学者疑焉。不知以牡丹较莲,则牡丹为富贵;若以莲较兰,则莲又在华丽之例。何则世有『金莲』之称,独兰不屑以金饰也。《经》言:『莲台尊矣,而盂兰为无遮功德。』西方言莲界,而拈花微笑独证幽兰。兰不高于莲乎?茂叔之不言兰,正所以尊王者之香,而区别于群卉,以为舍兰之外而论花,宜莫如莲耳。不然,孔子称为王者之香,而茂叔乃弃之,不道乎?颂象贤者曰:桂子曰兰孙。不知者以为兰卑于桂矣。岂知古人以抱孙不抱子之义比事,属词明示其颉颃之意乎?且桂之香清而浓,兰之香清而澹。君子之交淡如水。兰不又高于桂乎?

客仰而笑曰:『子真辩哉!子真辩哉!姑如子说,兰可贵若此,则子以之比人,且以之为字,不又亵乎?』小史冁然曰:『非。』仆之无稽也,式古训而已。自郑文公以梦兰生子,名之曰『兰』,而名兰者渐伙。楚怀王稚子名『子兰』,以其非人,世唾弃之。其后有并州斩汲桑之『田兰』,又有儒林之『刘兰』,善词之『卞兰』,及河内刻木之『丁兰』。女子则有晋之织回文者曰苏蕙,字『若兰』;梁之代父从军者曰『木兰』;《天寳遗事》载:双燕传诗者曰『郭绍兰』,皆有奇行。可称其小字『兰卿』者,惟《三国志》齐王芳一人。又汉《儒林传》:『夏侯胜又事同郡简卿,简卿者,儿寛门人也。』注:简音奸,古通兰字。又焦仲卿妻刘氏名『兰芝』。仆之所法者,此也。且夫孔子圣人也,屈平荩臣也,而歌兰。郑穆贤君也,田兰侠客也,刘兰儒者也,丁兰孝子也,而皆名兰。王右军名臣逸士也,而为兰亭作叙。《家语》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孙卿子曰:『民之好我,芬若椒兰』,谓非守身之君子得乎?兰芝节妇也,若兰才女也,木兰孝女而侠女也,郭绍兰才女而贞妇也,而或以名,或以字。汉武帝词曰:『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隋炀帝梦遇陈后主,问萧妃何如丽华?炀帝曰:『春兰秋菊,各一时之秀也。』苏东坡《题杨次公春兰诗》曰:『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向諲词曰:『空谷佳人宜作伴,贵游公子不能招。』谓非服媚之佳人得乎?兰之爱,无古今、贵贱、通塞一也。然而世之论花者,阿其所好,巧诋力争。无识者又从而附会其说。服艾盈腰,幽兰不佩,不徒使与众草为伍,而并欲使兰摧玉折,萧敷艾荣,岂不谬哉?岂不谬哉!仆愿为护兰者。上尊圣人作歌之旨,广《易》、《诗》、《礼》、《左传》之义,次取荩臣、孝子、儒林、侠客、节妇、才女、侠女命名之意,兼收而一贯之。秉照心之镜,不为利害所惑,謡诼所移。排众志之成城,守一心如铸铁。澹而弥久,佩而自芳。是所望于纫兰、伴兰、友兰、忆兰、听兰、知兰者之同心而共证矣。

昔者孙逖为集贤院修撰,宰相萧嵩会百官赋兰诗,继雅颂,使孙逖为序,猗欤盛哉!方今簪履仙才,风流骚客,云集花间,情文兼挚。倘聚同志而赋诗,挹羣言而作叙,必当继孙逖而重兴高会,传佳话于艺林矣。仆护花无力,惜花有情。如再为发难,仆且以规为瑱也。于是客乃释然,向兰再拜而退。

○书赠陈桂林小山画蝶便面

鹿角峰樵

小铁笛道人于庆喜部,深嘉陈小山之《蝴蝶梦》,并赏其性情温婉,无浮嚣之气,已屡有题句贻赠矣。癸亥仲春,偕诸伶小集于『如松室』,道人各以名花俪国色,颇洽众赏。小山不欲以花名,因就其擅场之技,倩高君泖渔画蝶于便面后,録《南华经》语,缀以《蝶诗》二絶赠之。餐花小史亦心契。小山欣然作第二蝶扇以赠。时癸亥暮春上巳后二日也。道人题《蝴蝶梦》诗云:『皖江仙队并清新,风范梁溪定几人。激楚声容《蝴蝶梦》,歌台瑜亮顾偕陈。』顾谓长松,亦工此出者也。余素不喜观剧,试灯节偶偕盛大知庵于雨中听梨园度曲,见小山登场亦亟称之。惟漆园叟不为太庙之牺,逍遥自适,断不至于床笫之间,故设机险以相试。且鼓盆之戚,书有明征,后之人因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蝶也』之语,参以臆说而附会之。场上之情态愈工,而九原之田氏愈难为地矣。小山小山,吾愿尔习艺之无太工也。

三月初七日,鹿角峯樵者应小铁笛道人命,书赠小山。

《日下看花记》卷四终

《清代燕都梨园史料正编 片羽集》

(清)来青阁主人 撰

●目录

《片羽集叙》集元微之诗文
《片羽集》序集遗山文
《片羽集》自序集遗山文
《片羽集》例言
《片羽集》题赠诸人
 补赠一人
 嗣赠诸人
片羽集来青阁集元遗山句
赠阆仙兼呈诸同好四首
益津杂忆二十五首
阆仙八首
浣香四首
何玩月二首
蒋云谷
张蟾桂
杨润卿
蒋韵兰
张竹圃
潘桂馥
蔡莲舫
朱香云
田祥龄
孙影莲二首
赠刘朗玉二首
吴双林
章喜林
朱雪琴
冯天然
顾长松
陶柳溪
施文鹿
朱素春
补赠鲁云卿
自题《片羽集》后十首
集选句二首
集玉溪生句六首
集遗山句
集剑南句
即集集中句
集玉溪生句
集玉溪生句
再集三十首,赠刘琴浦诸人
附丽渔散人赠章喜林句
丙寅花朝。集得遗山杏花诗四首。再赠章杏仙来青又稿

●《片羽集叙》【集元微之诗文

大凡物之尤者,未尝不流连于心。邑宰字人之官,当花对酒,乐罢哀余,通滞屈伸,悲欢合散。众君子皆注目而观艺,推是心而居其奥。丛集群言,美绵绵而不絶,状累累以相成。自兹心洽迹亦洽,情至则尔,岂独古人?顾我筋骸官束缚,目不得闻淫艶妖诱之色,耳不得闻优笑凌乱之声。鑚仰沉吟,仅于不窥园井矣。不知天下文章宗主,往往戏排旧韵,别创新词,雅郑之音亦□,而词旨简远,指事言情,盖吟写性灵,流连光景之文也。

嘉庆乙丑仲冬,楚北陪尾山樵题于倚鹤书堂

大凡【《崔莺莺传》】邑宰【《议举县令状》】当花【《寄乐天书》】众君【《马射赋》】推是【《乐为御赋》】美绵【《善歌者如贯玉赋》】自兹【《去杭州诗》】情至【《祭白翰林太夫人文》】顾我【《辛夷花》】目不【《论教本书》】鑚仰【《诲侄等书》】不知【《上令狐相公启》】雅郑【《工部墓志铭》

●《片羽集》序【集遗山文

遗山诗老,名章隽语,傅播海内,金膏水碧,自然奇宝。程君集为一编,能事颖脱,心花怒生。当其沈涵酒间,管弦丝竹,穷日竟夕。兵府之良酝踵来;京洛之名讴自献。如登春台,醉尽花柳,紫云仙季,青梅瑞莲,不啻十数人,或多至十余首。伸纸引笔,若不经意,皆切于事。如弄丸、如运斤,无碍辩才。笔墨游戏,风流藴藉,殆天机所至,香艶高絶,使人爱之不能忘也。请为题端,击节称赏,必有以余为不妄许者。

嘉庆十年,岁次乙丑九秋,同里芙蓉山人撰于昵书选梦之轩

遗山【《琹辩引》】名章【《临锦堂记》】金膏【《小亨集》】程君【《御史表》】集为【《锦机引》】能事【《诗雅引》】心花【《乐府集选引》】当其【《送秦中诸人引》】管弦【《友山亭记》】兵府【《灵泉宴集记》】如登【《送李辅之序》】醉尽【《灵泉宴集序》】紫云【《友山亭记》】青梅【《陶然诗序》】不啻【《陶然诗序》】或多【《木庵诗集序》】伸纸【《紫虚稗》】如弄【《拙轩铭引》】无碍【《琹辩引》】笔墨【《黄华碑》】香韵【《鬬兰序》】使人【《如庵诗文序》】请为【《鸠水集引》】击节【《木庵集序》】必有【《陶然集序》

●《片羽集》自序【集遗山文

余游长安,结习未尽,日与酒俱,赖丝竹陶写之。裁红晕碧,醉尽花桞,穷日夕不少休。輙取合欢之意,紫云仙季,如某人某人。玉树清姿,温润明静,顾尝一望眉宇,以为幸甚,恨无佳句为摹写之耳!遗山诗老,元气淋漓,随物赋形,名章隽语,能道所言。余为之反复数过,盖常梦寐见之。虽不逮指授,片言只字,有不期而合者。如蓄未名之宝,闰月望日,集为一编,凡二十有三人,既列其姓名,以甲乙次第之。一时名士,未识某而爱其诗。杨户部为道所以然者冠诸篇,过有褒拂,名动搢绅,良借力于吹嘘,甚非衰谬所宜称者。然欲脱之去而不可得也。今夫世俗惬意事,若见而有所得,爱而知所慕者,以余心忖度之,不腆之文,郁无所施。古人之精华所以膏润其笔端者,殆若神劖鬼凿。巧助春情,无不适其当,则喜色津津然动乎颜间,乃人情之必至。余以事来燕都,流连光景,啸咏弥日。诗不工,乃复为好事者所寳玩,似不偶然者。虽然,余于此犹有未满者焉。所欲记者尚多,而未暇也。余所不知者,无可奈何,或不能执笔记姓名;其所知者忍弃之而不记耶?然终成之而竟亦不成。留百许日,并州少年,不啻十数人,见约题诗,以嗣前作。横说竖说,有一人所私慕,有天下所共称,是则夙志为不可负,当次第及之也。媿汗之余,輙用韵为谢。

十二月吉日,积雪盈瓦沟,池水冻结,人迹不及处,伸纸引笔,贪多务取,曲相奬借。如渠辈者,极口称道,固亦尽其技矣。非有意于文字之为工,不得不然之为工也。极其诗之所至,不自知其为余也。遗山道人岂余前身欤?他日以旧本证之,不毫末差也。凡若干首,共五十六人。当举酒落之。后数日取读,便觉瑕衅百出,分别太甚,锼刻太苦。仙材凡笔固自不同,反复改定,犹见笑于大方之家,用是为愧负耳。雕虫之工,翰墨游戏,乃求与古人角胜负,误矣!其余愿见而不可得者,某不能识其妙处。故不敢妄论。他日虽百负之,亦不恨也。知者当不以余言为过云。

嘉庆丙寅上元来青阁主人题于慈云香雨之东轩,时月色上窗,有负踏灯约矣

余游【《市隐斋记》】结习【《暠和尚颂序》】日与【《故帅严侯铭》】赖丝【《新轩乐府序》】裁红【《跋春日诗》】醉尽【《灵泉宴集序》】穷日【《雪景乘骡图序》】輙取【《外家别业上梁文》】紫云【《友山亭记》】如某【《西宁州同知张公碑》】玉树【《送崔梦臣序》】奇秀【《云峡序》】明静【《黄蔡花引》】顾尝【《萧斋引》】恨无【《济南行记》】遗山【《琴辩引》】元气【《杜诗学引》】名章【《临锦堂记》】能道【《王黄华碑》】余为【《两山行记》】盖常【《玉黄华碑》】片言【《跋苏黄帖》】牵合【《通真子铭》】有不【《毛氏家训后跋》】如蓄【《五翼都总领信公之碑》】闰月【《伤寒会要引》】集为【《锦机引》】凡二【《毛氏家训后跋》】以甲【《顺天府营建记》】一时【《孙伯英引》】未识【《通宗庵诗引》】杨户【《云严序》】为道【《周氏卫生方序》】过有【《别张御史诗跋》】名动【《送崔梦臣序》】良借【《送张子益序》】甚非【《答刘仲修诗引》】然欲【《任运堂序》】今夫【《送秦中诸人引》】若见【《陆氏通鉴详节序》】以予【《故物谱》】不腆【《闲闲公真赞》】郁无【《千户乔公铭》】古人【《杜诗学引》】殆若【《云严序》】巧助【《跋春日诗》】无不【《杜诗学序》】则喜【《送秦中诸人引》】乃人【《外家别业上梁文》】余以《信武曹君表》】流连【《新轩乐府引》】啸咏【《张仲经诗集序》】诗不【《题张仲耽引》】乃复【《云严序》】虽然【《市隐齐记》】欲所【《南冠録引》】或不【《千户赵侯传》】其所【《南冠録引》】欲终【《钊开滹水渠堰记》】留百【《答杨万户书》】并州【《跋雪后招王子襄饮诗后》】不啻【《陶然诗序》】见约【《无尽藏诗卷引》】以嗣【《通真子铭》】横说【《昭禅师语録引》】有一【《萧斋引》】是则【《两山行记》】媿汗【《萧斋引》】十二【《集验方序》】积雪【《张萱四景记》】人迹【《天坛诗跋》】伸纸【《紫虚碑》】贪多【《南冠録引》】曲相【《蘧然子铭》】极口【《酒里五言说》】固亦【《少陵药局记》】非有【《新轩乐府引》】极其【《东坡诗引》】不自【《记梦诗跋》】遗山【《外家别业上梁文》】岂余【《酒里五言说》】他日【《蘧然子铭》】凡若【《送李辅之序》】共五【《张萱四景记》】当举【《邢州新石桥记》】后数【《陶然诗序》】分别【《校笠泽丛书后记》】仙材【《两山行记》】反复【《陶然诗序》】犹见【《樊侯寿冢记》】用是【《闲闲公真赞》】雕虫【《别秦》】翰墨【《新轩乐府引》】其余【《陆氏通鉴详节序》】某不【《跋苏氏父子墨帖》】他日【《王黄华碑》】知者【《跋古意图诗》`】

●《片羽集》例言

一、原本讹处不一,虽经竹垞辨正,若留得才情,赵楼倚山舟侍讲改得作待,又竹垞所未及辨者。

一、《日下看花记》等诗,多指某人某曲擅长,某剧制胜,令诗境多所生发。此则句本无多,色艺且略而不论。虽诸人因色艺而得见,究之,人各有其为人也。

一、题赠者祗二十有三人。友人急欲付梓,以贡同人一粲。拟赠而诗未成者,不一而足。此心不能恝然,爰先列姓氏以俟续刊。

一、诗无甲乙,先晤者先赠,先作者先録。至题赠诸人,另列名号出处,其次序半采诸舆诵,非敢私自扬抑也。

一、集中如冯天然、顾长松、陶柳溪,鲁云卿等,素未把晤,而登场具见,苦心孤诣处,自不可磨。俾观者知虽游戏而公道自在。

一、集中无复用句,如两用剩着新诗,句本出自两诗,诗后注明。

一、长安花美不胜收,旅怀潦倒者,安能看遍,保无沧海骊珠,始终遗漏者,须知此集原无足重轻,识者谅之。

岁在 蒙赤奋若闰夏来青阁主人自识

●《片羽集》题赠诸人

蒋云谷【名金官,年二十一岁,苏州吴县人,现在富华部。
刘朗玉【名庆瑞,年二十三岁,直隶大兴人,现在三庆部。
王浣香【名桂林,年十九岁,苏州长洲人,现在富华部。
何玩月【名月卿,年十七岁,陜西长安人,现在大顺宁部。
冯天然【年三十六岁,苏州元和人,现在和春部。
顾长松【一字介石,年二十八岁,江苏嘉定人,现在三庆部。
陶柳溪【名双全,年二十二岁,苏州元和人,现在三庆部。
陆阆仙【名增福,一字怡香,年十八岁,苏州元和人,现在富华部。
蒋韵兰【名天禄,年十五岁,扬州甘泉人,现在和春部。
张蟾桂【一字香轮,年十三岁,苏州吴县人,现在富华部。
吴双林【一字松年,年十九岁,江苏上海人,现在和春部。
杨润卿【名德福,年十七岁,苏州吴县人,前在金玉部,今暂回苏。
蔡莲舫【名三寳,年三十岁,扬州江都人,现在春台部。
朱香云【名寳林,年十七岁,苏州吴县人,现在四喜部。
章喜林【年十五岁,安徽怀宁人,现在四喜部。
潘桂馥【本名景福,年十九岁,苏州吴县人,现在三庆部。
张竹圃【名寿龄,年十七岁,苏州吴县人,现在三多部。
田祥龄【年十八岁,扬州江都人,前在三庆部,今暂南回。
朱雪琴【名福全,年二十岁,苏州吴县人,现在富华部。
孙影莲【名三喜,年十六岁,苏州吴县人,现在庆宁部。
施文鹿【年十四岁,苏州吴县人,现在富华部。
朱素春【名麒麟,年十六岁,苏州吴县人,现在富华部。

○补赠一人
鲁云卿【名龙官,年二十二岁,安徽怀宁人,现在三庆部。

○嗣赠诸人
刘琴浦【名彩林,四喜部。
范玉生【名天福,和春部。
张瑞元【名才林,三庆部。
查合浦【名双寿,和春部。
汪桂芬【名双喜,三庆部。
杨楚卿【名玉兰,和春部。
潘五福【四喜部
王天喜【和春部
韩四喜【大顺宁部
江秀南【名金官,三庆部。
沈秀云【名荣庆,庆宁部。
周黛云【名翠林,富华部。
陈翠林【三多部
陈意卿【名二林,春台部。
张凤林【富华部
陈仙圃【名桂林,三庆部。
朱凤青【名天寿,和春部。
产春山【名百福,四庆部。
骆琴仙【名九林,春台部。
王国香【名兰林,三喜部。
管庆林【三庆部
谢祥福【庆宁部
赵庆龄【三庆部
韩全福【和春部
张蘅香【名寿圆,庆宁部。
倪云林【和春部
宋温如【名玉林,松寿部。
韩吉祥【双和部
鲁福林【三庆部
张寿林【三庆部
曹福林【大顺宁部
张九如【松寿部
刘凤林【四喜部
罗霞林【松寿部
王锦屏【名文林,四喜部。

●片羽集【来青阁集元遗山句

甲子闱后,间有逢场歌酒之集,遇燕兰之最佳者,拟作小诗赠之。适案头有《遗山诗》二册,客春万梅皋太史所所赠,经梁山舟侍讲较正善本,余曾集其句作近体诗三十余首,入《行吟草》。因再戏集得七言律诗四十首,赠诸名花,名《片羽集》。

赠阆仙兼呈诸同好四首

剩醉酴醿十日春,緑云红雪一番新。丁宁王谢堂前燕,同是邯郸枕上人。美酒清歌良有味,竹溪梅坞静无尘。归程未觉西庵远,会向蓝舆认后身【时余寓半载胡同观音庵

剩醉【《送李同年德之归洛西二首》之一】緑云【《甲辰三月旦日以后杂诗三首》之三】丁宁【《赠高君用》】同是【《留赠丹阳王炼师三首》之二】美酒【《送端甫西行》】竹溪【《续小娘歌十首》之七】归程【《寄杨弟正卿》】会向【《赠答晋安师》

晩景萧疏画不成,感君兼有故乡情。非关小雨能留客,须信凡花浪得名。潦倒本无明日计,风阴新自夜来晴。试评掌上明珠价,付于时人分重轻。【阆仙,本锡山人,故亦有故乡之说。

晚景【《野菊再奉座主闲闲公命作》】感君【《赠答要襄叔二首》之一】非关【《元都观桃花》】须信【《紫牡丹三首》之二】潦倒【《出东平》】风阴【《仆射坡醉归即事》】试评【《赠李子范家儿子》】付与【《王子端内翰山水同屏山赋二首》之一

同向春风舞一场,书生技痒爱论量。渭川云水三千顷,乐府金钗十二行。青女有功加粉泽,素娥多自怨昏黄。凤山可是生来巧,合着黄金铸子昂。【琴川赵凤山明府亦深为推许。

同向【《蓝采和像》】书生【《论诗第三十首》】渭川【《乔夫人墨竹三首》之二】乐府【《同严公子大用东园赏梅》】青女【《已亥十一月十三日》】素娥【《中秋雨夕》】凤山【《代州门外南楼二首》之二】合着【《论诗三十首》之八

所见今知胜所闻,却惭诗垒不能军。十年旧隐抛何处,一片灵台欲付君。只恐春丛笑迟暮,惜无佳句答殷勤。长安多少貂裘客,毫末清妍子细分。

所见【《大名赠答张简之》】却惭【《赵汲古南园》】十年【《怀州子城晚望少室》】一片【《赠訾子野高士三章》之二】只恐【《野菊座主闲闲公命作》】惜无【《同希颜卿叔即事二首》之一】长安【《息轩杨秘监行雪图》】毫末【《寄杜莘老三首》之二

益津杂忆二十五首

阆仙八首

烂醉元都旧有期,及时行乐恨君迟。功名富贵知何物,儿女青红又一时。杨柳搀春出新意,樱桃和露亸繁枝。此中未是无佳句,裁剪春风入小诗。

烂醉【《留赠丹阳王炼师三章》之二】及时【《过邯郸四絶》之二】功名【《感寓》】儿女【《人日有怀愚斋张兄纬文》】杨柳【《东园晚眺》】樱桃【《高平道中望陵川二首》之二】此中【《药山道中二首》之一】裁剪【《咏缾中杂花七首》之七

自省枯槎是客星,短长亭是断肠亭。天围平野莽无际,酒怯新秋醉易醒。秾李尚须羞粉艶,素娥无意惜娉婷。相思命驾非君事,絮帽冲风日再经。

自省【《赠萧汉杰》】短长【《出都》】天围【《■〈氵隐〉亭同麻知几赋》】酒怯【《约严侯泛舟》】秾李【《张邨杏花》】素娥【《己亥十一月十三日雪晴,夜半读书山东龛看月》】相思【《留别仲泽》】絮帽【《十一月五日暂往西张》

琵琶心事曲中论,去日攀车余泪痕。佛土休将凡境比,冰崖唯觉暮烟屯。只嫌憨笑无人管,留着残妆伴酒尊。惆怅良辰又相误,与君此别叹何言。

琵琶【《俳体雪香亭杂咏十五首》之九】去日【《高平道中望陵川二首》之一】佛土【《台山杂咏十六首》之八】冰崖【《送周帅梦卿之关中二首》之一】只嫌【《杏花》】留着【《张邨杏花》】惆怅【《寄答溪南诗老辛愿敬之》】与君【《女几山避兵送李长源归关中》

林园近与六街邻,同是天涯万里身。已就湖山揽奇秀,也随风土变真淳。秋鸿社燕飘零梦,酒榼书囊浩荡春。君问新居在何许,樱桃才得缀芳辰。【阆仙于客冬由梁家园移寓樱桃斜街。

林园【《赵汲古南园》】同是【《惠崇芦雁三首》之三】已就【《梁都运乱后,得故家所藏〈无尽藏〉卷子》】也随【《商正叔〈役陇山行役图〉二首》之一】秋鸿【《寄答赵宜之,兼简溪南诗老》】酒榼【《赠张致远》】君问【《戏题新居二十韵》】樱桃【《杏花二首》之二

日吉时良利动迁,旃车辘辘共流年。谁知拂月披风意,不到柴烟粪火边。东道漫悲梁苑客,藤溪空负子猷船。庵名未便遮藏得,晚岁邻居□有缘。【客冬,曹水部等招余,移寓于增福准提庵。

日吉【《送穷》】旃车【《秋江晓发图》】谁知【《赋粹中师竹拂子》】不到【《论诗三首》之一】东道【《哭樊师》】藤溪【《夜宿秋香亭,有怀木庵英上人》】庵名【《周才卿拙庵》】晩岁【《寄史同年二首》之二

红妆翠盖惜风流,美酒清歌结胜游。云意旋装行路景,雁声仍带海门秋。高吟大醉无虚日,身去心留不自由。不是西风苦留客,为谁一步一回头。

红妆【《杏花杂诗》第十三首】美酒【《探花词五首》之四】云意【《十月二十日雪中过石岭关》】雁声【《■〈氵隐〉亭同麻知几赋》】高吟【《跋酒门限邵和卿归图》】身去【《初发潞州》】不是【《为鲜于彦鲁赋十月菊》】为谁【《癸巳五月三日北渡三首》之一

燕宿莺喧处处通,新郎走马杏园红。渠家王谢堂前惯,谁在琼瑶世界中。碧玉清流水仙府,秋千红索海棠风。螺台剩有如川酒,到手金杯不放空。【余抵霸台后,得丁解元辈书云:陆阆仙于四月十二日合卺,王浣香于二十日合卺。

燕宿【《梁园春五首》之四】新郎【《雪行图》】渠家【《益都宣抚田侯器之燕子图》】谁在【《十月二十日雪》】碧玉【《蟾池》】秋千【《雪岸鸣■〈酓鸟〉》】螺台【《吕国材家醉饮》】到手【《赠别孙德谦》

楚楚儿郎小小娘,芙蓉脂肉紫霞浆。从教上界多官府,郄被何人较短长。三尺丝桐尽堪老,一瓯春露澹相忘。因君唤起思乡意,陶令田园先己荒。

楚楚【《续小娘歌十首》之八】芙蓉【《乐天不能忘情图二首》之二】从教【《过寂通庵别刘丈》】郄被【《论诗第三十首》】三尺【《智仲可月下弹琴图》】一瓯【《密公寳章小集》】因君【《送杜招府抚归西山》】陶令【《别董德卿》

浣香四首

春风过水略无痕,梦里旗亭雪拥门。莫把声华动台阁,暂教泾渭各清浑。玉壶水鉴藏胸臆,末节繁文费讨论。浮议至今犹汹汹,寒梅空自怨黄昏。

春风【《周才卿拙庵》】梦里【《乞酒示皇甫季真》】莫把【《送张书记子益从□相公北上》】暂教【《论诗三十首之一》】玉壶【《赠萧炼师公弼》】末节【《刘□用可庵二首》之一】浮议【《送弋唐佐、董彦宽南归》】寒梅【《张邨杏花》

小雨斑斑浥曙烟,寸肠西去似绳牵。何时约我百壶酒,他日酬君九府钱。共爱鲜明照秋色【浣香名桂林】,偶成期会殆天怜。也应嫌被红尘涴,今在长安若个边。【一本作班班

小雨【《山中寒食》】寸肠【《吴子英家灵照图二首》之一】何时【《刘远笔》】他日【《觅神霄道士古铜爵》】共爱【《野菊座主命作》】偶成【《望卢氏西南熊耳岭》】也应【《黄花峪十絶句》之九】今在【《怀叔能》

别意春江谁短长,此回情话独难忘。春雷谩说惊坯户,落月无言满屋梁。衣上风沙叹憔悴,画中亭榭亦清凉。当时笑伴今谁在,知是何人与点妆。【久闻春雷名噪西部,尚未晤也。

别意【《醉中别陈季渊》】此回【《与同年敬鼎臣宿顺天天宁僧舍》】春雷【《秋成》】落月【《五月十一日追怀樗轩老》】衣上【《羊肠坂》】画中【《覃彦清飞雨亭横披》】当时【《留赠丹阳王炼师三章》之一】知是【《同漕司诸人赋红梨花二首》之二

门阑喜色到崔卢,一颂椒花更有余。世外原无众香国,花阴真是小华胥。画眉卢女娇无奈,緑发修郎玉不如。早晚扁舟载烟雨。白云闲伴五溪鱼。

门阑【《龎都运山水》】一颂【《乔夫人彩绣仙人图》】世外【《云岩》】花阴【《醉猫图二首》之二】画眉【《杏花二首》之一】緑发【赠修端卿、张去华、韩君杰三人六首》之三】早晚【《渡湍水》】白云【《马坊泠大师清真道院三首》之一

何玩月二首

素月流空散紫烟,玉壶冰簟酒如川。空令姓氏喧时辈,合着丹青与世传。摇笔尚堪凌浩荡,题诗端为发幽妍。相逢莫话支机石,寂寞菱花仍半边。

素月【《宿神霄北庵梦中作》】玉壶【《无尘亭二首》之二】空令【《再到新卫》】合着【《题李庭训所藏〈雅集图〉二首》之二】摇笔【《明日作》】题诗【《野菊座主闲闲公命作》】相逢【《赠萧汉杰》】寂寞【《后芳华怨》

一片灵台状亦难,多情常带楚梅酸。吸残灏霰瑶窗晓,散尽冰花碧海干。万叠寒云度归雁,六铢仙帔想骖鸾。尘埃长路仍回首,落日东园独倚栏。

一片【《赠写真田生二首》之二】多情【《眉二首》之二】吸残【《燕府白兔》】散尽【《明日作》】万叠【《别周卿弟》】六铢【《秀隐君山水为范庭玉赋》】尘埃【《出山》】落日【《东园晚眺》

蒋云谷

緑娇红小不胜怜,多窃时名亦偶然。长白风烟最潇洒,吴儿洲渚是神仙。撑肠文字五干卷,试手清凉第一篇。满谷春云更堪喜,尽饶梅事得春偏。

緑娇【《杏花杂诗十三首》之三】多窃【《再题写真》】长白【《绣江泛舟有怀李郭二公》】吴儿【《济南杂诗十首之四》】撑肠【《密公寳章小集》】试手【《台上杂咏十六首》之一】满谷【《云岩》】尽饶【《官园探梅同康显之赋》

张蟾桂

素艶来从月姊家,嫩香新粉玉交加。只应芳树知人意,暂马红尘拂鬓华。纪瑞定谁增旧谱,炼颜应自有丹砂。眼看桃李飘零尽,自是人间日易斜。

素艶【《赋瓶中杂花七首》之五】嫩香【《墨竹扇头》】只应【《张邨杏花》】暂为【《昆阳二首》之一】纪瑞【《追赋定襄周帅梦卿家秋日牡丹》】炼颜【《为鲜于彦鲁赋十月菊》】眼看【《杏花杂诗十三首》之六》】自是【《同梅溪赋秋日海棠二首》之一

杨润卿

王后卢前旧往还,去年名姓在窗间。胜游每恨隔千里,【润卿最为江别驾、刘指挥所推许,今江赴南河,刘游山左。】隐雾难教见一斑。但喜诗章多俊语【别驾临行,以润卿赠行诗见示】颇思尊酒慰衰颜。剧谈不尽平生意,纔得云林半日闲。

王后【《别覃怀幕府诸君二首》之二】去年【《俳体雪香亭杂咏十五首》之四】胜游【《绣江泛舟有怀李郭二公》】隐雾【《东平送张圣与北上》】但喜【《徐威卿相过同李辅之赠别二首》之二】颇思【《又解嘲二首》之一】剧谈【《过希颜故居四首》之二】纔得【《登珂山寺三首》之三

蒋韵兰

七十鸳鸯五十弦,芳兰谁为发幽妍。虚传庾信凌云笔,送与天公折聘钱。图上风烟有潇洒,座中人物半神仙。殷勤留着花稍露,未展幽香已可怜。【《此首拟题小影》

七十【《无题二首》之一】芳兰【《春日半山亭游眺》】虚传【《吕国材家醉饮》】送与【《洛阳卫良臣以星图见贶漫赋三诗》之二》】图上【《秀隐君山水》】座中【《宿神霄北庵梦中作》】殷勤【《同儿辈赋未开海棠花二首》之一】未展【《宫园探梅与康显之同赋》

张竹圃

緑发张郎名姓新,豪华落尽只天真。云窗雾阁有今夕,王后卢前尽故人。不见连城沽白璧,暂来闲处避红尘。无端种下青青竹,桃李从今不算春。

緑发【《赠张润之》】豪华【《花光梅》】云窗【《听姨女乔夫人鼓风入松》】王后【《赠王仙翁道成》】不见【《冀京父》】暂来【《溪上》】无端【《俳体雪香亭杂咏十五首》之八】桃李【《同梅溪赋秋日海棠二首》之二

潘桂馥

小山丛桂姓名香,稽阮经行旧有乡。百草千花遇春雨,琼枝玉蕊静年芳。水南水北相逢在,行雨行云有底忙。良酝暂留王绩醉,此回歌笑重难忘。

小山【《答定斋李兄》】稽阮【《别覃幕府请君二首》之二】百草【《题德恒斋》】琼枝【《同漕司诸人赋红梨花二首》之二】水南【《送李同年德之归洛西二首》之一】行雨【《中秋雨夕》】良酝【《送吴子英之官东桥且为解嘲》】此回【《别董德卿》

蔡莲舫

楼前谁唱緑腰催,嫁与桃花不用媒。重碧总夸燕市酒,习仙虚筑汉宫台。灵椿丹桂偶相值,落日行云一望开。日棹扁舟藕花里,小雏先与唤迎来。【客秋,莲舫倩谭蕊仙来招领。

楼前【《闻歌怀京师旧游》】嫁与【《无题二首》之二】重碧【《乙未正月九日立春》】习仙【《十月》】灵椿【《岳家千里驹》】落日【《游天坛杂诗十三首》之六】日棹【《济南杂诗十首》之十】小雏【《孝纯宛邱迁奉》

朱香云

石泉崖蜜破松黄,竹放新稍欲过墙。那得冰壶贮秋月,且烧银烛看红妆。河亭笑语归陈迹,陌上游人醉几场。一片朝云不成雨,能红能白更能香。

石泉【《空山何巨川虚白庵二首》之二】竹放【《刘光甫内乡新居》】那得【《下黄榆岭》】且烧【《中秋雨夕》】河亭【《别康显之》】陌上【《戊子正月晦日,内乡西城游眺》】一片【《芳华怨》】能红【《同漕司诸人赋红梨花二首》之二

田祥龄

随宜梳洗尽风流,似为良辰散客愁。留得寒螀泣秋月,胜于骑鹤上扬州。风光流转何多态,零落栖迟复此游。可是田郎心独苦,小诗供作锦缠头。

随宜【《杏花杂诗十三首》之五】似为【《即事呈邦彦》】留得【《隋故宫行》】胜于【《寄答仰山谦长老》】风光【《人日有怀愚斋张兄纬文》】零落【《■〈氵隐〉亭同麻知几赋》】可是【《世宗御书田不伐望月婆罗门引》】小诗【《杏花杂咏》第十三首

孙影莲二首

世事都销酒半醺,药笼仙品正须君。如何长伴王居士,寄谢东邻范史云。潭影乍从明处见,荷香偏向雨中闻。只缘山远无来客,今古仙凡此地分。

世事【《寄英上人》】药笼【《大名赠答张简之》】如何【《前高山杂诗七首》之五】寄谢【《白屋》】潭影【《石门》】荷香【《赵汲古南园》】只缘【《空山何巨川虚白庵二首》之二】今古【《武元直〈秋江罢钓图〉》

緑净红香梦已空,偶从天巧见神功。青云有路人看老,祖道无诗鬼亦穷。谁与渠侬洗寒乞,更应熏染费春工。桃花一簇开无主,羡煞孙郎马首东。【时范部郎儗赎影莲出籍

緑净【《祖唐臣所藏〈樗轩书册〉二首》之一】偶从【《台山杂咏十六首》之三】青云【《送武诚之往渼陂》】祖道【《汴梁除夜》】谁与【《赠答张教授仲》】更应【《赋瓶中杂花七首》之二】桃花【《留赠丹阳王炼师三章》之二】羡煞【《赠别孙德谦》

赠刘朗玉二首

别似刘君住玉华,緑云晴雪间红霞。黄杨旧厄三年闰,【余自甲子报罢,旅怀落拓,故晤朗玉独迟。】银烛光摇半夜花。化国楼台接瀛海,春风桃李是谁家。接篱倒着容山简,剩着新诗到处夸。【是夕治具,因浣香招饮,余于席间大醉。

别似【《同希颜钦叔玉华谷还会善寺卽事二首》之二】緑云【《台山杂咏十六首》之七】黄杨【《送曹干臣》】银烛【《西斋夜宴》】化国【《寒食》】春风【《吕国材家醉饮》】接篱【《赵汲古南园》】剩着【《出东平》

几处春风揭绣帘,【三庆部常以一班分唱数处,俗名分包戏,朗玉常疲于奔命焉。】云间箫鼓夜厌厌。画图只爱残妆好,风露还疑此夜添。且就同游尽佳客,也应有意醉淘潜。长年自笑情缘在,说着浮名梦亦嫌。

几处【《梁园春五首》之二】云间【《秋风怨》】画图【《甲辰三月旦日以后杂诗三首》之二】风露【《癸卯望宿中霍道院》】且就【《黄华谷十絶句》之二】也应【《辛亥九月未见菊》】长年【《杏花杂诗十三首》之三】说着【《三乡时作》

吴双林

忆着分明下笔难,两枝新緑倚高寒。风光烂熳供欢席,灯火青荧语夜阑。乞与云烟相媚妩,要从明润细寻看。凭君莫惜尊前醉,自笑平生被眼谩。

忆着【《眉二首》之二】两枝【《陈德元石竹二首》之一】风光【《甲辰三月旦日以后杂诗三首》之三】灯火【《晨起》】乞与【《天涯山》】要从【《晴景图》】凭君【《甲辰三月旦日以后杂诗三首》之一》】自笑【《东山四首》之二

章喜林

李下何妨也整冠,怪来歌酒百无欢。尽饶姚魏知名早,暗认曹刘可是难。【曹水部、刘指挥虽经赏识,而未倾倒也。】佳节屡从愁里过,【余尝置酒招之、因病不至。】写生何似镜中看。酒船早晚东行办,为说将军礼数宽。【常于某游府昆玉席间晤之。

李下【《题山谷小艳诗》】怪来【《东园晚眺》】尽饶【《紫牡丹三首》之一】暗认【《益都宣抚田侯器之〈燕子图〉》】佳节【《同严公子大用东园赏梅》】写生【《燕府白兔》】酒船【《寄希颜二首》之二】为说【《即事》

朱雪琴

白雪朱弦一再行,虚堂淅淅掩霜清。飞来野鹤聊堪喜,独爱寒梅恐未平。黄菊有情留小饮,还丹无用说长生。邯郸枕上人初觉,尊酒相逢意自倾。

白雪【《听姨女乔夫人鼓风入松》】虚堂【《秋怀》】飞来【《九日登定平涌云楼故基》】独爱【《杏花二首》之二】黄菊【《答赵宜之兼简溪南老诗》】还丹【《和仁卿演太白诗意二首》之一】邯郸【《送杜招抚归西山》】尊酒【《答石子章因送其行》

冯天然

曾将心事许烟霞,无复张骞犯斗槎。借暖定谁留翠被,换根元自有灵砂。栖迟零落无颜色,文采风流有故家。谁念田文座中客,不来坚坐看纷华。

曾将【《题〈山亭会饮图〉二首》之二】无复【《吕国材家醉饮》】借暖【《为鲜于鲁赋十月菊》】换根【《同梅溪赋秋日海棠二首》之一】栖迟【《送张君美往南中》】文采【《赠高君用》】谁念【《蛟龙引》】不来【《西斋夜宴》

顾长松

长松千种欲摩天,百草千花雨露偏。阵马风樯见豪举,【《长松既工昆曲,又能作掌上舞,所演多慷慨节烈诸传奇。】青钱白璧买芳年。天公不禁人间酒,世上初无物外缘。剩着新诗记今夕,不来同作饮中仙。

长松【《王学士熊岳图》】百草【《台山杂咏十六首》之八】阵马【《送刘子东游》】青钱【《去岁君远游送仲梁出山》】天公【《醉后》】世上【《前高山杂诗七首》之五】剩着【《已亥十一月十三日雪晴,夜半读书山东龛看月》】不来【《绣江泛舟,有怀李郭二公》

陶柳溪

燕脂浓抹蜡痕新,金粉轻粘蝶翅匀。林影池烟设清供,柳塘花坞静无尘。空劳结伴归莲社,谁是东篱采菊人。剩着新诗记今夕,不来同醉五更春。

燕脂【《同儿辈赋未开海棠二首》之一】金粉【《紫牡丹三首》之一】林影【《别覃怀幕府诸君二首》之二】柳塘【《贾漕东城中隐堂》】空劳【《追怀曹征君》】谁是【《采菊图二首》之二】剩着【《与冯吕饮秋香亭》】不来【《药正卿饷酒》

施文鹿

掌上宁儿玉刻成,岂知谈笑得新名。多情丹杏知人意,瘦杀寒梅枉自清【是日浣香亦在座】。世外华胥谁复梦,就中秋蝶最关情。凭君莫问题诗客,孤负松风入砚声。【文鹿因徐参军索诗于余。

掌上【《卽事》】岂知【《徐威卿将往高唐同李辅之赠别二首》之二】多情【《浑源望湖川,见百叶杏花三首》之二】瘦杀【《甲辰三月旦日以后杂诗三首》之二】世外【《江亭会饮图》】就中【《东平李汉卿草虫卷二首》之二】凭君【《太乙莲舟图三首》之二】孤负【《赋南中杨生玉泉墨》

朱素春

洛阳桃李几番新,密露轻尘细洒匀。荡荡青天非向日,离离花影澹生春。只缘造物偏留意,比似全开更恼人。为向长安旧游道,黄金牢锁玉麒麟【素春一名麒麟。

洛阳【《追録旧诗二首》之二】密露【《甲辰三月旦日以后杂诗三首》之三】荡荡【《徐威卿相过同李辅之赠别二首》之一】离离【《惠崇芦雁三首》之三】只缘【《紫牡丹三首》之二】比似【《赋瓶中杂花七首》之六】为向【《刘光甫内乡新居》】黄金【《换得云台帖喜而赋诗》

补赠鲁云卿

求凰一曲鬓丝长,无复题诗寄草堂。玉树瑶林照春色,物华天寳借余光。【云卿名龙官】东君去作谁家客,彩胜空期某氏郎。每恨闻名不相识,却来闲处看春忙。

求凰【《王子文琴斋》】无复【《追怀曹征君》】玉树【《去岁君远游送仲梁出山》】物华【《别覃怀幕府诸君二首》之二】东君【《杂着四首》之四】彩胜【《清明日改葬阿辛》】每恨【《跋酒门限邵和乡醉归图》】却来【《戊子正月晦日,内乡西城游眺》

自题《片羽集》后十首

纸尾题诗一慨然,客怀牢落五更天。花中谁有张萱笔,俯仰随人亦可怜。

纸尾【《息轩〈秋江捕鱼图〉三首》之三】客怀【《榆杜硖口邨早发》】花中【《冠氏赵庄赋杏花四首》之一】俯仰【《论诗三十首》之廿一

小阑春事自升平,次第开花郄有情。倒凤颠鸾金粟尺,每从游戏得天成。

小阑【《紫牡丹三首》之二】次第【《冠氏赵庄赋杏花四首》之四】倒凤【《赠荅张教授仲》】每从【《胡寿之待月轩三首》之三

百过新篇卷又披,殷勤那为惜花枝。纵横正有凌云笔,何处而今更有诗。【同时名噪者,若陈桂林、王国香等三十余人尚未补赠》

百过【《寄谢常君卿》】殷勤【《杂着四首》之二】纵横【《论诗三十首》之廿一】何处【《李仲华〈湍流高树图〉二首》之二

惨淡经营有许功,一番桃李又春风。长门谁买千金赋,世俗论量恐未公。

惨淡【《夏山风雨图》】一番【《汴梁除夜》】长门【《白屋》】世俗【《过希颜故居四首》之二

未分枯槎是客星,案头多负读书萤。真书不入今人眼,一醉狂歌且自听。

未分【《约严侯泛舟》】案头【《过三乡女几邨追怀辛敬之二首》之一】真书【《论诗三十首》之十三】一醉【《醉后》

本无奇骨负功名,共笑诗人太瘦生。六月高楼汗如雨,为君忙了竟无成。

本无【《出鄂州》】共笑【《自题二首》之一】六月【《杨秘监〈雪谷早行图〉》】为君【《伦镇道中见槐花》

了郄逋悬百不忧,高天厚地一诗囚。世间妾妇争相妬,留待才情赵倚楼。【赵明府与余去取略同,今归琴川。

了却【《镇平即事》】高天【《论诗三十首》之十八】世间【益都宣抚田侯器之〈燕子图〉》】留待【《胡叟〈楚山清晓图〉》

侯门书卷欲谁亲,晕碧裁红点缀匀。自读旧题还自笑,可怜无补费精神。

侯门【《洛阳卫良臣以星图见贶漫赋三诗》之一】晕碧【《论诗三首》之三】自读【《善应寺五首》之四】可怜【《论诗三十首》之二十九

巫峡归云底处寻,燕城名酒足浮沈。黄金炼岀相思句,还尽平生未足心。

巫峡【《岀京》】燕城【《别纬文兄》】黄金【《自菊潭丹水还寄崧前故人》】还尽【《游天坛杂诗十三首》之七

无才无德只痴顽,四海虚名祗汗颜。纸尾不须题姓氏,诗狂他日笑遗山。

无才【《乙卯端四日感怀》】四海【《别覃怀幕府诸君二首》之一】纸尾【《□微刘丈山水为济川赋》】诗狂【《天涯山》

集选句二首

松坪居士

珍裘非一腋,哲匠感萧晨。异代可同调,新声妙入神。阳阿奏奇舞,腾步蹑飞尘。永日行游戏,端为谁苦辛。

秋风吹广陌,平楚正苍然。兰泽多芳草,时来亮急弦。朝霞迎白日,皓腕约金钱。极宴娱心意,众工归我妍。

集玉溪生句六首

闲泉居士

自有仙才自不知,收将凤纸写相思。明珠可贯须为佩,谁与蜘蛛乞巧丝。

今朝歌管属檀郎,亦要天花作道场。更阅前题已披卷,尽知三十六鸳鸯。

用尽陈王八斗才,不知迷路为花开。何当共剪西窗烛,一寸相思一寸灰。

绣檀回枕玉雕锼,与近高窗卧听秋。湘竹千条为一束,不知供得几多愁。

久留金勒为回肠,万里西风夜正长。着破蓝衫出无马,未妨惆怅是清狂。

一年生意属流尘,并觉今朝粉态新。顾我有怀同大梦,可堪无酒又无人。

集遗山句

丽渔散人

展读新诗眼倍明,诸郎难弟复难兄。卷中甚欲题诗句,五字韦郎画不成。

梦寐西南一径斜,小红谁记上林花。情知一段幽闲趣,酒伴相逢饮倍加。

万灶元珠一唾轻,裁红晕碧助春情。眼明今日题诗处,满纸清风月旦评。

歌音袅袅度冷风,偏近骚人怅望中。不必相思解销骨,酒尊能得几回同。

好句端如緑绮琴,春风纤指十三星。燕南赵北留诗卷,窈窕朱弦寂寞心。

飘零无物慰天涯,好句真堪字字夸。一语调君君莫笑,儿童他日记通家。

集剑南句

蓉塘居士

频报园花照眼明,每因覊旅惬幽情。风鬟雾鬓归来晚,小草新诗取次成。

列屋娥眉不足夸,未妨随事作生涯。东风忽送笙歌近,何处如今更有花。

常记东园按舞时,矮笺匀碧緑唐诗。个中疑是忘忧处,唤作清闲亦自欺。

为爱名花抵死狂,尚能寻句答年光。丈夫入手皆勋业,终胜登楼望故乡。

卽今万事付茫茫,时向湖桥看戏场。小市莺花常痛饮,本来无事却成忙。

但知相遇且衔杯,犹解逢花眼蹔开。占尽人间清絶事,已公茅屋赋诗来。

安得元龙百尺楼,锦茵银烛按梁州。京尘日念家山乐,别是天涯一段愁。【君在吴下,曾于半塘置緑云楼,以赠侍书秀英,故及之。

即集集中句

东阳瘦生

剩醉酴醿十日春,豪华落尽只天真。黄杨旧厄三年闰,同是天涯万里身。【甲子同下北闱

末节繁文费讨论,却见诗垒不能军。长安谁买千金赋,世事都销酒半醺。

裁剪春风入小诗,樱桃和露亸繁枝。胜游每恨隔千里,百过新篇卷又披。

琼枝玉蕊静年芳,同向春风舞一场。潦倒本无明日计,却来闲处看春忙。

求凰一曲鬓丝长,乐府金钗十二行。【余近作《燕台十二花词》】每恨闻名不相识,书生技痒爱论量。

似为良辰散客愁,红妆翠盖惜风流。当时笑伴今谁在?【谓凤山,虞山,小约山右。】留待才情赵倚楼。【凤山、小约虽出都,余每有所见、或得近作,必从邮筒寄,知凤山冬杪春初将赴铨矣。因集中两及之,故云。

集玉溪生句

远亭外史

不拣花朝与雪朝,暂凭樽酒送无憀。此声肠断非今日,惟有衣箱染未销。

春松秋菊可同时,芳桂当年各一枝。神女生涯原是梦,非关宋玉有微辞。

隔得卢家白玉堂,众仙同日咏霓裳。从来此地黄昏散,肠断斑骓送陆郎。

年少因何有旅愁,不知身世自悠悠。相逢一笑怜疎放,更醉谁家白玉钩。

怅望银河吹玉笙,繁花疑是月中生。不知桂树在何处,未必圆时卽有情。

锦瑟惊弦破梦频,寳钗何日不生尘。岂知为雨为云处,月里依稀更有人。

集玉溪生句

红豆词人

日下繁香不自持,清秋一首杜秋诗。自探典籍忘名利,濩落生涯独酒知。

一树浓姿独看来,自缘烟水恋平台。只知解道春来瘦,用尽陈王八斗才。

人生何处不离羣,睡鸭香炉换夕熏。忆事怀人兼得句,欲书花叶寄朝云。

出云清梵想歌筵,对影闻声己可怜。闻道神仙有才子,五云章色破巴笺。

促漏遥钟动静闻,覊雌长共故雄分。嗟予久抱临卭渴,每到城东忆范云。【谓范农部

不教容易损年华,少得团圆足怨嗟。独想道衡歌思苦,将来拟并洛阳花。

再集三十首,赠刘琴浦诸人

魏紫姚黄有重名,翻嫌金屑翳双明。刘郎也是人间客,犹欠风琴一再行。【刘琴浦,惟于范公子席间怱怱一晤。

魏紫【《杏花杂诗十三首》之十二】翻嫌【《台山杂咏十六首》之十】刘郎【《论诗三十首》之三】犹欠【《胡寿之待月轩三首》之三

袨服华妆着处逢,六街歌鼓待晨钟。鉴湖春好无人赋,惭愧云间陆士龙。【陆鉴桥甫自南来,故集中遗漏。

袨服【《京都元夕》】六街【《汴梁除夕》】鉴湖【《论诗三十首》之十六】惭愧【《寄杨飞卿》

了却香严一系缘,骅骝争道渺翩翩。休将人物轻题品,犹欠张郎白玉鞭。【余寓焦岩时,已识张瑞元,乙丑重九,重晤于燕台,故前诗未及。

了却【《赋粹中师竹拂子》】骅骝【《送辅之仲庸还大梁》】休将【《西山楼为王仲理赋二首》之二】犹欠【《探花词五首》之三

草堂人物列仙臞,杯酒殷勤兴不孤。桂树秋香月三五,喜于沧海得遗珠。【前集已成,始晤桂芬。

草堂【《追用座主闲闲公韵,上致政冯内翰二首》之二】杯酒【《寄杜华老三首》之三】桂树【《世宗御书田不伐望月婆罗门引》】喜于【《寄答飞卿》

鹤发松姿余典型,天将五福畀康宁。卷中甚欲题诗句,好就川妃问乞灵。【木石山人为潘五福索诗

鹤发【《紫微刘文山水为济川赋》】天将【《郑州上致政贾右丞相公》】卷中【《题商梦卿家晦道堂二首》之二】好就【《晋溪》

乐府新声出绮裘,莺儿调舌弄娇柔。北人不拾江西唾【弋腔本出自江西】,合在元龙百尺楼。【小铁笛道人谓:韩四喜巧言如簧,自是确评。

乐府【《追録洛中旧作》】莺儿【《杨柳》】北人【《自题〈中州集〉后五首》之二】合在【《论诗三十首》之十八

兜罗绵界寳光云,凭仗儿童一问君。试向云间望光彩,丰山孤秀出尘氛。【沈秀云声容絶妙,而年最稚,席间无小伴不能致也。

兜罗【《台山杂咏十六首》之九】凭仗【《游天坛杂诗十三首》之五】试向【《内相杨文献公哀挽三章》之三】丰山【《十日登丰山》

旬月无由一往还,因君我亦爱西山。诗翁自有无声句,时到霜林紫翠间。【翠竹寓西城,曾于刘指挥席间一晤。

旬月【《寄女严三首》之二】因君【《赠李春卿》】诗翁【《〈雪谷早行图〉二章》之一】时到【《右丞文献公着色鹿图》

袅袅熏风扇影间,攒青叠翠几何般。周侯见说应相笑,石緑香煤澹澹闲。【周翠林以黛云为字,卽余所私赠。

袅袅【《探花词五首》之一】攒青【《金山》】周侯【《春日书怀呈刘经川》】石緑【《眉二首》之二

玉镜修眉十二环,緑云红雪拥三山。一般踈影黄昏月,兴在青林杳霭间。【长安评艳,以江秀南为梅花。庆林祥林俱系秀南弟子,同寓三山堂。

玉镜【《金山》】緑云【《梁园春五首》之三】一般【《杏花二首》之一】兴在【《望苏门》

博士真堪补太元,明窗开卷亦欣然。十年紫禁烟花绕,试手东风第一篇。【友人作《燕台较花録》,以陈意卿为冠。

博士【《李屏山挽章二首》之二】明窻【《太乙莲舟图三首》之三】十年【《过应州》】试手【《官园探梅,同康显之赋》

巷语街谈总入诗,燕南剩有桂林枝。北城佳处径行徧,落日飞鸿一线迟。【陈桂林于新秋始晤,故前诗未及。

巷语【《杨焕然生子四首》之二】,燕南【《追怀赵介叔》】,北城【《济南杂诗十首》之九】,落日【《永宁南原秋望》】。

日照春山花满烟,山中多少地行仙。人间只道黄金贵,买尽青山不用钱。【顾春山蔼然可亲,所与游无俗容。

日照【《春日半山亭游眺》】山中【《台山杂咏十六首》之十二】人间【《无题二首》之一】买尽【《前高山杂诗七首》之五

白发刘郎老更痴,殷勤酿酒趁花期。当时膝上王文度,小景风流恰入时。【王国香,常于友人刘君席上见之。

白发【《杂着四首》之一】殷勤【《寄史同年二首》之一】当时【《题张彦寳〈陵川西溪图〉》】小景【《李仲华〈湍溪高树图〉二首》之二

一夕西庵笑语温,只留孤影伴黄昏。青旗知是谁家酒,从此张村卽赵村。【赵庆龄年稚,而自命不凡。

一夕【《超然王翁》】只留【《长寿山居元夕》】青旗【《杏花杂诗十三首》之四】从此【《张村杏花》

百壶清酒未消忧,乞与云休百自由。试遣红妆映银烛,后身还有化身愁。【云林神似郁芬馆主人,故云。

百壶【《赠荅同年敬鼎臣》】乞与【《寄荅仰山谦长老》】试遣【《杏花杂诗三首》之二】后身【《岳家千里驹》

和气春风四座倾,画眉张遇可怜生。青山归计何时办,过眼十金一唾轻。【闻张凤林不善居积,有一掷千金之习。

和气【《别王使君文从之》】画眉【《赋南中杨生玉泉墨》】青山【《武善夫〈桃溪图〉二章之二】过眼【《东平李汉卿草虫二首》之二

帘下歌童尽雅辞,旧家红线可无疑。仙乡白凤瀛洲近,也被人呼作阿姨。【凤青与韵兰,为异姓兄弟。

帘下【《高平道中望陵川二首》之二】旧家【《真燕二首》之二】仙乡【《寄谢常君卿》】也被【《启母石》

一片春云雨未干,乾坤清气得来难。胎仙不比湘灵瑟,却就禅房觅画看。【琴仙嗜画,尝倩余乞木石山人写生。

一片【陈德元竹石二首》之一】乾坤【《自题〈中州集〉后五首》之三】胎仙【《听姨女乔夫人鼓风入松》】却就【《归义兴侍者溪山萧寺横轴》

王翰何缘得买邻,六朝琼树掌中春。凭君记取题诗处,碌碌翻随十九人。【玉生最为王内翰赏识

王翰【《寄叔能兄》】六朝【《离着四首》之三】凭君【《郭熙溪山秋晚二首》之二】碌碌【《帝城二首》之一

青山真得几时分,沙浦空明行暮云。却忆广陵刘老子,此生何计得随君。【刘明府曾倾倒合浦,今踪迹甚踈。

青山【《寄英上人》】沙浦【《渡湍水》】却忆【《前高山杂诗七首》之六】此生【《石门》

星斗龙门姓氏新,眼明惊见楚江春。写生正有徐熙在,难状灵台下笔亲。【徐太史为杨楚卿乞诗

星斗【《寄叔能兄》】眼明【《钱过庭〈烟溪独钓图〉二首》之一】写生【《杏花落后公韵得归字》】难状【《耀卿西山归隐三首》之二

邂逅诗翁得胜游,膝前文度更风流。珠围翠绕三花树,一道云光插素秋。【胡比部同王倚云小集,影莲、庆龄俱在座。

邂逅【《玉溪》】膝前【《王学士熊岳图》】珠围【《书贻第三女珍》】一道【《游天坛杂诗十三首》之九

梦里琼枝十二楼,相从许久重相留。长安张敞号眉妩,空对红尘忆旧游。【张蘅香神似冷香校书

梦里【《卫州感事二首》之一】相从【《别周卿弟》】长安【《南冠行》】空对【《望崧少二首》之二

鞍马怱怱去复还,【谓耿明府】一巵芳酒且开颜。人间自有交枝玉,常在瑶林照映间。【宋玉林最为耿明府赏识

鞍马【《丹霞下院同仲泽赋》】一巵【《留赠丹阳玉炼师三章》之一】人间【《赋瓶中杂花七首》之五】常在【《则覃怀幕府诸君二首》之一

酒面飞来片片春,凌波长恐袜生尘。吉祥止处无余物,留在秦音已可人。【韩吉祥,系关中人。

酒面【《杏花二首》之二】凌波【《紫牡丹三首》之一】吉祥【《空山何巨川虚白庵二首》之一】留在【《商正叔陇山后图二》

可能仙掌不相招,【余本有关中之役,缘亲老未去。】瘦损春风十万条。不似南桥骑马日,小红灯影莫相撩。【余以《送灯》一出始晤全福。

可能【《送周帅梦卿之关中二首》之二】瘦损【《杏花杂诗十三首》之十】不似【《续小娘歌十首》之五】小红【《春夕》

兴到穷探亦未涯,吴儿洲渚记仙家。不知雾阁云窗晚,犹恨分香入棣华。【九如系瑞元之弟

兴到【《同希颜钦叔玉华各分韵二首》之二】吴儿【《寒食》】不知【《乔夫人墨竹二首》之一】犹恨【《追赋定襄周帅梦卿家秋日牡丹》

天将文笔付家传,独恨无人作郑笺。马上哦诗无好语,明珠真见抵深渊。【族弟东桥同平阳郑君为吴蕙卿乞诗,因补赠。

天将【《宋周日生子三首》之二】独恨【《论诗三十首》之十二】马上【《北归经朝歌感寓三首》之一】明珠【《过诗人李长源故居》

暗中摸索总非真,败笔成邱死不神。谁画风流王李郝,异时真是卷中人。【谓王秀峯,李双喜、郝双翠,皆经遗漏。

暗中【《论诗三十首》之十一】败笔【《洛阳卫良臣以星图见贶漫赋三诗》之一】谁画【《题李庭训所藏〈雅集图〉二首》之二】异时【《耀卿〈西山归隐图〉三首》之二

附丽渔散人赠章喜林句

彩胜空期某氏郎,且烧银烛看红妆。试评掌上明珠价,却被何人较短长。

所见今知胜所闻,惜无佳句答殷勤。剧谭不尽平生意,毫末清研仔细分。

落月无言满屋梁,此回情话独难忘。相思命驾非君事,行雨行云有底忙。

忆着分明下笔难,要从明润细寻看。凭君莫问题诗客,李下何妨也整冠。

来青阁主人集遗山句,作《片羽集》,一时诸名花争以有诗为荣,诚胜事也。集中人,余惟于章氏杏仙最为心赏。然祗于梨园演剧时一见,酒间席畔从未把晤。丙寅新正,饮陆阆仙酒,招之不至,更余酒散,带醉过访,红烛光中,流波婉转,脉脉含情,益令人倾倒。因卽集集中句,得四絶以奉一笑。

丙寅花朝。集得遗山杏花诗四首。再赠章杏仙来青又稿

应接纷纷又浃旬,西园红艳眼中新。皇州春色浓于酒,从此他乡不算春。

攒头真似与春争,可是东君别有情。传语春风好将护,寳儿原是太憨生。

桃李前头一树春,烟光水色画难真。天真不到铅华笔,未放黄徐下笔亲。【借用紫牡丹句

纷纷红紫不胜稠,春动香生百自由。看尽春风不回首,每逢花处尽迟留。

《片羽集》终

上次编辑于:
贡献者: ruguoaaa
评论
  • 按正序
  • 按倒序
  • 按热度
Powered by Waline v2.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