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七谏
楚辞章句卷十三
汉 王逸 撰
七谏章句第十三
初放
沈江
怨世
怨思
自悲
哀命
谬谏
《七谏》者,东方朔之所作也。谏者,正也,谓陈法度以谏正君也。古者,人臣三谏不从,退而待放。屈原与楚同姓,无相去之义,故加为《七谏》,殷勤之意,忠厚之节也。或曰:《七谏》者,法天子有争臣七人也。东方朔追悯屈原,故作此辞,以述其志,所以昭忠信,矫曲朝也。
初放
平生于国兮【平屈原名也
】
长于原壄【髙平曰原埛外曰野言屈原少生于楚国与君同朝长而见逺弃于山野伤有始而无终也
】
言语讷譅兮【出口为言相荅曰语讷者钝也譅者难也
】
又无彊辅【言已质性忠信不能巧利辞令言语讷钝复无彊友党辅以保达已志也
】
浅智褊能兮闻见又寡【褊狭也寡少也屈原多才有智博闻逺见而言浅狭者是其谦也
】
数言便事兮见怨门下【门下喻亲近之人也言已数进忠言陈便宜之事以助治而见怨恨于左右欲害已也
】
王不察其长利兮卒见弃乎原壄【言懐王不察己忠谋可以安国利民反信谗言终弃我于原野而不还也
】
伏念思过兮无可改者【言已伏自思念行无过失可改易也
】
羣众成朋兮上浸以惑【上谓君也浸稍也言佞人相与羣聚朋党成众君稍以惑乱而不自知也
】
巧佞在前兮贤者灭息【灭消也言佞臣巧好其言顺意承防旦夕在于君前而使忠贤之士心懐恐惧吞声小语消灭謇謇之气以避祸患也
】
尧舜圣已没兮孰为忠直【言尧舜圣明今已没矣谁为尽忠直也
】
髙山崔巍兮【崔巍髙貌
】
水流汤汤【汤汤流貌言已仰视髙山其形崔巍而不知頽弛俛视水流汤汤流行而不知竭自伤不如山水之性身将颠沛也
】
死日将至兮与麋鹿同坈【陂池曰坈言已年嵗衰老死日将至不得处国朝辅政治而与麋鹿同坈鸟兽同伍将坠防坈穽不复久也
】
块鞠兮【块独处貌匍匐为鞠
】
当道宿【夜止曰宿言已孤独无耦块然独处鞠然匍匐当道而踬卧无所栖宿也
】
举世皆然兮余将谁告【举与也言举当世之人皆行佞伪当何所告我忠信之情
】
斥逐鸿鹄兮【鸿鹄大鸟
】
近习鸱枭【防枭恶鸟
】
斩伐橘柚兮【橘柚美木
】
列树苦桃【苦桃恶木言君亲近贪贼奸恶之臣而逺仁贤之臣也
】
便娟之修竹兮寄生乎江潭【便娟好貌屈原以竹自喻言有便娟长好之竹生于江水之潭被防润泽而茂盛自恨放流而独不防君之惠也
】
上葳蕤而防露兮【葳蕤盛貌防蔽也
】
下泠泠而来风【泠泠清凉貌言竹被润泽上则葳蕤而防蔽雾露言上能有所覆也下则泠泠清凉可休庇也以言已徳上能覆葢于君下能庇廕于民
】
孰知其不合兮若竹栢之异心【竹心空屈原自喻志通达也栢心实以喻君闇塞也言已性达道徳而君闭塞其志不合若竹栢之异心也
】
往者不可及兮【谓圣明之王尧舜禹汤文武也
】
来者不可待【欲须贤君年齿已老命不可待也
】
悠悠苍天兮莫我振理【悠悠忧貌振救也言已忧愁思想则呼苍天言已懐忠正而君不知羣下无有救理我之侵寃者
】
窃怨君之不寤兮吾独死而后已【言已私怨懐王用心闇惑终不觉寤令我独抱忠信死于山野之中而已
】
沉江
惟往古之得失兮【言己思念古者人君得道则安失道则危禹汤以王桀纣以亡
】
览私微之所伤【伤害也言已又观人君私爱佞谗受其微言伤害贤臣者国以危殆也楚之无极呉之宰噽是也
】
尧舜圣而慈仁兮后世称而弗忘【言尧舜所以有圣明之徳者以任贤能慈爱百姓故民至今称之也
】
齐桓失于専任兮夷吾忠而名彰【夷吾管仲名也管仲将死戒桓公曰竪刁自割易牙烹子此二臣不爱其身不慈其子不可任也桓公不从使専国政桓公卒二子各欲立其所傅公子诸公子并争国乱无主而桓公尸不棺积六十日虫流出户故曰失于専任夷吾忠而名著也
】
晋献惑于孋姬兮申生孝而被殃【已解于九章篇中
】
偃王行其仁义兮荆文寤而徐亡【荆楚也徐偃王国名也周宣王之舅申伯所封也诗曰申伯畨畨既入于徐周衰其后僭号称王也偃谥也言徐偃王修行仁义诸侯朝之三十余国而无武备楚文王见诸侯朝徐者众心中觉悟恐为所并因兴兵击之而灭徐也故司马法曰国虽强大忘战必危葢谓此也
】
纣暴虐以失位兮周得佐乎吕望【卒怒曰暴贼善曰虐言殷纣暴虐以失其位周得吕望而有天下也
】
修往古以行恩兮封比干之丘陇【小曰丘大曰陇言武王修先古之法敬爱贤能克纣封比干之墓以彰其徳宣示四方也
】
贤俊慕而自附兮日浸淫而合同【才敌千人为俊淫多貌也言天下贤能英俊慕周之徳日来亲附浸淫盛多四海并合皆同志也
】
明法令而修理兮兰芷幽而有方【言周家选贤任士官得其人法令修理故幽隠之士皆有嘉名也
】
苦众人之妬予兮【言已患苦楚国众人妬我忠直欲害已也
】
箕子寤而佯狂【箕子纣之庻兄见比干谏而被诛则被髪佯狂以脱其难也
】
不顾地以贪名兮心怫郁而内伤【言己欲效箕子佯狂而去不顾楚国之地贪忠直之名念君闇昧心为伤痛怫郁而伤病也
】
聨蕙芷以为佩兮过鲍肆而失香【言仁人聫结蕙芷芬香之草服之于身过鲍鱼之肆则失其性而不芬香也以言己积累忠信为谗人所毁失其忠名也
】
正臣端其操行兮反离谤而见攘【谤讪也攘排也言正直之臣端其心志欲以辅君反为谗人所谤讪身见排逐而逺放也
】
世俗更而变化兮伯夷饿于首阳【言当世俗人皆改其清洁化为贪邪当若伯夷饿于首阳而身垂功名也
】
独亷洁而不容兮叔齐久而逾明【叔齐伯夷弟也言己独行亷洁不容于世虽饥饿而死幸若叔齐久而有荣名也
】
浮云陈而蔽晦兮使日月乎无光【言谗佞陈列在侧则使君不聪明也
】
忠臣贞而欲諌兮谗防毁而在旁【言忠臣正其心欲谏其君谗毁在旁而不敢言也
】
秋草荣其将实兮微霜下而夜降【微霜杀物以喻谗谀言秋时百草将实微霜夜下而杀之使不得成熟也以言谗人晨夜毁已亦将害已身使其忠名不得成也
】
商风肃而害生兮【商风西风肃急貌
】
百草育而不长【言秋气起则西风急疾而害生物使百草不得盛长以言君今急促刬伤百姓使不得保其性命也
】
众并谐以妬贤兮孤圣特而易伤【言众佞相与并同以妬贤者虽有圣明之智孤特无助易伤害也
】
懐计谋而不见用兮岩穴处而隠藏【士曰隠寳曰藏言已懐忠信之计不得列见独处岩穴之中隠藏而已
】
成功隳而不卒兮【隳壊也
】
子胥死而不【言子胥为吴伐楚破郢谋行功成后用谗言赐劔弃死故言死而不也
】
世从俗而变化兮随靡风而成行【言当世之人见子胥被害则变心从俗以承上意若风靡而羣聚成行而罗列
】
信直退而毁败兮虚伪进而得当【言信直之臣被防谮毁而身败弃虚伪之人进用在位而当显职也
】
追悔过之无及兮岂尽忠而有功【言君进用虚伪之臣则国倾危追而自悔亦无所及也已欲尽忠直之节终不能成其功也
】
废制度而不用兮务行私而去公【言在位之臣废先王之制度务从私邪背去公正争欲求利也
】
终不变而死节兮惜年齿之未央【言己执守清白而死忠直终不变节惜年齿尚少夀命未尽而将夭逝也
】
将方舟而下流兮兾幸君之发蒙【大夫方舟士特舟蒙僮蒙也言我将方舟随江而浮兾幸懐王开其蒙惑之心而还已也
】
痛忠言之逆耳兮恨申子之沈江【申子伍子胥也呉封之于申故号为申子也哀痛忠直之言忤逆君耳使之恚怒若申胥谏呉王杀而沈之江流也
】
愿悉心之所闻兮遭值君之不聪【悉尽也聴逺曰聪言已欲尽忠竭其所闻陈列政事遭值懐王闇不聪明而不见纳也
】
不开寤而难道兮不别横之与纵【纬曰横经曰纵言君心常惑而不可开寤语以政道尚不别缯布经纬横纵不能知贤愚亦明矣
】
聴奸臣之浮说兮絶国家之久长【言君好聴邪说之臣虚言浮说以自误乱将絶国家累世久长之禄也
】
灭规榘而不用兮背绳墨之正方【言君为政灭先圣之法度而不施用背弃忠直之臣以自倾危
】
离忧患而乃寤兮若纵火于秋蓬【蓬蒿也秋时枯槁言君信任佞防不虑艰难卒遭忧患然后乃觉若放火于秋蒿不可救制也
】
业失之而不救兮尚何论乎祸凶【言君施行业已失道身将危殆尚复论国之祸凶岂不晚哉
】
彼离畔而朋党兮独行之士其何望【言彼谗佞相与朋党并食重禄独行忠直之士当复何望宜穷困也
】
日渐染而不自知兮【稍积为渐污变为染
】
秋毫微哉而变容【鋭毛为毫夏落秋生言君用谗邪日以渐染随之变化而不自知若秋毫更生其容微而日长大也
】
众轻积而折轴兮原咎杂而累重【咎过也言车载众轻之物以折其轴而不可乗其过咎由重絫杂载众多之故也以言国君聴用羣小之言则壊败法度而自倾危也
】
赴湘沅之流澌兮恐逐波而复东【言已心清洁不能久居浊世故赴湘沅之水与流澌俱浮恐遂乗波而东入大海也
】
懐沙砾而自沈兮不忍见君之蔽壅【砾小石也言已所以懐沙负石甘乐死亡自沈于水者不忍久见懐王壅蔽于谗佞也
】
怨世
世沈淖而难论兮【沈没也淖溺也
】
俗岒峨而防嵯【岒峨防嵯不齐貌言时世之人沈没财利用心淖溺不论是非不别忠佞风俗毁誉髙下防嵯贤愚合同上不任贤化使然也
】
清泠泠而殱灭兮【清泠泠以喻洁白殱尽也灭消也
】
溷湛湛而日多【溷湛湛喻贪浊也言泠泠清洁之士尽弃销灭不见论用贪浊之人进在显位日以盛多
】
枭鸮既以成羣兮鹤弭翼而屏移【言贪狠之人并进成羣亷洁之士敛节而退也
】
蓬艾亲入御于床笫兮【笫牀箦也以喻亲密
】
马兰踸踔而日加【马兰恶草也踸踔暴长貌也加盛也言蓬蒿萧艾入御房中则马兰之草踸踔暴长而茂盛也以言佞謟见亲近则邪伪之徒踊跃而欣喜也
】
弃捐药芷与杜衡兮余奈世之不知芳何【言弃捐芳草忠正之士当奈世人不知贤何
】
何周道之平易兮然芜秽而险戏【险戏犹言倾危也言周家建立徳化其道平直公方所履无失而言芜秽倾危者心惑意异也以平直为倾危则以忠正为邪枉也诗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
髙阳无故而委尘兮【髙阳帝颛顼也委尘坋尘也言帝颛顼圣明克让然无故被尘翳言与帝共工争天下也
】
唐虞防灼而毁议【防污也灼炙也犹身有病人防灸之言尧舜至圣道徳扩被尚防灸谤毁言有不慈之过卑父之累也
】
谁使正其真是兮【言佞人妄论以善为恶乃非讪圣王当谁使正其真伪乎已以忠被罪固其宜也
】
虽有八师而不可为【八师谓禹稷契皋陶伯夷倕益防也言尧舜有圣贤之臣八人以为师傅不能除去虚伪之谤平疾谗之辞也
】
皇天保其髙兮后土持其久【言皇天保其髙明之姿不可逾越也后土持其久长不可掘发也贤人守其志分亦不可倾夺也
】
服清白以逍遥兮偏与乎英异色【英纯黒也以喻贪浊言己被服芬香履修清白偏与贪浊者异行不可同趣也
】
西施媞媞而不得见兮【西施美女也媞媞好貌也诗曰好人媞媞也
】
母勃屑而日侍【母丑女也勃屑犹媻姗膝行貌言西施媞媞仪容姣好屏不得见毋丑恶反得媻姗而侍左右以言亲近小人斥逐君子也
】
桂蠧不知所淹留兮【桂蠧以喻食禄之臣也言桂蠹食芬香居髙显不知留止妄欲移徙则失甘美之木亡其处也以言众臣食君之禄不建忠信妄行佞謟亦将失其位防其所也
】
蓼虫不知徙乎葵菜【言蓼虫处辛烈食苦恶不能知徙于葵菜食甘美终以困苦而癯瘦也以喻已修洁白不能变志易行以求禄位亦将终身贫贱而困穷也
】
处湣湣之浊世兮今安所达乎吾志【言已居浊溷之世无有达我清白之志也
】
意有所载而逺逝兮固非众人之所识【识知也言已心载忠正之志欲逺去以求贤人君子固非众人所能知也
】
骥踌躇于輂兮【踌躇不行貌
】
遇孙阳而得代【孙阳伯乐姓名也言众人不识骐骥以驾败车则不肯进遇伯乐知其才力以车代之则至千里流名徳也以言俗人不识已志亦将遇明君建道流化垂功业也
】
吕望穷困而不聊生兮遭周文而舒志寗戚饭牛而商歌兮桓公闻而弗置【皆解于离骚经
】
路室女之方桑兮【路室客舍也
】
孔子过之以目侍【言孔子出游过于客舍其女方采桑一心不视喜其贞信故以自侍
】
吾独乖剌而无当兮【乖差也刺邪也
】
心悼怵而耄思【耄乱也九十曰耄言古贤俊皆有遭遇我独乖差与时邪刺故心中自伤怵愓而思志为耄乱
】
思比干之恲恲兮【恲恲忠直之貌
】
哀子胥之慎事【子胥临死曰抉吾两目置呉东门以观越兵之入也死不忘国故言慎事也
】
悲楚人之和氏兮献寳玉以为石遇厉武之不察兮羌两足以毕斮【斮防也昔卞和得寳玉之璞而献之楚厉王或毁之以为石王怒防其左足武王即位和复献之武王不察视又防其右足和乃抱宝泣于荆山之下悲极血出于是暨成王乃使玉人攻之果得美玉世所谓和氏之璧也或曰两足毕索索尽也以言玉石易别于忠佞尚不能知已之获罪是其常也
】
小人之居势兮【志狭智少为小人也
】
视忠正之何若【言小人智少虑狭茍欲承顺求媚以居位势视忠正之人当何如乎甚于草芥也
】
改前圣之法度兮喜嗫嚅而妄作【嗫嚅小语谋私貌也言小人在位以其愚心改更先圣法度背违仁义相与耳语谋利而忘造虚伪以谮毁贤人也
】
亲谗谀而疏贤圣兮讼谓闾娵为丑恶【讙哗为讼闾娵好女也言君亲信谗谀之臣斥逐忠正背先圣法度众人讙哗之讼以好为恶心惑意迷而不自知也
】
惀近习而蔽逺兮孰知察其黒白【言君近謟谀习而信之蔽逺贤者言不见用谁当知已之清白彼之贪浊也
】
卒不得效其心容兮安眇而无所归薄【薄附也言己放流不得内竭忠诚外尽形体东西眇眇无所归附也
】
専精爽以自明兮晦冥冥而壅蔽【言己専壹忠情竭尽耳目之精明欲以助君而为佞人之所壅蔽不得进也
】
年既已过大半兮然輡轲而留滞【輡轲不遇也言己年已过五十而輡轲沈滞卒无所逄遇也
】
欲髙飞而逺集兮恐离罔而灭败【罔以喻法言己欲髙飞逺止他方恐遭罪法以防败忠厚之志也
】
独寃抑而无极兮伤精神而寿夭【寿命夭也
】
皇天既不纯命兮余生终无所依【依保也
】
愿自沈于江流兮絶横流而径逝宁为江海之泥涂兮安能久见此浊世【言己思委命于江流沈为泥涂不忍久见贪浊之俗也
】
怨思
贤士穷而隠处兮廉方正而不容【言时贪乱者众贤者隠蔽亷正之士不能容于世也
】
子胥諌而靡躯兮比干忠而剖心子推自割而饱君兮徳日忘而怨深【已解于九章
】
行明白而曰黒兮荆棘聚而成林【荆棘多刺以喻谗贼言巳修行清白皎然日明而谗人聚而蔽之谓之暗昧使不得通也
】
江离弃于穷巷兮蒺藜蔓乎东厢【廧序之东为东厢以言贤者弃捐闾巷小人亲近左右也
】
贤者蔽而不见兮谗防进而相朋枭鸮并进而俱鸣兮鳯皇飞而髙翔【言小人相举而论议贤智隠而深藏也
】
愿壹往而径逝兮道壅絶而不通【言己思壹见君尽忠言而遂径去障蔽于谗佞而不得至也
】
自悲
居愁懃其谁告兮独永思而忧悲【言己放在山泽心中愁苦无所告愬长忧悲而已
】
内自省而不慙兮操愈坚而不衰【言已自念懐抱忠诚履行清白内不慙于身外不媿于人志愈坚固不衰懈也
】
隠三年而无决兮嵗忽忽其若頽【言已放在山野满三年矣嵗月迫促去若頽下年且老也古者人臣三諌不从待放三年君命还则复无则遂行也
】
怜余身不足以卒意兮兾一见而复归【言已自怜身老不足以终志意幸复一见君陈忠言还乡邑也
】
哀人事之不幸兮属天命而委之咸池【咸池天神也言已自哀不能修人事以见爱于君属禄命于天委之神明而已
】
身被疾而不闲兮【闲差也
】
心沸热其若汤【言已修行仁义身反被病而不闲差忧道不立心中怛然而气热若汤之沸也
】
氷炭不可以相并兮【并并也
】
吾固知乎命之不长【言氷见炭则消炭得氷则灭以喻忠佞不可并处则相伤害固知我命之不得长久将消灭也
】
哀独苦死之无乐兮惜予年之未央【自哀惜死年尚少也
】
悲不反余之所居兮恨离予之故乡【不得归郢见故居也
】
鸟兽惊而失羣兮【飞者为鸟走者为兽
】
犹髙飞而哀鸣【言鸟兽失其羣偶尚哀鸣相求以刺同位之人曽无相念之意也
】
狐死必首丘兮夫人孰能不反其真情【真情本心也言狐狸之死犹向丘穴人年老将死谁有不思故乡乎言己犹甚也
】
故人疏而日忘兮新人近而俞好【言旧故忠臣日以疏逺谗防新人日近而见新也
】
莫能行于杳防兮孰能施于无报【言众人谁能有执心正行于杳防之中施于无报之人乎言皆苟且而行以求利也
】
苦众人之皆然兮乘回风而逺游【言己患苦众人皆行茍且故乘风而逺去也
】
凌恒山其若陋兮【凌乗也恒山北岳也陋小也
】
聊愉娯以忘忧【言己乘腾髙山以为痹小陟险犹易聊且偷乐以忘悲忧也
】
悲虚言之无实兮【谗言无诚君不察也
】
苦众口之铄金【已解于九章中
】
过故乡而一顾兮泣歔欷而霑衿【言己逺行犹思楚国而悲泣也
】
厌白玉以为靣兮【厌着也
】
懐琬琰以为心【言己施行清白心靣若玉内外相副
】
邪气入而感内兮施玉色而外淫【淫润也言谗邪之言虽自内感己志而犹不变玉色外润而内愈明也
】
何青云之流澜兮微霜降之防防【防防盛貌诗云零雨其防言遭佞人羣聚造作虚辞君政用急天早下霜则害草木伤其真节也
】
徐风至而徘徊兮疾风过之汤汤【风为号令言君命寛则风舒风舒则已徘徊而有还志也令急风疾则巳惶遽欲急去也
】
闻南藩乐而欲往兮【藩蔽也南国诸侯为天子藩蔽故称藩也
】
至防稽而且止【防稽山名也言己闻南国饶乐而欲往至防稽山且休息也
】
见韩众而宿之兮问天道之所在【韩众仙人也天道长生之道也
】
借浮云以送予兮载雌霓而为旌【旌旗也有铃为旌也
】
驾青龙以驰鹜兮班衍衍之冥冥【言极疾也
】
忽容容其安之兮超慌忽其焉如【不知所之也
】
苦众人之难信兮愿离羣而逺举【举去也言苦见俗人多言无信不可据任故愿离众而逺去也
】
豋峦山而逺望兮【峦小山也
】
好桂树之冬荣【南方有不死之草北方有不泽之氷也
】
观天火之炎兮聴大壑之波声【大壑海水也言己仰观天火下覩海水心愁思也
】
引八维以自道兮【天有八维以为纲纪也
】
含沆瀣以长生【言己乃擥持八维以自导引含沆瀣之气以不死也
】
居不乐以时思兮食草木之秋实【秋实谓枣栗之属也
】
饮菌若之朝露兮构桂木而为室【言饮食洁清所处芬香也
】
杂橘柚以为囿兮列新夷与椒桢【杂聚众善以自修饬也
】
鹍鹤孤而夜号兮哀居者之诚贞【言鹍鸡鸧鹤大鸟犹知贤良哀惜己之履行正直而不施用也
】
哀命
哀时命之不合兮伤楚国之多忧【言己自哀生时禄命好行公正不与君合怜伤楚国无有忠臣国家多忧也
】
内懐情之洁白兮遭乱世而离尤【言己懐洁白之志以得罪过于众人也
】
恶耿介之直行兮世溷浊而不知【言众人恶明正之直士以君闇昧不知用之故也
】
何君臣之相失兮上沅湘而分离【言谗佞害己使明君放逐忠臣上下分离失其所也
】
测汨罗之湘水兮【汩水在长沙罗县下注湘水中
】
知时固而不反【言己沈身汨水终不还楚国也
】
伤离散之交乱兮遂侧身而既逺【遂去而流迁也
】
处舍之幽门兮穴岩石而窟伏【岩穴也言己修徳不用欲伏岩穴之中以自隠载也
】
从水蛟而为徒兮与神龙乎休息【自喻徳如蛟龙而潜匿也
】
何山石之崭岩兮灵魂屈而偃蹇【言山石髙岩非己所居灵魂偃蹇难止欲去之也
】
含素水而防深兮日眇而既逺【素水白水也言虽逺行不失清白之节也
】
哀形体之离解兮神罔两而无舍【罔两无所据依貌也舍止也自哀身体陆离逺行解倦精神罔两无所据依而舍止也
】
惟椒兰之不反兮【椒子椒也兰子兰也
】
魂迷惑而不知路【言子椒子兰不肯反己魂魄迷不知道路当何如也
】
愿无过之设行兮虽灭没之自乐【言愿设陈已行终无过恶虽身没名灭犹自乐不改易也
】
痛楚国之流亡兮哀灵修之过到【言懐王之过已至于恶楚国将危亡失贤之故也
】
固时俗之溷浊兮志瞀迷而不知路【瞀闷也迷惑也言己遭遇乱世心中烦惑不知所行也
】
念私门之正匠兮【匠教也
】
遥渉江而逺去【言己念众臣皆营其私相教以利乃以其邪心欲正国家之事故已逺去也
】
念女嬃之婵媛兮涕泣流乎于悒【于悒増难貌也已解于离骚经
】
我决死而不生兮虽重追吾何及【言亦无所复还也
】
戏疾瀬之素水兮望髙山之蹇产【言己履清白其志如水虽遇弃放犹志仰髙逺而不解也
】
哀髙丘之赤岸兮遂没身而不反【言己哀楚有髙丘之山其岸峻崄赤而有光明伤无贤君将以阽危故沈身于湘流而不还也
】
谬谏
怨灵修之浩荡兮【已解于离骚经
】
夫何执操之不固【操志也固坚也言己念懐王信用谗佞志数变移而不坚固也
】
悲太山之为隍兮【隍城下池也易曰城复于隍也
】
孰江河之可涸【涸塞也言太山将頽为池以喻君且失其位用心迷惑过恶已成若江河之决不可涸塞也
】
愿承闲而効志兮恐犯忌而干讳【所畏为忌所隠为讳干触也言己愿承君间暇之时竭効忠言恐犯上忌触众人讳而见刑诛也
】
卒抚情以寂寞兮然怊怅而自悲【怊怅怅貌也言己终抚我情寂寞不言然怊怅自恨心悲毒也
】
玉与石而同匮兮【匮匣也
】
贯鱼眼与珠玑【圜泽为珠亷隅为玑以言君不知贤愚忠佞之士犹杂鱼眼与珠玑同贯而不别也
】
驽骏杂而不分兮【驽钝马也良马为骏也
】
服罢牛而骖骥【在辕为服外騑为骖言君选士用人杂用驽骏不异贤愚若驾罢牛骖以骐骥才力殊也
】
年滔滔而日逺兮【滔滔行貌
】
寿冉冉而俞衰【自伤不遇年衰老也
】
心悇憛而烦寃兮【悇憛忧慼貌也
】
蹇超揺而无冀【蹇辞也招揺不安也言己自念年老心中悇憛超揺不安终无所冀望也
】
固时俗之工巧兮灭规榘而改错却骐骥而不乗兮策驽骀而取路当世岂无骐骥兮诚无王良之善驭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驹跳而逺去【皆已解在九辩
】
不量凿而正枘兮恐榘矱之不同【已解于离骚经也
】
不论世而髙举兮恐操行之不调【调和也言人不论世之贪浊而髙举清白之行恐不和于俗而见憎于众也
】
弧弓弛而不张兮【弛解
】
孰云知其所至【言弧弓虽强弛而不张谁知其力之所至乎以言贤者不在职亦不知其才徳也
】
无倾危之患难兮焉知贤士之所死【言国无倾危之难则不智贤士之伏节死义也
】
俗推佞而进富兮节行张而不着贤良蔽而不羣兮朋曹比而党誉邪枉说饰而多曲兮正法弧而不公【弧戾也言世俗之人推佞以为贤进富以为能故君之正法胶戾不用众皆背公而向私也
】
直士隠而辟匿兮谗防登乎明堂【明堂布政之宫也言忠直之士隠身辟匿谗防之人反登明堂而为政也
】
弃彭咸之娯乐兮【言弃彭咸清洁之行娯乐风俗则为贪佞也
】
灭巧倕之绳墨【言工灭巧倕之绳墨则枉直失其制也言君背先王之法则自乱惑也
】
菎蕗杂于黀蒸兮【枲翮曰黀煏竹曰蒸言持菎蕗香直之草杂于黀蒸烧而燃之则不识于物也以言取忠直弃之林野亦不知贤也
】
机蓬矢以射革【矢箭也言张强弩之机以蓬蒿之箭以射犀革之盾必摧折而无所能入也言使愚巧任政必致荒乱无所能成也
】
驾蹇驴而无策兮【蹇跛也策棰也
】
又何路之能极【极竟也言君任驽顿之臣使在显职如驾跛蹇之驴又无鞭棰终不竟道将倾覆也
】
以直鍼而为钓兮又何鱼之能得【言君不能以礼敬聘请贤者犹以直鍼钓鱼无所能得也
】
伯牙之絶兮【伯牙子鼓琴也
】
无钟子期而聴之【钟子期识音者也言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絶不肯复鼓以世无知音也言己不遇明君识忠直者亦宜钳口而不语言也
】
和抱璞而泣血兮安得良工而剖之【和下和也剖犹治也已解于上篇
】
同音者相和兮【谓清浊也
】
同类者相似【谓好恶也以言君清明则洁白之士进君闇昧则贪浊之人用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羣分
】
飞鸟号其羣兮鹿鸣求其友【同志为友言飞鸟登髙木志意喜乐则和鸣求其羣而呼其耦鹿得美草口甘其味则求其友而号其侣也以言在位之臣不思贤念旧曽不若鸟兽也诗曰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又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
故叩宫而宫应兮弹角而角动【叩撃也弹揳也宫角五音也言叩撃五音各以其声感而相应也以言君求仁则仁至修正则下直也
】
虎啸而谷风至兮【虎阳物也谷风阳气也言虎悲啸而吟则谷风至而应其类也以言君修徳行正则百姓随而化也
】
龙举而景云往【龙介虫隂物也景云大云而有光者云亦隂也言神龙将举陞天则景云覆而扶之辅其类也言君好贤士则英俊往而并集也
】
音声之相和兮言物类之相感也【言鸟兽相呼云龙相感无不应其类而从其耦也伤君独无精诚之心以动贤也
】
夫方圜之异形兮执不可以相错【言君性所为不与已合若方与圜不可错杂势不相安也
】
列子隠身而穷处兮【列子古贤士也
】
世莫可以寄托【言列子所以隠佚不仕而穷处者以世多诈伪无可以寄命托身也
】
众鸟皆有行列兮鳯独翺翔而无所薄【已解于九辩
】
经浊世而不得志兮愿侧身岩穴而自托【言已厯贪浊之世终不得展其志意但甘处岩穴之中而隠伏也
】
欲阖口而无言兮尝被君之厚徳【阖闭也言己欲闭口结舌而不复言以尝被君之厚禄故不能黙也
】
独便悁而懐毒兮愁郁郁之焉极【言忧愁之无穷也
】
念三年之积思兮愿一见而陈词【思一见君而陈忠言也
】
不及君而骋说兮【骋驰也
】
世孰可为明之【言己不及贤君而骋极忠说则时世闇蔽无可为明真伪也
】
身寝疾而日愁兮【寝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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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沉抑而不扬【言己身被疾病卧而愁思自伤忠诚沈抑而不得扬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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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莫可与论道兮悲精神之不通【言当世之人无可与议事君之道者哀我精神所志而不得通于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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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曰鸾皇孔鳯日以逺兮【孔孔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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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鳬驾鹅鸡鹜满堂坛兮【髙殿敞扬为堂平场广坦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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鼃黾游乎华池【鼃虾蟇也华池芳华之池也言君推逺孔鳯斥逐贤智畜养鹅鹜亲近小人满于堂庭鼃黾谕谗谀弄口得志也
】
騕褭奔亡兮腾驾槖驼鈆刀进御兮遥弃太阿【騕褭骏马太阿利劔也言君放逺騕褭英俊之士而驾槖驼任使罢驽顿朽之人而弃明智之士也
】
拔搴芝兮【芝神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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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树芋荷橘柚萎枯兮【橘柚美木也
】
苦李旖旎【旖旎盛貌也言君乃防去芝草贱弃橘柚种植芋荷养育苦李爱重小人斥逐君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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甂瓯登于明堂兮【甂瓯瓦器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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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鼎潜乎深渊【周鼎夏禹所作鼎也左氏传曰昔夏禹之有徳逺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桀有昏徳鼎迁于商商纣暴虐鼎迁于周是为周鼎言甂瓯之器登明堂周鼎反藏于深渊之水言小人任政贤者隠匿也
】
自古而固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言往古嫉妬忠直而不肯进周我何为独怨今世之人乎自慰之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