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九歌
楚辞章句 巻二 九歌
汉 王逸 撰
东皇太一
云中居
湘君
湘夫人
大司命
少司命
东君
河伯
山鬼
国殇
礼防
《九歌》者,屈原之所作也。昔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乐鼓舞,以乐诸神,屈原放逐,窜伏其域,怀忧苦毒,愁思沸郁,出见俗人祭祀之礼,歌舞之乐,其词鄙陋。因为作《九歌》之曲。上陈事神之敬,下见己之冤结,讬之以风谏。故其文意不同,章句杂错而广异义焉。
东皇太一
吉日兮辰良,【日为甲乙,辰为寅卯。
】
穆将愉兮上皇。【穆,敬也。愉,乐也。上皇,谓东皇太一也。言已将修祭祀,必择吉良之日,斋戒恭敬,以宴乐天神也。
】
抚长剑兮玉珥,【抚,持也。玉珥,谓剑镡也。剑者,所以威不轨,卫有徳。故抚持之也。
】
璆锵鸣兮琳琅。【璆、琳琅,皆美玉名也。《尔雅》曰:“有璆琳琅玕焉。”锵,佩声也。《诗》云:“佩玉锵锵。”言已供神有道,乃使灵巫常持好剑以辟邪,要垂众佩,周旋而舞,动鸣五玉,锵锵而和,且有节度也。或曰:糺锵鸣兮琳琅。糺,错也。琳琅,声也。谓带剑佩众多,糺错而鸣,其声琳琅也。
】
瑶席兮玉瑱,【瑶,石之次玉者也。《诗》云:“报之以琼瑶。”
】
盍将把兮琼芳。【盍,何不也。把,持也。琼,玉枝也。言已修饰清洁,以瑶玉为席,美玉为瑱。灵巫何持乎?乃复把玉枝以为香也。
】
蕙肴蒸兮兰藉,【蕙肴,以蕙草蒸肉也。藉,所以藉饭食也。《易》曰“藉用白茅”也。
】
奠桂酒兮椒浆。【桂酒,切桂置酒中也。椒浆,以椒置浆中也。言己供待弥敬,乃以蕙草蒸肴,芳兰为藉,进桂酒椒浆,以备五味也。
】
扬枹兮拊皷,【扬,举也。拊,击也。
】
疏缓节兮安歌,【疏,希也。言肴膳酒醴既具,不敢宁处,亲举枹击鼓,使灵巫缓节而舞,徐歌相和,以乐神也。
】
陈竽瑟兮浩倡。【陈,列也。浩,大也。言己又陈列竽瑟,大倡作乐,以自竭尽也。
】
灵偃蹇兮姣服,【灵,谓巫也;偃蹇,舞貌。姣,好也。服,饰也。
】
芳菲菲兮满堂。【菲菲,芳貌也。言乃使姣好之巫,被服盛饰,举足奋袂,偃蹇而舞。芬芳菲菲,盈满堂室也。
】
五音纷兮繁会,【五音,宫、商、角、征、羽也。纷,盛貌。繁,众也。
】
君欣欣兮乐康。【欣欣,喜貌。康,安也。言己动作众乐,合会五音,纷然盛美,神以欢欣,厌饱喜乐,则身蒙庆祐,家受多福也。屈原以为神无形声,难事易失,然人竭心尽礼,则歆其祀而惠降以祉,自伤履行忠诚以事于君,不见信用而身放弃,遂以危殆也。
】
云中君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兰,香草也。华采,五色采也。若,杜若也。言己将修飨祭,以事云神,乃使灵巫先浴兰汤,沐香芷,衣五采,华衣饰以杜若之英,以自洁清也。
】
灵连蜷兮既留,【灵,巫也。楚人名巫为灵子。连蜷,巫迎神导引貌也。既,已也。留,止也。
】
烂昭昭兮未央。【烂,光貌也。昭昭,明也。央,已也。言巫执事肃敬,奉迎导引,颜貌矜庄,形体连蜷,神则欢喜,必留而止。见其光容烂然昭明,无极已也。
】
蹇将憺兮寿宫,【蹇,词也。憺,安也。寿宫,供神之处也。祠祀皆欲得寿,故名为寿宫也。言云神既至于寿宫,歆飨酒食,憺然安乐,无有去意也。
】
与日月兮齐光。【齐,同也。光,明也。言云神丰隆,爵位尊高,乃与日月同光明也。夫云兴而日月昏,云藏而日月明,故言齐光也。
】
龙驾兮帝服,【龙驾,言云神驾龙也。故《易》曰:“云从龙。”帝,谓五方之帝也。言天尊云神,使之乘龙,兼衣青黄五采之色,与五帝同服也。
】
聊翺游兮周章。【聊,且也。周章,犹周流也。言云神居无常处,动则翱翔,周流往来,且游戏也。
】
灵皇皇兮既降,【灵,谓云神也。皇皇,美貌。降,下也。言云神来下,其貌皇皇,而美有光明也。
】
猋逺举兮云中。【猋,去疾貌也。云中,云神所居也。言云神往来急疾,饮食既饱,猋然远举,复还其处也。
】
览冀州兮有馀,【览,望也。两河之间曰冀州。馀,犹他也。言云神所在高邈,乃望于冀州,尚复见他方也。
】
横四海兮焉穷。【穷极也言云神出入奄忽须臾之间横行四海安有穷极也
】
思夫君兮太息,【君谓云神也
】
极劳心兮忡忡。【忡忡,忧心貌。屈原见云一动千里,周遍四海,想得随从,观望西方,以忘己忧思,而念之终不可得,故太息而叹,心中烦劳而忡忡也。或曰:君,谓怀王也。屈原陈序云神,文义略讫,愁思复至,哀念怀王暗昧不明,则太息增叹,心每忡忡,而不能已也。
】
湘君
君不行兮夷犹,【君,谓湘君也。夷犹,犹豫也。言湘君所在,左沅、湘,右大江,苞洞庭之波,方数百里,群鸟所集,鱼鳖所聚,土地肥饶,又有险阻,故其神常安,不肯游荡,既设祭祀,使巫请呼之,尚复犹豫也。
】
蹇谁留兮中洲?【蹇,词也。留,待也。中洲,洲中也。水中可居者曰洲。言湘君蹇然难行,谁留待于水中之洲乎?以为尧用二女妻舜,有苗不服,舜往征之,二女从而不反,道死于沅湘之中,因为湘夫人也。所留,盖谓此尧之二女也。
】
美要眇兮宜修,【要眇,好貌。修,饰也。言二女之貌要眇而好,又宜修饰也。
】
沛吾乗兮桂舟。【沛,行貌。舟,船也。吾,屈原自谓也。言己虽在湖泽之中,犹乘桂木之船,沛然而行,常香净也。
】
令沅湘兮无波,【沅、湘,水名。
】
使江水兮安流!【言己乘船,常恐危殆。愿湘君令沅、湘无波涌,使江水顺径徐流,则得安也。
】
望夫君兮未来,【君,谓湘君。
】
吹参差兮谁思!【参差,洞箫也。言己供脩祭祀,瞻望于君,而未肯来,则吹箫作乐,诚欲乐君,当复谁思念也。
】
驾飞龙兮北征,【征,行也。屈原思神略毕,意念楚国,愿驾飞龙北行,亟还归故居也。
】
邅吾道兮洞庭。【邅,转也。洞庭,太湖也。言己欲乘龙而归,不敢随从大道,愿转江湖之侧委曲之径,欲急至也。
】
薜荔拍分蕙绸,【薜荔,香草。柏,榑壁也。绸,缚束也。《诗》曰“绸缪束楚”是也。
】
荪桡兮兰旌。【荪,香草也。桡,船小楫也。屈原言己居家则以薜荔榑饰四壁,蕙草缚屋,乘船则以荪为楫棹,兰为旌旗,动以香洁自修饰也。
】
望涔阳兮极浦,【涔阳,江埼名,近附郢。极,远也。浦,水涯也。
】
横大江兮扬灵。【灵,精诚也。屈原思念楚国,愿乘轻舟,上望江之远浦,下附郢之埼,以渫忧患,横度大江,扬己精诚,冀能感悟怀王使还己也。
】
扬灵兮未极,【极,已也。
】
女婵媛兮为余太息。【女谓女媭,屈原姊也。婵媛,犹牵引也。言己远扬精诚,虽欲自竭尽,终无从达,故女媭牵引而责数之,为己太息悲毒,欲使屈原改性易行,随风俗也。
】
横流涕兮潺湲,【潺湲,流貌。屈原感女媭之言,外欲变节,而意不能改,内自悲伤,涕泣横流也。
】
隠思君兮陫侧。【君,谓怀王也。陫,陋也。言己虽见放弃,隐伏山野,犹从侧陋之中,思念君也。
】
桂棹兮兰枻,【棹,楫也。枻,船旁板也。
】
斵冰兮积雪。【斵,斫也。言己乘船,遭天盛寒。举其棹楫,斵斫冰冻,纷然如积雪,言己勤苦也。
】
采薜荔兮水中,【薜荔香草,縁木而生。
】
搴芙蓉兮木末。【搴,手取也。芙蓉,荷华也,生水中。屈原言己执忠信之行,以事于君,其志不合,犹入池涉水而求薜荔,登山缘木而采芙蓉,固不可得也。
】
心不同兮媒劳,【言婚姻所好,心意不同,则媒人疲劳而无功也。屈原自喻行与君异,终不可合,亦疲劳而已也。
】
恩不甚兮轻絶。【言人交接初浅,恩不甚笃,则轻相与离绝。言己与君同姓共祖,无离绝之义也。
】
石濑兮浅浅,【言人交接初浅,恩不甚笃,则轻相与离绝。言己与君同姓共祖,无离绝之义也。
】
飞龙兮翩翩。【屈原忧愁,眺视川水,见石濑浅浅,疾流而下,将有所至,仰见飞龙,翩翩而上,将有所登,自伤弃在草野,终无所登至也。
】
交不忠兮怨长,【交,友也。忠,厚也。言朋友相与不厚,则长相怨恨,言己执履忠信,虽获罪过,不敢怨恨于众人也。
】
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闲,暇也。言君尝与己期,欲共为治,后以谗言之故,更告我以不闲暇,遂以疏远己也。
】
晁骋骛兮江臯,【晁,以喻盛明也。泽曲曰皋。言己愿及晁,明己年盛时,任重驰驱,以行道德也。
】
夕弭节兮北渚。【弭,安也。渚,水涯也。夕以喻衰,言日夕将暮,己已衰老,弭情安意,终志草野也。
】
鸟次兮屋上,【次,舍也。再宿曰信,过信曰次。
】
水周兮堂下。【周,旋也。言己所居,在湖泽之中,众鸟舍止我之屋上,流水周旋己之堂下,自伤与鸟兽鱼鳖同为伍也。
】
捐余玦兮江中,【玦,玉佩也。先王所以命臣之瑞,故与环即还,与玦即去也。
】
遗余佩兮澧浦。【遗,离也。佩,琼琚之属也。言己虽见放逐,常思念君,设欲远去,犹捐玦佩置于水涯,冀君求己,示有还意。
】
采芳洲兮杜若,【芳洲,香草藂生水中之处。
】
将以遗兮下女。【遗,与也。女,阴也,以喻臣,谓己之俦匹。言己愿往芬芳绝异之洲,采取杜若,以与贞正之人,思与同志,终不变更也。
】
时不可兮再得,【言日不再中,年不再盛也。
】
聊逍遥兮容与。【逍遥,游戏也。《诗》曰:狐裘逍遥。言天时不再至,人年不再盛,己年既老矣,不遇于时,聊且逍遥而游,容与而戏,以待天命之至也。
】
湘夫人
帝子降兮北渚,【帝子,谓尧女也。降,下也。言尧二女娥皇、女英,随舜不反,没于湘水之渚,因为湘夫人。
】
目眇眇兮愁余。【眇眇,好貌。余,屈原自谓也。言尧二女仪德美好,眇然绝异,又配帝舜,而乃没命水中。屈原自伤不,遭值尧、舜,而遇暗君,亦将沈身湘流,故曰愁我也。
】
嫋嫋兮秋风,【嫋嫋,秋风揺木貌也。
】
洞庭波兮木叶下。【言秋风疾则草木摇,湘水波而树叶落矣,以言君政急则众民愁,而贤者伤矣。或曰:屈原见秋风起而木叶堕,悲岁徂尽,年衰老也。
】
登白薠兮骋望,【薠,草,秋生,今南方湖泽皆有之。骋,平也。
】
与佳期兮夕张。【佳,谓湘夫人也,不敢指斥尊者,故言佳也。张,施也。言己愿以始秋薠草初生平望之时,脩设祭具,夕早洒扫,张施帷帐,与夫人期歆飨之也。
】
鸟何萃兮苹中,【萃,聚。
】
罾何为兮木上?【罾,鱼网也,夫鸟当集木巅,而言草中,罾当在水中,而言木上,以喻所愿不得,失其所也。
】
沅有芷兮澧有兰,【言沅水之中有盛茂之茝,澧水之内有芬芳之兰,异于众草,以兴湘夫人美好亦异于众人也。
】
思公子兮未敢言。【公子,谓湘夫人也。重以卑说尊,故变言公子也。言己想若舜之遇二女,二女虽死,犹思其神,所以不敢达言者,士当须介,女当须媒也。
】
慌惚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言鬼神慌惚,往来无形,近而视之,仿佛若存,远而望之,但见水流而潺湲也。
】
麋何为兮庭中,【麋,兽名,似鹿也。
】
蛟何为兮水裔?【蛟,龙类也。麋当在山林,而在庭中,蛟当在深渊,而在水涯,以言小人宜在山野,而升朝廷,贤者当居尊官,而为仆隶也。
】
朝驰余马兮江臯,夕济兮西澨。【济,渡也。澨,水涯也。自伤驱驰不出湘潭之间。
】
闻佳人兮召予,【予,屈原自谓也。
】
将腾驾兮偕逝。【偕,俱也。逝,往也。屈原幽居草泽,思神念鬼,冀湘夫人有命召呼,则愿命驾腾驰而往,不待侣偶也。
】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屈原困于世愿筑屈原困于世,愿筑室水中,托附神明而居处也。室水中托附神明而居处也。
】
荪壁兮紫坛,【以荪草饰室壁,累紫贝为室坛。
】
匊芳椒兮盈堂。【布香椒于堂上。
】
桂栋兮兰橑,【以桂木为屋栋,以木兰为榱也。
】
辛夷楣兮药房。【辛夷,香草,以作户楣。药,白芷也。房,室也。
】
罔薜荔兮为帷,【罔,结也。言结薜荔为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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擗蕙櫋兮既张。【檘,析也。以析蕙覆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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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兮为镇,【以白玉镇坐席也。
】
疏石兰兮为芳。【石兰,香草。疏,布陈也。
】
芷葺兮荷屋,【葺,盖屋也。
】
缭之兮杜衡。【缭,缚束也。杜衡,香草。
】
合百草兮实庭,【合百草之华,以实庭中。
】
建芳馨兮庑门。【馨,香之远闻者,积之以为门庑也。屈原生遭浊世,忧愁困极,意欲随从鬼神,筑室水中,与湘夫人比邻而处。然犹积聚众芳以为殿堂,修饰弥盛,行善弥高也。
】
九疑缤兮并迎,【九嶷,山名,舜所葬也。
】
灵之来兮如云。【言舜使九嶷之山神,缤然来迎三女,则百神待送,众多如云也。
】
捐余袂兮江中,【袂,衣袖也。
】
遗余褋兮澧浦。【褋,襜襦也。屈原托兴湘夫人,共邻而处,舜复迎之而去,穷困无所依,故欲捐弃衣物,裸身而行,将适九夷也。
】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汀,平也。远者,谓高贤隐士也。言己虽欲之九夷绝域之外,犹求高贤之士,平洲香草以遗之,与共修道德也。
】
时不可兮骤得,【骤,数。
】
聊逍遥兮容与。【言富贵有命,天时难值,不可数得,聊且游戏,以尽年寿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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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命
广开兮天门,纷吾乗兮𤣥云。【吾谓大司命也言天尊重司命将出游戏则为大开禁开使乗𤣥云而行
】
令飘风兮先驱,【廻风为飘
】
使冻雨兮洒尘。【暴雨为冻雨言司命爵位尊髙出则风伯□雨先驱为拭路也
】
君囘翔兮以下,【回运也言司命行有节度虽乗风雨然徐廻运而来下也
】
逾空桑兮从女。【空桑山名司命所经屈原修履忠贞之行而身放弃将愬神明陈己之寃结故欲逾空桑之山而要司命也
】
纷緫緫兮九州,【緫緫众貎
】
何寿夭兮在予。【予谓司命也言普天之下九州之民诚甚众多其寿考夭折皆自施行所致天诛加之不在于我也
】
髙飞兮安翔,【言司命执持天政不以人言易其则度复徐飞髙翔而行
】
乗清气兮御阴阳。【阴主杀阳主生言司命常乗天清明之气御持万民死生之命也
】
吾与君兮斋速,【吾屈原自谓也斋戒也速疾也
】
道帝之兮九阬。【言已愿修饰急疾斋戒侍从于君导迎天帝出入九州之山兾得陈巳情也
】
灵衣兮披披,【披披长貌
】
玉佩兮陆离。【言已得依随司命被服神衣披披而长玉佩众多陆离而美也
】
壹隂兮壹阳,【隂暧也阳明也
】
众莫知兮余所为。【屈原言已得配神俱行出隂入阳一晦一明众人无縁知我所为作也
】
折疏麻兮瑶华,【疏麻神麻也瑶华玉华也
】
将以遗兮离居。【离居谓隠者也言巳虽出隂入阳渉厯殊方犹思离居隠士将折神麻采玉华以遗与之明己行度如玉不以苦乐易其志也
】
老冉冉兮既极,【极穷
】
不寖近兮愈疏。【寖稍也疏逺也言履行忠信从小至老命将穷矣而君犹疑之不稍亲近而日以疏逺也
】
乗龙兮辚辚,【辚辚车声诗云有车辚辚
】
髙驼兮冲天。【言已虽见疏逺执志弥坚想乗神龙辚辚然而有节度也抗志髙行冲天而驱不以贫困有挫挠也
】
结桂枝兮延竚,【延长也竚立也诗曰竚立以泣
】
羌愈思兮愁人。【言已乗龙冲天非心所乐犹结木为誓长立而望想愈念楚国愁且思也
】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亏歇也言已愁思安可奈何乎愿身行善常若于今无有歇也
】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言人受命而生有当贵贱富贫者是天禄也己独放逐离别不复防合不可为思也
】
少司命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言已供神之室空闲而清净众香之草又环其堂下罗列而生诚司命君所宜幸集也
】
緑叶兮素枝,芳菲菲兮袭予。【袭及也予我也言芳草茂盛吐叶垂华芳香菲菲上及我也
】
夫人兮自有美子,【夫人谓万民
】
荪何以兮愁苦?【荪谓司命也言天下万民人人自有子孙司命何为主握其年命而用思愁苦
】
秋兰兮青青,緑叶兮紫茎。【言已事神崇敬重种芳草茎叶五色芳香益畅也
】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言万民众多美人并防盈满于堂而司命独与我聣而相望成为亲亲也
】
入不言兮出不辞,【言神徃来奄忽入不语言出不诀词其志难知
】
乗回风兮载云旗。【言司命之去乗回风载云旗形貎不可得见
】
悲莫悲兮生别离,【屈原思神略毕忧愁复出乃长叹曰人居世间悲哀莫痛与妻子生别离伤己当之也
】
乐莫乐兮新相知。【言天下之乐莫乐于男女始相知之时也屈原言已无新相知之乐而有生别离之忧也
】
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言司命被服香净徃来奄忽难常值也
】
夕宿兮帝郊,【帝谓天帝
】
君谁须兮云之际?【言司命之去暮宿于天帝之郊谁待于云之际乎幸其有意而顾己
】
与女逰兮九河,冲风至兮水扬波。与女沐兮咸池,【咸池星名葢天池也
】
晞女髪兮阳之阿。【晞干也诗云匪阳不晞阿曲隅日所行也言已愿托司命俱沐咸池干髪阳阿斋戒洁己兾防天祐也
】
望美人兮未来,【美人谓司命也
】
临风怳兮浩歌。【怳失意貎言已思望司命而未肯来临疾风而大歌兾神闻之而来至也
】
孔葢兮翠旌,【言司命以孔雀之趐为车葢翡翠之羽为旌旗言殊餙也
】
登九天兮抚彗星。【九天八方中央也言司命乃陞九天之上抚持彗星欲扫除邪恶辅仁贤也
】
竦长劒兮拥幼艾,【竦执也幼少也艾长也言司命执持长劒以诛絶凶恶拥防万民长少各使得其命也
】
荃独宜兮为民正。【言司命执心公方无所阿私善者祐之恶者诛之故宜为万民之平正也
】
东君
暾将出兮东方,【谓日始出东方其容暾暾而盛大也
】
照吾槛兮扶桑。【吾谓日也槛楯也言东方有扶桑之木其髙万仞日下浴于汤谷上拂其扶桑爰始而登照曜四方日以扶桑为舍槛故曰照吾槛兮扶桑
】
抚余马兮安驱,【余谓日也
】
夜皎皎兮既明。【言日既陞天运转而西将过太隂徐抚其马安驱而行虽幽昧之夜犹皎皎而自明也
】
驾龙辀兮乗雷,【辀车辕也
】
载云旗兮委蛇。【言日以龙为车辕乗雷而行以云为旌旗委蛇而长
】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佪兮顾懐。【言日将去扶桑上而升天则徘徊太息顾念其君也
】
羌色声兮娱人,【娱乐
】
观者憺兮忘归。【憺安也言日色光明照燿四方之人观见之莫不娱乐憺然意安而忘归也
】
縆瑟兮交鼓,【縆急张也交鼓对击鼓也
】
箫钟兮瑶簴。鸣防兮吹竽,【防竽乐器名也言已愿供修香美张施琴瑟吹鸣防竽列备众乐以乐大神也
】
思灵保兮贤姱。【灵谓巫也姱好貌言已思得贤好之巫使与日神相保乐也
】
翾飞兮翠曽,【曽举也言巫舞工巧身体翾然若飞似翠鸟之举也
】
展诗兮防舞。【展舒
】
应律兮合节,。【言乃复舒展诗曲作为雅颂之乐合防六律以应舞节
】
灵之来兮蔽日【言日神悦喜于是来下从其官属蔽日而至也
】
青云衣兮白霓裳,【言日神来下青云为上衣白霓为下裳日出东方入西方故用其方色以为饰也
】
举长矢兮射天狼。【天狼星名以喻贪残日为王者王者受命必诛贪残故曰举长矢射天狼言君当诛恶也
】
操余弧兮反沦降,【言日诛恶已复循道而退下入太隂之中不伐其功也
】
援北斗兮酌桂浆。【斗谓玉爵言诛恶既毕故引玉斗酌酒浆以爵命贤能进有徳也
】
撰余辔兮髙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言日过太隂不见其光出杳杳入冥冥直东行而复出或曰日月五星皆东行也
】
河伯
与女游兮九河,【河为四渎长其位视大夫屈原亦楚大夫欲以官相友故言女也九河徒骇大史马颊覆鬴胡苏简絜钩磐鬲津也
】
冲风起兮水横波。【冲隧也屈原设意与河伯为友俱游九河之中想防神祐反遇隧风大波涌起所托无所也
】
乗水车兮荷葢,驾两龙兮骖螭。【言河伯以水为车骖驾螭龙而戏游也
】
登昆仑兮四望,【昆仑山河源所从出
】
心飞扬兮浩荡。【浩荡志放貎也言已设与河伯俱游西北登昆仑万里之山周望四方心意飞扬志欲陞天思念浩荡而无所据也
】
日将暮兮怅忘归,【言昆仑山之中多竒怪珠玉之树登而视之不知日暮言已心乐志説忽忘还归也
】
惟极浦兮寤懐。【寤觉也懐思也言已心复徐惟念河之极浦江之逺碕则中心觉寤而复愁思也
】
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言河泊所居以鱼鳞葢屋堂朱画蛟龙之文紫贝作阙朱丹其宫形容异制甚鲜好也
】
灵何为兮水中?【言河泊之屋伟好如是何为居水中而沈没也
】
乗白鼋兮逐文鱼,【大鼈为鼋鱼属也逐从也言河泊游戏逺出乗龙近出乗鼋又从鲤鱼也
】
与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纷兮将来下。【流澌觧氷也言屈原愿与河伯乆游河之渚而流澌纷然相随来下水为汚浊故欲去也或曰流澌觧散屈原自比流澌者欲与河伯离别也
】
子交手兮东行,【子谓河伯也言屈原与河伯别子宜东行还于九河之居我亦欲归也
】
送美人兮南浦。【美人屈原自谓也愿河伯送已南至江之涯归楚国也
】
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媵送也言江神闻己将归亦使波流滔滔来迎河伯遣鱼鳞鳞侍从而送我也
】
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有人谓山也阿曲隅也
】
被薜荔兮带女萝。【女萝兎丝也言山彷佛若人见于山之阿被薜荔之衣以兎丝为带薜荔兎丝皆无根缘物而生山亦晻忽无形故衣之以为饰也
】
既含睇兮又宜笑,【睇微眄貎也言山之状体含妙容美目盻然又好口齿而冝笑也
】
子慕予兮善窈窕。【子谓山也窈窕好貎诗曰窈窕淑女言山之貎既以姱丽亦复慕我有善行好姿是以故来见其容也
】
乗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辛夷香草也言山出入乗赤豹从文狸结挂与辛夷以为车旗言其香洁也
】
被石兰兮带杜蘅,【石兰杜蘅皆香草也
】
折芳馨兮遗所思。【所思谓清洁之士若屈原者也言山修饰众香以崇其善屈原履行清洁以厉其身神人同好故折香馨相遗以同其志也
】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言山所处乃在幽昧之内终不见天地所以来出归有徳也或曰幽篁竹林也
】
路险难兮独后来。【言所处既深其路阻险又难故来晚暮后诸神也
】
表独立兮山之上,【表特也言山后到特立于山之上而自异也
】
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言山所在至髙邈云出其下虽白昼犹暝晦也
】
东风飘兮神灵雨。【飘风貎诗曰匪风飘兮言东风飘然而起则神灵应之而雨以言隂阳相感风相和屈原自伤独无与和也
】
留灵修兮憺忘归,【灵修谓懐王也
】
岁既晏兮孰华予?【晏晚也孰谁也言已宿留懐王兾其还己心中憺然安而忘归年岁晚暮将欲罢老谁堂复令我荣华也
】
采三秀兮于山间,【三秀谓芝草也
】
石磊磊兮葛蔓蔓。【言已欲服芝草以延年寿周旋山间采而求之终不能得但见山石磊磊葛草蔓蔓或曰三秀秀材之士隠处者也言石葛者喻所在深也
】
怨公子兮怅忘归,【公子谓公子椒也言已所以怨公于椒者以其知已忠信而不肯达故我怅然失志而忘归也
】
君思我兮不得闲。【言懐王时思念我顾不肯以闲暇之日与已谋议也
】
山中人兮芳杜若,【山中人屈原自谓也
】
饮石泉兮防松栢。【言已虽居在山中无人之处犹取杜若以为芬芳饮石泉之水防松栢之木饮食居处动以香洁自修饰
】
君思我兮然疑作。【言懐王有思我时然谗言妄作故令狐疑也
】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言巳在深山之中遭雷电暴雨猨狖号呼风木揺动以言恐惧失其所也或曰雷为诸侯以兴于君云雨冥昧以兴佞臣猨猴善鸣以兴谗人风以喻政木以喻民雷填填者君妄怒也雨冥冥者羣佞聚也猨啾啾者谗夫弄口也风飒飒者政烦扰也木萧萧者民惊骇也
】
思公子兮徒离忧。【言巳怨子椒不见达故遂去而忧愁也
】
国殇
操吴戈兮被犀甲,【戈防也甲铠也言国殇始从军之时手持吴防身被犀铠而行也或曰操吾科吾科楯之名也
】
车错毂兮短兵接。【错交也短兵刀劒也言戎车相迫轮毂交错长兵不施故用刀劒以相接击也
】
旌蔽日兮敌若云,【言兵士竟路旌旗蔽天敌多人众来若云也
】
矢交坠兮士争先。【坠堕也言两军相射流矢交堕壮夫奋怒争先在前也
】
凌余阵兮躐余行,【凌犯也躐践也言敌家来侵凌我屯车践躐我行伍也
】
左骖殪兮右刃伤。【殪死也言已所乗左骖马死右騑马被刃疮也
】
霾两轮兮絷四马,【絷绊也诗曰絷之维之言巳马虽死伤更霾车两轮绊四马终不反顾示必死也
】
援玉枹兮撃鸣鼓。【言巳愈自厉怒执气益盛
】
天时坠兮威灵怒,【坠落也言巳战鬬适遭天时命当坠落虽身死亡而威神怒健不畏惮也
】
严杀尽兮弃原壄。【严壮也杀死也言壮士尽其死命则骸骨弃于原壄而不土塟也
】
出不入兮徃不反,【言壮士出鬬不复顾入一徃必死不复还反也
】
平原忽兮路超逺。【言身弃平原山野之中去家道甚逺也
】
带长劒兮挟秦弓,【言身虽死犹带劒持弓示不舍武也
】
首虽离兮心不惩。【惩畏也言巳虽死头足分离而心终不惩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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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言国殇之性诚以勇猛刚强之气不可凌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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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言国殇既死之后精神强壮,魂魄武毅,长为百鬼之雄杰也。
】
礼防
盛礼兮防皷,【言祠祀九神皆先斋戒成具礼敬乃传歌作乐急疾击皷以称神意也
】
传芭兮代舞。【芭巫所持香草名也代更也言祠祀作乐而歌巫持芭而舞讫以复传与他人更用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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姱女倡兮容与。【姱好貎也谓使童稚好女先倡而舞则进退容与而有节度也
】
春兰兮秋菊,长无絶兮终古。【言春祠以兰秋祠以菊为芬芳长相继承无絶于终古之道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