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纪事三

●卷十二纪事三

○苏轼与少游别词东坡初未识少游，少游闻其将过维扬，作坡笔语题壁於一山寺中，东坡果不能辨，大惊。及见孙莘老出少游诗词数十篇，读之，乃叹曰：“向书壁者定此郎也。”後与少游维扬饮别，作虞美人曰：“波声拍枕长淮晓。隙月窥人小。无情汴水自东流。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世传为贺方回作。山谷云：“大观中，於扬州见其亲笔，醉墨超脱，气压子猷，盖东坡词也。”［冷斋夜话］

○山抹微云君程公辟守会稽，少游客焉，馆之蓬莱阁。一日，席上有所悦，自尔眷眷，不能忘情，因赋长短句，所谓“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句。其词极为东坡所称道也，敢其首句，呼之为山抹微云君。［艺苑雌黄］

○秦观梦中词少游元丰初，梦中作长短句曰：“指点虚无征路，醉乘斑虬，远访西极。正天风吹露，满空寒白。玉女明星迎笑，何苦自淹尘域。正火轮飞上，雾卷烟开，洞观金碧。重重观阁，横枕鳌峰，水面倒衔苍石。随处有奇香幽火，然难测。好是蟠桃熟後，阿鬟偷报消息。青天碧海，一枝难遇，占取春色。”既觉，使侍儿歌儿，盖雨中花也。［冷斋夜话］

○秦观赠伎词秦少游在蔡州，与营伎娄婉字东玉者甚密。赠之词云：“小楼连苑横空。”又云“玉丁东别後”者是也。又赠伎陶心儿云：“天外一钩斜月带三星。”谓心字也。［高斋词话］

○秦观醉乡春少游在横州，饮於海棠桥，桥南北多海棠，有老书屋，海棠丛开，少游醉卧於此。明日题醉乡春一词於柱云：“唤起一声人悄。衾冷梦寒霜晓。瘴雨过，海棠开，春色又添多少。 社瓮酿成微笑。半破瘿瓢共舀。觉颠倒。急投床，醉乡广大人间小。”［冷斋夜话］

○秦观赠李师师秦少游赠汴城李师师生查子词云：“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看遍颍川花，不似师师好。”［词苑丛谈］

○秦观好事近少游尝於梦中作好事近词曰：“山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行到小溪深处，有黄鹂千百。飞云当面化龙蛇，天矫挂晴碧。醉卧古藤阴下，杳不知南北。”其後南迁北归，逗遛于藤州光华亭下，时方醉起，以玉杯汲泉欲饮，笑视而化。［冷斋夜话］

○蔡挺喜迁莺元丰间，蔡挺自西掖出镇平阳，经数载，意欲归。作喜迁莺一阕云：“霜天秋晓。正紫塞故垒，黄云衰草。汉马嘶风，边鸿叫月，陇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塞垣乐，尽橐锦领，山西年少。谈笑。刁斗静，烽火一把，时报平安耗。圣主忧边，威怀遐布，骑虏尚宽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太平也，且欢娱，莫惜金尊频倒。”时有中使至平阳，挺使倡优歌之，遂达於宫掖。上因语吕丞相曰：“蔡挺欲归。”遂以西掖召还。［能改斋漫录］

○刘几词刘几在神宗时，与范蜀公重定大乐。洛阳花品曰状元红，为一时之冠，乐工花日新能为新声，汴伎郜懿以色著。秘监致仕刘伯寿尤精音律。熙宁中，几携花日新就郜懿欢饮，填词以赠之云：“三春向暮，万卉成阴，有嘉★方拆。娇姿嫩质，冠群品，共赏倾城倾国。上苑晴画暄，千素万红犹奇特。绮筵开，会咏歌才子，压倒元、白。别有芳幽苞小，步障华丝，绮轩油壁。与紫鸳鸯，素峡蝶，自清旦、往往连夕。巧莺喧脆管，娇燕语雕梁留客。武陵人，念梦役意浓，堪遣情溺。”郜懿第六郎蔡奴之母也。李定之父，与郜六游生定，而郜六死，定不之知也。及王荆公为宰相，擢用李定，言官交攻，以为母死不持服为此。蔡奴亦以色著云。［花草粹编］

○晁次膺并蒂芙蓉政和癸巳，大晟乐成。蔡元长以晁次膺荐於帝，诏乘驿赴阙。次膺至都下，会禁中嘉莲生，异苞合趺，出天造。次膺效乐府体属词以进，名并蒂芙蓉。其词云：“太液波澄，向镜中照影、芙蓉同蒂。千柄绿荷深，丹脸争媚。天心眷临圣日，殿宇分明敞嘉瑞。弄香嗅蕊。愿君王，寿与南山齐比。池边屡回翠辇，拥群仙醉赏，倚阑凝思。萼绿揽飞琼，共波上游戏。西风又看露下，更结双双新莲子。斗妆竞美。问鸳鸯向谁留意。上览之，称善，作大晟乐府协律郎。［能改斋漫录］

○晁冲之咏梅晁冲之，政和间作汉宫春咏梅，献蔡攸以进，其父京曰：“今日於乐府中得一人。”因以大晟府丞用之。［古今词语］

○晁无咎下水船元丰己未，廖明略、晁无咎同登科，明略所游田氏者，丽姝也。一日，明略邀无咎早过，田氏剧起，对镜理发，且盼且语，草草妆掠，以与客对。无咎以明略故，有意而莫传也。因为下水船一阕云：“上客骊驹至。鹦唤银屏睡起。困倚妆台，盈盈正解螺髻。凤钗坠。缭绕金盘玉指。巫山一段云委。 半窥镜、向我横秋水。斜领花光交镜里，淡淡扫铅笔，自剌罗绮。敛眉翠。虽有密意，空作江边解佩。”［苕溪渔隐］

○陈无己减字木兰花晁无咎谪玉山，过徐州，时陈无己废居里中。无咎置酒，出小姬娉娉舞梁州，无己作减字木兰花云：“娉娉袅袅。芍药梢头红样小。舞袖低回。心到郎边客已知。金尊玉酒。劝我花前千万寿。莫莫休休。白发簪花我亦羞。”［复斋漫录］

○袁传言玉政和中，袁为教妨判官撰文字，一日，为蔡京撰传言玉女词云：“淡淡梳妆，爱学女真梳掠。艳容可画，那精神怎貌，鲛绡映玉。钿带双穿缨络。歌音清丽，舞腰柔弱。宴罢瑶池，御风跨皓鹤。凤凰台上，有萧郎共约。一面笑开，向月斜褰朱箔。东园无限好花羞落。”上见之，改女真二字为汉宫，而人莫解。盖当时已与女真盟于海上，而中外未知，帝思其语，故窜易之也。［续★说

○山后微云女婿范元实为人凝重，尝在歌舞之席，终日不言。一伎问公亦解词曲否。范笑曰：“吾乃山抹微云女婿也。”草堂诗余亦有范元实词。［乐府纪闻］

○贺铸石州引方回眷一姝，别久，姝寄诗云：“独倚危阑泪满襟。小园春色懒追寻。深恩纵似丁香结，难展芭蕉一寸心。”贺因赋石州引词，先叙分别时景色，後用所寄诗语，有“芭蕉不展丁香结”之句。［能改斋漫录］

○王通叟感皇恩王通叟少年游宦长安，负不羁之才，颇饶逸韵，辇军欣慕者众。後数年复至，旧游多有存者，仍寓意焉。遂作感皇因一曲，有“长安重到，人面依然似花好”之句。［古今词话］

○王仲甫应制词王仲甫字明之，为翰林，权直内宿。有宫娥新得幸，仲甫应制赋清平乐云：“黄金殿里。烛影双龙戏。劝得官家真个醉。进酒犹呼万岁。锦恩与整搔头。一夜御前宣唤，六宫多少人愁。”翌日，宣仁太后闻之，语宰臣曰：“岂有馆阁儒臣应制作狎词耶。”既而弹章罢去。［耆旧续闻］

○李邴汉宫春词李邴少年日，作汉宫春词，脍炙人口，所谓“问玉堂，何似茅舍疏离”者是也。政和间，自书省丁忧归山东，服终造朝，举国无与立谈者，方怅怅无计。时王黼为首相，忽遣人招至东阁，开宴延之上座，出其家姬数十人，皆绝色也。酒半，群唱是词以侑觞，大醉而归。数日有馆阁之命，不数年，遂入翰苑。［玉照新志］

○赵德麟小词王直方诗话云：“‘白藕作花风已秋。不堪残睡更回头。晚云带雨归飞急，去作西窗一夜愁。’此赵德麟细君王氏所作也。德麟鳏居，因见此诗，遂与之为姻。则此诗乃二十八字媒也。德麟赠以小词，有‘脸薄难藏泪，眉长易觉愁’之句，人多称之。乃用香奁集中‘桃花脸薄难藏泪，柳叶眉长易觉愁’之句耳。”［苕溪渔隐］

○王晋卿蝶恋花王晋卿得罪外谪，後房善歌者名啭春莺，为密县马氏所得。晋卿还朝，赋一联云：“佳人已属沙叱利，义士曾无古押衙。”有客为足成之云：“回首音尘两沉绝，春莺休啭沁园花。”晋卿凄然赋蝶恋花词云：“钟送黄昏鸡报晓。昏晓相催，世事何时了。万恨千愁人自老。春来依旧生芳草。忙处人多闲处少。闲处光阴，几个人知道。独上高楼云杳杳。天涯一点青山小。”［西清诗话］

○王晋卿忆故人王驸马诜，字晋卿，尚英宗女魏国大长公主。尝赋忆故人词云：“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无奈云沉雨散。凭兰干、东风泪眼。海棠开後，燕子来时，黄昏庭院。”能改斋漫录云：“都尉忆故人作，徽宗喜其词意，犹以不丰容宛转为憾，遂令大成府别撰腔。周美成增益其词，而以首句为名，谓之烛影摇红。”［古今词话］

○舒氏词元间，王齐叟任侠有声，娶舒氏女，亦工篇章。後无故离绝，女归舒家，一日行池上，作点绛唇云：“独自临流，兴来时把兰干凭。旧愁新恨。耗却来时兴。鹭散鱼潜，烟敛风初定。波心静。照人如镜。少个年时影。”［苕溪渔隐］

○徐伸二郎神徐干臣伸，三衢人。政和初，以知音律为太常典乐，出知常州。尝自制转调二郎词云：“闷来弹鹊，又搅碎、一帘花影。漫试着春衫，还思纤手，薰彻金虬烬冷。动是愁端如何向，更怪得、新来多病。嗟旧日沉腰，而今潘鬓，怎堪临镜。重省，别时泪滴，罗襟犹凝。料为我恹恹，日高慵起，长托春酲未醒。雁足不来，马蹄难驻，门掩一亭芳景。空伫立，尽日兰干倚遍，画长人静。”既成，会开封尹李孝寿来收吴门，李以严治京兆，人号阎罗。道出郡下，干臣合乐大燕劳之。谕群倡令讴此词，必待其问乃止。倡如戒，歌至三四，李果询之。干臣蹙额曰：“某顷有一侍婢，色艺冠绝，前岁以亡室不容逐去。今闻在苏州一兵官处，屡遣信欲复来，而主人靳之，感慨赋此词，中所叙多其书中语。今适有天幸，公拥旄于彼，不审能为我地否。”李云：“此甚不难，可无虑也。”既至无锡，宾赞者请受谒次第。李云：“郡官当至枫桥，距城十里而迎。”翼日舣舟其所，官吏上下，望风股栗。李一阅刺，忽大怒云：“都监在法，不许出城，乃亦至此。使郡中万一有火盗之虞，岂不殆哉。”斥都监下阶荷校送狱。又数日，取其供牍判奏字，其子震惧求援，宛转哀鸣致恳。李笑云：“且还徐典乐之妾来理会。”即日承命，然後舍之。［挥尘馀话］

○刘泾仲殊词元丰末，张诜枢言龙图之守杭也，一日宴客湖上，刘泾巨济、僧仲殊在焉。枢言命即席赋诗曲，巨济先唱云：“凭谁妙笔。横扫素缣三百尺。天下应无。此是钱塘湖上图。”仲殊遽云：“一般奇绝。云淡天高秋夜月。费尽丹青。只这些儿画不成。”枢言又出梅花邀二人同赋，仲殊即作前章曰：“江南二月。犹有枝头千点雪。邀上芳尊。却占东君一半春。”巨济不能继也。後陈袭善云：“我为续之，曰：‘尊前眼底。南国风光都在此。移过江来。从此江南不复开。’”［复斋漫录］

○周邦彦少年游周邦彦在李师师家，闻道君至，遂匿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是江南初进，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隐括成少年游云：“并刀如水，吴艳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师师因歌此词，道君问谁作，师师以直对。道君大怒，因加邦彦迁谪押出国门。越一二日，道君复幸师师家，不遇。至更初，师师归，愁眉泪眼，憔悴可掬。道君问故，师师奏言邦彦得罪去国，略致一杯相别，不知得官家来。道君问曾有词否。李云：“有兰陵王词。”道君云：“唱一遍看。”李因捧酒歌云：“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是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卷客。长亭路，年去年来，应折柔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镫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记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歌竟，道君大喜，复召邦彦为大晟乐正。［耆旧纪闻］

○周邦彦点绛唇周美成在姑苏，与营伎岳楚云相恋，后从京师过，则岳已从人矣。饮于太守蔡峦席上，见其妹，因赋点绛唇寄之云：“辽鹤西归，故人多少伤心事。短书不寄。鱼浪空千里。凭仗桃根，说与相思意。愁何际。旧时衣袂。犹有东风泪。”楚云得词，感泣累日。［夷坚支志］

○周邦彦瑞鹤仙周美成晚归钱塘，梦中得瑞鹤仙词一阕云：“悄郊原带郭。行路永、客去车尘漠漠。斜阳映山落。敛馀红犹恋，孤城栏角。凌波步弱。过短亭、何用素约。有流莺劝我，重解绣鞍，缓引春酌。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飚动幕。扶残醉、绕红药。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任流光过却。偏喜洞天自乐。”未几，方腊乱，自桐庐入杭，时美成方宴客，仓皇出奔，趋於西湖坟庵。适际残冬，落日在山，忽逢故人之妾，奔逃而来。乃与小饮于道傍旗亭，闻莺声于木杪。少焉分背，抵庵有馀醺，因卧小阁上，恍如词中云。逾月入城，故居皆蹂躏践矣。后得请提举洞霄宫终老焉。［玉照新志］

○曹组射弓词颍昌曹纬彦文，弟组彦章，俱有俊才。彦文释褐即故，彦章多依栖中贵人门下。一日，徽庙苑中射弓，左右荐至，对御作射弓词点绛唇一阕云：“风劲秋高，顿知斗力生弓面。巴分筠竿。月到天心满。白羽流星，飞上黄金碗。胡沙雁。云边惊散。压尽天山箭。”今人但知彦章善谑，不知其才，良可惜也。彦章后字元宠。［桐江诗话］

○蔡伸词宣和壬寅，蔡伸道与向伯恭同为大漕属官。向有词云：“凭书续断肠。”蔡因感而作南乡子云：“木落雁南翔。锦鲤殷勤为渡江。泪墨银钩相忆字，成行。滴损云笺小凤凰。陈事费思量。回首烟波卷夕阳。似道凭书聊破恨，难忘。及至书来更断肠。”［古今词话］

○夏倪词夏均父宣和庚子，迁祁阳酒官，过浯台，爱其山水奇秀，谓非中州所有，作减字木兰花词云：“江涵晓日。荡漾波光摇浆入。笑指浯溪。漫叟雄文锁翠微。休嗟不偶。归到中州何处有。犹立风烟。湘水浯台总接天。”［能改齐漫录］

○沈子山剔银灯官州营伎张玉姐，字温卿，技冠一时，见者皆属意。沈子山为狱掾，最所锺爱，罢官，途次南京，念之不忘。为剔银灯词云：“江上秋高霜早。云静月华如扫。候雁被飞，啼づ正苦，又是黄花衰草。等闲临照。潘郎鬓、星星易老。那堪更、酒醒孤棹。望千里、长安西笑。臂上啼痕，胸前泪粉，暗惹离愁多少。此情谁表。除非是、重相见了。”其后明道中，张子野、黄子思相继为掾，尤赏之。偶陈师之求古，以光禄丞来掌榷酤，温卿遂托其家，仅二年而亡，才十九岁。子思以诗吊之云：“人生第一莫多情。眼看仙花结不成。为报两京才子道，好将诗句哭温卿。”［词苑］

○沈子山剔银灯沈子山宿州狱掾也，昵营伎张温卿於南京，途次作剔银灯以意之云：“一夜隋河风劲。霜湿水天如镜。古柳长堤，寒烟不起，波上月流无影。那堪懒听。疏星外、离鸿相应。须信情多是病。酒未到愁肠还醒。数叠罗衾，馀香未减，甚时枕鸳重并。教伊须更将兰约，见时先定。”［古今词话］

○刘之翰词田世辅为金州都统制，荆南人刘之翰者，待峡州远安主簿阙，作水调歌头献之。田览之，大喜，致书约来金城，欲厚加资给，之翰遽亡。明年，田出阅武，见之翰立道左，泣曰：“人鬼殊途，公能恤我家，亦足表践言之义。”忽不见。田大惊异，亟送千缗与其孤。词曰：“凉露先金井，一叶下梧桐。谪仙浪游何事，华发作诗翁。乌帽萧萧一幅，坐对清泉白石，矫首抚长松。独鹤归来晚，声在碧霄中。神仙宅，留玉节，驻金狨。黔南一道万里，貔虎控雕弓。笑折碧荷倒影，自唱采莲新曲，词句满秋风。剑佩八千岁，长入大明宫。”［花草粹编］

○何文缜词何文缜，政和丙申进士第一，靖康中尽节名臣也。少时会饮贵戚家，恃儿惠柔，慕公丰标，解帕为赠，约牡丹时再集。何赋虞美人词云：“分香帕子柔蓝腻。欲去殷勤惠。重来约在牡丹时。只恐花枝相妒，故开迟。别来看尽闲桃李。日日兰干倚。催花无计问东风。梦作一双蝴蝶，绕芳丛。”［乐府纪闻］

○李婴词元丰间，都人李婴调蕲水县令，作满江红一曲往黄州上东坡，东坡甚喜之。其词云：“荆楚风烟，寂寞近、中秋时候。露下冷、兰英将谢，苇花初秀。归燕殷勤辞巷陋，鸣蛩凄楚来窗牖。又谁念、江边有神仙，飘零久。横琴膝，携筇手。旷望眼，闲吟口。任纷纷万事，到头何有。君不见、凌烟冠剑客，何人气貌长依旧。归去来、一曲为君吟，为君寿。”［苕溪渔隐］

○张才翁雨中花邛州张公庠游白鹤山，有诗云：“初眠官柳未成阴。马上聊为拥鼻吟。远宦情怀消壮志，好花时节负归心。别离长恨人南北，会合休辞酒浅深。欲把春愁闲抖擞，乱山高处一登临。”秋官张才翁遂以此诗成雨中花词云：“万缕青青，初眠官柳，向人犹未成阴。据雕鞍、马上拥鼻微吟。远宦情怀谁问，空嗟壮志销沉。正是好花时节，山城留滞，忍负归心。别离长恨，飘蓬无定，谁念会合难凭。相聚里、休辞金盏，酒浅还深。欲把春愁抖擞，春愁转更杂禁。乱山高处，凭兰垂袖，聊寄登临。”［吴虎臣漫录］

○程垓酷相思眉山程正伯，号虚舟，与锦江某伎眷恋甚笃，别时作酷相思词云：“月挂霜林寒欲坠。正门外催人起。奈离别、如今真个是。欲住也，留无计。欲去也，来无计。马上离情衣上泪。各自空憔悴。问江路、梅花开也未。春到也，须频寄。人到也，须频寄。”［同上］

○张表臣词张表臣过吴江，赋菩萨蛮云：“垂虹亭下扁舟住。松江烟雨长桥暮。白听吴歌。佳人泪脸波。劝倾金凿落。莫作思家恶。绿鸭与鲈鱼。如何可寄书。”有客览之曰：“鸭可寄书耶。”张不答。［词苑］

○薛泳词“一盘消夜江南果。吃果看书只清坐。罪过梅花料理我。一年心事，一生牢落，尽向今宵过。此身本是山中个。才出山来便带错。手种青松应是大。缚茅深处，抱琴归去，又是明年那。”此薛泳沂叔客中守岁词也。沂叔久客江湖，濒老怀归，遂赋此词。晚于溪上小筑名水竹居。其所为诗有“归心如病叶，一片落红江城”句。去唐人思致不远。［同上］

○蔡京西江月蔡京既南迁，中路有旨，取所宠姬慕客邢武者三人，以金人指名来索也。京作诗云：“为爱桃花三树红。年年岁岁惹春风。如今去逐他人手，谁复尊前念老翁。”行至潭州，赋西江月云：“八十衰翁谢世，三千里外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梦到瑶台阙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几度宣麻。止因贪恋此荣华。便有如今事也。”遂穷饿以死。门人醵钱葬之。老奸到头，狼狈至此，可快亦可怜。［宣和道事］

○沈会宗小词贾耘老旧有水阁在苕溪之上，景物清旷，东坡作守时屡过之，题诗画竹于壁间。沈会宗又为赋小词运动云：“景物因人成胜概。满目更无尘可碍。等闲帘幕小兰干，衣未解。心先快。明月清风如有待。谁信门前车马隘。别是人间闲世界。坐中无物不清凉，山一带。水一派。流水白云长自在。”其后小阁屡易主，今已摧毁久矣。遗址正与予小阁相近，景物悉如会宗之词。故予尝有句云：“三间小阁贾耘老，一首佳词沈会宗。无限当时好风月，如今总属绩溪翁。”盖谓此也。［苕溪渔隐］

○胡仔满江红余卜居苕溪日，以渔钓自适，因自称苕溪渔隐。临流有屋数椽，亦以此命名。僧了宗善墨戏，落笔潇洒，为予作苕溪渔隐图，揽景摅怀，时有鄙句，皆题之左方。又满江红一阕云：“宅浮家，何处好、苕溪清境。占云山万叠，烟波千顷。茶灶笔床浑不用，雪蓑月笠偏相称。争不教、二纪赋归来，甘幽屏。红尘事，谁能省。青霞志，方高引。任家风舴艋，生涯グ。三尺鲈鱼真好，一瓢春酒宜闲饮。问此时、怀抱向谁论，惟箕颍。”［同上］

○惠洪词衡州花光仁老以墨为梅花，鲁直观之叹曰：“如嫩寒春晓，行孤山篱落间，但久香耳。”余因为赋长短句云：“碧瓦笼晴香雾绕。水殿西偏，小驻闻啼鸟。风度女墙吹语笑。南枝破蜡应开了。道骨不凡江瘴晓。春色通灵，医得花重少。抱瓮酿寒春杳杳。谯门画角催残照。”又曰：“入骨风流国色，透尘种性真香。为谁风鬓ネ新妆。半树入村春酿。雪压枝低篱落，月高影动池塘。高情数笔寄微芒。小寝初开雾帐。”前蝶恋花，后西江月也。［冷斋夜话］

○法秀以礼折人法云秀老，关西人，面目严冷，能以礼折人。李伯时画马东坡第，其笔当不减韩，都城黄金易致，而伯时画不可得。归让之曰：“伯时士大夫，而以画著名，行已可耻，矧又画马。人夸以为得妙，人马腹中亦足可惧。”伯时大惊，不自知身去坐榻曰：“今当何以洗其过。”师动画观音像，以赎其罪。黄鲁直作艳语，人争传之，秀呵曰：“翰墨之妙，甘施於此乎。”鲁直笑曰：“又当置我於马腹中耶。”秀曰：“公艳语荡天下淫心，不止於马腹，正恐下泥犁耳。”鲁直颔应之。故一时公卿伏师之善巧也。余读鲁直作晏叔原小山集序云：“余少时间作乐府以使酒玩世，道人法秀独罪予以笔墨劝淫，於我法中当下犁舌之狱，特未见叔原之作耳。”观鲁直此语，似有憾於法秀，不若伯时之能伏善也。［苕溪渔隐］

○陈赠刘跛子词刘跛子者，青州人也。拄一拐，每一岁一至洛中看花，馆范家园，春尽即还。张丞相召自荆湖，时跛子与客饮市桥，客闻车骑过甚盛，起观之。跛子挽其衣，使且饮，作诗曰：“迁客湖湘召赴京。轮蹄迎送一何荣。争如与子市桥饮，且免人间宠辱惊。”陈莹中甚爱之，作长短句赠之曰：“枯木形骸，浮云身世，一年两到京华。又还乘兴，闲看洛阳花。闻道呈红最好，春归后、终委泥沙。忘言处，花开花谢，不似我生涯。年华留不住，饥餐困寝，触处为家。这一轮明月，本是无瑕。随分冬裘夏葛，都不会、赤水黄芽。谁知我、春风一拐，谈笑有丹砂。”［冷斋夜话］

○幼卿词宣和间，有女子幼卿题词陕府驿壁云：“极目楚天空。云雨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自是荷花较晚，辜负东风。客馆叹飘蓬。聚散。扬鞭那忍骤花骢。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盖卖花声也。［能改斋漫录］

○苏琼词姑苏官妓苏琼，行第九，蔡元长道过苏州，太守召佐饮。元长闻琼能词，因命即席为之，并限以九字为韵。琼即献词曰：“韩愈文章盖世，谢安情性风流。良辰美景在西楼。敢劝一卮芳酒。记得南宫高选，弟兄争占鳌头。金炉玉殿瑞烟浮。高占甲科第九”。盖元长奏名第九也。［能改斋漫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