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平南

Paladin...大约 358 分钟集藏话本佚名

五虎平南

作者:清.不题撰人

又名《五虎平南后传》

版本:

同文堂刋本。四十二回。

作者:

不题撰人。

内容:

为《五虎平西》的续书,叙述狄青等五虎将南征平叛的故事。

目录

第一回 南天国差臣进表 平西王夜宴观星
第二回 包公奉旨诏英雄 五虎兴兵临敌境
第三回 狄元帅以众攻关 张将军临阵斩将
第四回 段小姐夸能演术 飞山虎逞勇交兵
第五回 飞山虎出敌被擒 段小姐灵符迷将
第六回 被迷执家将留神 遭大难刘庆得救
第七回 斗法宝大败红玉 施异术议陷家将
第八回 困高山家将惊惶 越险地刘张讨战
第九回 孙总兵有心陷将 杨文广不意拿奸
第十回 露机谋传书得祸 明陷阱奏本伸冤
第十一回 闻被困议将解围 忆离情专心训子
第十二回 到汴梁弟兄同忠 当金殿太君陈兵
第十三回 平西后杨府托儿 范枢密三关调将
第十四回 王夫人奉旨兴师 孙总兵背君投敌
第十五回 杨文广奉命探山 段红玉施法取胜
第十六回 沙场布阵困英雄 锋镝中婚思小将
第十七回 段小姐暗问心口 狄公子假订姻缘
第十八回 段小姐谎词哄母 终南山真偈规徒
第十九回 段小姐移回宋营 狄公子羞惭女将
第二十回 出高山宋帅责儿 逢劲敌段洪忆女
第二十一回 南蛮王收录逃臣 王禅师开兵提将
第二十二回 王怀女助战得胜 王和尚布阵逞能
第二十三回 纯阳阵拿捉宋将 报异梦明传武曲
第二十四回 祈神祗翁媳相逢 因情义金兰助力
第二十五回 议破阵金兰同志 计劫营段洪失机
第二十六回 施巧计兰英斩僧 中机谋段洪降宋
第二十七回 老南将真诚降宋 少蛮女私订良缘
第二十八回 王兰英背义夺关 狄元帅正军斩子
第二十九回 宋将军脱难回营 段小姐单身探穴
第三十回 大金环中术被诛 段红玉夺山救将
第三十一回 庆洞房恩成虚愿 露缘故爱反为仇
第三十二回 王兰英劝父归宋 段红玉兴兵讨仇
第三十三回 红玉败走竹枝山 王凡归降狄元帅
第三十四回 狄元帅计斩孟浩 达摩祖毒陷宋军
第三十五回 鬼谷师遗丹救将 狄公子奉令招安
第三十六回 再投宋红玉完婚 施毒泉道人伤将
第三十七回 救三军女将求泉 活生灵龙神运水
第三十八回 获私书奸谋尽露 拜战本旨意参详
第三十九回 包龙图登台选将 杨金花夺帅逞能
第四十回 当金殿三杰领兵 施法宝群英献技
第四十一回 排八卦收除蟒怪 度昆仑剿灭蛮王
第四十二回 获叛臣奏凯班师 诛佞贼荣封众将

第一回 南天国差臣进表 平西王夜宴观星

诗曰:

暴戾边夷屡不和,食吞疆土动干戈。

扰攘未息兵遭围,征役无休将士磨。

却说前书五虎将征服西域边夷,奏凯班师,回朝见主,论功赐爵,俱受王封。当时各将士同告驾荣旋谒祖,仁宗天子准奏,各赐荣归故土,限以三年为满期,期满之后,仍复回朝伴驾,同保江山。后话休题。

再考大宋开基承统以来,边廷侵扰之患屡屡不息。始自太祖传位与匡义太宗,以至真宗,及今仁宗。然太祖之初,代周承统,登基一十六载而崩。太宗继御,在位二十二秋。其初,威武仁智,不在太祖之下,三年而收吴越,四年而灭北汉,天下一统之盛至矣。及真宗之世,在位二十五载。虽宽仁慈爱,大有帝王之度,然至景德初年,契丹大举雄兵猛将,入寇澶州,所到之方旦夕攻陷。当日若无寇准之才智,劝主亲征,国家几乎亡灭,其弱甚矣。

至仁宗在位,四十二年。虽然忠义之士满朝,仁柔有余月赋不足,是以边疆之患,不觉旋踵而来。其初,文有王曾、孔道辅、包拯。文彦等。当扰乱之日,其武,朝廷所倚重,初知兵机韬略者,莫如范仲淹、韩琦、富弼等。智勇双全者,有呼延赞、杨宗保并帐下结义英雄甚众。前书已见,此书不题。以后皆年老既衰,相继而亡,却也不表。

再言上年五虎将征服西辽,其边夷拱服,入贡不绝。仁宗天子龙颜大悦,思念皆狄青五将之功。其众将回朝之日,告假荣归,原限三年;此时期限未满,正是二载,所以众将俱未回朝。当日乃嘉佑四年己亥秋九月,南蛮王依智高作叛。初起于广源州,后兴兵攻夺交趾,僭称南天国王。发兵大寇邕州,兵势甚锐,百姓惊怵。各州府县望风逃遁,所到皆凶。不题。

忽一天,仁宗天子尚未退朝,有皇门官俯伏金阶,奏曰:“微臣启奏陛下,今南蛮交趾南天国王稼智高差使臣到来,有表文一道,上谒天颜。”仁宗闻奏,说曰:“朕思这南蛮王,可恶无礼,前月边关有本,奏说这逆凶起兵侵掠,黎民不安,求恳发兵征诛。朕想劳师动将,府库浩繁,非同小可,是以尚未发兵征讨。不想彼势愈张,未满二月其边关本章雪片而来,说邕州危急,近日即思兴兵前征。他今又差使臣来上表,未知何意。即可宣进来。”当下皇门官领旨,即出午朝门,宣进使臣。这使臣官慌忙俯伏金阶,拜伏已毕,手捧着表文一道说:“边国使臣叩首仰见龙颜,愿圣寿无疆。”天子开言说:“外国差使见朕,有何本章奏?”使臣说:“微臣奉南天王,有本章一道与陛下,求龙目观瞻,便知明了。”当下有御前挡驾官将本章接上龙案展开。仁宗天子一看表文,上写:

南天国王书至大宋君御案前。曰:从来天下者,人人之天下,

非一人之所私得也。至于尧舜之君,圣德俱德,尚且揖让相逊。况

今之君,圣德未及于尧舜,而柔弱不及才能。公然南面称孤,实为

不称耳。兹臣故束锐师百万,战将千员,喜则待时坐守南国,怒则

发愤奔越中原。宋君识时达世者,即割云贵两粤之地,暂止征伐之

车。倘书到后尚属狐疑不决,戈盾耀于汁梁,炽债扬于中国。倘玉

石不分,君耻臣寡,追悔何及?

当下仁宗天子看了这道战书,其中许多不逊无礼之词,不觉龙颜大怒,手拍龙案,骂声:“好胆大南蛮!逆畜焉敢逞强,出此大言欺侮于寡人。断不姑宽!”传旨将使臣官绑去斩首。这使臣看见天子大怒,又闻传旨斩他,吓得魂不附体,连喊数声:“圣主在上,容罪臣启奏:这乃国王差使微臣来上表,不干微臣得罪陛下,奉命差使,焉能推却得来?况其书中所犯罪者,皆由我主国王。微臣本内之词全不预知,恳乞陛下龙心鉴察。”说罢,不住连连叩首。仁宗王听了,尚然怒气不息,指着使臣骂声:“大胆逆贼,尚敢多言!你既奉命而来,与你无干。死罪免了,活罪难免!”传旨捆打四十,发往开封,一路起解,监押出境。旨意一下,两边武士将使臣捆打四十棍方起来。仁宗天子指着使臣官喝声:“恩饶你回本国与狗蛮王得知,教他小心伸出狗项等候吧。不日大兵就到,断不死捉,定然活擒,碎剐于他。”这使臣官含泪谢了不斩之恩,起来往开封府一路回国去了。

当时仁宗天子把本章复看了一遍,怒气尚忿忿不息,说一声:“可恼!你这逆畜如此欺侮,藐视我中原无人。朕情愿江山不要,必须亲临征讨,以决雌雄。”言之未了,只见文班首中闪出一位大臣,执简上前俯伏,呼声:“陛下不可,不可!”天子闻言,向下一看:这位大臣乃无私铁面包龙图。看见即命侍御人下阶扶起,说:“包卿休得行此大礼。”即赐坐锦墩。这仁宗因何如此隆宠?这包爷比之别臣不同,素知他是忠硬无私之臣,多少奸谋不决之事得他理白,为国为民,社稷倚依之重。是以天子格外加思,以师礼事之。

当时包爷谢了恩,起来坐下。天子说声:“包卿,这南蛮依智高逆贼,作叛于南隅,攻打邕州甚急,朕本欲提兵征剿。今又下此无礼战书,欺辱朕躬,藐视大甚。寡人要亲自提兵捉拿逆党,以泄此愤。因何包卿谏阻?”包爷说:“陛下,自古以来,边延之患哪一朝一代没有?如今南蛮之叛,邕州之危,皆因边关缺少智勇之将帅耳。苟能用韬略之将提兵征讨,未有不克,陛下何必御驾亲征。臣保举一人领兵前往,可以指日成功。”仁宗天子说:“卿所举何人与朕分懮?”包爷说:“臣所举者,乃平西王狄王亲也。此人领旨,定然马到成功。望吾主龙意参详。”天子闻言大悦,说:“包卿保举之人,但念他征西劳苦几载,才得安然。今又命他前往劳神,朕心觉得不忍。”包爷说:“陛下恤念臣下之劳,足见仁慈了。但食君之禄,担君之懮,理当如此。这也何劳圣虑?”天子说:“包卿所言者,乃为国之计。”说罢即发旨一道付与包爷,前往山西诏取狄王亲回朝。是日退朝,文武各散。包公接了圣旨,带了家丁,往山西而去。且慢表。

先说平西王自从平西得胜回,告驾荣归故土,与老太君带了公主娘娘回至家乡王府安享,已是无事。非止一日,乃对岁十月小阳春了。忽一夜,乃中旬天气,月色如银,中天灿烂。狄爷吩咐备酒设上西楼,与公主宴乐。夫妻对酌,两边宫娥歌舞,音乐悠扬。当下夫妻两边对酌,酒酣之际,狄爷手举金杯说声:“公主贤妻,下官当初受尽多少辛劳,西征北伐,方立下些汗马功劳,又得贤妻内助,才得玉带横腰,安享荣华,皆叨内助之力。贤妻吃了此杯。”公主开言说声:“千岁之命,焉有不遵?”即接了此杯。又说:“千岁尝言:夫乃妇之天。妇所荷重者,夫也。前者千岁与国家出力,屡立大功。今日身居三位,妾藉有光,正要上贺。”说罢即命宫娥满满斟上一杯,玉手双拿送至。狄爷微笑说:“公主言重过奖了,下官那里敢当也。”接了金杯,一饮而于。

夫妻对谈酬酬间,时交二鼓。不觉正南方一派红光射人南窗里,只见一星大如碗,从南方滚到太阴,化为数百小星,将月围了半个时辰方散。公主一见,唬了一惊,连说:“不好了。南方贼星冲犯太阴星,有刀兵之患,国家不宁了。”狄爷说:“夫人,怎见得如此?”公主说:“妾颇晓天文,此乃吉凶预兆。”狄爷听罢,点首咨嗟:“倘然南方有事,圣上必然差遣下官领兵征讨了。”公主开言呼声:“千岁,你难道不见么?方才见贼星冲犯大阴,乃不祥之兆。只恐此回领兵主帅,凶多吉少。依妾主意,明天顶上一本,告驾归林。我夫妻趋吉避凶,侍奉年老婆婆,训海儿子,以省烦懮。你道如何?”千岁闻言不悦,说声:“公主你且住口。本藩自布衣行伍出身,立了些功劳。叨蒙圣上恩封王爵,位极人臣,恨不能粉身碎骨报圣上,公主如何反教下官趋避,贪图安逸,这也何释?”公主道:“千岁呵,非是妾身多言。只因贼星冲太阴,领兵主帅,定然不利,是以妾劝你暂为权避。千岁啊,为人难道有知凶险不避之理?”狄爷笑道:“夫人之言差矣。我狄青乃一撑天立地的男子,须以忠孝两全。自幼习学武艺,必要出力于国家,岂为贪生怕死以污圣上?况死生自由天命,以人料之,焉能苟免,逃避得来?且本藩久要芳名留于后世,何患死生利钝之机关!”

当下公主见狄爷说轰轰烈烈之言,又见他全执己性,不依良言劝解,不敢再说,只得手举金杯,呼声:“千岁,此乃上苍指示幽微,非妾所知也。倘有失言,望乞恕罪。”狄爷连忙接下金杯说:“公主不必如此。既然你预知今日南方有兵刀之患,圣上不知下落也。明日回朝探听,果然南方有事,必要领旨平服南蛮,方才回来见你。”公主闻言大惊,不觉泪下沾持,说:“千岁啊,方才皆乃妾之失言。但为臣虽要尽忠报国,倘天心不顺,非人力可强为。千岁何不听天命随时而遇?倘若圣上不差遣于你就罢了。因何一闻有此凶险之事,即要回朝面圣领兵,不听妾劝解之言,又出此不利之语?万望千岁明朝不要回朝,坐以待时,且由圣上所命如何?”狄爷听了低头不语,半晌说道:“既然如此,权依公主罢了。”是夜已交三更,公主吩咐收拾余宴,夫妻二人回宫,房内安寝不题。

再言这狄青乃武曲星降生,辅佐仁宗天子保国之臣,原乃大宋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所以一腔忠义,赤心为国,不以死生利害为嫌。是以公主一说明南方有刀兵之患,即思回朝领旨征剿为己之任。劝你多少良言不依,这是从忠义之天性流出也。是夜不表。包爷何时到来诏取狄千岁回朝,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包公奉旨诏英雄 五虎兴兵临敌境

诗曰:

食君之禄报君恩,尸位素餐枉作臣。

把笔文官分善恶,提刀武将立功勋。

慢言平西王与公主是夜家宴之言,再说包龙图领旨诏取狄爷回朝,一路带了王朝、马汉许多家丁,摆驾规模实难尽述。出了汴京城,向山西太原府而来。一程俱有各府州县相送,不用多谈。是时包爷有王命在身,不敢停留,无分日夜进发。一日,到了山西地面,进了太原府西河县,早已命家丁通报。是日狄爷正在银安殿闲坐,有宫门官来报圣旨下来。狄爷闻知,吩咐大开王府正门,预排香案灯烛接旨。当日包爷到来,小杨村内下了车,人坐大轿,进至王府银安殿,开了圣旨。狄爷俯伏于地,包爷启读。诏曰:

奉天承运大家帝诏曰:今有交趾依智高作叛,举兵犯界反击,

邕州危于旦夕。朕乃兴兵征讨,不意逆贼又差使官投下战书,内有

不逊之言,十分无礼,侮辱朕躬,恨于切齿。正欲亲征擒拿,以正国

法,方消朕恨,方泄朕耻。今特旨来诏,请卿家回朝商议平南之策,

以靖边疆,以安庶民。旨意到日,卿须勿缓登程。朕预设筵宴于金

銮殿,与卿饯行。钦哉。

包爷宣罢旨意,狄爷谢恩,起来接了圣旨。当时与包爷重新见礼,分宾主坐下,早有家将献上香茗。吃罢,包爷呼声:“狄王亲,目下边关危急,圣上深恨叛贼战书之侮辱,原欲御驾亲征。但下官想起来,一者国家政烦,不可离君;况目下朝廷尚未定立太子,圣上却是不问,太子所立,乃国之本,群臣与下官谏陈多少,只不准依。是以下官荐本于王亲为平南总领,望祈早日动身。”狄爷说声:“包大人,下官一介武夫,行伍之贼,初立些微小之功,蒙圣上加思,今已位极人臣,须赴汤蹈火也要图报隆恩,何独马上之劳?即欲明日动身登程,回朝面圣了。但是一路风霜跋涉,有劳于大人。”包爷说:“狄王亲啊,这也奉君之命,何须说劳?”狄爷点首称谢。当下吩咐排开酒宴,与包大人洗尘。对酌之际,谈论国家政务一番。至更夜已深,方才用过晚膳,安宿一夜。次日狄爷打点,备了行装登程。是夜公主知有圣旨相诏,难以谏阻,暗暗垂泪,不敢多言。此时狄龙、狄虎二位世子在书房闻爹爹回朝,也来送行。狄爷吩咐弟兄二人:“用力发奋攻书,不用远送。”言罢拜辞母亲,老太君也有一番嘱咐。相辞公主,许多叮咛之说,难以长谈。

是日,狄爷、包公一同起程离了王府,路出本省山西进京,非止一日程途。忽一天,到了汴京。次早天子临朝,文武百官参见已毕。有挡驾官传过旨意,包爷即上前俯伏,呼声:“陛下,前者,臣包拯奉旨宣诏狄王亲,今已回朝,现在午门外候旨。”仁宗天子大喜,说:“包卿平身。”又忙传旨宣平西王见驾。门官领旨宣进狄爷,俯伏金阶,朝见已毕。天子大悦,说:“御弟平身。只因南方依智高逆贼作乱,入寇邕州,昼夜攻打,黎民不安。今下来战书,侮辱寡人。朕原欲亲征,包卿又谏止。故特宣御弟回朝,领兵征剿乱党,与寡人泄忿,足见卿之忠义也。今由御弟拨调那一方雄兵,先斩后奏,大展雄才。得胜班师回朝之日,大加升赏,以慰卿劳。”狄爷说:“陛下啊,臣受主恩,即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敢不效股肱之力,代主之劳!蛮兵虽锐,何足挂怀!臣托陛下洪福,此去必然马到成功。”

仁宗闻言大悦,传旨就于偏殿排宴款待狄爷,又赐统领帅印,狄爷饮毕谢恩。天子又呼:“御弟,提调各方军马,必得一智勇双全上将,同往为先锋方妙。”狄爷说:“不用调取别方之将,前者平西四将与手下焦、孟六将足矣。但四将上年告驾归家未回,须要陛下发旨,各路调齐回朝,然后发兵。”天子闻奏,即发诏旨四道去讫。是日退朝,狄爷与潞花王千岁并驾同行,一路往王府,直到南清宫内。潞花王千岁先进内禀知,狄太后娘娘大悦,即命宣进。狄爷进内拜见姑娘,见礼毕,又与千岁见礼,一同坐下。是日,姑侄兄弟相逢,仍有一番别后之言,狄爷请安,不一会,排上筵宴相款,不用烦言。自此狄爷就在南清宫等候四将回朝,然后发兵起程,按下不表。

不觉已有十余天,四位将军先后陆续回朝,俱已面圣。天子慰劳一番。与狄千岁相逢,欣欣喜色,四人到了狄王府,会了焦、孟弟兄。焦廷贵说:“自今又有趣了。”孟定国说:“你趣在何来?”焦廷贵说:“老孟,你难道不知?前者千岁平西回朝,告驾荣旋,兄弟五人走得干干净净,单剩我二人代管王府。差不多些守了二载,好生寂寞厌弃,今得南方作叛,方得聚会。今千岁又提兵前去把南蛮杀个不休,岂不大趣么?”四虎英雄听了,皆忍笑不住。狄爷说声:“休得多言!众弟兄们,今夜须要准备刀枪马匹,明日发兵。”众将应诺。此夜不表。

次日,狄爷仍往南清宫拜别年老姑娘,太后一番叮嘱,狄爷诺诺连连。相辞潞花王千岁,也是一番言语,不能一一细述。是日狄爷到了教场中,挑选了十五万精兵,五十员偏将。是日,拜辞天子,相别众大臣,祭了大旗。当时天子又命各大臣在教场送别,备下饯行酒。元帅谢了君思起马。先令刘庆为开路先锋,领兵一万;张忠为左监军,李义为右监军,石玉为后队中军接应;孟定国、焦廷贵二人各领兵三千,在后运粮。分派完了,各将自统大兵于中军,吩咐放炮登程。跨上现月龙驹,分开队伍,离了汴京城,向南方大路进发。涉水登山,旗幡招展,杀气冲天,一路威威武武。当时,狄元帅军令所到之处,不许惊扰百姓,私下行凶,强取民间一物,如违令者,立刻斩首。是以军中肃静,不敢妄行,民间安居如故。不表。大兵一路所到之地方,俱有官员迎接,不用多述。

水陆并进,有两月程途。一日,大军正在行走之间,远远探子报上,前面乃广西之境域了,狄元帅闻报。又闻报邕州已失,陈曙总兵阵亡,横州、宣州俱已攻下,兵进广州。当时,狄元帅一闻此报,即与广南总兵会合,同进征讨。正总兵孙沔、副总兵余靖此时得了狄元帅文书,紧守关中不出,待等大军一到,然后开兵。

再说狄元帅大兵是日择地安营,起了中军大帐。是晚三军埋锅造饭已毕,元帅有令:紧闭营门,兵丁停息三日,然后开兵。又发令小军小心巡逻,以防敌人攻其不备。前面离关八十里乃蒙云关也,次日狄元帅即着飞山虎刘庆下了文书。按下宋营慢表。一

且说蒙云关乃南方头座关塞也。守关老将姓段名洪,年已五十余,使一柄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有儿子两个:一名段龙,一名段虎,也是能征惯战之将。还有女儿一个,名红玉,三小姐也,乃中南山金针洞仙翁徒弟。她八岁便学法,三年,这些腾云驾雾、隐身遁逃、撒豆成兵俱已习熟,更有法术迷人魂魄更加厉害。是日,段洪正在帅府帐中闲坐、忽闻探子报说:“大宋天子差平西王狄青五虎将,提大兵一十五万前来征伐,现在扎营于关外,下了大寨。”当下段洪闻报,传令紧闭关门,严加巡守。次日又得接战书,段洪说道:“我主南天王攻破邕城,已得昆仑关驻兵。这狄青不向此进兵,争夺此关,深入我南地征进,此乃先割根本后收枝苗作用,大合兵法。这狄青果然名不虚传。我主安坐于昆仑关,哪里得知?况及屡屡行此无道之事,凡民间美色女子,不论孤寡,有夫无夫,令兵抢了,百端淫欲;及于行兵侈然,放纵横掠,眼见得亡灭不远,焉能成得大事?但本官食他之禄,必要尽彼之忠,至死而后已。”是夜不表段洪之言。

是时已第三天,狄元帅有令开兵,一声炮响,精兵十万蜂拥而出,狄元帅后面带了四将来至关下。只见蒙云关十分高耸,气接云霄;扁圆垛口刀枪密密,剑翰森森,箭窗之内暗藏火炮;守城兵人人悬弓搭箭,俱是彪形大汉。狄元帅看了,令众军士攻打城池。众兵领令,个个奋勇争先,向前攻打,炮声不绝。上面守城军兵一见,急用箭石纷纷打下,又差人飞报中军。段洪闻知,即忙与二子说:“孩儿,如今宋兵攻城,你二人快些披挂随我出关,以退宋兵。”弟兄听了即忙披了盔甲,父子三人各提兵器上马,离了府帐,直至关头。段洪说:“我们且看他虚实,然后与他交锋。”二子依言,一马冲上城楼。往下一看,果见宋兵旗幡密密,杀气腾腾,盔甲鲜明射目,刀枪晃亮骇人。当下段洪父子三人看罢宋兵锐气,不知如何交锋出敌,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狄元帅以众攻关 张将军临阵斩将

诗曰:

良将英雄有大名,六韬三略鬼神惊。

兵符掌执人钦服,一柱擎天定太平。

当下段洪父子三人在城上观大宋军马甚盛,锐气倍加。正看之间,只见大旗幡下一员大将,骑一匹高头骏马,在此指挥三军攻打城池。段洪向二子说:“我儿,你看旗下这宋将,穿白盔甲,手提大金刀的,定然乃督兵主帅。若伤了此人,何愁宋朝军马不退?”段虎开言说声:“父亲,孩儿不才,愿出马擒拿此将。”段洪说:“我儿,你看此将身高马骏,定然骁勇英雄。况两边许多战将保护,你一人出马,焉能取胜?犹恐不美,不如你与哥哥同出,为父在此与你掠阵。但对敌之际须要小心,人不可乱进,马不可乱进才好。”段虎应允,弟兄一同下城,带领一千兵,放炮开关。二人一马冲出,一千精兵列开长蛇阵势。

狄元帅正在催趱众将攻城,忽然一声炮响,关门大开,一支兵马蜂拥而出。狄元帅看见,冷笑一声骂道:“好胆大逆贼,敢出关与本帅对敌么?”金刀一摆,把雄兵阵势排开以待。远远只见旗下少年之将带兵冲来,正欲纵马挥兵上前,左边忽闪出刘将军说:“不劳元帅动手,待小将出马。”元帅见是刘庆上前,便说:“刘兄弟,既你去擒贼将,须要小心。”刘将军得令一马冲出,大喝:“贼将休来!快些通名受死!”有段龙、段虎闻言,勒马一看:但见这员宋将生得身高体壮,脸黑颧高,海下短短乱须,十分威武,二目圆睁,高声呼喝。段虎大怒,把马一催,手提狼牙棍一指,大喝:“宋将休得猖狂!通名待本将军取你首级!”飞山虎喝声:“贼奴!你且恭听:吾乃大宋天子驾下,官封振国大将军名刘庆,你难道不知昔年平服西域边夷,各国俱已入贡称臣?你主乃隅角偏地乌合之众,妄称国号。擅敢下战书到中国,不自忖度。今日大兵至此,理宜自绑辕门,还敢出关迎敌。你有多大本领,敢与本将对垒么?你知事者,快快下马受死,还多言一字,我走马横刀,教你尸首不全。”段虎听见了。怒声如雷,骂声:“好狂妄匹夫,敢夸大言!与你拼个死生!”持起狼牙棒,拍马上前就打。飞山虎双斧急架相迎。二将一来一往,一上一下,二马交锋,只杀得乌尘遍野,大雾迷空,不分高下。

狄元帅在旗门下远远观看,二将杀得如虎争餐,如龙取水。说道:“好一员年少南将也!”命擂鼓助威。当下刘庆正在耐战南将,忽然听见战鼓加响如雷,便知元帅与他助威,即奋勇争锋,双斧如雪花飞舞。这一刻把段虎杀得两臂酸麻,浑身冷汗,招架不住。刘庆看见段虎棒法混乱,暗暗欢悦:“不趁此立功,更待何时?此贼休矣!”把双斧一紧,照定段虎头脑飞下。段虎连忙往上一架,刘庆又在拦腰一斧。段虎心中慌乱,叫一声:“不好!”两膝一夹,把马一催,又把马头拖转。刘庆大斧早已砍下,正中马后大腿劈开,骨筋多断了。这马忍痛不住,跨前一跃,有丈余,又不能走动,把段虎抛于地下,那马缰尚拴系着足,不能逃脱。飞山虎一见大喜,催马上前要伤他性命。蛮兵弓箭手一见,纷纷放箭射住。段龙大惊,忙绝马缰救段虎,此时马已跌地死了。狄元帅看见大怒,用鞭梢一指,一万宋兵飞步冲杀向前。段龙不敢混战,保了段虎败回。宋军杀一阵厉害,真乃犹如砍瓜切菜。段洪在城上看见败兵被宋军追杀,大惊,急令放下吊桥接救,败兵一齐慌忙奔上。狄元帅正在催兵追杀蛮兵,一见纷纷上了吊桥,传令快抢吊桥:“有人先登城者为头功。”一声令下,众将兵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喊声不绝,奔上齐攻,竟来抢关。段洪一见大惊,忙令众兵放箭飞石,一齐打下,宋兵方才不敢上前。狄元帅方传令鸣金收军,回营大加犒赏。慢表宋营之事。

再说南蛮段洪见宋兵退去,再令军兵小心巡守四方城池,防备宋兵攻打。与二子回进帅堂,坐下谈论大宋兵将英勇,不觉天色已晚,大小三军用过夜膳。次日,段洪升了虎帐,众将立于两旁,定退宋帅之策,即开言说声:“列位将军,我老夫奉了我主国王之命,镇守此关;怎奈宋朝兵雄将勇,昨天开兵失利,折了一阵,段虎险些送了性命。列位将军有何谋以退敌宋兵?”言之未了,只见班部中一将高声说:“元帅因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依小将看来,宋兵乃平常之勇,宋将乃些小之能。昨日虽然不胜,今日小将出马,定要雪了昨天之辱。如若不能擒得宋将,回关甘受军罚。”段洪闻言,抬头一看,是大将军花尔能,便说:“花将军,你有何高见出敌退得宋军如此容易?”花尔能说:“元帅放心,小将出马捉得宋将,自然兵退了。”段洪闻言冷笑,说道:“花将军,你休得要藐视宋朝兵将,这狄青非比寻常将士,五虎将西征北讨,享过多少大名?武艺出众,刀法精通,用兵如神,何人敢敌?昨因攻城,出敌一阵,三千兵丁伤残二千余。今日将军若肯临阵交锋,保得无事回关也算难得。”花尔能闻言不悦,说声:“元帅,末将今日出阵,胜不得敌将誓不回关了。”说完,不待将令,提刀上马出了帅府,领兵三千来至北城,吩咐放炮开关,一马当先跑到宋营中,喊杀如雷。

宋兵一见,连忙进内通报。狄元帅闻报,便问:“那一位将军出马?”帐中闪出执山龙张忠,应声:“小将愿往!”元帅说:“张贤弟须要小心。”张忠得令下帐,提了大刀,上了银鬃马,带了一千精兵,一声炮响,冲出营前,一千精兵列开阵势。花尔能也排开队伍相待,但见来势威武严严,气概昂昂,遂大喝:“宋将何名?”张忠闻言,但见蛮将生得面如朱砂,浓眉怪眼,海下无须,手执三尖大刀,声如霹雳,喊叫通名。当下张忠说:“吾乃大宋天子驾下、狄元帅麾下官居定国将军张忠也!你这贼奴,也通下名来!”花尔能说:“本将军乃段元帅麾下正先锋花尔能也!你若知本将军厉害,快些下马投降,免作刀头之鬼!”张忠听了,怒声大喝:“休得夸口!”放马过来,提刀当头就砍,花尔能三尖大刀急架相迎,二将杀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败。张忠气愤难消,大刀砍发不住;花尔能三尖刀招开,二人再交手一番。这花尔能看看抵挡不住,气喘吁吁,大刀虚幌一架,带转马头而走。张忠哪里肯放走,忙把马一拍赶上,大刀照项脑一挥,劈为两段,割了首级。南兵一见大惊,四散奔逃,张忠挥兵追赶,大杀一场,所得干戈器械,不计其数。收兵来至大营下马,小军收拾过兵器,上帐交令,献上首级。元帅大喜,上了功劳簿子,吩咐将首级号令,悬挂营前,然后贺功赏劳,不表。

有南兵败残的逃回关中,报知段元帅说,花先锋阵亡了。段洪闻报大惊,说:“花将军恃勇,今日阵亡,由己取的。”闷闷不乐,只是点头咨嗟不已。天色已晚,有后堂夫人与红玉小姐闲谈。只见天色已晚,还不见段洪退进后堂,夫人疑惑一会说:“奇了,往日将晚,老爷必进后堂了,如今有六七天不进来的。”段小姐口称:“母亲啊,孩儿闻得大宋天子差遣狄青领兵十五万攻打我关,想必连日交兵事忙,所以爹爹不暇进堂。但不知开兵胜负如何,母亲可打发丫鬟出中堂打听老爷闲暇否,然后请他进来,待女儿问其连日交兵如何。”夫人说:“我儿,你乃闺中少女,哪里晓得交锋对垒事情?问他何用?”段小姐说:“启上母亲:古言君敬臣忠,父慈子孝。今日兵临城下,父亲终日汗流泱背,马上辛劳,为儿之心何安?倘然宋兵未退,女儿自愿领兵当先,与父代劳。”夫人闻言冷笑说:“女儿,你今日为何说此无根之言?临阵退敌,乃男子汉所为,你乃年轻弱女,因何说出临阵当先之言?”小姐说:“母亲不必多问,只请爹爹进来,女儿问他连日交兵胜败如何,女儿自有退兵之策了。”夫人道:“孩儿既如此说,可差个丫鬟往中堂请老爷进来便了。”

当下丫鬟领命,去不多时,段洪来至房中。夫人起接,小姐礼毕,各自坐下。段洪说:“夫人,你请下官进来何事?”夫人说:“老爷啊,近日宋兵临城,不知出敌胜败如何,妾与女儿放心不下,故特请老爷进来,问及宋兵攻打消息也。”段洪闻言叹声说:“夫人啊,不必提起宋兵事。连日交锋俱已失利,初阵段虎孩儿性命险些伤了,二阵先锋被杀。倘此关有失,下官必要尽忠了。但可惜一同玉石俱焚!”段小姐闻父亲之言,直气得柳叶眉直竖,银杏眼圆睁,便说:“爹爹放心,既然宋朝兵将如此猖狂,待孩儿明日出阵,若不将狄青生擒了回关,誓不生立于人世!”当下段洪一闻女儿之言,大怒,喝声:“胡言妄语!你这小小丫头,从小失于教诲,满口道着无根之言!”此时段洪发怒,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段小姐夸能演术 飞山虎逞勇交兵

诗曰:

年轻女将术精通,出敌关前独逞雄。

大宋将军诚不畏,沙场对垒见英风。

却说段洪一闻女儿之言,大怒,说道:“你乃一闺中弱女,出此满口妄诞之言,反激恼为父的。还不退去!”夫人说:“老爷何必动怒?我想女儿之言,不过一刻戏言,你就认以为真的。”段洪怒道:“夫人住口!这都是你失于教训,还敢多言拦我,真乃令人可恼!”说完,往外去了。夫人见他忿怒而去,又不敢请他转来,只是不悦,不觉两眼含泪同小姐说:“女儿,你往日说话,最是谨密的,为何今日如此狂妄,惹得你父亲动气?连我也怪了,受此恶气。”段小姐说:“母亲不必心烦,此乃女儿不是,累着母亲淘气的。”又再表明原由。

这段红玉会用法术,武艺高强,因何父母不知其由?但她前生乃是终南山金针洞看守洞门一女童,已得了半仙之体,只为一时思凡,托生于段氏之家为女。其金针洞一道人乃云中子也,他乃千年得道的仙翁,法力高强,道德清高。段红玉乃是他看守洞门的,见她惹了红尘,托生于世,心中不忍,所以特来度她为门徒。一日,在后园中化作一道人,假诈化斋,授却三卷兵书与段小姐。书上所传飞天遁地、六了六甲、神符隐形变化、撒豆成兵、各式阵图、多少真言咒语,一一难以尽述;又教她遇有不明不白与急难之际,焚起信香一炷,向南说声三次“金针洞师父”,即不过三刻就到了。是以红玉在闺中日日演习,熟看兵书、真言咒语,一连习练三年,乃件件俱备会了。她亦不与父母知之。

当下小姐说:“母亲啊,你须放心,女儿虽是一闺中弱女,三年前曾得异人传兵书,上知天文,下察地理;呼风唤雨,腾云驾雾;能知七十二般变化,三十六式阵图。我想:宋兵不过十五万的军兵,何足道哉!”夫人说:“我儿,为娘却不知你这小小年纪有如此本领,莫非是你妄说谎言的?倘然果有这般手段,杀退宋兵,就是祖上之幸也,也与段门争光了。但不知你言究竟是真是假?”小姐说:“母亲不信,当面试验与你观看便了。”夫人闻言大悦,说:“既然试验我观看,方才说撒豆成兵,何不就将此术试演来?”小姐说:“此间地方狭窄,何不到后国演弄一番与母亲观看?”夫人应允。当时小姐回到自己房中装束停当,复进夫人房中。夫人见女儿如此打扮:但见盔甲鲜明,双挑雉尾,比往日一不相同,倒吃了一惊,说:“我儿,你这般打扮,虽然像一员女将,只欠了坐骑一匹。”小姐说:“女儿的坐骑在袍袖中,到了园中,就放将出来。”夫人闻言,半疑半信,就一起同出了房,来至后园中。在于空阔处,小姐先向袖中拿出条红汗巾,双手高擎,口中念动真言,对太阳吸一口气,吹于巾上,登时间一阵红光,已成一匹红马。夫人看见大喜,说:“我儿神通广大!不意你小小年纪有此手段,如此何愁宋将英勇!”

小姐当时见母亲褒奖于他,便大喜说:“母亲,女儿演取匹马何足为奇?还有三千兵马已带藏身中,待我取出来与娘观看吧。”言未了,取出小葫芦一个,拿在手中念咒,一会向空中抛起。只见葫芦内现出一道白光,白光之内涌出一支人马三千多,迎风变化,俱是身雄魁伟大汉,顶盔贯甲,手持兵刃。小姐将队伍排开,左进右出,把旗令一展,喝声:“听令!”忽闻吶喊,金鼓大振,旗幡展动,把夫人吓得眼振心惊,忙说:“我儿,快把人马收去!娘已看过了。”此时小姐见母亲害怕,连忙念咒,将葫芦空中一抛,这三千军士向小葫芦进讫了,不留一人。

夫人又说:“女儿,你今日有此手段,果然不惧敌人了。”小姐此时满心欢喜,又跨上桃花马,提了日月刀,说:“母亲,你可少待片时,待女儿出城擒拿几员宋将回来,爹爹方才见我言不谬也。”言罢,将马一拍,只见一阵风,喝了一声起在空中。夫人一见,觉得惊慌,高声呼叫:“女儿不要去!快些下来,同为娘到中堂见了你父,点起人马跟你去讨战才好。”段小姐在上说:“母亲,女儿此去不用一兵一卒,我有三千神兵,自能迎敌,可擒拿宋将了,然后回来见父未迟。”说完就不见了。

夫人见她去后,心中十分不安,说:“不好了,女儿此番临阵当先,虽然她会用神术,但是从来娇养闺中,未曾出身对过大敌。倘有疏失,如何是好?”连忙离了后园,赶到内堂,吩咐丫鬟快请老爷进来。

不一会,段洪来至内堂,夫人就将红玉女儿到后花园撒豆成兵之法、腾云前往宋营之事说明。段洪听了,又惊又喜,想来女儿既有此法力,此事真乃奇怪了,便说:“夫人,我段洪从来不信鬼神,最恼的是兴妖作怪,自生来未见有几人会腾云驾雾之奇。况我女儿是未出闺门的幼女,如何有此法力?莫非我段门不幸,生此妖怪女儿不成?”说完,命家人呼唤进段龙公子到了后堂。段龙说:“爹爹,唤儿有何吩咐?”段洪说:“你快些带了二千人马,出关前往宋营接迎你妹子。”段龙问妹子因何会出敌之由,段洪就将夫人所说之言述了一遍。段龙闻知,也觉惊骇,即忙跑出中堂,至帅府选了人马,上了战驹,直到关前。吩咐守军大开关门,前往宋营,慢表。

先说段小姐驾云出关,来至宋营前,把怀中的葫芦取出,口念真言。葫芦内一道毫光放出,三千军马列开队伍,旗幡招展,杀气冲天。小姐布置已毕,即趋马至宋营前大呼:“守营的宋军听了:今在蒙云关段元帅的小姐前来讨战,快些报知,须令有名大将出马;若无名小卒,休来纳命!”此时宋军在营前见有女将讨战,即忙跑人中军帐内,奥知元帅:此刻有女将讨战,口出大言,要有名大将出马方可对敌。

元帅闻报一想,把小军喝退,低头不语。众将看见元帅如此并无发兵遣将意思,捉摸不着,不知何故。部班中有一将士上前呼声:“元帅,如今女将讨战,因何不发兵出马?莫非惧怕这女将不成?”狄元帅闻言抬头一看,说声:“刘将军,你问本帅不发兵遣将之意么?你有所不知,上阵交锋乃是男子之事,如有妇女、旁门道士、释教头陀这三项人出敌,必然会用邪术,或用暗刃对象伤人,所以本帅正思众将中无可临阵之人。”刘庆闻言,忿忿不平,说:“元帅,你言差矣。你我行伍出身,战过多少将士,会过无数英雄,今朝岂惧一员女将?今日小将情愿出马,如若不胜,甘当军法!”元帅闻言便说:“刘将军,若论你本事,不算低微,莫说一员女将,就是千军万马,何足惧惮?但本帅今所疑者,这女将不是倚仗邪术伤人,定然有回马兵器,抑或袖藏暗箭取胜,我想到刘将军平日性子刚强,为人鲁莽,倘若开兵,只恐伤于女将之手。不如你且暂退,待本帅另点别将开兵便了。”飞山虎一闻元帅之言,气得浓眉倒竖,怪眼圆睁,大呼:“元帅,小将不是贪生畏死之徒!当日在大光山与元帅义结金兰,布衣出身,虽然行伍之贱,曾已身经百战,东征北伐,立下汗马功劳,跟随元帅多年。今日征南,因一员女将临阵,反用小将不着,小将羞惭死了。”元帅听了他一席之言,便说:“刘将军,非是本帅看低于你,用你不着,只因外国偏邦每用邪术伤人,想这女将不善邪术,焉敢出阵?今刘将军定要出马,须要十分小心。倘她败去,勿追;眼观八角,耳听四方。”方才发令箭一枝,又是一番叮嘱。刘庆应允,即接令下了虎帐,点领精兵一千,提了双斧,上马出营而去。三军随后。

当下段小姐正在营前催战,忽闻炮响,知有敌将出马;住驹以待,看见队伍中一员虎将甚是猛勇。小姐望见说:“好一员猛将!怪不得爹爹夸奖宋将骁勇。今看他威威武武,面如黑漆,人高马骏,乃是一条勇汉。若动手以实力交锋,马上取胜,却似难了。”想罢即把桃花马拍催,提起日月刀一亮,启一点朱唇,露两行玉齿,喝一声:“来将住马!我段三小姐在此候战多时,快通名受死!”刘将军看见这员女将十分威武,千娇百媚,齐齐正正,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坐下一匹红花马,使一对银白钢刀,呼叫通名。刘将军看罢大喝:“女将要问本将军大名么?说出犹恐你翻下马来。我乃五虎名将振国将军刘庆也!本将军谅你一深闺弱女,有何本领,敢大胆出来送死么?”段小姐闻言冷笑说:“你这匹夫,不是我三小姐对手。你若知事者,快些回营与主将商议,收兵回去,便算你们造化。倘若仍复执迷不悟,必要攻我城池,不独你这匹夫与狄青五人被诛,连累了十五万军兵、百员宋将人人丧命;直杀上汴京城,叫你君臣一同尽作刀头之鬼,毫不留情!”当下不知刘庆如何答话,交锋之际何人胜败,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飞山虎出敌被擒 段小姐灵符迷将

诗曰:

虽云虎将逞刚强,迷魂法术孰堪当。

宋帅慧心推测破,将军方免误伤亡。

当下刘庆闻女将一番辱骂之言,大怒,无名火高发三千丈,大喝:“好花言贱婢!你有多大本领,出此大言?阵前若容你上十合,不为好汉!”把坐骑一催,喝声:“贱婢休走,看大爷家伙!”一个猛虎争餐架势,把双斧往顶脑砍下。段小姐见他来得凶勇,也觉惊骇,说声:“好一员骁勇宋将!”连忙把双刀架开,这小姐的神力也不弱也,劈面相迎,男女二将一冲一撞,刀斧交锋,叮当响亮,战法不分高下。慢表。

再说南将段龙领兵二千前来接应妹子,此时来到宋营,但见沙尘滚滚,杀气腾腾。看见刘庆与妹子混战,两边金鼓齐鸣,响喊喧哗,只杀得难解难分。看了一会,只见妹子手下约有三千军马,个个虎背熊腰,狰狰恶狠。段龙又觉得惊慌:“父亲早说妹子单人独马腾云出关讨战,如今她手下又有此支人马,必定方才说撒豆成兵法术了。我想妹子从小未离闺阁,今能出阵,实见奇哉!又得异人传授法术,更觉罕见罕闻。”想罢,把众兵排开队伍,驻立于旗门下掠阵,不表。

又说狄元帅虽然发了令,令刘庆出马,到底放心不下,传令众将跟随出阵与刘庆接应。令一下众人即提刀上马。当时元帅领了大小三军,放炮大开营门,至战场阵中。只见刘庆与这员女将冲杀,但见刘庆手中大斧如雪片飞舞,杀得女将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兵之力,心中颇安。又见对面头队兵约有三千余,头顶一派乌云黑雾封迷,后面另有一支人马二千多,旗门下一员大将在此掠阵。那元帅细看女将这队兵,吃了一惊,忙传令:“鸣金收军!倘延迟一会,刘将军性命休矣!”众将闻言说声:“元帅,你看差了。刘将军与女将对敌,正在取胜之时,因何反要收军,放走了敌人?”元帅说:“你等可看女将前锋这枝人马,黑雾腾腾,一派妖气冲霄。此女将定然有邪术伤人,若不及早收军,刘将军性命难保了!”

当时令一出,鸣金喧震惊动了飞山虎,把眼一瞧,看见元帅与众弟兄一班战将同在营门外掠阵。忽又听鸣金收军,暗想:“早间元帅不许我开兵,如今见我将胜,生了疑忌之心。我且不理他,擒了这丫头,回营寨了他口罢了。”主意定了,手中双斧恶狠狠越发不住。原来段红玉虽用双刀武艺不弱,到底蛮力不及这莽夫。刘庆此刻奋发冲锋,杀得小姐两臂酸麻,浑身香汗,骂一声:“狗强盗!营中既然鸣金,你还不退回!今若饶你,誓不为人!”实时虚架一刀,败走下去。此时刘庆见她败走,大喝道:“贱丫头!你还想败走,万不能了!”拍马追去。又道:“你乃是未出闺门幼女,那有什么邪术伤人,有回马兵器胜我?况在军伍跑马抡刀,我刘庆大敌危机见尽多少!若不将这丫头擒了,誓不称为好汉大丈夫!既畏妖术伤身,就不该自称武将临阵,与朝廷出力了。”说罢,越发将马加鞭。有营前狄元帅看见,速催收军。刘庆决意不肯罢战,偏反追赶上去。众将大惊失色说:“不好了!”元帅说:“刘兄弟此番不听军令,追赶女将,定然有失!”即差张忠、李义二将赶上接应。有段龙在旗门下看见妹子败走了,又见刘庆在后紧紧追赶,宋营中又飞跑出两员大将随后同赶,吃了一惊,连忙拍马一催,跑上拦住张、李二将,三人战作一堆,按下慢表。

再说刘庆一路飞马追赶段红玉,恨不能一步赶上,拿他过马,在后面大声喊叫如雷。小姐只作不知,一边败走,回头看见刘庆赶上,即带转马头,向怀中取出一条红线套索,抛在空中,喝声:“着!”忽然,空中呼呼响亮,向着刘庆顶上落下来。便喝:“宋将!看看法宝取你!”刘庆正追赶之间,忽然见段红玉带回马头,仔细一看,只见半空中霞光灿烂,索子千条已向他顶上落下来。此时方才惊慌说:“不好了!果然中了元帅之言。如今不走,必遭其害!”即带转马,如飞而走。红玉看他逃走,冷笑一声说:“你休想活命了!”用手往上一指,其速如同闪电扇动,一声响亮,索子千条向刘庆落下来。这刘庆带马走时,正在囊中取出藉云帕,要走已来不及,红光一冒,即被索子绑缚跌于马下,身压尘埃。见女将恶狠狠赶来,自知性命不保,嗟叹一声:“我当初悔不听元帅之言,至伤残性命。想丈夫临战场之地,生而何欢,死而何悲?舍命相死,以报朝廷罢了!”

此时段小姐已赶至跟前,下来正要割首级,忽然想起:“师父云中子有言嘱咐,说若初交兵,不可仗法力伤了敌人性命;若违背师父之言,难免五雷轰顶。若然今日仗此法力伤了来将一命,岂不是违了师言?何如将他拿进城中,听凭爹爹发落罢了。”想完上了战驹,招呼神兵拿捉刘庆。

小姐一路跑马而回,来到关前,只见兄长段龙还在此与两员宋将交锋,将要败下来。段小姐一看,即忙掐诀念起真言,日月刀往空中一指,喝令三千神兵,发喊如雷,一齐冲杀到宋营中。狄元帅忙令三军急退,岂知三千神兵已杀到跟前。张忠、李义只得抛了段龙,两下罢战,保护元帅。各兵丁舍命相争,又有南兵二千一齐动手,两边战鼓之声不绝。此时宋军只顾奋力冲杀,段小姐又用剑作法,念咒语一回,忽飞沙大作,蔽日乌天,宋兵在顺风之下,二目睁展不开。段小姐又喝令神兵把宋兵乱砍乱杀一阵,伤了宋兵不计其数。狄元帅与众将急急带了残兵败回,退到本营,呼令射弓守辕,一齐发射放箭,犹如飞蝗骤雨一般。

段小姐见了蛮兵被箭所伤太多,方才把葫芦抛起,收去神兵,与兄段龙领回军兵。将刘庆绑在关外,兄妹二人一同下马,进入帅府,交了令。段龙将妹子擒拿宋将刘庆得胜原由一一禀知父亲,段洪听了大喜,说:“女儿,我当初说你一个闺中幼女,年方二八,有何本领。如今既能上阵交锋,又加无边法力。我儿既有此神通,岂畏大宋将兵之能?必要杀他片甲不留。原来我主洪福!如今宋将在于何处?”段小姐说:“他现有兵丁押绑于辕门外,候爹爹发落。”段洪闻言,吩咐刀斧手:“将宋将与本帅推进!”一声令下,两边刀斧手忙出帅府,将刘庆押至,推上帐前,站于丹墀之下,怒目圆睁,英气勃勃。段洪看见刘庆身高八尺,腰圆膀大,黑脸金睛,圆睁虎目,倒竖浓眉看着。段洪骂声:“大胆宋将!你既被拿,见了本帅,为何不下礼?还敢立着的!死在目前还敢藐视本帅么?”刘庆大怒喝声:“蛮将!我乃堂堂上将,误被你贱丫头擒来,惟甘一死,焉肯屈膝你乌合叛逆之流!”段洪怒骂声:“好强盗,既被擒拿,还敢擅发大言!”喝令刀斧手推出辕门斩首。两边刀斧手领令将刘庆推出,刘庆回头骂声:“叛贼,我乃一条堂堂汉子,难道畏刀避箭不成?我死犹生,为国身亡,名流后世,似你等叛逆之徒,万年遗臭!乌合之众,鼠窃之流,灭于旦夕,还敢施威,擅杀朝廷将士!我狄元帅闻知怎肯罢休,必领大兵前来打破城池,将你这逆贼同党一班狗畜类个个不留,杀得尽绝,悔之晚矣!”

段洪闻言大怒,大喝:“快快押出斩讫!”那些刀斧手即忙推出,有段小姐喝住:“刀下留人!”这段洪正在盛怒之下,见女儿拦住,有些不悦,便说:“女儿,你言差矣!你难道早间不闻宋将大胆辱骂之言?是以为父将他斩首。你即来拦住,是何缘故?”小姐呼声:“爹爹啊,女儿有一法术,善能迷人真性,摄去原魂。这刘庆乃宋营中一员上将,待女儿书灵符一道,封贴他顶脑发际之上,彼真性迷了,魂魄不全,以往之事全然不晓。与他五百兵丁,返去宋营讨战,他的斧法沉重,走马如飞,一定斩却几员宋将,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段洪闻言笑道:“我儿,这刘庆本乃宋将,反教他往未营讨战,岂不是放虎归山的?”小姐说道:“女儿有此灵符,书于他脑顶,乃百发百中的。将他真性迷去,魂魄离本体,女儿呼唤他往东,他就不敢向西,此乃灵符镇压之妙。休说宋营中将士他相认不出,就是生身父母也认不得了。除非将顶脑灵符揭去,真性真魂复还本体,方能醒悟如前。此乃借刀杀人,宋将弄他心如麻乱了,自己不费一弓一箭之力,且消前日段虎哥哥大败之耻,如何不可?”段洪闻言大悦,说:“既然我儿有此法术之妙,也不宜迟,即便可为。”但不知段小姐演此法术,飞山虎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被迷执家将留神 遭大难刘庆得救

诗曰:

南蛮少女法高强,拒家开兵斗战场。

异术灵符迷将士,英雄一命险遭亡。

当下段小姐说毕,段洪闻言大喜说:“女儿既有法力,即可施行了。”当下命刀斧手把宋将押回关内,仍在丹墀之下,这刘庆还是怒目圆睁。此时段小姐吩咐手下兵丁取得净水,沐后拈香,告禀已毕,取出朱砂灵符一道拿在手,口中念真言,命人安放在刘庆顶脑之内。这刘庆的魂魄一时间离了位舍,邪符恶气归心,两眼见人的相貌,个个多是狰狞凶恶,认不出一人,又呼唤不出话来。此时段小姐令左右松他绳索,另与他装扮,改换盔甲,还他原马兵器,复又念咒一回,喷水一口,向刘庆面上一喷,口念真言:“真火速降!刘庆还不快往宋营讨战,烈火烧你!”此时刘庆在马上只见两边烈火飞腾,不知往哪里走,心中恍惚,只得拍马加鞭,飞跑而出,五百蛮兵连忙随后出关,排开阵势,来宋营中喊杀如雷。按下慢表。

且说狄元帅败回营,查点众兵丁,伤了千余人,幸得众将保护。独有刘庆被擒,心中纳闷,便对众将弟兄说道:“刘将军虽心粗,乃真性的硬汉,今日被擒,必然骂贼而死。思量当日结拜一场,不异同胞,想来也觉令人伤感。”张忠、李义说:“元帅,刘将军虽被擒,此时还不见号令,或者苍天怜悯他是忠君之汉,逢凶化吉也未可知。”元帅说:“众位将军啊,这刘将军直性之人,定然有死无生了。想忆从前布衣起首,行伍出身,今日立下汗马功劳,才得玉带横腰。如此结局,看来富贵如同春梦浮云耳。”

正在言谈之间,有军士报上说:“刘将军投降于南蛮,领兵前来讨战。”元帅与众弟兄闻报,俱吃了一惊。元帅说:“刘庆与我几人在大光山结义,直至今日,甘苦同乐,义重情长,焉肯投顺叛党?分明是你这狗才报事不明!”吩咐左右拿出营前斩首。刀斧手一声答应,正要上前绑拿,军兵大呼冤屈。元帅大喝:“奴才,你报事不真,妄哄本帅,还敢呼冤叫屈!”这报军急呼:“元帅爷,小的报事并无差错!这刘将军果然带领南兵数百,在营前喧哗讨战。元帅若还不信,可差人出营一看,小人若有一字虚词,甘当军令,死而无怨!”元帅听了,正要开言,又见来报刘庆讨战,一连几次,把元帅气得目瞪喉塞,叹声:“刘庆,我与你自相义结金兰,情同手足,甘苦与共,刀枪中不知见尽多少英雄,才挣得玉带横腰。岂知你今日改变心肠,投降了叛逆,贪生畏死,背主忘恩,结交之情,今付于流水。真乃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背反了又来讨战,本帅若不亲自出马,真假尚然狐疑。”

想罢,吩咐放了报军,盔甲戎装已毕,正坐下军中大帐,忽有下面一将声如巨雷呼声:“元帅,正须小将出马,包管将刘庆拿来!”狄元帅抬头一看,原乃张忠。便说:“张贤弟,你此去观看他真假,生擒回营,还是伤他的性命。”张将军高声说:“元帅,如今刘庆既降了敌人,即是仇敌。他背反了朝廷,罢了家乡妻子,全然不念圣上之恩、朋友之义,这等奸险小人,古今少有。小将出营,只须走马抡刀,碎砍其尸,方消我恨!”狄元帅闻言说:“张贤弟,你休逞一时之气!想这刘庆平生为人性刚质鲁,乃硬直无私,焉肯背反投顺敌人?其中必有缘故。今贤弟逞一时之忿,不思彼平日为人,倘然万一错误,伤残了他性命,岂不有误了大事么?你且退后,待本帅亲自出营看过明白,果然他背反了,然后擒拿回营,定罪斩首未迟。”此乃狄青细心,体谅刘庆平日为人,乃一硬直汉子,况日久见人心,古言不错。这狄青不为众将之言所惑,细察参详,犹恐屈陷了将土,智量深高,搜求仔细,非人可及。当时不独张忠忿忿不平,就是李义,石玉与一班偏将,焦、孟二将,见元帅如此说来,俱各敢怒不敢言。张忠也不敢多说,便说:“元帅不用小将出马,我等前去观看如何?”元帅点头应允。此时与众将兄弟领了三军,俱备上马提刀,三声炮响,大队军马冲出营前。

狄元帅远远在旗门下把眼一瞧:对面数百南兵中,果然刘庆也。元帅使人呼:“刘兄弟,大宋天子待你不薄,你因贪生畏死便甘心降敌,姓名遗臭。本帅与你结义一场,也觉面无光了。”一连说了几次,刘庆只不回言,在马上瞪着双眼看着元帅。当时元帅看他如此光景,想一会又对众将说:“好生奇了。刘庆既投顺南蛮,领兵来讨战,为何本帅问他数次,一言不答?令人可疑。”张忠冷笑说:“元帅,你看刘庆头戴雉尾,领着南兵,耀武扬威前来挑战,分明投降了南人,元帅何必多疑?小将不才,自愿出马,立刻擒拿。何必与他再讲?”李义说:“元帅,你看刘庆,羞脸变成怒容,元帅问他的话一言不语。不如我们上前擒了这无义之人吧。”众兵也是纷纷谈论,亦要出马。

狄元帅细想:“刘庆如此痴呆模样,必有蹊跷了。若从众将出马对敌,抑或伤了他性命,如何是好?”想了一番,又见众将人人愤怒,个个摩拳擦掌,俱要出马擒拿。元帅一想,呼声:“众弟兄将军等听着!”手提金刀向地下画了一条刀界,说:“你等若无将令,出了本帅此条刀界之外,立刻斩首,决不姑宽!”说罢,一拍现月龙驹,与刘庆仅隔二丈之遥,细呼:“刘兄弟,你实因何意投降了南蛮,须说知本帅。”岂知刘庆全然不理,双目看着元帅,手舞双斧,砍来劈去。元帅把金刀拨开,又大叫:“刘庆,你因何反了?见了我们弟兄等如同陌路之人,倘若你中了敌人之毒计,捉弄于你,故而如此……”他也不回言,又把双斧砍来,又不发一言。元帅此时发怒,还刀急架相迎。二人刀斧交加地大战,此刻一班宋将在刀界之内勒马观瞻,见二人战杀一堆,众人纷纷讲论说:“刘庆为人一生硬直,谁知今日其心改变,投降南蛮。竟与元帅对敌,真乃狼心狗肺之徒了。只恨元帅画此刀界,不然,我们上前擒了他,碎尸万段,方得消恨也。”不表众人之言。

当时元帅与刘庆来往冲锋三十多合,只管把刀虚架于他,见双斧一慢,即赶上一步,将近马头,伸开猿臂将他肋下甲带一扯,即拿过马来,往本阵而走。众南兵见刘庆被擒,一齐奔走回关去了。众将见元帅拿了刘庆,俱已大喜,一同回营。元帅将刘庆放下,众将把他捆绑了。元帅上了虎帐中一看:刘庆面上血色全无,照前二日圆睁,呆呆立看。元帅开言呼声:“刘庆,你食朝廷俸禄,就应该尽忠报国,因何贪生怕死,投降了敌人?你有何面目立于人世?”一连问了数次,刘庆只是二眼睁着,并无一言。元帅复又细看,只见他如凶神附体,乱跳乱舞,忽然高身跳跃,或呆呆立着。元帅细看,疑心不定,说:“莫非此女用什么妖法乱了他的灵性不成?”说完忙下了帐,至刘庆跟前,将他浑身上下一看,只见他盔头上露出一点黄纸角来,心中早已明白。即伸手除了他头盔,揭开发际,果然有朱砂书成符一道。元帅看罢,不觉点头嗟叹一声:“将军啊,你果然中了妖贱婢之毒计,险些伤了性命!”吩咐左右用火将妖符焚化了。

忽闻半空中有巨雷之声,众将惊异不已。又见刘庆此时大气喘了一声,真魂回归本体,又倒地下把身子一翻,二目一开一闭,往周围一看,只见众将与元帅弟兄俱在两旁,即开言说:“奇怪了,莫非我刘庆在梦中不成?分明早间被女将擒回关内,我在他帅堂骂贼一场,甘心一死,以报圣上之恩。岂知如今仍在本营,此事好不明不白也。莫非我做了无头之鬼,身入黄泉,游魂至此?”说罢立而不言。停息一会,呼声:“元帅,望乞将情由说知小将!”元帅点头叹声:“刘贤弟,若不亏得本帅知你平日忠硬,为人必不贪生畏死,就中了丫头的毒计!今日托上苍庇佑,天子洪福,全了你性命。”刘庆闻言一想,又见身上却被绑了,不悦说:“元帅,小将犯了甚军令,把我捆缚!”元帅冷笑说:“原来刘庆弟你被妖术所迷,所行的事全然不晓理法。”吩咐手下军兵放了绑,然后细将前事一一说明。刘庆闻言说:“元帅,我早间所行之事全然不知,这贱丫头真好厉害也!倘非元帅如此留心细察,小将性命休矣。我刘庆若不拿得这丫头,报了此辱,恨断难消也!”说罢,即将南人的戎装盔甲拿来扯得粉碎,重新装束。

元帅又吩咐军中大排酒宴,与刘将军压惊。此日众弟兄将士俱各开怀畅饮,另有一番言语谈论,原乃是交锋对垒之事。刘庆得全性命,皆由元帅察看,却说起来,众将弟兄深服其能,大赞其智。闲话不多题。不知来日交兵,何人胜败,欲知详细,下回分解。

第七回 斗法宝大败红玉 施异术议陷家将

诗曰:

天生虎将护天朝,奋斗沙场各不饶。

败却法高年少女,威名赫赫镇南辽。

是日宋营内之事不表。且说南兵五百逃回城中,报知主帅段洪,这小姐在旁闻报,说道:“我本想借刀杀人,岂知反被宋将擒他回去,倘然识破了迷符,将来除去,一定他平宁如旧了。就便宜这贼将。”段洪问言,叹声说道:“这也算他命不该绝,我儿不必说了。你有此仙术法刀,何愁宋兵不退?”此日,父女商议退兵之策,不觉天色已晚。

再到次日,段洪升了中军帐,众兵将排立两旁,有段小姐上前参见,叫声:“爹爹,女儿今日出关,要擒回那宋将!”段洪说:“我儿,进退须要小心才好。”小姐领命下帐,挑选了一千健卒,出关而去。来至宋营,命军兵前往喊战。

又说宋营狄元帅闻报有女将讨战,心中大怒,骂声:“好贱婢,焉敢如此轻战,藐视本帅!前日擒了刘兄弟,今日又来逞强。如若再容你,誓不为人!你虽有妖术伤人,本帅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便了。”说完,拔令一枝说:“刘将军,今日本帅出马与丫头交锋,你可领兵一千在于要路埋伏,拦截于她,待本帅擒拿。”飞山虎得令去讫,又令石玉、张忠二将左右掠阵,焦廷贵、孟定国后队接应,李义守营。

此时元帅披挂上马提刀,带领三千常胜军,大开营门,列开阵势,元帅一马当先。段小姐正在讨战,只听得宋营中一声炮响,营前冲出一支军马,队伍齐整,旗下飞出一员大将,随后两员押住阵脚。但见来将年三十余,生得威威烈烈,手提大刀,旗门后面两张绣旗,身高马骏。段小姐看罢,喝声:“来将住马!我段小姐候战多时,可通名来!”元帅抬头一看:一员女将倒也生得如花似玉,武艺必然平常,不过全仗邪术伤人耳。也不计量了,即喝道:“吾乃大宋天子驾下平西王、征南主帅狄青也。只因你等叛逆朝廷,擅敢投递战书于天子,尔等叛逆化外顽民,本帅今日奉旨征剿。你等若知天命者,早早投降献关;不然本帅打破城池,可惜满城生灵了。”段小姐闻言不答,双刀便砍,狄元帅大刀一架,震得小姐两臂酸麻,马上乱晃,只得急架相迎,战不二十合,招架不住,只得虚砍一刀,即飞马逃走。要想败中取胜,向西而逃。狄元帅说:“这段红玉不是本帅对手,她既败了阵,因何不走本营队伍中,竟向西逃去?定然要用妖魔邪术了。自古道,打人强不过先下手,何不将我的法宝先施?”即向怀中取出一物,名为血结玉鸳鸯。此宝乃狄青在云梦山水帘洞王掸鬼谷仙师所赐,凡敌人用什么妖术,祭起放了此宝在盔上,便有霞光灼灼,将妖物打下;倘若祭起空中,金光一冒到敌人身上,即要翻下马来了。此时元帅祭起此宝,红玉仍在前跑走,听得后面铃銮声响,知是狄青赶来,暗暗大喜。在豹皮囊中取出金狮一只,不过四两重,乃云中子久炼的一件活宝,若念起真言,便长大成有二丈身躯,跑走急速,吼声如雷,喷出半天烈火,了不可挡,幸得狄元帅先抛起玉鸳鸯,不逢此难,大小将兵之幸也。此时段红玉正要发出金狮子,不料半空中金光一冒即落下来,红玉不意被金光坠下马,吓得大惊,三魂七魄不知去在何方,还用得什么法宝伤人?前面看见狄青飞马赶来,此时顾不得手下一千兵将,双足在地一蹬,即驾上云头而走。

狄元帅见她走上云端去了,喝令众军杀上前去。众南兵一阵惊慌,被杀得如瓜切落,血流成渠。段红玉在前看见,复下来厮杀。忽闻炮响,一支军马突出拦截去路,当先一员大将,立马横刀,喝声:“贱婢休走!”小姐一看,说:“已恩赦你,因何今又领兵拦阻?是恩将仇报了!”飞山虎大怒不言,双斧便砍,小姐急架相迎。战不数合,这段红玉虽然战斗,到底难抵刘庆。这狄青后面赶来,又闻喊杀之声已近,心慌意乱,把坐骑一催,念动真言。那马啸叫一声,四足一纵,腾云去了。飞山虎一见,连忙取出席云帕,遂即飞赶上云头而来,向红玉脑后一枪,小姐吓了一惊,将身一闪说:“原来宋营中有此能人,我今休矣!”口中再念催云咒向前奔走,刘庆只顾追赶,但见她快如闪电,直向关中落下去,只得下落尘埃中,与狄元帅众将领着兵追杀蛮兵一阵,一千兵杀得四散奔走。呜金收兵,众将得胜回营,刘庆又将段红玉败了,驾云回关,禀知元帅。慢表宋营大赏三军。

且说段红玉败国关,落下帅府。段洪看见女儿喘息不定,就猜测几分不好,连忙问:“女儿收兵回来,胜败如何?”小姐见了父亲,只得将战败原由一一禀知。段洪闻言吃了一惊,仰天长叹曰:“此乃天命,原有归,非可强也。”说罢,闷沉沉坐下无言。小姐说:“爹爹啊,女儿今日虽然败了一阵,如今还要商议一个万全计策,以退宋师,方为正理,爹爹不可以一败灰心。”段洪闻言说:“女儿之言有理。”即问众将军有何良策,以退大宋之师。原来段洪手下还有十余员将,并无人答应。段洪怒曰:“你等皆是一国臣子,今日兵临境界,众人并无一策一言,倘若城破之日,难道你等独生么?”段小姐说:“爹爹放心,不要烦恼,孩儿蒙师父一件妙法,名挪营绝虎计。若使这一桩法力施出来,休说狄青几员宋将,若是有道术的人,不是高强,难逃性命。师父有言在先,再三吩咐,叫我不可轻易施为。但今犹恐城破家亡,危于旦夕,不得已要用此绝计耳。”段洪闻言大悦,说:“我儿,你既有如此手段之妙,何不早说出来?今日为父尽把帅令交付于你,手下兵将任凭你差遣,如有不遵者,实时斩首!”

段小姐听了说:“爹爹,此法将兵不用过多,只须一员大将领五百兵丁,可以因得住宋兵百万。此地离关十五里之遥有一岭,名曰黑风岭,高接云霄,岭下四面无处可上,只有一条万丈洞在于西,倘若山水发流,赛过汪洋大海,用船可波上山。如今秋尽冬初,涧水低下,纵有船不能渡。瞭望下来,高低相隔有万千丈。涧边有山拗,可容一人一马行走,故女儿只用一员将、五百军兵可守了。将兵不用战斗,只要往来巡查。女儿今夜仗着师父法力,将大宋营寨连人马移至此岭,只须待他粮尽,将兵都要饿死了。如若要脱此难,除非俱会腾云驾雾,纵有救兵到来,也难救出的。”段洪听了女儿之言,喜盈于色,说:“我儿才智过人,为父不及也。我今日父女忠诚保主,虽然伤害了多人,但忠于君国,却是不妨。”今日天色已晚,各将士用了夜膳。

是晚,段洪将帅印、令旗交与女儿。小姐坐了帅帐,拔令一枝,差哥哥段龙带兵二十名悄悄出关,打探宋营;夜深了,人声寂静,前来报知。又差段虎领兵五百暗暗出关,往西涧边山坳把守,不许放出宋兵一人;须要往来紧紧巡查;宋兵一知此处有路,必然舍命杀出,然谅他一马之险路,杀出却也费力。如违将令,定按军法,决不姑宽。二人领令,分头去讫。时交初鼓,父女谈论宋将之能,狄青善于用兵。段洪又说:“女儿,此关无你一人善于法术,徒以兵力交攻,此关破之久矣。大宋狄青果然名不虚传也。”

谈一会,时交三鼓,段龙回报宋营中已静了,必然众将安息。小姐闻报,即吩咐左右摆开香案,小姐上前拈香跪下,祷告一番。礼毕起来,技发仗剑在手,念动咒语真言,烧了符章,喷了四方法水。忽闻狂风大作,走石飞沙,满山落叶呼呼响亮,又似走马飞奔一般。不知此术如何厉害,宋营中大小三军如何落难,且看下回,便知分解。

第八回 困高山家将惊惶 越险地刘张讨战

诗曰:

驱邪作法女英雄,峻岭高山困宋戎。

越险刘张求取救,勤劳王室见精忠。

再言段红玉是夜三更时候出关,对着宋营仗剑施法,忽然半空中犹如天翻地覆,山中木叶尽落,狂风大作,走石飞砂。原来段红玉烧了灵符,念动真言,就有那山精野怪到来候旨,趁着大风势力,不一时将一座宋营与十五万兵丁将士一齐搬运至两峡高山,轻轻放下。是夜,宋营中大小三军将士耳边只闻狂风呼呼响亮,开不得眼,不觉身体浮浮荡荡,身不由主。不一会就不觉五鼓了,直至黎明,这狂风方止。大众二目睁开细看:四围是一座万丈高山,不知何故,这座营盘称至此处了。大小三军将士见了胆战心惊,魂飞魄散;狄元帅见此光景,也觉惊骇,只不敢说出惊慌之言。此时众兵丁人人慌乱之际,喊声大振,多说:“不好了!我们被灾风乱吹到此,只怕有死无生了!”元帅一见三军慌张,大振喧哗,连忙出令禁止说:“你等不用惊慌,昨晚吹此狂风,乃是南蛮女将施的邪术,移我营盘至此。待等一息,本帅命人探路,自然可出此山。若再喧嚷惑乱军心,一同斩首!”一声令下,大小军兵俱不敢喧哗。

当下狄元帅细看:此山一望无涯,不知有多少宽广,但见云雾漫空,连天接引,亦不知何地何山。细想:“山洞之中,山势高耸,无路可上,定然有路可通的,不如命人前去探路。”想罢,传令三军,且下了连营,不许妄动。令一下,众军兵在山洞中拣下不受风雨之所下了营寨。元帅说:“张、李二弟,你二人各带几名善能爬山越岭之人,分头前去探路,打听此山此地是什么所在,地土何名,有多少路途。倘有出路,快来报知。”众将领命,即使挑选二十名健卒,各带了短刀,分头而去。只见两旁高山,并无去路,一连跑了二三十里,尽是黄沙,人不能行走,只踏重些,沙陷数尺,不能前进。张忠、李义长吁短叹,只得依原路而回,将前事一一禀知。

元帅闻言大惊,仰天长叹说:“苍天,我狄青乃一心为国,提兵至此,满望扫平叛党,以报君恩。岂知此关有此能人,黑夜中连大营人马移于此地,天顶高山,四围又无出路,人了天罗地网。我本帅一人丧在此地也罢了,只可惜手下军兵十余万的性命!难道天子的洪福将尽不成?当初我妻曾有谏言,说贼星冲犯太阴,出师不利于兵将。今日看此光景,正中了公主之言。想来本帅命该死于此地,不如一死,以报圣上之恩便了!”说罢,拔出宝剑要自刎,有四弟,孟、焦抱住,众将大惊,大呼:“元帅不要动手!”焦廷贵早已跑上抢了宝剑。众将说:“元帅何必如此!众人商议,或别有良谋可出此高山,亦未可知。纵然元帅身首分开,也无益于事,望乞元帅参详。”有刘庆说:“元帅,我们幸得十万粮草也蒙他运进上山,不然势越急了。今暂守候在此,待小将席云前去探路,回朝取救兵,何愁不出此高山?”

元帅见众将苦劝,便说:“刘将军,你有席云帕,会腾云,难道这十五万人马也会腾云不成?”焦廷贵说:“刘将军,你有席云帕可能回朝,我也愿去的,可否借我用用?哪个困在此山,甘作饿鬼的么?”元帅一听大怒,喝道:“蠢才!众人多已困在此,目前你尚然说此无根之话,触恼本帅么?”四虎将也忍笑不住。焦廷贵又说:“刘兄弟,你有席云帕可回到汴京,但恐救兵到来也难得到此高山,如何是好?”飞山虎说:“只管放心,天波无佞府杨家众将,不论男女,俱是出类拔革之人,岂无一法力高强的来相救?何愁不出此牢笼?”元帅应允,即修了求救本章一道交于刘庆接了,装束带了些干粮。有焦廷贵大呼:“刘将军,你切记不可私自走回家乡安享,若然没有救兵到来,我们困死在这里,我焦廷贵决不与你罢休!”元帅大喝道:“好胆大狗头!本帅不用你多言,你还敢违令么?”吩咐刀斧手:“与本帅绑去砍了!”两旁答应一声,焦廷贵跪下说:“元帅,小将以后不敢多言了,望元帅开恩一线。”只是叩头,狄元帅不言,众将忍笑不住,一同讨饶,元帅方才喝退刀斧手。焦廷贵叩首起来说道:“险些这吃饭的东西就难保了,以后我哑口不言罢了。”

此时飞山虎正要动身,有张忠说:“刘兄,小弟也要同去。”刘庆说:“我此去不过仗着席云帕,这样险峻高山,你步行如何去得?倘足踏不住,岂不送了性命?”张忠说:“昨天探路,近西角深涧下望,到底隐隐,奇奇怪怪好似有人声音,必有南兵把守,此路必然相通的。只是山拗狭隘,可容一人一马。或者南兵不在意,小弟出得此路就不妨了。况我步走快速,与你席云差不多些;二人作伴,岂不胜于独自寂寞寥寥?”刘庆听罢,只得应允。二人带了干粮,别过元帅与众将弟兄而去。焦廷贵说:“张将军,便宜你了,今走出阎王关去。”张忠微笑不言。

当下二人向西方行走了半日,但见好厉害的险峻高山!二人寻路不着,刘庆说:“待我上云头看此山在何处可通,再跑走吧。”张忠应允,住了足。刘庆驾起云四方观望,果见山坳间有南兵几人带了短刀,往来巡逻。刘庆也不去惊他,悄悄下来,对张忠说知。张忠说:“刘兄,你驾云下去一刻,出其不意将他打死,我就能爬下山坳了。”刘庆说:“贤弟之言不差。”即驾云落下,照定一兵,双斧砍下,已活不得了。有二人见了,双棍打去,刘庆一闪,一斧一个,又倒二人。一个拿短刀的要走,被刘庆上前一飞脚打倒踏在地上,大喝:“你还要命么?”那军慌忙大呼:“好汉饶我!”刘庆喝声:“你是何人,在守巡查?此山可再有别路易于出人否?离蒙云关有多少的路途?可一一实说,如有一字虚词,即照前三人,一例分为两段!”这小军慌忙说声:“好汉,小人说明吧:我乃蒙云关军兵,奉命把守巡查,困守宋兵的。尚有二公子段虎带领一百五十名兵丁日夜巡查紧守,今日二公子循山打猎去了,众兵丁一同前往,单剩得我四人,今被好汉打杀三个。望祈饶我。”刘庆说:“此外隔蒙云关多少路途?”小军说:“离关不过十五里,但此处下山路途崎岖,难以行走,今值冬初,涧水尽涸,船只不能渡上,仅有此山拗,只容一人一马上山的。小人并无一字虚言。”

刘庆听得明明白白,手中拔出利刀,将他首级割下,然后席云上山一一说知,张忠说:“这女将倒果厉害,困我师在山,又无出路,单有此山坳,又用兵把守住,只容得一人一马上山。今天幸他打猎去了,只留四个小军,又被刘兄打死了。不然,小弟回去不成,只得与元帅同困守了。”此时刘庆也不驾云,借着张忠,扳住奇峰怪石,一步步落此山坳深涧。落到半中,黑黑暗暗,二人也觉惊骇,又恐扒扳不住,倘一失足,便跌下去,必碎尸了。扳扒了两个时辰,方才落到山下,出了山凹,天色已晚。此时乃十月初旬,月色微亮,二人又行数里,初旬月光已落低了,山路渐渐黑暗,二人踌躇一会,只管往前走路,不觉又走数里,见有些灯光。二人望着灯光而来,行近,树林内有茅庵一所,二人进内借宿求见。里面有一道士,童颜鹤发,道骨仙姿。二人上前施礼,说明来由。道人说:“二位贵人到此,贫道已备下茶汤、铺盖,请里面坐。”二人称谢,进内吃茶,用过干粮,二人只因跑走山路辛苦,遂睡于庵中。

不觉忽已天明,二人醒来,哪里是庵中,原是一间古庙,见有书柬一个遗下,二人惊骇不已。二人拾起一看,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孙总兵有心陷将 杨文广不意拿奸

诗曰:

背主忘恩孙总兵,因将宿怨叛朝廷。

欺君误国奸臣事,千载臭名洗不清。

当下张忠、刘庆见此处不是茅庵,乃一间无香无火的古庙,上面旧牌匾隐隐有“星君庙”三字。又见神案上面有一柬,二人拾起一看,上写着:

人情杯酒休贪恋,太白星君赠偈言。

二人看罢,方知昨夜道士,乃太白星君,就是此神像,二人倒身下拜,谢神圣指示。出了庙门首,乃平街大道,居民、店铺稠密,但不知此是何方。一问土民,方知此处乃湖广地面辰州府,近襄阳城,与河南汴京交界,回朝十余天可到。二人欢喜不尽,皆得星君庇护之力。

二人一路行走,谈谈说说,不觉到了襄阳城。城中有一总兵把守,此人姓孙名振,乃兵部尚书孙秀之侄,借叔父势力做了总兵武职,圣上调他镇守襄阳城。自狄青取了珍珠旗,回朝参倒了庞国丈,拿了孙秀一同斩首。这孙振借着朝内一权臣冯拯之势──他官居吏部,赫赫有权,人人遵仰。孙振是他女婿,故孙秀被诛,他亏得丈人在内扶持,幸而漏网,不曾被参。但是他贼心不改,狠毒为人,一心恨着狄青,屡思报仇。料想他如今势大封王,不能下手。此日正在关中安逸无事,忽有守兵报知刘、张二人回朝取救兵之事,孙振听了一想,说道:“我日夜思量与叔父太师报仇,今日既有此机会,何不将他二人用酒灌醉,囚禁住了,狄青团于山洞之中,粮草一断,岂不饿死了他?如此方消我恨也。”说罢,吩咐大开关门,出来迎接。

二人一同进了关中帅堂,分宾主坐下,孙振故问来意缘由道:“二人将军奉旨征南,到此何事?莫不是得胜班师么?”二人见问,将回朝取救之事,一一说知。孙振听了说:“原来如此。二位将军如此劳苦,肚中必然饥饿了。”吩咐家丁摆上酒席,说:“二位将军,淡酒粗肴,休嫌简慢,请用数杯如何?”二人说:“总兵大人那里话!我弟兄叨扰,实不该当。但我二人公务在身,酒不敢用的。”孙振说:“二位将军一路回来,关山跋涉,劳苦不堪。略饮几杯,以消闷怀,安息一宵,明早起程,岂不为美?况今在于下官处吃酒,也何妨?莫不是嫌下官恭敬不周么?”原来二人也是好酒之徒,刘庆为最,只因太白星君嘱咐他不要贪酒,有些灵异,是以初时推却。今见摆上香喷喷的佳馔,扑鼻香的美酒,此时二人又见孙振如此谦恭,蜜语甜言,便说:“总兵大人,你言重了,我兄弟二人哪敢当。”刘庆又说:“既承美意,吃数杯吧。”张忠见刘庆早已允了,也不阻拦,随即坐下。这张、刘二人不听星君指示,贪着杯中之趣,狄青众将兵多受五六个月之难,后来十五万人马死了一半在山洞中。这是劫数难逃,深属可悯。

当时这奸臣只竭意奉敬,杯杯殷勤敬劝,二人只因一日爬山越岭,身体劳倦,见酒岂有不贪的?孙振劝上一杯吃一杯,二人饮开胃肠,哪里还记着星君偈言?初时略忍,待孙振相劝,后来吃了多少杯,大呼小叶“拿酒来”。孙振只命人更换大杯,二人不分好歹,只吃得大醉,人事不知。孙振大悦,吩咐众家丁将二人捆绑起来。家丁领命,上前把二人捆得紧固。二人因酒大醉,全然不知。孙振又令家丁把二人本章搜出来,拆开在灯下观看,洋洋喜色。看毕了,又恐怕二人气力狠大,即加铁索监禁牢狱。是夜,又修本一道,劾奏狄青自提兵到边廷将已一载,按兵不动,妄差人回朝奏捷。今刘庆、张忠私自逃回,已经被拿收禁,候旨发落。另写密书一封,托岳丈冯太尉在圣上前如此如此,两路夹攻,方雪得胸中之恨。是晚,将本章一道封书,外加密书一封,差心腹家将二名,连夜赶上汴京,不表。

又言刘庆、张忠二人睡到五更天,酒醉已醒,方觉浑身被捆了。又见四面阴风惨惨,垣上一灯,半明半灭,耳边只闻铁链声。定睛细看,两旁都是犯罪之人,二人大惊。张忠说:“不好了!我们昨夜在关中吃酒,今日捆绑到牢狱中,眼见得上当了。”刘庆说:“张贤弟,孙振这贼要陷害我二人,如今不能回朝取救,元帅与众人性命休矣。皆因我二人违背了太白星君所赠偈言,吃醉了酒,故有此祸耳。”当下弟兄恼悔,怀愤大骂:“孙振好贼!我二人无罪被你囚禁,陷害无辜,有误军机大事,倘朝廷一知,只怕诛戮你全家。”不表二人痛骂。

再说孙振的家人领了本章密书,前往汴京,不分日夜行程,十数天方到。经过开封府,进了大城,跑走不远,只见前面远远鸣锣呼喝之声喧振不绝,金瓜月斧多少金牌,文武棍不断而来。八对看马,数道清旗,行道之人俱闪避一旁。孙振家丁二人只得跳下马,立在一旁。只见马旗完后,尚有许多兵丁护拥着一位年少小将军,生得眉清目秀,威仪堂堂,十分威武,戎装武扮。二人看罢说:“好一员小将,果然生得威武!看来武职不小,一定是王侯家的小将军了。”

当下二人因要上本,听候他耐久了,只因街道宽阔,不上马在街旁而走,只见护随小将一人拿着一根枪,刚刚与两个家丁对撞。枪头打着马头,这马咆哮一声就惊跳起来,四蹄跑开数尺。也是该当奸谋败露,这马向着杨文广的马前一撞,拥护之人呼喝狂骂。杨文广见有人撞他马道,也觉大怒,喝道:“好胆大的人,闯道么?”两个家人慌张着急双膝跪下,说:“小人乃襄阳城总爷孙振的家将,奉了主命到京中上本章。只因坐马不熟,一时错撞,误犯虎威,小人罪该万死!望乞宽恕。”杨文广说:“你既是孙振家人,上什么本,因何如此鲁莽?说得明白,饶你便了。倘含糊一字,活活打死,你家总爷奈何本官不得!”两个家人听了,呆想一会,便改口道:“小的奉命来不是上本,乃送总爷与冯大尉的家书。”此家人上前慌张错说上本二字,不知临行时孙振嘱咐千祈,不可与别人知道上本。今见小将盘洁,故改口说与冯太尉家书。杨将军听了,冷笑说道:“你初说上本,今见复问,因何说投家书?一时间两样言词,分明胡说可疑!”吩咐左右搜他身上,可有什么夹带东西否?原来杨文广叫人搜他身上是虚吓二人,看他如何光景。二人听说要搜他身上,犹恐泄出本章密书的机关,十分着急,面目失色,将头叩不住,口呼:“王爷,小人岂敢大胆说谎?果是奉命寄书的,不是上本。一时错说了,望乞饶恕小人之罪!”杨将军听他言语慌张,面上失色,听说搜,他手贴胸膛,其中必有诈弊,再喝手下快搜来。家将十余名答应,一齐上前将二人扭住,两个家丁惊得面如土色,两手紧抱胸膛,大呼:“你倚王侯势力欺凌下属,胡行打抢,难道朝廷就无律法,由人乱抢的?”众家人不由分说,众家将大喝:“快搜,休要听他!”众人拨开衣服,怀内果有本章密书,一齐呈上。杨将军接上,冷笑一声说:“原来是孙振与冯大尉的密书,我想这个奸险小人做出什么好事来?不是私通南蛮,定是陷害大臣。我有个道理,此私书信又不可独自开看,不若将二人带到开封府,当着包公拆开此书,一同观看便了。”原来孙振二个家人,一名李四,一名王受,二人分辩不脱,带着惊慌,只随着众人同走。一路行来,已到了包爷门首,令人通报。

这包爷正上朝回来,在书房观看各处的文书,见众将报说无佞府的杨将军在外相见,包爷听了,起位吩咐开中门,请进后堂相见。杨文广却不从中门进,却往角门而入进内,只见包爷双手拱立而迎。这杨文广因何不从中门而进,却从角门而来?他虽是功臣之后,因袭封王,不过一位将军之职,况且年少晚辈,是以在角门而进,乃是尊敬前辈之礼。但不知这杨文广见包公,将二人如何发落,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露机谋传书得祸 明陷阱奏本伸冤

诗曰:

天机文曲佐君王,大宋称忠万古扬。

铁面无私奸佞畏,丹心报国重纲常。

当时杨文广与包爷见礼毕,坐下。包爷呼声:“杨将军,今日到来,有何见谕?”文广说:“晚生辈今日到来,因有一件机密事与包大人商量。”说罢,在袖中将孙振的私书递与包爷。这包爷接过一看,说:“杨将军,此书乃孙振与冯太尉的家书,如何算得机密事情?”杨将军就将前事说知,两个家人已经带到。包爷一想,说道:“孙振家人寄书,内里夹着本章与冯拯,上面封皮写着机密大事,不可与别人观看。其中定有些缘由,怪不得杨将军起疑。若然你我拆开同看,果有奸谋不轨之事,就不相干了;倘是他家闲言,不关国事,恐冯大尉见怪了。若不追究此书,不怕误了国家大事。”

左思右量,又对文广说道:“如今孙振这封书,皮上虽如此写的,但不知内里何词,倘果是他家书,不关国事,你我也不相干;若不拆看,也是不稳。今有一计,将军暂退后堂,又将孙振两个家人藏过,待老夫打发家人去请冯拯来,将书拿出,强要他拆看。如果是他家书便罢了,若有关朝廷,实时拿了这封书,你我上朝启奏圣上,岂不公私两全?”杨将军说:“包大人高见不差。”实时传命出府,门首杨府家人不必伺候,俱已回去。

此时包公差人将王受、李四带入后堂,又命家将拿上名帖相请冯大尉。这家丁一直来到冯府,投递名柬,传说:“我家老爷在府立候大尉商量一大事,即可起驾,勿延为妙。”包拯一见家丁传递此柬与转述包公之言,便吃了一惊,说:“这包拯素不与人交接,如今邀我何事?”不好推辞,只得吩咐家丁备了大轿,带家将数十员拥护而来。此日太尉一路思量,摸不着缘由,不觉到了,早有家丁通报,包公吩咐:大开中门,迎接进大堂相见。札毕,家丁递茶。冯太尉开言呼声:“包大人,多蒙见召,有何见教?”包爷见问,冷笑呼声:“太尉,只因你的令婿孙振在边廷外寄有一封书回来,这寄书之人今日到下官衙门来叩首,告说太尉私通外国,为不忠于君。是以奉请前来判明此事。”说罢,将书拿出递与太尉。

冯拯闻言,大惊失色。原来此话乃包公试探他的,当时冯太尉连忙接书一看,封皮上面写着:“此书谨投往冯太尉府中,与岳丈亲拆。其中乃机密大事,不可与别人观看。”太尉看罢,暗暗着惊,抱怨于女婿。包公见他惊骇,拿著书只管沉吟不语,便呼声:“太尉,因何手拿此书,紧紧无言?你女婿在边关通了外国,与着太尉一党勾连,已有出首之人。今日事已败露,明早我与你上朝面圣,任凭圣上主意如何?”太尉闻言,呼声:“包大人,下官有小婿镇守边关,蒙天子洪福,焉敢行此灭门之事?就是下官,身受王恩如海,怎肯与婿勾连?这事一定是仇家诬赖,假造此书来陷害于我翁婿的,望包大人详察,如何?”包爷说:“下官也是疑心难定,故请太尉前来一同拆此书,两家观看,便知真假了。”太尉闻言,低头一想,说:“这黑子好不厉害!丝毫作不得人情。若不拆此书同观,定然不允,倘拆开内里真有私通外国谋反之言,怎推卸得脱?”罢了!如有谋反之言,不若如此,方始可以保全性命了。”主意已定,只得将此书展开,一同观看。上写着:

书奉大尉岳文大人尊前:向日小婿叔父被诛,仇为狄青,祖父

身亡,冤由狄广,三世仇冤,深如渊海,岳丈不述尽知。小婿屡思图

报,奈彼势大封王,实成妄想。今被女将施法移营,被困高山,料已

危急。兹差刘、张二将回朝取救,到关却被小婿用酒灌醉,囚禁南

牢。今上本奏他按兵不举,将降南蛮;刘、张二将私自回朝,现已被

获。恳求岳丈将本上达天颜,鼎力夹攻,除却狄青,得雪三世仇冤,

则存亡感德汪洋矣。难逢机会,伏乞留神。密书投达,拜候佳音。

包公看罢,大怒说:“原来太尉竟与令婿勾连,陷害忠良,要误国家大事!”太尉此时吓得面如土色,说:“包大人休得胡疑!下官翁婿实无此事。必然仇家憎恶,故设此毒计暗害的。”包爷冷笑说:“现今人赃两获,大尉你还强辩,明早在驾前便见明白。”太尉听了,将密书、本章收入袖中说:“既然大人要面圣,老夫明早在朝房伺候吧。”吩咐家丁,正要上轿起身了。包公怒道:“老冯,你想拿回书去,明日在天子驾前糊涂抵赖么?我包拯只有头可断,奸不可留。漫说你是太尉权臣,我要作对,就是王亲御戚,且多不容情。”吩咐关了府门,不许放走误国奸臣。家丁即把府门关上几重。太尉见此光景,料得难以挽回,必要天子驾前奏知,不如将此事推卸在孙振身上,我身洗清再作商量。只得放下笑脸,呼声:“大人,何必动怒?孙振这奴才虽然我的女婿,做此不忠之事,我肯随他?明日面见天子,差人前去扭解回京!”言罢,在袖中取出书、本交还包公。便说:“包大人将这书做个凭据。明朝上本,你我出头。”

包公接回说:“太尉,虽然如此,你还未必全信,今已将令婿的家人带至了,须要审问明白,方知不是仇家陷害的。”吩咐传三班衙役排堂伺候!一言未了,杨文广又到。包公一见,呼声:“杨将军来到正好,你与太尉一同到大堂上审问这孙家人,免得明日面见天子,两下含糊抵赖。”文广说:“我也不明何事,但奉陪二位大人吧。”太尉无奈,只得随行到大堂。一声云板响,包公升堂,府门大开,三班衙役侍立,像活阎王殿一般。又命带出孙家人两个,那王受、李四一见,胆战心惊,跪下说:“襄阳李四、王受叩见大人!”包爷喝声:“胆大的奴才!焉敢私传密书,陷害忠良!快把实情供上,免受重刑。”二人呼声:“大人在上,小的奉命听差。不是自主。内里缘由,小人如何得知?求大人参详。”包爷发怒说:“你是奉命所差,不知情由,孙总兵将刘、张二将用酒灌醉,收在囚牢,你难道亦不知?”吩咐拿头号夹棍来!左右一声答应,正要动手,二人忙呼:“大人息怒听禀!小人一日听得来了刘、张二将军,称说狄王爷困在高山,差二人上汴京讨救。是晚孙老爷与他吃酒,次日听说拿下南牢,说是临阵私逃之犯。实时打发小人寄书与太尉,岂知到此冲犯着杨将军马道,被拿下搜出密书,送到大人公堂上。此非我二人私事,望乞大人开恩。”包爷听禀,即命书吏将二人口供录明,已毕。吩咐仍将他二人押下监禁了,听旨发落。此时包爷离位,呼声:“大尉与杨将军且暂各回府,明早上朝相会如何?”二人无语,相辞去了。太尉回到府中,一夜思量,此事只好推在孙振身上,就可抵赖了。

到次日五鼓上朝,早有文武在朝房等候。不一会,天子临朝,文武同参已毕,只见包爷俯伏,天子传旨平身赐坐,包爷谢恩坐下。仁宗天子说:“包卿有何本奏与寡人?”包爷离坐奏说:“襄阳孙振总兵,差人上本,事关重大,老臣不敢隐讳。有本求陛下龙国观看。”将本呈上,仁宗接本,看罢大怒,说:“谁知狄青往边关按兵不动,妄差人奏捷,虚耗军粮,纵众三军好淫妇女,军民受害,将已叛降。刘庆、张忠临阵私回到襄阳城,幸亏得孙振拿获,不知作何究竟。如此欺君误国之臣,若不早除,终为后患!”包爷闻言,又呼:“这本不足为奇。还有一书更见相反之奇。”说罢,又将书呈上。仁宗看罢,大惊说:“包卿,孙振本上说狄青按兵不动,将投降敌人,因何这书又说被困高山,女将施法,特差二将回朝取救。孙振要报仇,用酒灌醉二人,已收禁了,托冯卿奏朕?好生不明,卿且奏来。”

包公就将杨将军拿到孙家人审问的口供呈上,天子大怒说:“此贼擅敢欺君作弊,暗害忠良,若无杨卿拿获,包卿稽查,险些屈害功臣,误了军国大事。”传旨立拿冯老贼,再差人到襄阳拿孙振举家进京,一同治罪。旨下,即将太尉去了衣冠,冯拯大呼冤屈。仁宗大骂:“老奸贼,你翁婿勾连,蒙君作弊,罪重如山,该灭满门,还敢在朕前叫屈!”大尉呼声:“陛下开恩!容臣细奏,死也甘心。”天子开言传旨,放他转来。跪下奏说:“臣婿孙振,素日为官不仁,心歪意毒,几番训劝,不但不听,反因谏成仇,至今音问不通。谁料他今又心怀不善,差人上本,暗寄私书,未到臣门,已被杨将军拿下。累及老臣,皆由此贼。老臣身居阁府,深沐皇恩,焉敢欺君误国?今日我主盛怒之下,岂不屈了老臣么?臣一死何足惜,只是冤屈无伸,遗臭万年,痛恨不已!”仁宗是仁慈之君,听他言词恳切,向包卿说:“朕想他未必知情,一时犹恐屈错于他。不如待解到孙振审问,然后正罪吧。”实时传旨,暂发天牢。太尉欲要强辩,惟恐包爷在驾前想出不好计来,反性命不保。不如暂下天牢,差人通知孙振投了南蛮,无人对证,可全性命。不知后事若何,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闻被困议将解围 忆离情专心训子

诗曰:

懮国懮民是帝王,盐梅辅弼赖忠良。

调和鼎鼎赓扬治,君圣臣贤化万民。

却言冯太尉押往天牢而去,仁宗主又说:“包卿,今御弟困在高山,不知差何人领兵解围才好?”包爷奏道:“南蛮困我师于高山,所怕的是妖术邪法耳。据臣主见,除非是无佞府杨家的人马方能解此重围。二者,襄阳孙振,不用差兵部前往擒拿,有刘庆、张忠被他囚禁,即降旨调二人扭解这孙振回朝对证。不然,迟缓时日,恐这逆贼生变了。”天子说:“卿言不差,今差卿到无佞府调杨家能将领兵便了。”包公领旨,辞驾往无佞府而来。一到杨家,命家人通报,畲太君闻知,与杨文广接旨,包爷到了中堂,将圣旨宣读,诏曰:

奉天承运大宋帝诏曰:自朕为君,四海颇宁,全赖文武忠勇,以

安天下。向日,宋太祖恩赐天波无佞府第,可见卿门忠勇。兹南蛮

反叛,御弟狄青领兵征剿,已被困于高山。朝中虽有武将,然精于

法力者,惟尔杨家,舍尔杨家众将,孰能敢当此任?旨到日,望太君

挑选奇能者,总领三军,以解边关围困。危急甚于燃眉,莫虚朕意,

方睹杨门忠勇尚存。

包爷宣罢,畲太君与杨文广叩头谢恩,站起请过圣旨。包爷开言说:“太君,圣上要你们选能将一员,领兵解围,立此一段功劳。”太君闻言呼声:“大人,老身家中自从丈夫老令公辞世,八子为国相继而亡,至今孤儿寡妇,单剩杨文广,大人尽知,哪里还有能将英雄?恳求大人转奏当今,免误了国家大事才好。”包爷说:“老太君,圣上不是必要你们领兵,皆因敌人女将法术高强,满朝文武无精于法术者,故圣上特谕旨尊府,挑一员上将破除邪术,包管成功。为国分劳,太君何必推辞?你家数位夫人,个个精于法力,圣上所知,教下官如何复旨?”太君说:“包大人,非是老身推辞,只为我杨家自从别山后归投大宋,辅太祖立下血战之功。岂知后来父子被奸臣所害,相同归世,提起令人下泪。你心想来,忠义之士受此恶报,如何不心灰意冷?如今南蛮反叛,狄王亲遭困,倘不依旨领兵,断乎不能。既如此,大人暂且请回,明朝老身上朝,面圣奏闻,我家便教媳妇带领文广孙儿领兵罢了。”包公大喜,实时辞别太君,文广送出府门,去了。按下慢说。

再说狄千岁家中,公主娘娘二子,一名狄龙,一名狄虎,弟兄二人乃一胎双生,身体相貌一般无二,年方十六岁,天上左辅,名粥临凡。弟兄二人生得仪容俊美,骨格清奇,日在书馆勤习诗书、闲操武艺。公主用意教导,二子操练兵马纯熟,刀枪精通,不用多表。这公主娘娘自从丈夫提兵征南,一别光阴一载,前者星犯太阴,果然兵动于南,终朝挂念,惟望早日得胜班师。但星犯太阴,出师必不利于主帅,究不知如何,吉凶未卜,想来不觉潸然泪下。

又到狄龙、狄虎弟兄进宫房向母请安,公主一见说:“我儿,为娘倒也是安。但你兄弟二人好在书房习学诗书,闲时操演弓马,休要生疏了。犹恐你父得胜回朝,归家就要考校的。”弟兄二人说:“为儿谨依母命。”起来要出官房,抬头看见母亲眼中含着珠泪,二人一齐跪下说:“母亲为何不乐起来?”公主见问,便说:“我儿,为娘思量你父起兵征南,至今将已一载,音信不闻。未知胜败,未卜吉凶,为娘日日担懮。倘有疏失,如何是好?故以伤心。”二子闻言说:“母亲,我父奉旨提兵,此乃藉天子洪福,定是旗开得胜,母亲何须过虑?”公主娘娘听了说:“我儿,你二人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父与娘上年一夕在于西楼设宴,有南方贼星直犯太阴南角,有兵刀之患,出师不利于主帅。今日你父提兵去了,是以为娘过于思虑。”二人同说:“母亲,古云吉人自有天相。吾父王今日提兵,为征南主帅,大宋天子乃有道之君,藉圣上福庇,自然逢凶化吉,转祸成祥,请母亲放心。前两月打发家人狄成上汴京探听父王消息,也该回来了。”

母子三人正说之间,只见庭前来了老家人狄成,往汴京回来,说:“有要话达禀娘娘。”公主听罢,教他快来禀达。不一会,狄成进来跪下,呼声:“娘娘,小人叩禀:前时奉命到京打听数天,一桩大事好不怕人!只因我家千岁兵到南方,连战连捷得胜,后被一员女将用邪法连人带马将大营移困在高山上了。差张忠、刘庆回朝取救,路经襄阳,却被总兵孙振用酒灌醉,毁了求救本章,拿回了二位将军人南牢。反说他临阵私回,我家千岁按兵不动,日费斗金,纵兵害民,将降南蛮,与密书嘱冯太尉传本。幸得杨文广将军擒他家人,搜出私书,在包大人府中审出缘由,奏知圣上。天子大怒,将太尉囚禁了,又差人到襄阳捉拿孙振。又闻挑选杨家将出兵解围,故小人不分星夜赶回来报知娘娘。世子。”

母子三人听了,吓得魂不附体。公主骂声:“奸贼!我夫困于山洞中,二将爬山越岭回来取救,你倒欺心要报私仇,不顾十余万人生命,耽误军机!幸得上天怜念,泄漏奸谋。如今圣上虽然调遣杨家将前去解围,算来已有两月多,只不知千岁死生存亡。”说罢,放声而哭,珠泪纷纷。二子见母痛哭,忙呼:“娘亲,父王被困边廷,但粮草丰足,如今不过两月余。今包公究出奸由,父王无罪,母亲不必伤怀。孩儿明日上京,面见天子,会同杨文广一齐兴师前去解围,父王无害了。拿了孙振方消我恨!”公主闻言怒道:“你二人满口胡言!乳臭孩儿,又未经阵伍,如何出敌交锋?你父乃英雄名将,行伍之中身经百战,今日尚然遭困,未卜存亡。何况你弟兄初习武艺的孩童!”

二子闻言不乐,呼声:“母亲,孩儿虽然年少,有些感念之恩。为子尽孝,为臣尽忠,岂有父困在边廷遭难,子在家中坐视,可谓孝乎?况儿年轻弱冠,文可略达,武已超能,岂有坐享家中,不去救父之理?”公主闻二子之言,心中着急起来,说:“儿啊,非是为娘拦阻你救父。但你弟兄从小不曾远离膝下,况千里程途,远征南地,为娘好不心优!今圣上已降旨杨家将帅提调兵马,此去定然救出你父。只须差家将回京打听此事如何,方为正理。”此是公主无可奈何之说,劝阻二子,乃父母爱子之心,将夫妻情分丢在一边,反说宽心来劝弟兄二人,恐他当真要去随征之意耳。

二人又呼:“母亲,父王困于山峡之中,至今两月有余,未知生死。母反说此宽泛之言,乃为孩儿年少,前去打仗冲锋,惟恐有失。这也请老母放心,有志不论年轻,无志空长百岁。昔日周瑜年方十八岁,他就执掌大权,退曹兵百万于赤壁;甘罗十二之年为相于秦廷;近唐之罗通,年少十四挂帅平定北夷,英名冠世;唐末史建唐年交十五,大破王彦章于宝鸡山,英雄出于少年。历观少年幼将,多少建立奇勋,与国家出力!孩儿虽不及古之人,但君父之难,孩儿断不坐视安享,而为天地间之罪人也!”说罢,不住地叩头哀告。

公主见二子参透其中意见,暗暗心头喜悦,喜他敏慧志高。但二子自小娇生惯养,犹如掌上明珠,又再无三兄四弟。如今要远去驰马抡刀,沙场险阻,倘有疏虞,悔之不及。想来二子智慧明白,难以言语恐吓于他。罢了,不若如此可能吓退二人的,遂喝声:“好两个道子!我养育你一场,做尽多少劳心事,才得你兄弟长大成人,尽些孝道。岂知你年今十六就不依母命,再三劝谕还是执拗,可惜我数载劬劳已成乌有,但命该招此逆忤之儿!”说罢悲泣不止。

弟兄二人一见,惊慌起来,呼声:“母亲,孩儿焉敢逆娘之命!不过是出于无奈。既是娘亲不欲孩儿前往,就罢了。何须动怒!”公主闻言止泪说:“我儿,非是为娘懊恼,只因你弟兄不遵训诲,是以伤心起来。”说罢,弟兄起身又说:“今孩儿不去也罢,但于心放不下。要到汴梁,一来探听实信,二来相谢包公,以见厚情。未知娘亲意下如何?”公主听了,沉吟一会说:“既然如此,老家人狄成随你二人前去吧。”当时又唤至狄成,公主开言说:“如今两个小主要到汴梁城探听信息,拜谢包大人。你须小心服事,要早日回来,免使我心中怀念。”狄成说:“娘娘放心,小人自然小心侍奉,速催早回。”说罢,狄成去了。是日天色已晚,母子三人用过晚膳,安歇一宵。次日早晨,弟兄二人起来,梳洗已毕,进宫内拜辞母亲。公主叮咛一番,不用多述,无非速去速回,涉水登山须要小心。弟兄一一应允,与狄成一同出了王府,上马登程。不知他弟兄到汴梁之后再得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到汴梁弟兄同忠 当金殿太君陈兵

诗曰:

忠臣孝子两相同,救父兴师立大功。

年少英雄谁可及,平蛮指日位封隆。

却说狄龙、狄虎弟兄二人带了老家人狄成,随后出了王府,一程向汴京城而去。狄龙在马上一路行来,向狄虎说:“贤弟,如今父王因在高山中,未知生死,至今将已三个月,还未动救兵,父王在山上盼望。圣上虽已调点人马,但不知何日兴兵。母亲又不许我弟兄同去随征,我心甚觉不安。”狄虎说:“哥哥,我想到了汴京见景生情,先拜探过包公,相求他保举我二人前去平蛮救父。圣旨准了,一定金殿封官,奉旨征南。命狄成先回家报知母亲,有了旨命,他也拦阻不得了。你我速到边廷,奋勇当先,救出父王,岂不忠孝两全的?”狄龙说:“言之有理。此去见包公,诉说心肠,他定然应允。”

一路你言我语,这狄成一一听得明白,吃惊不小,慌忙称说:“二位公子,你说随征去,岂不害了小人?主母娘娘临行再三嘱咐二位公子早去速回。你说上京相谢包公,到了京时又求包公荐举随征。倘若朝廷准了本,叫小人回归怎生上复主母娘娘?倘二位公子要去,须要回家说明白。若是娘娘从你去的,免得小人受累,说我不谏阻你们,公子意下如何?”这公子二人闻言大怒,骂声:“大胆奴才,敢来擅自拦阻我!何难把你这牛筋打断。专将主母来欺压于我!如今不用你同往,快回去吧!”狄成大惊,忙呼:“公子不必动怒,老奴就是浑身是胆,也不敢拦阻二位公子。因主母临行吩咐多少言词于老奴,一到汴京,叩谢了包公,不可耽搁,须早去早回。将二位公子交于小人。你今反往边关去了,岂不违背了母亲之命?乃为不孝。又教小人难复主母之命,是以难怪小人拦阻。”

弟兄二人听了,一齐住马说:“胆大的奴才,你敢说我二人违背母命,身属不孝!这样言词也说出来,我弟兄不打杀你这狗奴,誓不为人!”狄虎生来秉性刚烈,上前便将马鞭照头打下。不知他力强手重,脑后打破,流出血来。打得这老家人哀哀叫喊,说:“公子息怒,饶了小人吧!”狄虎不听他讨饶,又要打。狄龙阻住说:“贤弟不必与他生气,把他赶回家去,不要他跟随便了。”狄虎住鞭大喝:“奴才,快些回去!我弟兄不用你跟随!”狄成说:“公子,这也使不得!若是回去,倘主母娘娘一怒,只怕性命难保了。不如跟随公子才好。”狄龙开言说:“你不肯回去,只懮主母生气。若要跟随我们,以后不须你多言管事。再要违背,定然打死!”狄成说:“小人下回不敢多言了。”兄弟方才催马扬鞭而去。

数十天水陆,一日到了汴京城,进酸枣门,过了数十条大街,有狄家旧宅子。王府里面还有家人看守,弟兄二人进内到了书房,狄成把行李搬运收好。早有家人捧水与公子洗浴毕,狄成打开衣箱,与公子更换了。又有家人摆上夜膳,弟兄二人用过,不觉天色已晚。弟兄商量,灯下修书一道,明日见包公进朝上本,不表。

狄成在途中脑袋被狄虎打破,用绿绢扎包了。有守王府的家人,一名陈青,一名何进,一见说:“老管家因何用绢包头?莫非骑马不牢,跌下来打破的么?”狄成说:“列位兄弟,迟些慢慢说你们知之。”是夜,公子睡了,有何进打了一壶烧酒,摆上肴馔,邀了狄成到灶厅一同坐下。三人吃酒,陈青说:“老管家,你一路限随公子到来,关山跋涉,劳苦不堪,原何头上着了伤?”狄成见问,就将前事一一说知。陈青、何进二人说:“原来如此。老管家受了一番屈气,须看老主人之面。况二人年少,无分好歹,劝他休违母命,这话也不是伤犯于他,为何就将管家头打破?”狄成说:“我也如此想,又不是强词冲撞于他,下此毒手!但我有一事,烦二兄与我写个禀帖,明日打发人送回家去,禀知主母娘娘,方止得他随征势头,我亦安心回去。”何进说:“要得。”陈青说:“此见不差,待我去叫管账李先生写个禀帖,明日差人赶回山西便了。”三人吃酒一会,又谈老主人待下以恩。安慰秋成一番,不用烦言。次日五更,陈青、何进与李二取了禀帖,命人带了盘费、干粮,赶回山西。不表。

再说杨府畲太君,一日五更黎明,穿了冠带,拿了龙头拐杖,坐上銮车,出了府门,到了朝天门外候旨。一到景阳钟一撞,龙凤鼓重鸣,文武各官纷纷进朝。有包公执笏,步履金阶奏道:“今有故臣杨业之妻畲氏,要上殿谒见天颜,现于午门下候旨。”天子闻奏,传旨宣太君进见。畲太君闻召,手执龙头拐杖,到了金阶俯伏。天子一见,命侍臣扶起,赐坐。畲太君谢恩坐下。仁宗开言说:“老太君今日亲身上殿,不知有何本奏?昨天寡人差包卿到你杨门,劳太君选法力高者领兵挂帅解围。不知老太君挑选哪一位前往?”畲太君奏道:“臣妾昨天也曾接旨,但臣妾家中并无可任的良将。有臣之媳妇们今近衰老,难以当其大事。望乞我主另挑择良村领兵,庶不有误国家大事。”仁宗王说道:“只因南蛮女将善用妖术,将狄御弟因于高山。朝中将士虽有,但已年老力衰,只剩下些世袭少年。故朕特调你杨家精于法力者提兵。如若太君推却,无人可用,就以杨文广为帅便了。”

畲太君奏道:“臣妾孙儿年方十余,如何执掌得兵权?军机重任,非同不可,还求我主参详。”仁宗王说:“文广虽然年轻,智勇双全,心灵智慧,实乃国家之栋梁。待寡人诏回三关昔日杨延昭手下小英雄相助随军,攻战无有不克。”太君想来推却不得了,即奏道:“臣妾孙儿文广虽然年少,尚谙武略,不是粗蠢之徒。即三关众小英雄俱乃将门之后。但一众俱是年少之人,倘内有争权心,各不相让,必然自生矛盾,岂不误了军机?不如命臣媳王怀女执掌中军,带领众英雄前往,不知我主龙意如何?”仁宗天子大悦,传旨:“众卿哪个愿往三关调众小英雄回朝?”言之未了,有柩密使范仲淹步下金阶,日呼:“陛下,老臣愿往!”天子一见说:“卿乃身居宰辅,燮理阴阳,与君宣治之臣,怎好远离劳顿?待朕另选别臣吧。”范爷呼声:“陛下,臣之荣列三公,躬膺厚禄,俱托圣上洪福。事君致身,臣子之职,何辞些小跋涉之劳?不须圣虑,乞吾王准奏。”天子龙颜大悦,说:“足见贤卿忠君爱国之心!”说罢,即书圣旨与范爷。这范爷接旨谢恩。天子又呼太君说:“王怀女前为征西元帅,今朕再加封征南元帅,赐以宫袍、宫带,千两黄金,回朝另加封赏。杨文广征南副元帅,赐赠蟒袍、玉带,黄金五千两。”畲太君叩首谢恩而回。次日,杨文广与王怀女进朝谢了天子隆恩,出朝挑选军马,专候三关众将到来发兵。按下不表。

先说狄龙、狄虎是日一路到了包府,令家丁通报。只见包爷家人传命出府:“请二位往书房相见,我家老爷在此恭候。”弟兄二人一同举步到了书房,见包爷一同下礼,呼声:“包大人,家父遭困边廷,被奸臣计害,幸蒙包大人与杨将军破彼奸谋,救了父亲。小侄奉家母之命,特来叩谢大人。”包公说:“老夫哪里敢当。此乃国家公事,非为私情,何劳二位公子相谢?”连忙挽起说:“请坐吧。”弟兄行礼坐下,二弟兄又呼:“大人,家父屡被奸臣算害,多劳搭救,感德无涯。但今父困于边廷,为子焉能放心?今我弟兄实欲恳求大人与侄上本,自愿随征救父,未知大人意下如何?”包爷听了说:“二位贤侄有此武艺,正当施展之日。一来救解父亲之危,二者与国家出力。此乃忠孝两全美事,老夫何不成人之美?明日与你荐本便了。”弟兄称谢,登时告别。包公送至外堂,因他长辈朝臣,弟兄力请他回驾。

次日,包公将他弟兄之本呈上,天子大悦。封狄龙、狄虎为行军指挥职,二人随征有功,回朝厚加官爵。旨意一下,弟兄谢恩,又往参见过正副元帅。然后进南清宫谒见太后娘娘、潞花王千岁,兄弟请安,另有一番言语相叙。是日在此留宴,不用烦言。

次日,狄龙弟兄见圣上准了本,封他指挥之职,是晚写下家书一封,交狄成明日赶回山西西安府去,回家报知母亲,免她悬望。这老家人狄成,因前日路途中被他弟兄打过,所以不敢多言,凭他所为。此日一接家书,即别了公子,赶回山西去了。是时,弟兄只等候三关众将到来,即与元帅动身。不知如何发兵征剿,且看下回便知端的。

第十三回 平西后杨府托儿 范枢密三关调将

诗曰:

杨家嘱咐两娇儿,爱子情深不忍离。

善体亲心虽尽报,吴天罔极见深思。

却说狄成领了二位公子的家书,只因心头太急,意欲早日回归,报知公主娘娘禁止二位公子,不去随征提兵,故日夜不惜辛劳地赶路,是他一心为主的忠诚处。先说狄府家人李二领了禀帖,非止一日,到了王府,将禀帖传进,公主厚赏他而去。拆开禀帖,吃了一惊,叫声:“不好!这两个小冤家一时又改变心肠,违背了嘱咐之言,求包公上本随征。狄成劝谏,反被打伤。倘若圣上准了本,这两个嫩骨头去冲锋当阵,如有差失,怎生是好?”想来想去,心如麻乱,说:“罢了。丈夫被困高山,未知生死,如今两个儿子又要同征,岂非是念夫又是忆子?正是心悬两地,令我愁烦!”

不想过了两天,丫鬟报进狄成回来,有话禀知娘娘。公主闻言,即命传进。狄成跪下说:“小人奉了娘娘之命,随二位公子到京拜谢包公。谁知他弟兄俱改变心肠,反求恳包大人荐本,二人封为指挥之职,随营效用。今着老奴顺带家书回来。”说罢,将书呈上。丫鬟接了,公主开书观看,长叹一声,说:“果然圣上准了本,二人封为行军指挥之职,不日就要起程。这两个小冤家去了,叫我如何放得心下?罢了。不若明日亲上汴京,面见天子,领兵亲到边廷。一来带了两个孩儿,免得心悬两地;二来救了丈夫之困,岂不为美?”又呼:“狄成,你可知杨府大兵几时动身?”狄成说:“天子许准了畲太君之奏,王怀女为总兵元帅,只等候三关众小将到来,方才发兵。大约还有一月余。”公主听了喜悦,说:“今圣上差王怀女为总领元帅,我想这位夫人有鬼神莫测之机,百战百胜之勇,此去一定成功。二子托他照管,彼与妾家有通家之谊,明日到京,当面言明嘱托,便不用哀家亲领兵了。”说罢叫狄成:“你赶路劳苦,快去安歇。”狄成叩谢去了。公主娘娘又吩咐宫娥打点预备行装。是夜休表。

到了次日,公主起来,梳洗已毕,带了八个宫娥,侍女、家将五十名,一路催速行程,向河南汴梁而去。忽一日,来到了旧宅府门,早有家人飞报入内。狄龙、狄虎闻得母亲到来,吃了一惊。狄虎说:“不好了。母亲一定为着我们上本随征,不依她吩咐之言,必然恼我,是以星夜赶来拦阻弟兄。如何是好?”狄龙说:“贤弟,不必着忙,事到其间,说‘不得了’也是枉然。且去迎接母亲便了。”说完,弟兄即出仪门外。公主方才下了大轿,弟兄一齐迎接,一见,口称:“母亲,孩儿们迎接。”公主娘娘见了二子,也不回言,往内去了。弟兄二人已知母亲不悦,只得跟随进内。

公主娘娘坐下,弟兄请安已毕,公主看看弟兄,带怒骂声:“不逆畜!我在家中临起程之日怎生嘱咐于你?岂知你二人不听教训,到来反托包公上本随征。反自违逆母言,好生胆大!犹与母一般作对,老家人狄成好言劝你,何必将他妄打?是何道理?彼乃临行受我重托,不得不行的。”兄弟二人听罢,即下跪说:“娘啊,父亲边廷遭困,现有儿子两人正在血气方刚之际,况我弟兄已学全武艺,岂有坐视父亡不去解救之理!今日违背母亲,实出于万不得已。母亲不欲孩儿前往,乃是爱子之心,未详大节。今我弟兄二人违了母命,获罪非轻,任凭母亲如何责罚。”

公主听了二子一番驳论,句句言词合理。及说到身获重罪,任凭责罚之言,就动起爱子之心,不觉反心酸起来,呼声:“小冤家!既前去救父,须依娘三件要事,为娘方得放心。”弟兄说:“母亲慈命,为儿焉敢不遵!请娘吩咐。”公主娘娘说:“我儿,此去边关,首记小心仔细为本,军令森严,须防有犯;与敌冲锋,如若得胜,穷寇勿追,还防回马兵器,不可私劫贼营,私自开兵;爱惜手下兵丁,勿生暴虐之心,倘遭急难之时,他必舍命为援。此乃行军保命之大略也。领兵元帅王夫人,彼与我们有通家之谊,今娘将你弟兄面托于她,无有不照管之理。你二人须要听她之言,你弟兄万不可违背了娘今日之言。”二人连声应诺。公主又唤他起来,同往杨府。

弟兄二人当日随娘摆驾望着杨府而来。早有家丁传报府中,畲太君连忙令人大开中堂府门,有王怀女、杜金娥、穆桂英、杨宫主、马赛英、耿金花、董月娥、杨金花、杨七姐、杨秋菊、它龙女八姐九妹等前来迎接公主,连畲太君也来到银安殿。公主娘娘一见,叹声:“妾有何德能,敢劳太君与列位夫人远迎?”畲太君笑道:“平西王后非是别人,乃国家诰命;况有通家密谊,老身与媳妇们不敢不出来迎接。”当下一同上中堂见礼毕,坐下。畲太君说:“自从娘娘奉旨回乡,至今几载,暌违远地。今日回朝光降,莫非为着狄王亲遭围,知我媳领兵,有言见教否?”公主说道:“一来敬请老太君金安;二来有事相托与王氏夫人。丈夫已被困了,但二子又要随征救父,妾再三劝训,只是不依,私自托包大人荐本随行南征。他二人年少,娇生娇养,未涉风霜,是以妾放心不下。今闻王氏夫人奉旨领兵,但这两个小冤家全仗夫人指点,临深蹈险,伏乞扶持,妾之恩感无尽矣。”畲太君闻言道:“你二位公子,年方十五六就有孝心救父,吾媳自然照管,公主何须过虑!”王氏接言呼声:“公主娘娘,杨、狄两臣外交亲谊,你二位令公子即妾之孙儿一般,何分彼此?况我孙儿文广一般年少,就是三关调回众将全是年少之人。两位公子乃将门之种,他焉肯坐守家中,不去随征之理?公主且请放心,所有阵内历险临深,妾自留心指点。”公主闻言称谢。畲太君早已命家人摆上酒宴,公主不好却意推辞。分宾主坐下,外堂二位公子进内谢了太君与众夫人,然后与杨文广三人一同坐下。堂中内外一片歌乐之声,袅袅不绝。慢表母子在杨门宴乐。

说到枢密使范仲淹领了圣旨,一路饥食渴饮,历尽风霜,登山涉水,数十天方至三关,乃六使杨延昭的老营。杨延昭殁后,真宗天子命杨宗保镇守,北夷屡犯,皆被杨宗保杀败。后来西辽犯界,杨元帅出敌,被辽将薛德礼化血金钟所伤。杨宗保殁后,杨文广年幼,未能受职。前时狄元帅领守数年,征西收录得二位英雄,一名萧天凤,一名苗显,二人随同狄元帅征西,立下战功,班师回朝之日,天子命他二人镇守此关,俱为总兵之职,代了狄元帅之劳。又有杨延昭帐下后代小英雄同守此关,一名岳纲,岳胜之子;一名高明,高怀德之后;杨唐,杨青之后。焦廷贵,焦赞之后;孟定国,孟良之子,但二人已随征了。三关五员小将皆是武艺超群。

是日闻报范爷到来,大开正门,众英雄出关迎接,排开香案,接了圣旨。五位英雄请范爷坐下,要行参见之礼。范爷一见说:“列位将军,这是老夫不敢当的。我们俱是一殿之臣,何必行此大礼?众将军此去立功,即王侯之位可至。请坐吧。”众小将见范爷如此谦让,俱各大悦。是晚,吩咐设宴伺候,与范大人洗尘。众位英雄请他上坐,各人然后依次坐下。萧天凤手执金杯呼声:“大人,薄酒不堪恭敬,聊且请用数杯。亵读之罪,乞诉宽宥。”范爷说:“各位将军,哪里话来!老夫深领厚情,铭于五内。但今军情紧迫,甚于燃眉,明朝众位即可登程回朝了。”众人说:“大人吩咐,小将焉有不遵?”范爷喜悦,与英雄开怀吃酒,言谈一番,更将二鼓。用过晚膳,收去残宴。是夜范大人就在帅堂上安歇一宵。次日,五位英雄请安毕,萧天凤、岳纲、高明、杨唐四将一同起程,单剩苗显总守三关。此日四人一起与范大人出关,苗总兵送至关外数里,范大人请他数次,方才住马拜别范爷,相辞萧、岳、高、杨四位英雄,殷勤而别。不知众将何日回到汴梁兴兵,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王夫人奉旨兴师 孙总兵背君投敌

诗曰:

杨门女将有雄名,救解重围领大兵。

背主总兵投敌国,忠奸异路各分明。

却说范仲淹与三关众将涉水登山,赶趱路途,数十天到了汴京。范爷进朝奏知天子,仁宗王宣到了众位英雄,四人即拜见天子,一同俯伏金阶。天子一见,大悦,降旨加封萧天凤为正先锋,岳纲为副先锋,高明、杨唐为左、右翼威武将军。众英雄谢过天子洪恩出朝,一同来到天波无佞府参见过正副元帅。是时,王元帅见众将俱已齐集,即挑选了五万精兵,三关众将调来五万,共成十万。择了吉期,拜辞天子、大臣,带领众将。是日公主娘娘唤至二子,亲自叮咛一番,然后辞别太君与众夫人小姐,又往南清宫拜别狄太后娘娘,回归山西而去。按下不表。

当下王元帅动身,三声炮响,大兵起程,十万人马,一干众将,浩浩荡荡向南进发,日夜行程,一路催赶。有二位先锋岳纲、萧天凤带领一万人马为前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连走了十余天,过了荆州,将到襄阳城。王元帅忽然想起:“刘庆、张忠爬山取救,被孙振所擒,收下南牢。前日圣上已差官去拿孙振回朝,并放回二将随征。想圣旨行程未必有行军赶路之速,不若命人到襄阳,放了二将同征,免他回朝跋涉,二将又早己心安,路途且又惯熟,有何不可?”即唤副先锋岳纲、行军都统高明二将领令一枝,速往襄阳而去,限期三天要到,违令者斩首。二将得令,带了健卒五十名,不分日夜行程。这且慢表。

先说孙振自从把刘庆、张忠二人囚禁了,毁他求救本章,差了心腹家人上汴梁约岳丈行事。他日日听候回音,岂知一去两个多月,并不见家人回来。正在十分纳闷,忽一天只见家人报说外面有一人,口称从汴梁而来,乃冯太尉家人,说有机密事要见老爷。孙振闻言,不见自己家人回来,反是岳丈差人有话,心下猜疑,不觉着忙,令他进来。不一会,只见家人带到一人,一见即下跪叩头。孙振说:“起来,你家老爷有何机密事要见?”那人说:“小人奉了太尉之命,日夜赶路到来,有书一封上呈观览。求老爷照书行事,即速可为,不然钦差大人一到,悔恨已迟。”

孙振听了,意乱心麻,急拆书一看,吓得魂飞天外,说:“不好了!我只望报前仇,岂知反害了自己,已累及岳丈,如何是好?可恨杨文广这小贼及包黑子如此厉害。岳丈已被禁天牢,若非他有书通知,本官险些落于虎口。如今若不投南蛮,再无别处可存身了。罢了!定然要依岳丈来书投降了南蛮,保了家口,前去逃脱此难。事不宜迟,我也不回书了,拜上你家老爷说,本官照书行事,倘脱逃出,必设计救脱岳丈牢笼。”冯家人领命,实时叩别去了。

孙振吩咐家丁,即速备马应用。急进内房中对妻子说知,打点金宝细物之类。正要上马,忽然想起一事,说:“我仇未报,反害得有家难保,有国难存。如今现囚禁着张忠、刘庆二人,不若杀了他,带着他首级去南蛮王处献功,一见自然收录,以雪心头之恨。”想罢,吩咐家丁排着车轮往城外何候,即忙升帐,传刀斧手提刘庆、张忠二人捆绑在辕门斩首。正在押出二将,只见府门外来了数十个军兵,飞跑撞人帅府,呼喝而来,犹如凶神恶煞。孙振吓得面如土色,暗说:“不好了!朝廷差人来拿我的。”连忙离了位,往内而走。随后出城,早见家人备了马匹,孙振一见马匹,犹如得了珍宝一般,连忙跨上,离了城厢,一程跑出西城,赶上家口,保护飞奔而去。

先说这数十人闯入帅府的人,乃是岳纲、高明带了五十名军兵,奉了王元帅之命,前来调取张忠、刘庆同去随征。只因二位小将军限期三日要紧回复军令,二人年少英雄,性子急,奔到了帅府,不着人通知,直闯进大堂。孙振心虚,只道朝廷来拿他,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顾杀害别人?只往后城逃走。岳纲二人来得快速,不然迟些,刘庆、张忠二人头已落下。此乃二人未曾被害,天子福庇,不该失此二员忠勇之将。

岳纲、高明一进了帅堂,喝声:“你等快些唤孙振出来,有紧要语与他说!”这些衙役等早见孙振已命人提出刘、张二人,所以刀斧手俱在帅堂伺候。此时孙振往后西门逃去,众人尚然不知,只道老爷退进后堂去,众衙役便说:“二位老爷是哪里来的?有甚公事,请说明白,好进去回话。”岳纲、高明喝声:“胡说!我们军情紧急,焉有长篇话说!快快唤出你们狗官出来,问他有多大官儿,误了我军情?”众行役见二人口出大言,必是有些来历,不敢言论,连忙进内。只见后堂悄悄肃静,并无一人。楼外房中找寻了一会,不独老爷不见,连夫人、侍女俱无。这差人只得出来向二人说:“老爷方才进内,此刻不知往何处去了。”二人闻言大怒,喝声:“胡说!你本官出门,难道你们不知?”正说问,只见辕门口远远捆绑着二人,有四个刽子手守着在此。忙问:“这是何人?”差人回说:“这是狄元帅手下二将刘庆、张忠,只因临阵私逃到此,被我家老爷拿住,今日奉令开刀。”岳纲、高明听了,嗟叹一声,大骂:“狠心孙贼!我们来迟一步,二人性命休矣。”忙命兵丁解了绳索。但这些刀斧手、衙役见二位相貌凶恶,口出大言,又见本官逃去,不知为着何故,谁敢拦阻?正是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难飞,众人竟一个人走尽了。

当时张忠、刘庆在辕门得放了绑,一程来至大堂,欲寻孙振厮闹。一见了岳纲、高明二人,方知他们来搭救,但不知其详。二人见问,一一说明,刘、张大喜,叩谢道:“不是二位早来一刻,已被奸臣所害。我亦不待钦差到来拿他,且扭锁这奸臣回朝,亲,自杀剐,方消此恨。”岳纲说:“二位将军不必了。早间众行役说他已逃去,但朝廷钦差不日就到,他焉能逃脱?况我二人奉令来取二位同去随征,因你路途惯熟,如若二位一去朝中,往返二十多天,行军救困急于燃眉,如何是好?不如我们不理这奸臣,待钦差去拿。我等同去,快快催兵,解了狄千岁之围,有何不妙?”二人应允,一程不分昼夜赶回,一同下马,进来见了元帅。岳纲、高明将前事一一禀明,王元帅与杨将军众将且惊且喜,背后骂奸臣恶毒,若待朝廷钦差到来拿这奸臣,放二位将军,已是不及,不然被害了。刘庆、张忠二人说:“若非元帅差人搭救,我二人必做刀头之鬼。今得全性命,皆赖元帅之力与二位小将军行程之速。恩同再造,不可有忘!”王元帅与二将说:“此乃将军二人造化,圣上洪福,不应失此忠义之臣。”二人称谢不已。言谈一会,不觉天色已晚,元帅吩咐摆下酒宴,与二位将军压惊。是晚排来酒宴,元帅与众位小英雄各依官职高低而坐,一同尽欢吃酒,至更深方散。

到了次日,王元帅问张忠、刘庆二人路程如何阻险,狄元帅如何被困,二将说:“元帅,我们一到边关,在蒙云关安营,此关高耸,十分坚固,雄兵猛将不足为多。头一阵小将出马,已杀败了南将,伤兵千余;第二阵将张弟出敌,斩他大将先锋,也伤他兵千五百余。我兵非不精,将非不勇。但此关主将姓段名洪,有女名唤红玉,神通广大,法力高强。第三次讨战,元帅不许人出敌,欲挂免战牌,小将心头不服,恃勇开兵,被他妖术擒拿回关,用邪符迷了真性,反奔宋营讨战。若非元帅细心体查,小将一命难存。后来移营至高山,也是女将法力。此关贱婢甚是厉害的。”王元帅听了点头说:“南蛮乃一乌合之众,叛逆之徒也,也有女将如此之能?倘此女降顺,何愁不指日成功?”说完,吩咐拔寨登程。一路赶兵兼程进发,已有月余,进至南蛮之地。初入广南,一路俱有武将把守,关隘地土还属大宋。王元帅是日正在催兵进发,忽有探子报道:“我军慢进!”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杨文广奉命探山 段红玉施法取胜

诗曰:

英雄小将到边关,救解重围破敌蛮。

为国为亲诚两尽,他朝奏绩凯歌还。

却说大宋师一路行程,催促进发,忽有探子报道:“前面有兵一支,打着大宋旗号,不知哪方军马,请令定夺。”元帅闻报,吩咐暂驻征兵,三军驻足,看其哪一方救兵。驻师一会,果见前面旗幡招展,打着云南总兵旗号。原来这支军马乃云南总兵孙沔、余靖二人。前时狄元帅初进兵,已知会他同征,只因南蛮王早已取了昆仑关,邕州尽下,至此狄元帅吩咐陈、余二总兵,把守住广南,待他大兵征进方才无后顾之懮,此乃狄元帅行军慎重之处。至此二人奉命紧守广南一府,前时屡屡差人打听,只闻元帅大胜,正副二位总兵大悦。是以安心把守广南,待等狄元帅大兵攻破他数关,复进交趾,破他巢穴,便见成功。然后移兵复回昆仑关,擒拿南蛮王,早日班师。后数月,探听元帅,不独不闻胜败,连营盘人马不知去向。至此二人心实惊慌,是以尽兴人马三万,亲往蒙云关看元帅下落。此时两军互遇,陈沔、余靖二总兵见了正副元帅、众位将军,各自说了起兵之由,合兵一处。二总兵闻元帅困在高山,算来已有五月,实为惊骇。

大兵又是行程半月,已至蒙云关,离城五十里,元帅吩咐择地安营。二位元帅升帐,从将坐于两旁。王元帅说:“哪位将军往探其山穴,然后进兵?”有狄龙、狄虎应声愿往。王元帅说:“二位虽然英勇,但初至边廷,路道不熟,待本帅另点别人吧。”狄龙正要开言,有杨文广愿与他弟兄同往。元帅许之。有张忠、刘庆亦愿随副元帅与狄龙、狄虎二侄前往。王元帅见是张忠、刘庆,心下喜之,说:“二位将军同去甚善,只因你路途已跑熟,须要小心。”众将应诺,领兵三千而去。王怀女又放心不下,仍差岳纲、高明带兵一千,分进峡山接应副元帅,不得有违。二人领兵而去。慢表。

又说南蛮探子报进府堂:大宋救兵已到。段洪闻报原由,对女儿说:“今大宋已有救兵到来,扎营关外,杨家将领兵也是有名的,我儿倒要小心。”小姐说:“父亲放心,他纵然本事高强,自有女儿抵敌。他既先差人到山拗,纵使杀散守山的兵,狄青远隔高山万丈,焉得知之?除非生翅能飞。他兵既至,待女儿先挫他锐气,教他救兵不敢藐视我们。”段洪说:“但凭我女儿主意,须要小心。”女儿应诺,实时上马提刀,领兵一千出关而去。

再说杨文广与四将带了三千兵,一路来到两峡山坳,虽有南兵把守,不过数百名。杨文广喝令杀奔上前,众南兵见宋兵大队杀来,早已吓得惊慌四散,不剩一人。刘庆、张忠细观这个山坳,吓了一惊,说:“不好了!我们前时回朝取救,山坳上下俱是崖地;今水势奔腾,汪洋上下。纵能杀散守山兵将,席云回山上报知元帅,但无船筏渡下众人,也是枉然!”只是长嗟短叹。杨文广听了,默默无言,二位公子仰天修切呼声:“上天!我父王困于山涧之中,未知生死,今救兵到来,又遇水灌山凹,不能上去,必然凶多吉少了。”哀哀痛哭。刘庆、张忠见他弟兄二人痛哭,心头不忍,不觉虎目圆睁,忍不住泪流,呼声:“元帅,今日看来,果然难以搭救你了!”兄弟二人倍加凄惨,恰似平西王当真死了一般的痛哭。

弟兄悲恸之际,狄龙将手中长枪抛于地下,跳下马来说:“不能救父,为子焉能苟全性命,不如跳下山坳涧中与父同死吧!”说未完,狄虎也跳下马,一同趱前数步。杨文广看来不对,连忙下马拦住说:“不要走!”早已左手挽着狄虎,右手挽着狄龙,张忠、刘庆亦忙来拦住二弟兄,大呼:“二位贤侄,今你父虽然遭围,今日王元帅奉旨解围,回营商议,自然有个主意,可使你父脱离此难的。二位贤侄何须性急?”杨文广也来劝他回营。狄龙、狄虎见三人力劝他回营,带泪含悲说:“蒙列位相劝,乃一场盛心。只是古云君有难,为臣死节;父有难,子岂独生?乞三位放手,全我兄弟鄙念吧!”说完大哭。三人此时十分着忙,杨文广说:“二位贤弟,我且问你:君父有难,应臣子死节;但令你父困在山中,手下现有将兵十五六万,不过是没有出路,目下不能即脱此难。我今回营,见了元帅商量,自有计策解救你父。倘你一时气愤,跳下涧拗中死了,岂不枉送了性命?且身负不孝之名,有何益处?你父实乃未死,你们如此执迷,岂不作他当真死了?不孝孰大于此?即使你父果死,还有母亲在,何至一刻轻生!贤弟,你二人可想愚兄之言是否允当。”当时狄龙、狄虎听了杨文广之言,忽然醒悟,忙向三人深深打拱:“蒙兄金石良言,敢不如命!”说完,众人上马。

忽见前面来了一支南兵,摆开队伍,拦阻去路。杨文广一见,吩咐列开阵势以待,队伍中来了一位女将,刘庆对杨文广说:“这位女将便是会用邪法的段红玉,她今来拦阻,我们倒要小心。”杨将军听了,催马上前,大喝:“贱丫头,通名来!”段小姐看见来了一员小将,十分威武,想来早间探马报道杨家女将王怀女领兵,如今看这员小将打扮模样,又有四人保护,极似个领兵主帅一般,遂大呼:“来将何名?”杨将军说:“小丫头,你听着:我祖乃山后寨威震石关金刀杨令公,我父杨宗保,本帅乃副帅杨文广。若知我的大名,早早下马献关投降,放出天朝将士,共拿叛逆,不失加封禄位。如若仍然执迷不悟,难免玉石俱焚!”段小姐闻言怒起,指着杨将军喝声:“你这年少匹夫,我且问你通名,就说出瞒天大话,许多妄言。看刀!”言未了,双刀挥来,杨文广金枪急架相迎。一连战了三十余合,段红玉看看抵挡不住:“不好了!这小贼本事厉害,再战只懮性命难保,不如用法擒捉他吧。”杨文广喝声:“小贼婢,交锋未有十合之勇,就来拦截我师,本帅来取你命!”正要催马追赶,一想:“不好!赶她,但她用妖法;我且勒马,看他怎样,再作道理!”登时停马不追。段红玉见杨文广一时住马不赶,暗骂一声:“好个伶俐的小贼!知我有法术伤他,是以勒马不追罢了。虽然你乖巧,如若单单容你回去,不独便宜你了,也不知我法术高低!”即口念真言,向北方用剑一指,霎时间飞砂走石,日色无光,其砂尘竟向宋军队里打来。宋兵登时大乱,队伍不整,四下奔逃。小姐喝令一千兵杀上,宋军大败。小姐正在催马喝兵追杀宋师,又见两峡山一队军马,打着大宋旗号,十分严整,方才不敢穷追,收军回关而去。

且言宋兵见飞砂走石住了,见后没有追兵,方得聚会一处。当下岳纲、杨唐见了副元帅说:“奉王元帅之命,惟恐有失,特差我二人来接应。”杨文广五人清点人马,折去七八百余。实时回营,进了帐中,将探山战败一一说知。王元帅说:“胜败初次,何足挂怀!败此一阵,乃本帅之过也。明日待本帅临阵,品个高低便了。”有狄龙、狄虎上前,口称:“元帅,我父困在高山之中,未知生死,望乞元帅早定良谋,救出我父,恩如山海,自当犬马效劳。”王元帅说:“孙儿,你休得性急。这小丫头用法移营于高山,时值三春,山水灌发在山拗。昨刘庆将军所说,秋冬时山坳干涸,俱是旱地,止容一人一马,山坳下有兵丁把守,上面虽有英雄好汉数十万雄兵,不能得下。为今之计,必然众军往山伐木为波,杀散守山兵,刘将军席云上山报知,狄元帅一渡可下。但性急不来的。明日本帅出阵,一者看其山势,在何方可乘木筏;二者看他这蒙云关如何险阻,然后众军上山伐木,十天方能足用。二位孙儿,性急不得的。”弟兄闻言,打拱称谢。但不知来日交锋,何人胜败,如何救出狄元帅众人,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沙场布阵困英雄 锋镝中婚思小将

诗曰:

年少英雄肯让谁,沙场对垒勇为先。

阵中被困缘谋寡,方信六韬三略奇。

再说次日王元帅带领一万军马与众将杀奔至蒙云关下,投寨讨战,只闻一声炮响,关门大开,段小姐一马冲出,三军随后。王元帅一看,这女将果然生得姿容绝色,美貌娉婷,细看:

皓齿莹眸柳叶眉,神为秋水玉为肌。

恰如仙女临凡界,秀色堪餐足解饥。

王怀女看罢此员女将,暗暗赞道:“这丫头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容。”杨文广见了说:“待我出马,好报昨天折兵之仇!”元帅吩咐小心,杨文广应允,一马飞出,大喝:“贱婢休得逞强,本帅来也!”段小姐一看,笑道:“杨文广你这小畜生,昨日容你败去,今日还敢临阵?”杨文广怒道:“本帅昨天误中你妖术,今日特来斩你,休想要活命!”提起金枪便刺,段红玉双刀急架相迎。男女二人战不上三十合,段红玉实是招架不住,只得把马退了数步,口念真言,忽一阵狂风大作,半空中落下许多豺狼虎豹,向宋营阵中扑来,吓得宋兵惊慌逃走。王元帅看见,急拔宝剑,喝声:“住户即念动真言,半空中只闻雷声霹雳一响,这些兽物纷纷化成纸剪的,落下地中。段红玉见了大惊,不知何人破法,又见杨文广持枪刺来,小姐双刀架住,想下一个主意,便呼:“杨文广,我闻你杨家大小男女俱称无敌,据我看来,不过仗着血气之勇,演习得几路枪刀之法耳。我今与你斗阵,摆个小小阵式,你若打破,我便献关投顺;若打不破,你的性命难逃,枉你杨家名望。”杨将军冷笑说:“丫头,你小小女子,有何本领!由你摆什么阵图,只须我一人一骑就来破了你的。”段小姐见他答应打阵,暗暗欣悦,便呼:“杨文广,且待片时,看我摆来。”言罢往本营而去。

杨文广勒马观看,只见布兵一千,东西南北幡旗动摇,不一刻摆成一阵。杨文广笑声:“丫头,我只道你什么奇难惊人之阵,原来如此平常也。”说未了,只见段红玉到来,呼道:“杨文广,你会打这阵图么?”杨文广说:“本帅只道你摆得什么奇难怪异之阵,岂知乃一字长蛇阵也。这十座古阵,本帅自十一二岁时已熟悉了,何必再来卖弄?”小姐冷笑说:“杨文广,你夸此大言!我摆的虽乃长蛇阵,你敢来打的,方算你是英雄。”杨将军喝声:“丫头,不必多言,看本帅打破你的阵。”说罢,飞马冲入阵头。

王怀女一见杨文广冲入阵中,吓了一惊,说:“不好了!孙儿此去必中这丫头之计!”众将忙问道:“元帅,据末将看来,段红玉摆来只是一字长蛇阵,只得用兵一千。副元帅向阵头冲入,只打乱蛇头,此阵即破。元帅何须着急?”王元帅说:“列位将军有所不知,她摆的虽然一字长蛇阵,容易攻破。只防这丫头用起妖法,孙儿受她牢笼了。”岳纲及萧天凤说:“元帅,既然如此,待末将前去接应!”王元帅说:“如此,萧将军打阵尾,岳将军打阵腹。倘阵一破,不可恋战追赶这丫头。”二将领令,拍马向前。

先说文广冲入阵中,勇不可挡。段红玉见杨文广闯进阵中央,暗暗欣悦,呼声:“小贼中计了!”连忙念咒一会,仗剑一指,只见阵中天昏地暗,不分东西。这杨文广正冲杀进阵中,忽见一时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但闻喊杀如雷,犹如千军万马之声。心中慌乱,喊声:“不好!中了贱婢之计,此番性命休矣!”此时,萧天凤、岳纲二人也冲进阵中,只见乌天黑地,不见人形,只认得声音。三人只得勒马,暂聚于一处停住。慢

且言王怀女观三人进阵中不一刻,见阵内起了一朵乌云,将长蛇阵罩住了,大惊说:“不好了!必然这丫头用些妖法,三人中了他计。”正要抽身,又见阵内跑出一支人马,乃段红玉用撒豆成兵之术。当时他又来喊战!恼了狄龙公子,怒道:“可恶贱婢,我来也!不斩你下马,誓不回营!”提枪飞马而出。段红玉看见来了一员小将,甚是齐整:

金冠雉尾两边分,粉脸朱唇体貌新。

直竖秀眉多耀彩,横排美国有奇神。

征农合村黄金甲,章袋联装白羽筠。

摆弄银枪风雅样,哪咤相似下凡尘。

当下段红玉看见狄龙,恰似潘安再世,宛如卫玠重生,暗暗想来:“好一个风流小将,美貌郎君!倘若得我配匹了此人,风流一世!但今两为仇敌,岂非妄想枉思的?”思量一会,自言:“我好不知羞耻!我乃一闺中幼女,难道终不知礼节的?婚姻大事,当有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如何一见这美少年就胡思妄想?况与为敌国,一面未交,不知姓名,何不向他说一声?”便喝声:“那位少年未将,休得逞强!我段小姐在此!快通上名来!”

狄龙早上,已饱看这段红玉一会,但见她生得果然绝色无双,恰似昭君再世,又如月里嫦娥。三寸金莲,令人可爱;手拿双刀,娇声滴滴。狄龙看罢,想来:“此女生得美貌如花,古言昭君之美,至今所传,比之这红玉,不知又何如也?但我中国,目睹者未一个及她之美。这样嫩躯弱质,想彼怎样与人对敌冲锋?不过仗着邪法厉害伤人,困我父王人马于高山,至今未知生死。若不拿得这丫头,焉能救得我父!”想罢,催马上前,喝声:“段红玉,你问我的大名,须要洗耳恭听!我乃大宋世代簪缨之臣,我父平西王,我乃应袭大世子狄龙也。我父身居王位,奉旨征南,误中你妖术,困于山涧中至此。目今本公子领兵前来救父,特来先拿你这小贱婢,雪了此恨,再来剿灭你们!若知事者,急急下马投降;倘然执迷,尚敢抗拒天兵,一同灭尽,悔之晚矣。”

段红玉一闻他是狄青之子,怪不得生来如此之美,即开言呼声:“狄公子,你青春多少,家中有几位令夫人?”狄龙见他忽然问起此言,也觉十分稀奇,便呼声:“贱丫头,我与你两军对敌,因何动问起家中事情?”提起枪喝道:“我与你非亲非故,既不愿投降,休说闲言。看枪!”对面刺来,小姐双刀架住,叫声:“小将军休得发怒,待奴奉告一言,未知公子意下如何?”狄龙说声:“你有何言语,快快说来!”段红玉满面笑容道:“奴家久仰公子令尊大人,如雷灌耳,乃大宋朝一条擎天玉柱,保守江山社稷倚重之臣。前者一时错了主意,冒犯了虎威,因他于高山,至今劳动公子众人前来,奴家多多有罪。今我实告一衷肠之言,望祈公子猜测。若然猜得出,救父何难?我且回关劝父投降,与你们一同南征。奴之心事尽在于此,公子你乃聪慧之人,定然猜透奴家心中之事。”当下,狄龙闻段红玉之言,心说:“这丫头叫我猜她的心头事。倘若猜透,救出我父,且回关劝父归降。这话十分奇了,莫非此女如此柔和光景,思量与我订结良缘?”正是:

欲知闺内意,尽在不言中。

当时段红玉看见狄龙不作声,便呼声:“公子,枉你堂堂一表,只道你聪明过人,岂知你如此懵懂!莫非你明知其故,哄着奴家不言么?”狄龙诈作不知其意,喝声:“贱婢不必多言,看枪!”段红玉用刀架住,呼声:“蠢冤家,奴这一段衷肠心腹事,你何故推开,只作不知?你本是一个王侯的公子,知书达礼,岂有这样事情不知之理?自古有言说得好:月老做定姻缘簿,千里合婚天配成,系足红丝偕到老……”

此时段小姐一时间说出婚姻配合数言,不觉脸上泛出桃红,一时实见羞愧。当下狄龙闻她说出此言,暗说:“丫头既有心与我配合,不该亲自明言,实乃不知羞愧之女。罢了,待我诈作不会其意,耍她一耍,看这贱婢如何回答于我。”便唤声:“小姐,我狄龙生来愚蠢,不知你有什么衷肠心事,何不明言?不必这样半吞半吐。既肯投降,即速献关救出我父王,任凭你有天大事情,我无有不依的。快快明讲吧!”此时小姐不知如何答话,姻缘订结否,另有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段小姐暗问心口 狄公子假订姻缘

诗曰:

天定良缘不可强,赤绳系足是前生。

虽然假定终身事,月老神祗已鉴盟。

当时段红玉听了狄龙之言,暗骂一声:“小冤家,你分明知我为着姻缘之言,你故意推作不知,叫我说明。我乃未出闺门的少女,这话如何叫人说得出口!”想了一刻,心说:“这小畜生倒也老辣,心中明白,反难我明言。若不说明,他假推不知,岂不将此段良缘当面错过?罢了,我也忍羞,不如与他当面言明便了。”唤声:“公子,奴家乃未出闺门的少女,今年十六。幼年十岁间在后花园玩耍,偶遇终南山云中子仙师,传授与我兵书仙术,件件法力俱齐。前时我主进了反表于中国,天子震怒,差你今尊提兵南征。初到我关,几场得胜,后来奴家施法困在高山中。今虽受困,幸喜他军中有粮。若要令尊脱离此困,有何难处?只要公子依我一事,除非你我订约了姻缘,两下许成佳偶。”

狄公子闻言笑道:“好个无耻的贱丫头!自古婚姻须待父母之命,须凭媒妁之言,哪里有男女亲自对言婚姻之理?你实不知羞耻而败人伦,我堂堂一男子,生长天朝,岂肯匹配你化外不知廉耻之女?如若久后人知你我于阵上自认为婚,岂不羞惭的么?我劝你休要胡思妄想,收拾此念吧。”狄龙几句言词,说得段红玉恼羞成怒,说:“狄龙,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蠢东西!焉敢出口伤人?你说是个堂堂男子,生长天朝,不肯匹配我蛮方之女,只怕你久后求救兵时,踏破铁鞋无见处。我虽乃生于南方,父为伪官,但南方一角,九溪十八洞俱已闻名,他是豪杰英雄之汉。我虽年方十六,女子之工何所不晓?诗文绣刺何所不精?兼能隐遁变化、腾云妙术,善于神课六壬。你国纵有雄兵猛将,哪里在我挂怀?就是奴的容貌,虽不敢称为尽美,也不是败陋之姿。我虽一少弱之女,法术精通,文武两全,你敢胆大狂言,藐视我么?早知你如此轻薄,奴家错于吐露真情。今日不斩你头颅,难雪胸中愤怒!”拍马抡刀,照头砍下,狄公子长枪急架挑开,二人冲杀了二十余合,两边战鼓如雷。

有王怀女在旗门下看见狄龙与段红玉杀得难解难分,说:“这二人果乃将门子女!”当时这狄龙小将想道:“我称将门之子,武艺家传,难道反不如一个油头粉面的少女?今日不胜了他,誓不为人!”即抖擞精神,长枪一紧,上下飞腾快刺,刺得段小姐有招架之功,无还兵之力,口中发喘,遍体生津。段红玉说:“这小畜生的枪法厉害,真乃少年英雄。怪不得他眼横四海,旁若无人!少年出众,人物轩昂,超群儒雅!观他是定然福禄齐全!我段红玉若得匹配这员小将,就死瞑目!此非我私心淫行,但是终身大事,百年会叙,必求相当,岂可草草为伍?”正想之时,狄龙枪已飞至面门,小姐一惊,拍马逃走。狄龙催开坐骑赶去。

段红玉回头看见狄龙赶来,便取出一宝贝名落魂幡,正要插起,又恐惊受不起,伤了他的性命。虽然还有解救,但爱惜这员小将紧切,不忍他受苦楚。“但恨他不肯依从,我还来多言羞耻,奴家何不取红纸绳擒他下马?”即念动真言,只见一道毫光,飞起仙索,小姐呼声:“狄龙,看我的宝贝来取你!”公子听他宝贝二字,忙将马勒住,但见半空中毫光闪闪,正是:

红光透起日无明,飞舞空中烁军情。

不啻天罗兼地网,纷纷滚下到天灵。

当下狄龙不知这件是何东西,吓了一惊,说声:“不好了!果然这丫头以妖术弄人。想这件东西落下来,只怕性命难保了。”连忙拍马而逃。段小姐冷笑说:“你思逃脱,休想的。”用手往上一指,只闻一声响亮,红光忽落,狄龙身上忽被捆绑住,跌于马下。小姐催马上前,手举双刀喝声:“狄龙,我来取你性命!”狄龙此时料不能逃脱,说声:“罢了!再不想我狄龙今日死在阴人之手。”说罢,闭目待死。段小姐喝声:“狄龙,你今被擒,我刀一下就身首分开。你只管打算来:若还应允婚事,我就饶你;如有一句不字,枉送你性命。”狄公子想道:“这无耻贱人,痴心妄想要我许婚,我若允了,久后人知岂不耻笑于我?我宁可死在她手,此事断不可依她!”又一想:“身已被擒,若一言不允,她刀一下,我死在目前。我死也不打紧,但父亲困在山中未曾救出,母亲尚在,我若死了,好不凄惨!不若我诈哄了贱人,放我起来,谅她的武艺不是我的对手,此时出其不意刺死于她,岂不为美?”想罢,呼声:“小姐,我一时愚昧,不依从于你,今已悔过,伏望涵容。我今允你婚姻之事,快些放我起来,待小将回营告知元帅才是正理。”小姐闻言大悦,呼声:“狄公子,你此话真的么?”狄龙说:“小姐,我并不虚言的。”小姐说:“既然如此,奴家焉肯得罪?放你起来吧。”口中念念有词,登时仙索解下。狄龙翻身上马,提起银枪,瞪起目看着段红玉,大骂:“无耻贱婢!依仗邪法邪术拿我,好不羞耻!要强逼为婚。我狄龙是个顶天立地奇男子,焉肯匹配你化外之人!”说罢,提起长枪便刺。段小姐怒道:“好负心小贼!”双刀架住,战不几合,又照前捆他下马。

段小姐提起双刀,不过是恐骇于他的,哪里当真舍得斩下,勒住马喝声:“好失信的冤家!你既不肯允婚姻之事,当面食言,我也不擒你。但你不该假言谎说哄我,辱骂于我。本该实时杀你,但今果若真心许我婚姻之约,奴即回关劝父归降,然后放出你父亲,你意下如何?倘若允肯,快快说来,待奴打发你去路!”狄龙此番思来想去:“这贱婢三番两次不忍伤害,不过欲结订婚姻。何不哄骗她,解了目下父王之困,岂不胜于自设机谋,又要上山伐木,许多辛劳?今她许我放回父王,不用吹毛之力,有何不妙?倘若见了父王之面,反说未允,也由我。”主意想罢,唤声:“小姐,我今当真许了此事。成就了百年之好,你就要收兵回去,救出我父王,献关投降,万不可失了信约的。”段小姐呼声:“小冤家,奴说了半日话,你难道不闻知么?”狄龙冷笑说:“小姐,如此何难依你,倘救出我父,乃我的恩人。献关投降,乃弃暗投明,均属一殿之臣,与我就好成为夫妻,如今再不失信哄你的。”

小姐听了,呼声:“公子,你的言词实难真信的。若是真情,可对苍天发了一誓!”狄公子闻言,踌躇一会,便说:“岂有此理!我男子汉一言既出,难道反悔的么?”小姐说:“公子,你早间已骗我一次,焉可再骗二次?倘反复起来,一时之怒伤害了你,奴心何忍?若不对天盟了誓来,谅你有反复的。”公子听了,暗暗骂声:“好厉害贱人,迫我盟誓方信为真!我如今既瞒不过她,何不盟誓这不痛不痒咒言,哄骗于她?”即呼声:“小姐既要凭信,我就对天盟誓:倘我狄龙反悔失信,辜负了小姐之约,自身遭其兵难。”此时狄公子对天发誓,只道无心乱说之言,岂知成了签偈,日后却也应验了。他后来要抛弃了段小姐,困于敌阵中,险些丧了性命,幸亏得小姐前来搭救,性命方以保全。如此盟验,却也奇的。

当下小姐见他发了咒言,心花大开,呼声:“公子,奴今收兵回去,等到晚间,将狄千岁众人放回。待你父子叙会了,三日后奴便劝父归降,你道如何?”公子应允。又想:“这丫头果然投降的,且哄她收了长蛇阵,救出杨元帅三人,再作道理。”便呼:“小姐,如今话已说完,你何不回去收了此阵?”段小姐说:“公子之言有理。你且慢些回营,待奴先收兵回去,准三日后便来投降。”说完,上马加鞭去了。有狄龙公子方才上马提枪,垂头丧气而回。一路思量这段红玉的痴心,觉得好笑,“若非仇敌,她生得如此美貌,为我之妻不是辱没的。”

又说王元帅见狄龙去赶段红玉,不见回来,心头挂念,正在差人前去探听,见狄公子远远回来,心头放下。想起实为奇了:“段红玉法力多端,狄公子因何逃奔而回?”想未完,狄公子已到,即开言呼声:“公子,你追这红玉,胜负如何?”狄公子见问,反觉得羞惭起来,将早间之事一一说明缘由。王元帅听了,不胜大喜,说道:“既然这段小姐一心归降我朝,与公子结为夫妇,真乃一双美对夫妻!亦由当今天子洪福!这员女将,法力高强,得她为助,南方何愁不灭?等元帅明日脱离此难,老身自然与令尊细细说明,成全你二人的美事。想来真乃万里程途的姻缘也。”狄公子闻言,满面发红说:“元帅啊,此事休得提起了。我狄龙既以英雄自许,岂肯屈于这丫头之下?今日不过权词,暂哄骗于她,即日救出我父,强如自己劳师动将,设施谋计。我父倘脱离此山,与她拼个死活,纵然身死,亦无所恨的,断然不要这贱婢为妻!”不知王元帅如何答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段小姐谎词哄母 终南山真偈规徒

诗曰:

一心订就好姻缘,谎哄双亲结凤鸾。

下降祖师相赠柬,他年破敌理方连。

却说王怀女当下闻狄龙一番负约失信之言,便说:“公子,你言差矣。你既英雄自许,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此乃婚姻大事,岂可乱于出口?对天盟誓,难道天神地抵皆不灵验的么?我不与你争论,待狄千岁身离虎穴,段小姐前来投降,老身必然执柯的。”

再说杨文广、萧天凤、岳纲等在阵中,只因暗如黑夜,不敢放马,守候多时,忽然光亮,其阵纷纷自解。三人不知其缘故,不敢追杀这些南军,一同拍马向宋军队伍而回。来到王元帅跟前,各言困于阵中暗黑之由。王元帅说:“此乃段红玉用法掩了阵中光明,今幸狄龙与红玉私缔姻缘,收阵回去,汝等得出。”传令三军回营。慢表。

且说段红玉收了神兵,领了一千兵回关,一路思量婚姻之事,不觉进关来。想起十分难言,只懮父母不允,不若先探父亲之言,随机应变,此事方妥。当时来到滴水檐前,下了马,拜见父亲交令,段洪一见道:“女儿今日出阵,胜败如何?”段小姐说:“今日与王怀女斗法,她果然厉害,手下战将甚多,皆是骁勇之汉。女儿对敌一场,未得其利,是以收兵回来。”段洪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虽然未胜,明日为父尽令城中众将与她见个雌雄!倘退了大宋人马,为父方得安心与你订个良缘,乃公事、私事两毕。”段小姐闻言,默然不语,别过父亲,往后堂而去,见过母亲。

老夫人正在后堂,一见女儿进来,忙问:“女儿,你连日军务事情十分劳苦,今日开兵,胜负如何?”段红玉见母亲问他,谎说:“女儿今日出兵,遇了杨家女将王怀女,她的法术精奇,女儿的法术施去总不灵验,不知何故。”夫人听了说:“我儿,你平日说过,倘遇疑难之事,可以请得师父到来。今女儿何不焚香请师父前来,细问缘故?”此时段小姐忽然醒觉起来,心中暗喜:“何不如此将计就计说去,看娘亲如何?”此进小姐将眼一揉,双眼流泪,口中嗟叹。夫人一见大惊,说:“女儿,你因何忽然伤怀起来?快说知为娘!”小姐见夫人追问得紧切,不但不说,反大哭起来。夫人越觉惊慌,连忙近前扯女儿玉腕,与她拭泪,说:“女儿,你有甚事情?不必如此,快说与娘知!”小姐呼声:“母亲啊,只因你提起师父仙师来,为儿不觉心中凄惨,以至悲伤。”夫人说:“女儿,为娘提起你师父来,因何就触起你心事?到底是何原由?”

段小姐说道:“此事论理孩儿不能说出口,事到其间,无可奈何,只得禀明吧。当日我师父传授女儿的法术时,临别之日,吩咐女儿:有某年某月大宋兴师前来,领兵主帅乃王怀女,她的武艺高强,法力精通。她提兵至此,立刻就好前去投降。况南天王我主乃一叛逆之流,终为狄青所灭。我们拒敌,就算逆天行事,传我法术,自然不灵验的。果然今日交兵,法宝全然不应。若不早降,举家还有性命之祸;倘降了大宋,世代身受国恩。还有一言不好出孩儿之口,但母亲要我说明,女儿也顾不得羞惭了。仙师说女儿的姻缘该是宋营中狄龙,若违背了师言,就有滔天大祸,再三叮咛而去。女儿谨记在心,直到今日早上交兵,果有狄尤其人出阵,与女儿战斗了二十合,他的武艺高强,女儿非他对手,只望施法得胜,奈王怀女更高于女儿,只得收兵回城。方才母亲说起师父,倘女儿欲待不言,诚恐祸有不测,说出来实见羞愧。”当下夫人听了,吓得目定口呆,叫声:“女儿啊,幸得你对我说明此事!若竟含羞不说,险些误了大事!娘且请你父进来,与他商议。”忙唤丫鬓传请。

不一时,段洪进来坐下,说声:“夫人,有何事情?”夫人见问,就将女儿的话一一述知。段洪闻言,默默不语,想了一会,唤声:“夫人,我想此话甚是荒唐,况且终南山云中子仙师怎肯忽离仙界,来管这俗间之事?我段洪虽生蛮地,身受主恩,岂肯低头受降?夫人休信女儿之言!”段红玉初时假造虚言,谎哄双亲,满拟可遂她心愿。岂知今日父不准信,心内暗惊,粉面通红,暗说:“不好了!这事休矣。如何是好?且看母亲如何答话。”原来这夫人乃是妇人之见,把女儿之言认定为真,今听得丈夫不信其事,心中暗怕,呼声:“老爷,我想云中子仙师乃道德深高,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既是预留下此事此言,老爷何不准信的?只懮逆天背理,大祸临身,悔之晚矣!”段洪闻言,喝声:“妇人家听信谗言,随口乱道,陷我行此不义之事,我断不背主求荣的!”夫人见丈夫大怒,不敢再言。小姐当下说:“不好了。父亲决然不信的,姻事不成了!”想一会,呼声:“爹爹,女儿焉敢在父母跟前说谎!若还是不信,待女儿今夜焚香请祷师父下凡,便知明白了。”段洪说:“我从来不信鬼神的,你说法术乃云中子仙翁授你,我亦不信。如若你请他到来,为父亲口问明,方才准信的。”小姐满口应承,一心思量师父偏庇于她。是夜命丫鬟排开香烛,深深拜祷,暗祝仙师助赞姻缘。

却说云中子仙师正在洞中坐,忽闻一阵信香风过,屈指一算,已知其意,笑道:“徒弟啊,你虽与左辅星有姻缘之分,怎奈机缘未到,况你以法力擒他,这小将心中不服,口虽应允,不过哄骗你的。只等候到黄花洞狄门父子被王铁头和尚困住,该你前去相救,那时才是你姻缘会合之日。右粥星姻缘乃兰英,二人还未会面。今他叩祝,要贫道助力,怎奈你姻缘未至,又失信于你。不如前去赠他数青。”

实时提笔将柬上书了几句,吩咐道童洞中谨守,抽一柬驾云而来。不一时到了,按下云头,呼声:“贤徒,为师到了。”小姐当晚祷告完,正在盼望之际,见仙师到来,大悦,跪伏于地。仙师唤声:“贤徒,你事为师已尽知明白。今授你柬一纸,观看柬中之言,便知你终身大事。”说完,云中落下一柬,仍驾云而去。那段洪一生不信鬼神,见女儿焚香叩请,一时果然来了一位仙翁,吩咐一番,云头落下一柬,忙上前拾起。小姐叩首起来,见父亲已拾起柬帖,一齐在灯下观看,上有七言律诗一首云:

千里为婚一线牵,也须待命达时权。

左辅红玉成当配,右两兰英也共联。

其中变幻真难测,若里机关岂预言?

询问和谐花烛夜,黄花洞口结良缘。

八句之后又有字数行列后,上写着:

贫道言词须当谨记,倘违背师言,轻举妄动,必遭天谴。凡事

随缘安分,自有一定之数,岂可强为?此八句诗是你终身之事,尽

在于此,切嘱。

段洪看罢此柬,霎然大怒,说道:“好个狡猾丫头!险些被你哄弄,误了忠臣名节!你为着婚姻事就要父投降大宋,陷我于不忠之地,若非仙师来指示,轻举妄为,祸不远矣。我养你这不肖女儿,败坏家门,要你何用!”说罢,拔剑走到红玉跟前,正要动手,夫人连忙上前扯住。夫人含泪急呼:“老爷且息怒,听我一言。想起来女儿请师到来,亲赐一柬,上面言词隐而不发,未有显言,如何要杀她?你且说个明白!若还屈死了她,妾身与你决不干休的!”段洪说:“你言我无故杀女,你难道未曾听见仙师柬上言词?先八句诗其中深奥,一时难明;后面书明白吩咐,不许轻举妄动,凡事随缘,不可勉强而为。他早间对你之言,皆乃谎说,明是阵上遇着少年宋将,私许了婚姻,所以回来谎哄欺瞒。若不斩了这不肖之女,难雪心恨!”夫人说:“纵有此事,求老爷暂且容了她,安身自有主意。”有段龙、段虎闻知,也来解劝父亲,段洪只得收回剑。小姐满面羞惭,啼哭起来。夫人说声:“老爷,我想女儿自行为端正,岂有一时改换心肠?于阵上遇了宋将,这婚姻之事如何说得出口?况仙师柬上言词含糊不明,细细参详出内里情由,或者女儿该配合这未将,也未可知。”段洪说:“夫人,你要见个明白也不难,那贱人谎称应配这狄龙,但宋营中必有其人,明日教贱人出马,若将狄龙擒来,或阵前伤他,就罢了;如若不然,定是难容!”夫人说:“老爷之言不差,明日叫她出敌便了。”段龙兄弟又劝父出园而去。

有夫人劝解女儿说:“你父一时气怒,认错机关,要来伤你,明日又要你出敌擒宋将。但娘心明白,不用悲伤。”小姐只是含悲不语,夫人吩咐丫鬟搀小姐回房安歇,小心服侍。此时小姐坐于房中,心中羞怒恼恨,师父下了此柬,出丑一场,越思越恼,忿怒中欲寻自尽。又想:“在阵上与狄公子许下婚姻,又许他放回狄元帅。我死不足情,一来未曾放出狄元帅,二来未见公子一面,诉我被屈一场,对他说明,我死了,使他知我不是失信负心女子。”想罢,纷纷珠泪滚流,有侍女上前,再三解劝。小姐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段小姐移回宋营 狄公子羞惭女将

诗曰:

姻缘订就小英雄,许救天朝众将戎。

施法移营真险地,狄家父子得重逢。

当下侍女几人劝解:“小姐不必伤心,我家老爷性如烈火,不过一时之气怒。古言狼虎不食儿,老爷后来醒悟,必悔过的。小姐若然恼恨坏了玉体,老夫人受惊,小姐心也不安。生身父母,不比外人,虽然错怪了小姐,还须忍耐才是。”小姐见众丫鬟不住解劝,方止了泪。时交三鼓,吩咐众丫鬟安睡去了,单剩四个心腹侍女,一同伴着小姐来到后国待月亭上。只见得皓月当空,不禁触动愁肠,嗟叹一声,丫鬟已排开香烛,小姐当中下拜,披发仗剑,步斗踏罡,仰天叩祷:“过往神祗,今日奴施法移营,救回狄青,非因摈主求荣,实因许下狄公子姻缘,方存我的信行。”祷告已毕,烧了符,但闻半空中一声霹雳,走石飞砂,狂风大作,月色阴阴,乌云四起。两峡高山这些山神妖怪,遵着法旨将一座大宋营乘风连马带人吹起半空中,移回沙场地原处。小姐收回了法术,回归房中安寝。按下休题。

再说狄元帅自从打发刘庆、张忠回朝取救,已经半载,粮草将尽,十五万军兵内中有胆小者,日夜惊惶,死者数万,元帅众人日日悬望救兵。忽一夜中旬天,月色光辉,霎时间,天乌月暗,狂风大作,鬼叫神嚎,这些人马吓得战战兢兢,不觉身体浮起,飘飘荡荡,黑暗中飞砂走石,不辨东西,渐渐落下平阳大地。大风止息,众将兵方才定了神,二日方得睁开。风已息了,黑雾未散,不分东西。迟一刻,霞雾一散,方才现出一轮明月。初时,众人多说被此大风又不知吹到哪一处,各个称奇,不觉你言我语。许久,天色光亮,狄元帅传令齐整三军,各归队伍,令人探路,方知大营一座仍归原处。得脱岩穴,心头大喜,一同叩谢苍天。元帅说:“圣上洪福,有此神力扶助。”

正说之间,探子回报说:“启上元帅爷,我营隔三十里,又有一座大营。小人前去打听,原来是我朝大宋的救兵。领兵主帅乃无佞府杨门王夫人,副元帅大将军杨文广,统兵十万,在蒙云关左边屯扎。请令定夺。”狄元帅闻报大悦,说:“好了,定然刘、张二人请得救兵回来!怪不得昨夜狂风大起,将大营人马移回原处!”忙令:“众将兵,快随本帅前往叩谢王元帅!”此时,众将、大小三军拔寨起行,随着狄元帅。按下慢表。

再说蒙云关段洪,次早逼令女儿出马擒拿狄龙,小姐无奈何,只得带人马来到宋营中,令人讨战。有宋军飞报进营中:“启上元帅爷,有段红玉在营外讨战,请狄大公子出马。”王怀女说:“这段红玉昨与公子交锋,已约订婚姻,放出被困人马,为何今日又来讨战?真乃外国蛮人反复无定。”正说着,帐前一个上前呼声:“元帅,小将愿领兵出马,擒此贱婢!”元帅一看,乃是狄虎。王元帅说:“二公子,昨天段红玉将你哥哥连擒二次,要结婚姻,你兄虽然应允,不过是诈哄于她。原许放出被困人马,今天不见放出,又来讨战,指明要你哥哥出马。本帅想来,这南蛮化外之人反复无常。二公子休得出马,还叫你哥哥出营,问明于她为是。”有狄龙说:“元帅之言有理,贤弟且慢出敌。”狄虎说:“哥哥,何得拦阻我的?你昨日交兵,被他三擒三纵,弱尽亲祖威名。弟今出马,定与这贱婢拼个生死,岂畏她妖法高强!”王元帅闻言暗暗说道:“真乃将门之子,果然智量包天!”便说:“公子既要出敌,须要小心,杀败了她,切记不可追赶。”狄虎应诺下帐,提了八耳九环大刀,领了一千精兵,一声炮响,冲出营前。

段小姐远远见宋营中一队军兵,涌出一员少年将,只见:

头戴紫金冠,上插雉尾翎。

手提九环刀,年少有英名。

段小姐看他,只作他是狄龙,便呼声:“狄公子休得逞强,奴家在此。”狄虎抬头一看,只见女将生得十分齐整,手持双刀,坐下一匹胭脂马。狄虎看罢,喝声:“贱婢,你莫非就是段红玉么?我今特来擒你,快放马见个高低!”小姐闻言,不解其意,呼声:“公子,奴昨日与你订结婚姻,为何今日反面无情,又来与奴作仇敌?怪不得人说中原男子反复无常!此话不为虚语也。昨日已对天盟誓,今日就丧尽前言。王魁无义,比你倍加。只懮你后日多要犯誓的。”

原来狄虎弟兄两人乃公主双生,所以一般面貌,一样身体,若大意之时,就认不出哪个是兄,哪个是弟。故公主一产之时,因他相貌声音无异,恐后来难以分辨,将狄虎耳上带一个金圈以为认记。段红玉昨日初遇狄龙一面,今日狄虎出马,一时哪里认得出来?是以责怪他昨天盟誓,今日负约之言。狄虎闻言,想来哥哥果然与这丫头私订了婚姻,怪不得指明要他出马,却原有此段缘由。她误认我作哥哥,可笑之甚!原来狄龙公子乃年少英雄,正直无私,假哄段红玉共订姻缘,实欲他放出父亲,并非真意留心于彼,岂知段红玉一心认以为真,错认狄虎作狄龙,说了一席私订婚姻之言。狄虎听了,暗想:“哥哥好没志量!一心贪恋着她颜色,不愿放我出马。对你同胞手足因何不以诚心相待?罢了!待我擒了这丫头回营,看他有何着落的!”正思动手,忽又想到:“既然这段红玉错认我为哥哥,有如哄引她真话吐说出来,看她有何言语。”呼声:“小姐,昨天小将与你约订之言,焉敢有负!只因今日出阵一时忘记,只道交兵,望祈恕怪。小姐今日出城,呼唤小将,有何商议,望小姐说明内里情由,待我回营与王元帅酌量,对父王说明,早晚共成亲事,同心协力,共灭南蛮,那时一家完叙,岂不为美!”

小姐听得公子动问,尽将昨日回关劝父归降受屈一段情节一一说完,眼中落泪,伸颈提刀正要自刎,狄虎一见竟忍笑不住,呼声:“无耻贱人,你当我是何人?我名狄虎,狄龙是我哥哥,共母同胞,相貌相同,我有耳上金环为证。你不明时,看我手中兵刃使用不同,他使的是点钢枪,我用九耳八环刀。错认我为夫,将这些丑陋事对我说尽,不顾一些羞耻,好一个未出闺门的女子!自己寻婚觅配,不从父母,听命月老传书,岂不羞煞人也!还敢临阵见人,真乃可羞可耻!”狄虎一席之言,说得红玉粉脸尽放桃花。细细看他,果然与狄龙无异,但耳上多了一只金圈,手用九环大刀,坐下浑红马。举止各别,打扮略不相同,认真方知不是狄龙。看罢,羞愧难当,众兵在于左右,十分羞辱,把马一催而去,即腾云而起。南兵见小姐去了,一同跑走。狄虎见段红玉驾云去了,催动兵丁追杀,南兵四散而逃,方才收兵回营。

却说段红玉在云头往下观看,只见南兵被宋军杀尽,心里带怒,又羞又恼,又骂一声:“狄虎套出我的私约之言,当面羞辱于我。是我一时失于检点,真乃令人羞死。如今虽然走了,但难以回关,如何是好?”欲要自尽,又未逢公子狄龙一面,心下实在难煞,忽然想起:“我不如往芦台关去,王兰英贤妹与我一师之传,情同骨肉。我今去投她,尽诉心头之恨。她乃一女中豪杰,智勇双全,宝贝、法力不让于奴。父亲王凡,官封王位,手下雄兵数万,战将百员。明日与她来,拿了狄虎,以报羞辱之忿,岂不为美?”想罢,推云向芦台关而去。

先说狄元帅带了三军众将来到王元帅营前,令人通报,王元帅大悦,狄龙、狄虎喜之不胜。王元帅吩咐大开营寨,与众将出营一同迎接。狄元帅一见连忙下马,踏步上前,深深打了一拱,说:“下官多亏搭救,已是感恩,又敢劳二位元帅远迎!”王元帅、杨将军说:“我等接驾来迟,休得见怪。”逐揖让进营中,一齐上了中军大帐。礼毕坐下,有狄龙、狄虎上前拜见父王,狄爷大喜,命他起来。不知说出什么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出高山宋帅责儿 逢劲敌段洪忆女

诗曰:

掌扼三军法度昭,亲情父子不轻饶。

如违将令难私庇,立绑辕门把首枭。

当时狄元帅满面春容,说声:“我儿休要见礼。父今得重生,乃蒙二位元帅与众位将军之力,我几代为父叩谢吧。”弟兄二人领命,正要叩谢,元帅众人哪里肯依?只得一同答拜。又有刘庆、张忠、萧天凤、岳纲、高明一众偏将十员一同上前拜见,狄元帅又与众将见礼。狄元帅呼声:“列位将军,休行大礼。本帅已蒙列位相助,脱解困围,实在感恩,没世难忘。”当下王怀女呼声:“狄千岁,我王氏蒙圣恩旨命,领兵前来救解重围,只为山高险峻,一时无计可施,正要上山伐木为渡,不知元帅一时到来,未知如何脱出了此山?”狄元帅闻言着惊说:“元帅,我师被这丫头移营于高山,将近有六月,不知刘、张二位贤弟爬山讨救,得到汴京;不知如何军兵不服水土死去数万,粮草将尽,正待自毙。偶然昨夜一阵狂风,比前更加猛烈,将大营与被困人马吹到了原处、早;司令人四下打听,方知二位元帅救兵到来,只道托仗虎威,我众人得离大难,因此前来叩谢。为何元帅推辞不受,莫非怪着我等来迟不成?”王元帅听罢道:“千岁,哪里话来?老身果然不会移营之术,但必有一人也。”此时王怀女已知段红玉了,不即明言。

有狄虎上前说:“父王与王元帅不必猜疑,移营者必段红玉也。”他将今早间出战,羞走了段小姐之事,一一说明。王元帅笑而不言,狄元帅唉声:“狄龙,你前日交锋,与段红玉果然私约了婚姻么?”狄龙道:“父王在上,孩儿昨天与这丫头大战,她再三求恳婚姻,孩儿不允,她用法擒拿我两次,只要孩儿许婚姻,她就投降,定然救出父王。孩儿只得假意应允,哄骗了她。今日放出被困人马,必然是这丫头。”狄元帅闻言怒道:“好愚蠢之子!被女将擒拿,贪生畏死,暗许婚姻,贪其美色,辱我清名,弱尽锐气。先斩你这不肖之子,后擒这丫头!”拔剑抽身,众将上前拦住,

王元帅便呼声:“元帅,且息怒,听禀一言。令父子本是英雄之汉,在战场上三合两档就败了南蛮女将,论彼武艺,怎敌你们!奈今所用邪法,是公子无奈,假许联婚,并非有意贪图美色。她奈用了妖法,你堂堂大将尚且被她困了,何况公子少年之人?”狄爷听了王元帅之言,说他堂堂大将,已被围困,也觉羞愧。说声:“罢了。你二人年轻,谁要你领兵前来!”王元帅说:“弟兄二人为君救父,忠孝两全。”狄元帅收回剑坐下,又问张忠、刘庆爬山取救如何,二将就将孙振陷害一一说明。狄元帅嗟叹一声,说:“若非上苍庇佑,众人多死在此山中!”王怀女又说:“千岁,想来段红玉有意投降,实欲招婚。不若招安了她,与世子完婚,取却蒙云关,得此咽喉之地,谅他九溪十八洞不济矣。”众将多言有理,狄元帅点头称是。又说:“刘兄弟,且将军马一同调聚扎营。”刘庆领命出营去了。王元帅吩咐备酒宴与千岁、众将压惊。一时酒筵排开,众人欢叙,酒至更深,各往昔寨。次日,元帅三人升帐,众将参见已毕。狄元帅说:“本帅昨夜思量,段红玉既要联婚,本帅就准她投降,若得了蒙云关,得她为助,一路势如破竹矣。”王元帅闻言说:“千岁之言足见审权达变,但必元帅亲往招安方妥。”狄元帅允诺,戎装披挂,带了三军,三声炮响,与杨元帅一同向蒙云关而来。这且慢表。

却说段洪只因一时之气,逼女儿出关去擒狄龙,不一时败兵来报说小姐驾云逃去,众兵俱被狄龙战败,小姐不知走往何方。段洪闻报大惊,盼望了一夜,不见女儿回来,夫妻二人心中方慌乱,老夫人含着一包珠泪说:“我好好一个女儿,被你逼得她不敢回来,定然自刎在沙场。城中若没了她,焉能抵挡大宋人雄马壮之师?倘一朝攻破城池,你我一死倒罢,又连累了满城百姓。”说完哀哀痛哭。段洪听了夫人抱怨,心下十分不安,低头不语。只得到帅堂,忽见军兵来报宋将讨战,要小姐出马。段洪闻报说声:“不好了!宋将要女儿出敌,不知她往何方,又无能将,谁人退敌?这便如何是好?”想罢,即传众将计议。

帅堂坐下,众将参见已毕,段洪呼声:“列位将军,宋将讨战,谁人出敌?”众将闻言,面面相看,不敢应令。段洪怒道:“你等无能匹夫,食君之禄,挡君之懮。今日宋师临城,因何个个畏死贪生?”骂了多时,即令备马。披挂上马,离了府堂,众将随后,上了城头。只见宋军队中,远远望去,杀气连天,旗幡密密。段洪父子看了,实觉心寒。众将观此,那里还敢出战?忙令人挂出免战牌而止。

那狄元帅、杨元帅在关下闻知挂出免战牌,狄元帅说:“他挂出免战牌,料他城内决少能人。但段红玉不出关答话,不知何故?”杨文广说:“他既挂出免战牌,又不见段红玉,且回营再议吧。”狄元帅点头,即传令回营而去。

当时,段洪落下城头,吩咐军兵小心防守巡视,不许擅离。即退出后堂,坐下思想:宋兵势大,难与争锋,不如上本一道,到主驾前请教便了。即写一道本,差段龙前往。段龙领命,带了本章离关。催马急行十余天,已是临安地面。遇着一队人马,男女共数十人,极似官家模样,看来不是民家,心中着惊:这些人莫非是宋朝奸细?遂催马向前,喝声:“你等往何处的?”原来这些人乃孙振带了家兵要投奔南蛮,跑了数月,方才到此。见喝之声,来人似南蛮装扮,即口称:“将军,我姓孙名振,祖居中原,官封总兵,镇守襄阳有十余载。只为与狄青仇敌,结下深冤。天子偏爱于他,况他羽党大多倚着王亲势力欺压文武。提兵征南,在我关前经过,纵兵掳掠,乱得鸡犬不宁,因此下官一怒,反出襄阳,要投南大国王驾下,以效犬马之劳。”段龙听了孙振之言,便说:“你今果有真心来降我主,有何良谋以退宋师?”当时孙振见他问起退兵之言,便呼声:“将军,你高姓大名,官居何职?”段龙说道:“吾乃蒙云关总帅段洪长子段龙也。奉了父命到昆仑关来取救兵,以退大宋人马。”孙振闻言连忙下马,深深打拱说声:“原来乃大公子。久仰英名,如雷灌耳,何幸此地相逢!”段龙见他如此谦恭,也下马施礼。孙振乃势利之人,最会趋奉迎人,上前手拉段龙,呼声:“小将军,你今日邕城求救,何不带了小弟同行?荐我见国王,自有退兵之策,当取来室的江山。”段龙见说,允许同行,实时一齐上马赶路。

二十多天到了昆仑关,有令传上,军兵进内报知:有蒙云关差人有本奏知大王。南天王闻报,即传旨宣进。不一时,段公子进关中,于阶下参见已毕,呈上求救本章一道。南天王将封皮拆开,上写:

蒙云关主将臣段洪领命镇守边关,自我主战书一达中国,宋玉

即命狄青带兵到来征伐。与臣交锋数次,胜败未分。今彼又添兵

益将,臣之城内缺少英雄,却被攻击,有泰山压卵之势。倘吾主稍

缓救兵,则关非吾有矣。况蒙云关乃我国归家退守之道,咽喉扼要

之地,倘若有失,进退无依矣。

南天国王看罢,传递与混元长老、刘雄、鲁达三人看罢,南天王呼声:“国师与二位王见不知有何高见,可退大宋雄师,以救蒙云关之危!”有混元长老说:“大王啊,臣思蒙云关果然我咽喉之地,即问带本之人何名,与大宋救兵主帅何人,细细奏来。”段龙奏道:“臣乃蒙云关段洪之子,奉父命前来求取救兵。初时狄青大兵一到关时,交兵失利,他手下几员战将英雄无敌。二阵花先锋被伤后,得臣妹子用法力困他于高山,已有半载,只待他粮草一尽,自然饿死山中。不料宋天子又差杨府王怀女、杨文广领兵前来,救出狄青,杀败吾妹,未卜存亡。目下此关危急,伏望吾主即日发兵,方保无误。”混元长老说:“怪不得段元帅着急此关之危!”当下不知长老说出何言,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南蛮王收录逃臣 王禅师开兵提将

诗曰:

背主奸臣投敌邦,蛮王不察妄收藏。

罪刑满贯难逃日,天眼昭昭报应扬。

却说混元长老对南王说:“怪不得段元帅失机。狄青乃大未有名之将,智勇双全;王怀女,杨家有名法力。我主若要退大宋人马,除非差黄花洞驻云溪铁头王禅师方可。”南天王说:“国师之言有理。”即于案前书敕旨一道付交段龙。段龙又言孙振来投,一一达知。南王正要使孙振进见,混元国师说声:“不可。安知不是敌人诈乎?须要我主如此如此作用方可。”当时南王依了国师之言,然后命兵丁拿孙振进见。

孙振至阶下,见有二三百人分列两旁,手持利刃,居中设一滚油锅,上面南天王怒目圆睁,孙振看了大惊。又见兵丁狰狞阶下,南大王喝声:“武士,将大宋的奸细与孤家拿下油锅去。”武士答应上前,吓得孙振胆战心凉,叫喊哀求,呼声:“大王,容臣说明,死也甘心。”南王命放他来,喝声:“你乃大宋奸细,敢骗孤家!”孙振叩头,一一说明来投之意。南王又问:“你既来投奔,家口何在?”孙振说:“大王,臣家口现在关外。”南王命人出看,回报果有家口随来。南王便呼孙振:“这是孤家心疑了。但你今来投奔孤家,一定忠心为国,你可将大宋朝的底细一一说个明白,孤自当因材重用,若有妙计退得宋师,再加官爵。”孙振听了,口称:“大王,臣弃未来投,只为狄青不仁,依势欺凌下属,臣心实有不甘,定然一心竭力图报。宋朝文臣所依者,孔道辅、文彦博、包拯,武将不过范仲淹、狄青、杨家几名寡妇;今狄青被困高山未知生死,但王怀女救兵曾到否,臣实出不知。句句实言,望大王鉴察真情。”南王见他句句真情,即封为参谋之职,共议国事。孙振叩首谢恩,退出安顿家口不表。

再说段龙领命来到黄花洞调兵,一日到了洞中。王和尚本有两徒弟,一名青松,一名卜贵,师徒三人神通广大,手下雄兵二十万,个个秃发,名为和尚兵。段龙一到,命人通知,王禅师吩咐二徒一同接旨。段龙读罢,和尚师徒谢恩毕,与段龙见礼。是日即刻登程,王禅师吩咐二徒看守山洞,自己带领十万军马与段公子向蒙云关一路而来。跑走十余天,已至关下,早有兵丁报知,段洪实时出关迎接,按下慢题。

先说段红玉那日被狄虎羞辱一场,在云头中竟投芦台关而来。正走之间,只见一座大山名回雁山,离芦台关只有十五里之遥。段小姐见山坳之中旗幡招展,吶喊惊天,一员女将带了无数女兵在山中打围。原来这员女将就是芦台关王兰英公主。红玉一见,心中大悦,连忙按下云头,来到公主跟前,叫声:“贤妹,愚姐在此。”公主听了细看,笑道:“原来段姐姐到此。因何单人匹马而来?”段小姐见问,即将前事一一说知,只瞒了私约狄龙姻事不言。王兰英听了,说声:“姐姐既然失机败阵,奴家一定去相助。如今且请姐姐回关歇息一宵,待奴禀过父王,然后与你同往兴兵。”说罢,二人并马进关不表。

且言段洪开关迎接进王禅师,分宾主坐下。段洪说道:“未能退敌宋兵,今敢劳佛驾相助,何幸如之。”王和尚呼声:“元帅且请放心,贫僧不独杀退宋兵,我还要攻进汴梁,夺了大位,方显我法力高低。”段洪闻言大悦,吩咐将免战牌收回。是晚备酒与国师接风。

又说宋军看见蒙云关收去免战牌,连忙进至帅府报知三位元帅。狄元帅闻报,说:“这蒙云关高挑‘免战’月余,今日收去,定然救兵到了。”杨元帅说:“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差人去讨战,看他领兵者何人?”狄元帅点头称是,便问:“何人出敌?”有岳纲应声愿往。元帅说:“岳将军须要小心。”岳纲得令出营。到了关前,令兵骂战。南兵报进元帅府,禅师大怒,实时别段洪,吩咐放炮开关,冲过吊桥。岳纲看见乃一和尚,大喝:“何处妖僧敢来对阵?快些通名上来。”王和尚勒马一看,见来了一员少年宋将,便喝声:“要问俺法师之名,吾乃黄花洞驻云溪铁头王禅师,法号静池。你师侵我南界,今奉南王命前来擒你,快快通名受绑。”岳纲呼声:“妖僧,吾乃大宋天子驾下威武将军狄元帅帐前副先锋岳纲也,不必多言。”提起大刀就砍,禅师铁杖急迎,杀了三十多合。王和尚想:“此将虽然年少,果然骁勇,不若用法宝拿他罢。”转马逃走。岳纲大喝:“妖僧休走。”催马赶上。王和尚暗暗喜悦,向囊中取出金铃一个,口念真言将铃摇了,一声轰响。岳纲追近,一闻铃响,登时人事昏迷,跌于马下,有和尚兵上前捆绑拿了,命人带回关中,又来喊战。

有宋军败兵人报,狄元帅大惊,忙问:“何人出马?”有张忠说:“小将愿往。”元帅说:“须要小心。岳将军被拿,皆由轻进。”张忠应允,领兵上马,提刀冲出营前。王和尚一见来将猛勇,不敢恋战,杀不上十余合,摆铃如前拿去捆绑进营,元帅众人失惊。

又有宋兵见主将被擒,个个慌张奔回营内,走到中军帐前跪下,口称:“元帅爷,不好了。张将军出马与妖僧交战,战不上二十合妖僧败走,张将军追去,妖僧怀中挂一皮囊,登时取出一铃向张将军一摇,就跌于马下,被和尚拿去。我等舍命往救不及,只得败回禀知。”狄元帅怒道:“原来妖僧用妖物伤人,连擒去两员大将,这还了得,本帅出营擒此妖僧,方消此恨。”吩咐备马出敌。有刘将军呼声:“元帅不可亲临险地,你乃三军之主,万一有差,如何是好?不若待小将去擒他罢。”元帅说声:“刘将军,妖僧有术伤人,但不能擒他就罢了,若败逃去,不可再追的。”刘庆说:“元帅放心,小将特拿席云帕与战,倘他用着妖物,小将即驾云逃走。”李义说:“刘将军,小弟也愿同去。他只擒得一个,焉能拿得两个!”刘庆应允。元帅说:“须要小心本帅之言。”

二将领命,登时上马持了枪斧飞跑出营。一见妖僧,不问名姓,枪斧一齐砍刺。这王和尚见二员宋将来得凶勇,铁杖招架不住,心头带怒说道:“怪不得元帅屡败如此危急,所来对敌来将个个骁勇英雄。如今二人凶勇齐战,倘不用宝贝必反遭其害。”说罢,跑开数步取金铃向李义一摇,早已跌于马下。又提起向刘庆一摇。刘庆看见拿了李义,看来不好,早已席云逃去,反把王和尚吓了一惊,说道:“不意宋营之中,有此异术之人,果然狄青行军不可轻敌。”此日一连拿三将,王禅师得意扬扬,又吩咐众兵将李义捆绑了推进关中而去。

有刘庆驾云逃脱回到营中,一见元帅,说声:“不好,李贤弟亦被拿去。”元帅闻言,气怒得五内生烟,双眉直竖,骂声:“妖僧连擒拿三员大将,若不出营与他拼个死生,难消此愤。”喝声:“快些备马!”王怀女说:“元帅既要出马,我等相随。”当时带领众将一同出马。元帅顶盔贯甲,带领一万精兵众将杀奔而来。到战场中,见妖僧生得虎头怪眼,十分雄壮,胸中挂着一皮囊。王元帅想,这和尚用法术,除非待元帅与他交战之间,如此算计方能取胜。

当时,王和尚喊战之间不见有人出营,正要收兵,忽闻炮声响亮,营中冲出一支军马,队伍分排,旗幡密布,两杆大旗高悬“帅”字,就是主将出马,心中暗喜,大呼:“宋将何人出马?我禅师在此候战多时。”狄元帅听了,一马飞出,大喝:“何处妖僧敢逞猖狂!吾乃平南主帅狄青也。”这王和尚一看狄爷,果然好一位平南王,生得气宇轩昂,人材出众,与前出敌四将大不相同,暗暗称赞。狄元帅大喝:“妖僧,你国化外顽民,依仗邪术哄动依智高逆贼背叛朝廷,百姓被害。今日本帅奉旨擒拿,还敢率兵抗拒!况乃佛门弟子,理当深藏古寺炼性修真,因何贪恋红尘扶反助逆!今日本帅出马,还不献上秃头来,免本帅动手!”王和尚听了大怒,喝声:“狄青,你纵擎天架海之能,我禅师道高法广,哪里在心!”不知二人斗战胜败如何,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王怀女助战得胜 王和尚布阵逞能

诗曰:

精通法力女英雄,破敌沙场建大功。

不愧杨家前烈辈,兴师相助狄元戎。

再说王和尚说完,手中铁杖打来,狄元帅金刀架住,二人对敌。当时,王怀女见这和尚生得形容古怪,坐下独角兽,胸挂皮囊,想来这僧战斗原弱,全仗妖术伤人的。又王怀女何云精于仙法?她父王令公乃北漠之臣,这王怀女乃金刀圣母之徒,宋太祖平定河东时,王令公与杨业订了儿女姻缘,匹配六郎。后来王怀女别师下山,带了雄兵侵宋,前来认夫,杀得三关众将无人拒敌,六郎却被他擒拿了,无奈只得成了亲。是以王怀女屡次开兵,仗着圣母的法力,到处成功。此日想:“这王和尚必然战敌元帅不过,又用起邪法。不如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暗助元帅一阵便了。”即向怀中取出一面小黄旗,口念真言,往空中招摇,忽然间半空中一阵狂风,涌出一群虎豹、豺狼、巨蟒,平地义起一个霹雳,向南兵队伍冲来。这二千和尚那里站得住,杀得四散奔逃,这个和尚与狄元帅战不上二十合,抵挡不住,正要败下施法,一见狂风大作,又见满山怪物猛兽乘着狂风飞奔撞来,大惊败走。狄元帅拍马赶去,王元帅呼声:“狄千岁不必追赶,恐他有妖物伤人。”狄元帅听了,住马不追、杨文广早已喝令众军追杀王和尚兵,被他杀得四散奔逃,王怀女收回法宝,狄元帅吩咐收兵回营,坐下短叹长嘘,口言:“罢了,我弟兄五人自布衣起手,立下战功才得身荣,如今失去二人,万一有伤,如何是好?”众将用好言安慰,按下慢表宋营。

再说王禅师败回关中,段洪迎接坐下,呼声:“禅师,你连擒宋将,使他丧胆了。”王和尚说:“元帅,虽然擒他三将,但不知他用何法术败我们一阵。贫僧若不泄此恨,不算手段高强。”段洪呼声:“长老何须着急。今日胜中得败,皆因宋将本是能人,若非长老法力,焉能擒他勇将!”王禅师说:“待贫道明日摆下一阵,若不拿尽宋师,誓不称雄。”段洪闻言大喜,吩咐治酒与禅师贺功。次日早晨,禅师与段元帅升帐。禅师又差人往洞中,命卜贵徒弟来起法台一座,有三丈高,离城十里,台中挖一个深坑。一日,卜贵到了,领命去摆弄停当,回来交令。

是日,禅师与段元帅带兵三万出了蒙云关,登上台。原来此座法台有三层:中央立起一支大旗,幡立一“帅”字,下面一杆,中旗二十四面,按先天二十四煞;二层首立十二杆小旗,应十二支,下面周围排着六十四座大炮,以应八八六十四卦之数;台外选战将一百零八员,合着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两行侍立。王禅师左手执令,右手持着宝剑,一时间布成一阵;再更法衣,顶礼祷告一回起来,仗剑焚香,登时请了二十八宿下凡镇守阵中央;登程驾云去了一刻,请得两位法师,一名王麻礼,一名王麻成,他二人乃王和尚之兄,同一师学法,用他二人守阵正门。然后下台,备了战书,命段虎前往通报。

段虎领命来到宋营,命人通报。狄元帅三人听了,命段虎进营中。一见三帅,打拱,将战书呈上。狄元帅接看言词不逊,带怒递与王元帅。看过,冷笑一声说:“可恼!你这秃贼口出大言,有多大本领?前日与萧后幽州对敌,我杨门曾破天门七十二阵。难道你摆此一阵就可倾尽我师?狂言可恼!”喝令:“将投书之人推出斩首。”左右将段虎拿下。这段虎全然不惧,反冷笑道:“段虎不是贪生畏死之人,倘然畏死,我亦不来了。”狄元帅一见赞叹,对王元帅说:“你看这少年南将,果然胆略非凡,恐吓他不得,要知三将下落,除非用着重刑拷问于他。”王元帅点头说有理,命左右放他回来。狄元帅大喝一声:“南蛮,本帅今日开恩宽恕。我巳问你,前天王和尚拿我们三将,至今如何,快将情由实说,放你回去。”段虎说:“元帅,你宁可斩我,军机断不可泄漏的。”元帅怒道:“好大胆狗才,本帅问你,你因何不说?左右与我拿下重打四十。”军士上前将他扭下就打。这段虎虽然性硬,但少年未曾受过这苦,被文武御棍打至二十,早已禁受不起:“我愿说了……”军士住手,这段虎待不言又怕再打,只得上前说:“元帅,王禅师拿了你三将,如今已监禁城中,并未加害的。”元帅听见他吐出真情,三将未曾被害,心中暗喜,即于他战书后批回,第三日打阵,与段虎带回去了。

当下狄元帅说:“王元帅,这妖僧下此战书要我破阵,不知他阵势如何狂言不逊?”王怀女说声:“千岁放心。明日整顿人马,我们先去观看阵式何名,然后见机而作,调人前往破他。”狄师应允。到了次日,三位元帅装束停当,带领三军众将炮响出营。来到阵前不远,元帅传令扎营,也布了一个五方阵势,中央设立一道云梯。三位元帅登上云梯观看,只见南蛮阵内齐齐整整有冲天之势,一座大阵,人如金光映月,马如怪蟒追风,旌旗乱摆,变化无穷,明显杀气,暗藏玄机,看来此阵十分厉害。王怀女看罢,知是先天纯阳阵,便呼:“元帅,此阵何名?”狄元帅说:“此乃先天纯阳阵是也。”只见满四方毫光透起,中顶黑气冲霄。王元帅说:“阵是纯阳阵式无差了,只是阵中定有神人把守,只要五遁俱全腾云暗隐之人方可进阵。他有二个正门杀入,今我只进一门,手下战将临阵,如以卵投石,送尽性命。此阵要两个会腾云穿遁,有法保身才可看来。除非上汴京请了穆桂英来,让她进阵,以阴破阳方得成功。”狄元帅说:“昨日约妖僧以三日打阵,如今回汴京来往三月余,如何使得?如若出免战不往打阵,妖僧越得藐视猖狂。”王元帅说:“千岁,令刘将军席云,六七天已到汴京,穆桂英一日一夜可至此了,不如今日遣两员将前去探试他阵虚实,然后差刘将军回朝,好全了我打阵的话。”

狄元帅说声有理,便问:“何人愿往?”只见二将应声愿往,狄元帅一看,见是焦廷贵、狄龙前来应令,吓了一惊,暗骂道:“好不肖之子,你是未逢大敌少年,焦廷贵是个鲁莽之人,进阵必然有失。”只因众将跟前,又不能退他不往,带怒喝声:“你二人要去探阵么?”狄龙说:“父王,孩儿愿往。”焦廷贵亦言愿往。元帅喝道:“你二人诚非大将,此阵厉害非凡,莫言年少无知不能进阵,即超群宿将倘不知机,亦是有去无回的。”此语乃元帅暗点二人不可前往之意。焦廷贵是个养夫之徒,狄龙亦是年轻,只道父王说他年少力弱,不会父王之意,二人说:“若不取胜,甘当军法。”王元帅说:“你二人既要去,须依我将令方可,第一,须立下军令状,违令者斩;第二,在阵外略探信息,不得轻进内阵;第三,一闻大营呜金立刻回营,违者斩首。”二人领令,纳下军令状。

双马冲到阵前,焦廷贵说:“公子,怪不得我们二位元帅再三叮嘱,看此阵果然厉害。”见阵前毫光昭昭,杀气腾腾,狄龙说:“须带兵一同杀入罢。”焦廷贵说:“公子之言不差。”正是二人皆有此难,带兵飞马打入阵中去了。王怀女大惊,说:“不好了,你看此阵门不冲自开,他进头座即回乃可,若不知利害攻进中央,必然休矣。”忙令鸣金。此时焦廷贵、狄龙杀入阵头二门,并无拦阻,二人初进此阵,南兵偏将哪里在心?一同枪挑棍打不计其数;二人杀出了神,定要打破妖阵,一听本营鸣金,只作不闻,催兵杀进阵中央。离法台上不远,一片锣声响亮,雷音大作,只见四方八面俱是旌旗,天兵一派飞动。二人早已不辨东西南北,只得勒马观看,又见四方大将杀来,台上俱是奇形怪状神将,二人才觉心惊。此时又无出路,王和尚仗剑作法,将后路化为洋海,二人无奈,杀上前法台,又见妖僧仗剑挥指天兵杀下。狄龙对焦廷贵说道:“你看这妖僧,在法台上指引天兵来围困我们,今日看来死在目前。我二人是要束手待毙了。”说完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纯阳阵拿捉宋将 报异梦明传武曲

诗曰:

妖僧排阵困英雄,助道回天强立功;

哄动蛮王开杀戮,生灵百万丧场中。

却说狄龙、焦廷贵在阵中央,王和尚喝令神兵来拿他,狄龙说:“如今料不能逃脱,我与你跑上法台将妖僧杀死,我们纵死在阵中也得瞑目。”焦廷贵说:“公子之言有理。”二马一拍,抢上法台。王和尚一见二将来得凶勇,飞枪上台,急忙取出落魂铃,口念真言摇了两摇,二将在马上已昏昏迷迷,跌落马下。王禅师吩咐手下兵丁:“将二人收入囚车,待拿了狄青,一同解上我主大王发落。”歇一会,焦廷贵、狄龙苏醒了,睁眼一看,见身陷入囚车,方知被妖僧法术擒了,此时心中十分懊恼:不该强领帅令到此打阵。焦廷贵愤恨难消,将秃贼呼骂不绝口。

又说众天兵把宋军一千五百,齐困到中央戊己土陷坑中。宋兵心慌意乱,踏着此处,“ ”的喝声响处,一千五百人马俱下坑中。王和尚用旗一挥,天兵各归本位,令人到蒙云关,将张忠、李义、岳纲俱上了囚车,推入阵中,连焦廷贵、狄龙共是五架囚车,齐放法台之下不表。

再说王元帅与狄元帅,见狄龙、焦廷贵二人,带兵直进阵中,只望鸣金,意二将便回,岂知彼二人自逞英雄,闻金不退,进阵不回。二位元帅吓得大惊失色,连说:“不好了,二人杀入阵中,定然性命不保。”心头着急。又见阵内杀气冲天,旗幡变动;有半个时辰,阵中方才不见杀气,动静收藏。二位元帅就知,不是被擒,定必伤残了性命。王元帅口中嗟叹不已。狄元帅思起父子亲情,犹如万箭穿心,暗暗垂泪,呼声:“逆子!你未出马就嘱咐你浅进阵中,略探消息。你就满口应承,与王元帅立令,鸣金即回。岂知你闻金不退,硬进阵中,如今生死未卜。这焦廷贵,虽然一鲁莽之夫,也是忠义之人,随着本帅多年,也深可惜。”王夫人劝言,呼:“元帅,何必烦恼,死死生生自有数分。公子打阵虽然凶吉未分,料这妖道伤人,俱用落魂铃,生擒囚下,也未可知。”狄元帅说:“他二人自取其祸,也言不得了。只懮这妖道摆下恶阵,何日能破他,如何打算方可?”王夫人说:“你放心,虽然妖道有此法术,摆下此恶阵困了我师将土,也是众将该有此灾,非于兵将之弱,我们且紧闭营门,往汴京调取穆桂英。她一日一夜可至,相与进阵,自可破了。”狄元帅无奈,只得收兵,连夜差人回汴京。又发令紧闭营门,不许懈惰。

当夜,狄元帅为思儿子被陷阵中,无情无趣闷坐帐中,不觉隐凡而卧。忽闻外厢有脚步声响,一刻,只见二位青衣童子至帐前笑言,呼:“武曲星君,吾主武侯差吾等来相请,现在洞中相见。”狄元帅也不问他姓名,即随着二青衣而去,耳边只闻风响,身如人云中。不一时到了一座宫殿,甚觉幽雅,元帅进了中门而入,侧耳又闻音乐之声,无数仙官两旁坐定,一尊神圣在中央,纶巾羽扇,身披鹤衣,色分八卦,腰束九股丝绦,面如冠王,目似流星,一见即离位恭身,揖至大殿中见礼坐下。尊神呼:“狄元戎,你今日奉召征南,蒙云关上遇了妖僧摆下恶阵,若破此阵,除非是段红玉,她乃千年狐狸转世。她有一宝,名曰阴沙,若用此沙一撒,其阵立破。令公子狄龙,乃左辅星下凡,他两人乃千里姻缘,必然请到女将军方能破此阵。吾曾算过,若是甲子之日错过,这段良缘再没处寻了。若汴京人至,也不能破此阵,这是天数,非人力所强为。但令公子良姻为要。吾乃后汉诸葛也。”言罢,吩咐二青衣:“速送狄元戎回营。”狄帅正要开言,只见青衣将他一推,忽然苏醒,四下一看,方知作一大梦,开言便问左右:“此时候将有几鼓?”有巡逻更军人禀上:“正三更了。”狄元帅闻言,细想梦中之事,实奇哉。不信此事有些奇验,有此神灵。果有此事,乃天助成功也。再思一番,还是历历可说。他言如此,狄龙二人未曾被害。

思思量量,不觉天色已亮。命左右出营外,唤一二处土民速带进来。左右领命,去了半刻,带了两个年老土民来到帐前下跪。狄元帅吩咐他起来,询问道:“你此处可有诸葛武侯庙否?”二老民禀说:“此地有名山,曰富春山,在西南角,离此一百八十里,果然山上有一武侯庙。前时,蜀汉得他征平孟获,不伤害一个黎民,百姓沾感他恩,是以建立庙宇把享。”狄帅大悦,厚赏老民而去,带喜色道:“这是天子的洪福,感动神明前来托梦。这武侯乃后汉一忠臣也,他指示说,要破此阵除非段红玉。前者她已有意投降,思我儿为婚,但今不知她在于何处,实难寻见。”又想,神圣吩咐,不可不信,何不前去进香谢谢神明,求签再探消息便了。五指推算来,今日壬戌,明日癸亥,后日甲子又到。次日,狄帅说与王元帅知之,王元帅说道:“此乃南蛮之地,若去,必改换去戎装悄悄而行才好。”狄帅说:“本帅此去,只带大将一员,暗藏兵刃假扮商人,在客店一宵,暗中密访。”言罢,狄元帅即令石玉换过衣装,暗藏兵器,别过众人而去。王元帅放心不下,又差孟定国、高明、杨唐三将,带领精兵二千在半途埋伏,以防不测,又差五十名小军,在富青山四方周围打听,若有急事,即速奔回,以便救应。

且言狄元帅与石玉一路言谈,不觉天色已晚。二人进了饭店,用过晚膳,寄宿一宵。次日,备了香烛,一程跑了二十里方才到了山前,果然好一派山景。二人也无心看玩,一程上到山中进庙,慢表。

先说王兰英公主说起富春山武侯灵验,呼姐姐去叩谒同往。段小姐大喜,呼声:“贤妹,愚姐屡闻父亲说,武侯神圣灵感,祸福无差,乃一尊正直之神。离此不过五十里之路,明早去烧香许愿,于狄公子婚姻之事,果然神圣准我奴家心愿,即死亦甘心。”王兰英听了笑道:“姐姐,你我一闺中之女,焉能自择婚姻自寻佳偶。我想,这员小将虽然生得美貌,他乃中原大国的贵公子,犹恐他从小有了亲事。姐姐一心念他,只怕后来懊悔不及,做大反小,不遂你心愿的。倘姐姐听我所谏良言,且将狄龙公子丢在一边,免得你日日怀思苦念,坏了身体,你道如何?”段小姐听了,无言可答,满面通红。王兰英看见她长吁不语,便呼:“姐姐,奴先间之言多多有罪。只因你我交结情深,胜如骨肉,是以倾肝吐胆尽忠告之言,望姐姐休得见怪。”段红玉说:“贤妹何出此言!你我姐妹情深,有善相助,有过相规,正当如是。但奴前生欠下牵连债,故以此段姻缘蹉跎不就。但奴今生不得与狄公子相配,自愿终身守贞,誓不适人。”王公主见她心如铁石,不觉好笑,说:“姐姐,你伶俐一世懵懂一时,岂不闻姻缘前生所定,人事焉得强为?姐姐今坚守无二,可谓钟于情也。”段小姐说:“贤妹可为知奴肺腑。”说完,命丫鬟带备香烛,家丁数十人,二人上轿,登程而去。

先说狄元帅、石将军二人到山顶,一程进了庙门。头座乃是后汉五虎将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五位尊神;过了头进,穿下丹墀就到大殿。只见香烟霭瑞,灯烛辉煌,几个道士在大殿一旁并立,殿中端坐此位尊神,上有牌匾,书云:后汉诸葛武侯。狄帅看罢,顶礼祝完,石将军答叩,下阶与道士见礼。这些道人见那两个人打扮不同,相貌不俗,连忙下阶顶礼相迎,说:“二位居士贵处何方,哪里人士,尊姓大名?乞道其详。”狄元帅说:“承老师们下问,吾乃远处湖广人氏,贱姓王,名青,此位舍弟。因为置办货物路经此山,闻得武侯灵感,是以虔心前来进香。”众道士说:“原来二位乃中国之人,小道失敬了。”连忙请他上客堂上坐待茶。忽有本庙侍者来报:“老师来了。”众道士听了慌忙起位,吩咐侍者:“款待尊客,小道少刻再来奉陪。”说完,个个奔去了。狄帅见此心疑,忙问传者:“这老师父来了,因何你们如此慌张跑去的?”不知侍者如何答应,且看下回便知。

第二十四回 祈神祗翁媳相逢 因情义金兰助力

诗曰:

神明指示狄元戎,翁媳富青山上逢。

大破纯阳归降日,姻缘得遂两情深。

当下这侍者闻狄帅动问,便说:“二位上客乃远方中国人,不知来历。这位老师父乃本庙中一尊活佛,道行非常,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在本山南角小蓬莱回光洞居住,但凡本庙有祸福与有缘的贵人降临,老师父方才下山到来,今日不知何故又下山的,所以合庙道士前去迎接。如今怠慢二位,休得见怪。”狄帅听了大喜,说道:“这老师有多大年纪,道号何名?”侍者道:“闻人说,老师父乃残唐时郭威的军师王朴也,后出家访道至此,道号静云,见本山幽雅清静,在此修行,后来见本庙人多,故迁往小蓬莱闭户不出……”侍者说未完,有先时见过的二位道士进来,呼声:“二位贵人,小道奉老师父之命,前来请相见。”狄爷、石将军听了,心下惊疑,只随同道士一路到了一间静室,只见一个道士红颜白发,已在室堂外恭迎。狄爷二人见这道人仙姿古貌,上前迎接,老道连忙答礼。

到了室中坐下,老道说:“狄王爷、石将军今日驾临,故贫道下山相迎,莫道无因却有因,且喜今日甲子期,令公子良缘有机会了。”狄爷闻言,实见惊怪,说:“老师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果不虚也。今日弟子心事难以相瞒,后事还望老师指点一二。”老道人微笑曰:“不劳千岁吩咐,小道此来,一者为大宋天子平定南方,二来助成令公子一段万里姻缘,是以贫道特来饶舌。”狄爷大悦,道:“弟子何幸,得逢老师!”

当时道人呼声:“千岁,歇一刻间,仍到武侯庙后坐坐,等待段小姐二位到来进香。你不可见面无情,只待她叩赞完神明,然后千岁在后堂诉说情由,痛哭令公子,小姐一闻知即来与千岁会面。但令公子与小姐尚有一债未完,小贫道不敢预泄天机,破阵之后便知分晓。”狄元帅呼声:“老师,弟子多蒙指点之恩,得胜班师回朝奏闻天子,请旨宣召加封以报老师。”老道人说:“贫道山野之人,弃红尘已久,那功名富贵视之如浮云中,只知闭户念经,不管几间世事。”狄爷闻知,自知失言,忙上前打拱,呼声:“老师,弟子一时失言,望祈宽恕。”老道者起位赔礼,说:“千岁之蒙过厚,贫道福薄耳。”狄爷又说:“吾今奉旨征南,未分胜败,我终身之事若何,望祈指示。”老道人说:“千岁,你乃大宋保国名臣,忠心贯日,天道岂无报之以福禄位!王侯子孙历荫永无灾殃,何须过虑。”狄爷点头称是:“人生只要忠孝两全,祸福机关何暇计及。”老道人又呼:“千岁,段小姐将至了,你到庙中等待方好。”狄爷、石将军听了,一同谢了道人,辞别他回到庙中。

只闻众道士说:“芦台关二位小姐到来进香。”狄爷二人隐于殿后,只见兵丁数十人拥护,使女排开礼物焚起香烛。只见二位小姐进上大殿中,一同恭身下跪,吩咐屏退从人去了。二人各有禀祝。狄爷早听段小姐祝言:“弟子段红玉,只因大宋来征伐,奴用法困了大宋将兵已有五月余,后至杨门王怀女带来小将军狄龙,与奴许下婚姻之约。但两为敌国,父亲不允投降,至婚姻蹉跎未遂。今藉汉相威灵扶持得遂,情愿重修庙宇,再塑金躯。”此时,狄爷一一听得明白,暗暗大悦,登时想起老道之言。小姐正参神已毕,忽闻内厢咨叹之声,静听口口声声哭叫“狄龙儿子”,心想:“莫非是宋元戎狄青到来此山进香?他的言辞正是中国之音,莫非狄公子困于阵中,是以前来叩诉神明保护?”正想之间,又闻呼声:“元帅不必懮心,死生皆由天命,公子虽然困于阵中,倘杨家穆桂英一到,可破此阵了。”又闻:“虽然如此,但父子天性,我怎能放心?穆桂英不知何日到来破阵。”又闻说:“昔日蒙云关段小姐与公子两下订了婚姻,因何至今不见回音?这事小弟不明。”只闻说道:“这是我狄青没有造化。被不肖子狄虎在战场之上羞惭了她数言,将小姐气走了,是以姻缘不就。苦当时错了这个机会,方才有妖僧布阵之强,困了我儿与众将,至今不知生死,无奈前来望救于神圣的。”

此时段小姐听了,又惊又喜,说:“此人原乃宋元帅也。我何不面见他,救了狄公子成就婚事。贤妹,你道如何?”王兰英说:“姐姐既言此人乃狄青,正是机会不可失的。”小姐遂进后厢,呼声:“千岁,段红玉在此。若肯施恩,愿即归降,同心协力征南,先去破了纯阳阵搭救公子,后劝父一同归宋建立奇功,不知千岁意下如何?”狄爷大喜,说:“小姐既是真心归降,离却叛党,实为可喜。本帅成功回朝奏知圣上,你父兄一门受封。但今小姐破了此阵救出众将为要。”小姐说:“千岁放心。奴一到王和尚那里,此阵必破的。”狄爷带喜说:“如此甚好。请小姐与本帅回营,好去破阵。”小姐说:“千岁请先回营。外面奴同来参神的乃结义妹子芦台关公主。奴在此关有月余,如今与她回去辞别她父母,然后再来破阵。”狄爷说:“众将与小儿陷于阵中,度日如年,万勿迟回方好。小姐既去,不知几日回营?”小姐说:“奴计芦台关、蒙云关一百五十里相隔,奴不过三天赶回破阵。千岁不必吩咐,奴自然速至的。”说完,拜别狄爷,转出外厢,与王兰英说知,一同坐轿而去。有狄爷对石玉说:“贤弟,今得神圣灵感,蛮女投降,你我且谢神圣罢。”二人转出拜毕,又向小蓬莱辞别老道人下山。次日,方同回营。

王元帅调回各路去的孟定国、高明、杨唐二千兵与五十名巡山小军,续接而回。狄爷将进香得遇老道人指点、段红玉允降情由说知。王元帅说:“她既投降,何不与她同回营?”狄元帅说:“虽允降,只要回至芦台关辞别王兰英父母,是以不得同来,大约三天她就到了。”王元帅大喜:“小姐既降了,不待穆桂英到来,此阵可破。但她进阵必要两人的

不表宋营议论。再说段红玉在庙祈神,遇见狄元帅当面许她归降,满心欣悦,二人说说笑笑已回至芦台关。小姐忽然想起一事:“想这王兰英已然与我结拜姐妹,但要这三颗阴沙方能破阵。但此乃她随身至宝,此宝神通广大,祭起神鬼不能近,岂肯容易与我去破阵?”又思需两人进阵,方得照应。思思量量,不觉回关。进至官房,二人更衣坐下,宫女奉上香茗。段小姐开言说:“破阵法宝首用阴沙,不知贤妹肯借与愚姐一用否?”公主说:“姐姐,你一心要去救出狄公子,借此宝贝,但此颗宝沙,镇守芦台关全凭此宝。虽然借你一用即可,倘一失去,非同小可,奴实放心不下。但与你姊妹之情,焉能不成全姐姐姻缘之事?不苦与你同去,又得助姐姐一臂之力,又免奴担心,岂不为妙?”段小姐听了大悦,说道:“若得贤妹如此用情,真乃厚交过于同胞。”公主说:“虽然如此,但不可泄露风声,倘被父王闻知,其罪不小。只要如今想一个脱身之计方为稳当。”小姐说:“此何意也?”公主说:“明日必须禀知父王,只说蒙云关失机,姐姐前来特为请救,要我同往返敌。大王若允,那时与你同去,不允,才借宝沙与你用罢。”段小姐说声:“有理。”不觉天色已晚,各自安歇。次日五更,天尚未明,二人梳妆,一同上殿。

又说这王凡,生得身材魁伟,颏下一把胡须,使一柄九环大刀,一百二十斤,坐下一匹獭象,有万夫莫敌之勇。自从依智高反叛,他未曾挫败一阵,实为头功,是以蛮王封他为常胜王,命他镇守芦台关。此日在殿前商议军情,忽左右报说:“公主到来。”言未了,公主、小姐一同上前行礼。王凡见女儿与一青年女子在阶下见礼,便问:“吾儿与那位姑娘免礼。此位是何人?”王兰英说:“父王,这女子乃蒙云关段小姐,昨天前来求救。他关被宋人攻打甚急,要女儿同往相助。儿念着金兰之谊,实欲前往相助,但不敢自专,特来禀知父王。”不知王凡允否,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议破阵金兰同志 计劫营段洪失机

诗曰:

金兰契合义相投,大破纯阳用计谋。

降宋弃蛮归圣主,姻缘得道乐同俦。

当下王凡说:“我儿,段小姐与你姐妹之情,你当相助。此去若退了大宋军马,即要回来。但是我久闻人说,杨家人马个个善于术法,狄青善于用兵,你前去且要小心,勿倚传法力,轻敌必然有失。”公主领命,二人拜别王凡去了。公主又进宫辞过母亲,也是一番叮咛。出宫门挑选了一万精兵,二人并马起程,向蒙云关而来。

自辰刻催兵赶路,至二更天方到关下。立下营来,用过晚膳,公主呼:“姐姐,你我前去破阵,反去助了敌人,与反叛何异?须要僵旗息鼓,做得机密,休使外人知道的。”小姐说声:“不差。昨日我看兵书上面写的明白,说此阵有二正门可进,台上面有天兵神将把守;中军凝结纯阳之气,都是这和尚炼就阳气发胜,日则难攻,夜则易破,只因阳衰而阴旺也。用五千军马各进一门杀入,黑夜中这和尚纵有法不敢用,恐伤了自家人马,一阵成功救出狄公子。夜来神鬼不知,与贤妹各各国关去,你道如何?”公主说:“姐姐之言有理。”二人商议已定。公主又呼:“姐姐,不知王和尚之阵到底摆于何处,今不过二更余,何不先去探他,看其如何?”段小姐说:“你我前去探阵,诚恐爹爹和王和尚看破行藏,反为不美。不如命精细军人前去探听为稳当。”公主称言:“有理。”即差人去了,也且慢表。

却说王和尚自从困了宋将几人,连日出阵到宋营处挑战,并无一人出马,心中不悦,与段洪商议:“宋将不敢前来打阵,如何是好?”段洪说:“宋将畏惧此阵厉害,不敢前来,定然另有设施。依我愚见,今夜带领人马前去劫他的营,掸师在后接应,一阵可以杀他片甲不回了。”王和尚大喜,说:“老将军高见不差。”说完,时交三鼓,段元帅即差二子段龙、段虎,各带三千军马、副将各五员,为左、右翼;自为中军;王禅师随后接应。令下,各去打点。禅师令卜贵守住法台,自己带了随身法宝而去。

先说王兰英的探子来报,说:“此阵在西南方,离关十五里,阵式周围四十余丈方圆,有门有户,一派毫光,其中奥妙小人不知。”小姐二人见探子报明白,公主说:“今已知阵在西南,不用带兵杀入。我向南门杀入,你向东门杀入。退了大兵,你于台下放火,乘乱可用法脱出宋将了。”此时,公主驾起云头;段小姐带兵一万,僵旗息鼓一程,到了离阵不远,埋伏于茂林,待阵一动然后杀入。

先说王兰英驾云来到阵前,看见阵内黑气冲天,四角毫光闪闪,暗说:“此阵果然厉害。我若无此颗神沙,焉能破得此阵,自然立足不住的。”言未了,台上旗幡一动,众天兵大将杀来。公主葫芦内放出宝沙,咒念真言,一撒,只听得一声雷响,犹如天崩地裂,神沙光亮将黑暗冲散了。阵中旗幡自乱,阵内鬼哭神愁。众蛮兵只当作宋人来打阵,黑暗中不分真假,刀斧交加,自相残杀殆尽。大兵神将回避神沙,俱升天而去。卜贵不知何故,吓得目定口呆,有法不能施展。公主见天兵走散,法台上只剩一僧发振腾腾,公主飞跑上台,一刀斩于台下。南兵众将大乱。

段小姐一见阵乱,即杀进中央放火。看见法台里五架囚车,就知被擒宋将乃岳纲、张忠、李义、焦廷贵、狄龙。小姐看看公子,目中下泪,暗呼:“公子,可怜你年轻体贵,焉能受得如此辛苦!”吩咐众兵:“将囚车打开放了宋将。要慢些放手,犹恐着伤。”南兵领命,实时打开。五位将军看见段红玉令人放他,心下惊疑。焦廷贵大呼:“这妖妇与我仇敌,须防她来算账。”岳纲说:“这妖妇虽然放我们出来,决无好意,何不趁此上前,将她拿住除了大害罢。”早有焦廷贵大喊一声,飞奔上前,四人一齐拥着将小姐拿住。众兵正欲动手,反防伤了小姐。这小姐看来不好,念咒对焦廷贵吹一口气,焦廷贵反变化作一个段红玉,这段红玉却化作焦廷贵。五人正拥着段红玉要擒拿,岂知是焦廷贵,段红玉在旁逃去,他众人惊疑不定,却放开段红玉将焦廷贵拿住。小姐趁势一纵,跑上云头而去。当时众人拿住,只见是焦廷贵,吓了一惊,多说:“奇了,反被妖妇走了,拿的又是焦廷贵!”张忠道:“她走了,不可再追,且回营罢。”五人即出了纯阳阵。此时已四更天,路途黑暗,只得随步慢行。

又说段小姐跑上云头,怒骂一声:“好匹夫!奴好意救你,谁知你恩将仇报,反将我擒拿。幸然奴有此法力,不然一命难逃。”又说王兰英见段红玉带兵杀入阵中,不见动静,忙下了法台,见是带来的兵马。众兵执火,照辉光亮,认得公主,遂将小姐救出未将反被他擒拿说了一遍。公主听了大怒,说:“姐姐,你既脱了此厄,还不来寻我!”想了一会,说:“必然救出他五人,不想未将恩将仇报,见劳而无功,所以羞愧不来见我。待奴前往找她。”说完遁光而去。寻见段红玉,呼声:“姐姐,因何独自一人在此?”段小姐说:“贤妹不消提起!只望破了阵救出公子降宋,自有好处,岂知宋人险恶,一离大难就反面无情来拿我,若非有些法术,险遭毒手。料想婚事不成,枉费贤妹与我一番的跋涉,用尽机谋,空成画饼充饥。”言罢,泪珠盈盈。公主说:“姐姐不用心烦,且听我一言,教你懮中变喜。”段小姐说:“贤妹有何良谋?”公主说:“你当日在富春山,与狄元帅许下投降与公子结婚,教你破阵搭救五人。想五将困于阵中已有半月,焉能得知你投降了?因何你一人放出五人之时,又不说明其故?倒是你失于检点,如何怨恨他人。”小姐听了方才醒悟,说:“贤妹,若非你言,愚姐错怪于他人了。但想众兵还困住五人在阵中,烦贤妹与奴同往将前事说明五将得知,以便回营报知狄千岁,如何?”公主说:“姐姐,你见差矣。这五人乃堂堂好汉,众兵哪里是他对手?他们早已杀出回营去了。你我何不回去,命众兵多持火把,追赶上他五人,同到宋营报知狄元帅,以成就姐姐的良缘。你道如何?”段红玉大悦,说:“贤妹高见不差。”即按下云头。一刻,阵中已到,冰消瓦解,和尚兵的尸首满地,实为可悯。二人咨惜一番,招回众军,传令随同走路不表。

再说王禅师与段洪带来兵马前去劫取宋营,人马肃静衔枚。此时仍复四更未残,将到宋营,段洪对王和尚说:“今夜劫营,又遇大雾迷空,云封月色,乃天助成此功也。倘退了大宋之师,皆得禅师之力。”正说之间,只见探马如飞来报说:“不好了,纯阳阵被敌人打破,一万和尚兵已被他杀尽。”段洪大惊,和尚大怒,即令:“回营!必然宋人知觉。”行不上二里,只见远远来了一支人马,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日。王和尚将军马排开,等候敌人。

又说段红玉、王兰英正催兵追赶众人,只见前面扎定一队兵马,只说是大宋之师。行近灯光细看,见是南蛮旗号。王兰英见是段洪与和尚,便对段红玉说:“姐姐既见他面,只须如此如此答应,方才不露出机关来。须将令尊大人哄诓过。所惧者那王和尚,须要算计了他,方保得无事。若被他看破行藏,投顺大宋,就连累非轻,再难设计了。”段红玉闻言,说:“贤妹果然妙算无遗,非人所及。”二人于是催马上前。

段小姐呼声:“父亲,孩儿红玉在此。”段洪听言,在灯光之下抬头一看,见一员女将金甲全披,戎装威武,手拿双刀在那里呼“父亲”。看真原来是女儿,也思量:“这贱人一去两月,并无行踪,在于何处居止,莫非已投大宋不成?”遂开言大喝一声:“你这不肖之女,不从父训,流离失所,好个未出闺门的幼女!你又因何黑夜领兵至此,是何缘故?一定有心反叛了。若不斩你这不肖之女,岂不被人耻笑,被人谈论,说我不忠!”言罢,拍马数步,跑到段红玉跟前,提刀斩去。段小姐闪开躲过,呼声:“父亲息怒,待儿细细禀明。”此时,不知小姐如何说出,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施巧计兰英斩僧 中机谋段洪降宋

诗曰:

天网恢恢焉可逃,助逆强僧杀戮遭;

国运当兴归大宋,被诛失计女英豪。

当下段小姐见父亲发怒要斩,即便说:“父亲不必动怒,待女儿禀明。”段洪说:“有话快些讲来。”小姐说:“女儿自那日出敌,只望取胜,岂知反败了,无面回关见父至此。一程走到芦台关,多蒙兰英贤妹相留两月,今日起兵相助,日夜催师行程,只赶至此处。但黑夜之中闻人说出风声:打破阵图放走了宋人,打开五架囚车。又闻父亲与王长老前去劫取大宋之营。是以女儿一闻,与公主前来接应,并无反意,望乞父亲鉴察参详。倘因一时之怒伤害了女儿,岂不有屈难伸,且臭名难免,爹爹于心何忍?”当时,段洪听了女儿一番言词,料必不是谎说,正在沉吟思想。有王和尚闻段小姐之言,看见段洪疑惑,喊声:“元帅,令爱句句忠诚实说,有何虚言,元帅何必执性生疑!”段洪听了便说:“你既请得公主前来,如今在于何处?”小姐说:“现在中军队伍中。”段洪说:“她既在中军,何不请来相见。”

公主闻请,催马上前,称声:“元帅。王法师,奴兰英甲冑在身不能全礼,休得见怪。”说完,打拱。段洪与王禅师忙答礼,同说:“有劳公主起兵相助,感谢不尽。”王和尚又呼:“公主与小姐,你二人一路而来,谅必知情,不知贫道的阵法何人打破,可对我说知。”二人听了一惊,公主忙唤:“法师,若问你阵法谁人打破,我们不知。但带兵来到阵,隔二三里但闻败残和尚说‘阵被宋人打破了’,我二人一闻此说,正赶上阵前,意欲除杀宋师。未到阵前,只远远见灯光照耀一派红光,喊杀如雷,料想此阵已破,只得回兵,意欲进蒙云关。又闻耳风,元帅、法师去劫宋营,特回兵前来帮助。”

王和尚闻言,信以为真,吓惊不小,说道:“此阵虽厉害,已被他打破,想来天命有归,中原天于洪福非轻,自有神明相助。看来贫僧虽有法力终于无用,只恐有败无赢,枉用心神徒开杀戒耳。”王和尚想到此处,把刚强杀伐之雄心性灰冷了。公主、小姐见他信以为真,方才安心。公主想:“这秃贼往日攻取各城,依仗法力哄动南王作叛,即将所取地方妄加杀戮,今日强狠在哪里?我何不哄他?出其不意杀了他,然后劝段伯伯投降大宋,有何不妙,如此姐姐姻缘又就了。”想罢,呼声:“禅师,不但大宋神圣佑助他,还有一句稀奇的话,只众军前不可说,恐乱了军心。”王和尚说:“不妨。”公主道:“不可,不可。须要法师行近,细细说的方好。”王和尚听了,心中疑惑一会:“公主有何稀奇之事,且请说来。”将坐骑跑上数步,指望王兰英说什么机密大事。公主暗暗挽着王和尚,手起刀落早已挥为两段。

有段洪吓一大惊,喝声:“王兰英,你将长老杀死,定然要反了投顺宋朝!”公主呼声:“老伯父你还不知么?”将段小姐的事情一一说知。段洪闻说,大怒,气得三绺长须根根直竖,喝声:“你等不由我做主,私降敌人,此玷辱门风之女,我今不杀你这个丫头,誓不为人!”说罢,拍马抢上,双手持刀向段红玉砍去。公主双手驾住。段洪见她架住大刀,复又横刀斩去,公主又横刀挡过,呼声:“老伯父,且暂请息怒,听奴奉告一言。大宋天子乃受命之君,中原之主,运会当兴。我南天王,乃一叛逆布衣。初起时,尽是匪贼亡命之徒,僭夺了交趾,妄自称孤道寡。所行非义,所做非仁,焉有甚福荫成其大事?纵使他再攻僭得一二省,亦不济事。中原大国兵多将广,文忠武勇,天命所归。审时度势,南蛮不久必为所灭。即我父王,久有降宋之心,但未得线引耳,苟有机会必然降顺天朝。但今老伯父不降宋,必有大祸临身。”

段洪说:“不降宋何得有祸?你且说来。”公主说:“这王和尚乃奉南王之命来助阵,不是死于敌人之手,乃在你关自杀死他。倘他手下一泄出言,言你陷害于他,南王岂不动怒?况达摩军师又与他是道友,在南王跟前劾奏你私杀命官,那时,一家性命不能逃脱,不是大祸临身么?倘老伯父不听我谏言,奴即赶往昆仑关,奏你私杀法师,脱了我的于系。”段洪说:“你杀他,反诬我的!”公主说:“奴只脱了干系,何分你我?”段洪想:“这丫头自然厉害,倘她当真诬奏起来,一家性命休矣。”说:“罢了,今从你二人陷我于不义的。”段小姐、公主大喜,合兵一处,吩咐埋葬了王和尚尸首,一同回关。段洪命段虎查点府库,预备来日投降。是夜,父子兄弟公主五人议论投降。这一番言语不必细述。

又说狄龙五人杀出重围,天色黑暗,辨不出路途,况地头广杂,五人只管慢行。走到天明一看,众人惊疑勒马,说:“我昨夜无暗,只管跑走,如今走错了,不知此是什么地方?”张忠说:“南蛮地广人稀,又无村民一问去路,又无人指引,如何是好?”廷贵说:“我们何不跑上前面高山看看,找了出路。”众人于是走上山头,只见山侧松林下,有两人在此抬头张望。五人一见,说道:“有了,那山上有人在此。”狄龙说:“待我去询问路途。”催马去了。张忠对李义说道:“公子年轻,此去问路,山上人装束不同,不知是好人是歹人?倘有失足,上他们的当了。”二人即拍马追上。狄龙在前,张、李在后,三人只往松林中走,相隔不远。

山上两人见三骑来近了,一回身,往松林中就跑走。狄龙带怒,拍马已赶人树林中。忽听得一声响锣,就地上拉起绊马索来,将狄龙连人带马绊倒在地上。两旁跑出若于人,手持挠钩将狄龙拿去。张忠、李义一见狄龙拿住,心中着急,拍马大喝。众人看看赶近,只闻锣声震耳,松林内涌出一队兵,当中一员蛮将,生得丑陋奇形。二人大喝一声:“野奴,你是何人,擅敢无故拿人?快快送回,下礼赔罪,就饶你不死。”这员丑将喝声:“你等莫非是宋人差来问道的?自到吾此山大胆横行,还想要回被擒人,休想了。”二将听了大怒,枪刀齐刺,南将提刀相架,三人杀起来。张忠、李义不是本事低微,皆因放出囚车,只得小军短刀,所以敌不过此将,又被拿住了。

焦廷贵与岳纲二人在山下看见,忙跑上来追。南将见山侧又有二人杀奔上来,只得勒马以待。二将看见这丑汉十分威武,怪不得他三人被擒,原来这贼凶恶武勇,遂大喊:“贼寇,一连擒我三将,是何缘故?”南将闻言不答,长枪又戳来,二将短刀架开。三人战了一回,二将抵挡不住,亦为刀马不堪使用。岳纲想想三人被拿去,原因刀马不合,如今再战,难保不输,即拍马败走。焦廷贵看见岳纲先走了,他亦拍马跟随。南将不来追赶,收兵回山而去。岳纲道:“吾五人出阵,只道脱离虎口回营,谁知黑夜错行,错人此山,遇着蛮将擒去三人,未知生死,怎能回营见元帅?”焦廷贵说:“依着我言,找路回营,禀明元帅,兴兵前来踏破此山,可救出三人。”岳纲无奈,依允寻路。已交巳时,肚中肌饿,路上又无住家人,只得忍饥而走不表。

又说蒙云关段洪,此日打点开关投降,心中忽然想起:“兵法云:‘以虚为实,以实为虚。’又未曾与狄元帅面订,若开关出投,宋兵杀入城来不准投降,那时一家性命难保。不若命女儿前去,先献了降书,果然应允,然后开关未迟。”实时写了降书,交与红玉说:“女儿可到宋营献了降书,倘宋师准降,即可回来。”小姐领命,正要动身,有王兰英思量:“这段红玉去献降书,一恐她不顾生死,一心要匹配着狄龙,必然此位小将军生得相貌非凡,人才出众,何不跟随她前去,看看这狄公子?”说声:“姐姐慢行,愚妹陪你走走。”段小姐说:“如此甚好。”二人上马,带了数十名家丁,辞过段洪与段龙二位,徐徐而去。

走了二十多里,已到了宋营,遂令家丁通报进营中。狄元帅闻知,又惊又喜,说:“蒙云关既愿投降,因何不放五将回来?”低头一想,问军士:“此员女将有何人同来献降书?”不知如何投降,段小姐有何答话,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老南将真诚降宋 少蛮女私订良缘

诗曰:

南蛮老将降天邦,大宋当兴气运昌。

择木而栖名乌德,拣君以事是臣良。

当下狄元帅见段小姐来投降,有降书纳款,不见被擒五将回营,又见军士回禀,只同一员女将同来,兵丁数十人。狄元帅听了,低头不语,王元帅便呼:“千岁不言,莫非疑着段红玉有什么诈处?”狄元帅说:“然也。段红玉既破了此阵,缘何不放五将回来?莫非段洪不降,他女儿私降的?”王元帅说道:“不如命人出营问她明白,然后准她投降相见。倘若含糊有诈,抢关便了。”狄元帅便问:“何人出去?”狄虎说:“孩儿愿往。”元帅说:“你去恐失。盘诘敌人须要随机应变之事,你年轻智浅,哪里参得他人面情虚实,岂不误了大事。”狄虎满面羞惭而退,想道:“父王不叫我去,只言我作事不牢,待我暗暗出营埋伏在蒙云关大路旁,候段红玉回时,截住这丫头,将她生擒了,问她爹爹的消息,岂不是好!”主意打定了,悄悄走到帐后后唤了七八个家人,吩咐一番:“不要走漏风声。”说罢,提刀上马而去。

当时,狄爷见狄虎退去,又问:“谁人前去?”有杨文广上前说:“小将愿往。”狄爷说:“杨将军前去更妙,须要谨细洁问他。”杨文广领命出营,带了人马一字排开,看见二员女将。王兰英便问红玉说:“姐姐,宋营这员小将莫非是狄龙?”小姐说:“非也。乃山后杨业的后裔杨文广也。他是一员骁勇小将,奴与他交锋,险些丧在他手。幸然有些法力。但不知他因何带兵出营?狄元帅如何主意?”王兰英说:“何不前去问个明白。”小姐说:“贤妹之言不差。”即拍马上前,呼声:“杨将军,今日领兵出营不知何故?”

杨文广早已看见两员女将,生得美貌超群,一人是段红玉,一个不知何人。开言说:“我元帅闻你前来投降献降书,特差本将军问你:既然破了阵,因何不放我们五将回来?”段小姐说:“自从在富春山别了元帅,次夜即领兵攻打,破了阵杀死一万和尚兵。救出五将,正要诉说前情,岂知这五人反将奴拿住,幸得我有法力脱身,不然性命不保。”杨文广说:“既然放出众将,因何不见回营?明明你害了他们性命,如今又来诈降,幸得我元帅参破机关,差我前来擒你。”抢枪就刺。小姐大怒,说道:“奴好意来投降你,只为破此恶阵,费尽许多心神,杀了王和尚,劝谏父亲多少方肯归宋,谁知你难信我的,反面无情!救了五人,反说我诈降。早知你们失信,奴枉为极力辛劳,今叫我如何回归见父,岂不被他人耻笑?你是不知其缘由的,快请狄元帅出营,待奴问他,在武侯庙的言词至今何在?”杨将军说:“据你言词,亦是真情归降,但我五将不见回来,难以准信。”小姐说:“黑夜中五人杀出阵,一定迷失路途。既然将军不信,且收了降书,限我二日,探听五人消息再来回报如何?”杨文广说:“小姐之言有理。待我回去与你转达元帅。”说完,接了降书回营去了。

小姐见杨文广回营,长叹一声:“只说前来献了降书即姻缘两合,岂知又是吉内成凶。五将不见回营,狄元帅心疑不定,岂不活活将奴急杀。”兰英在后,见姐姐呆呆不语,虽不耻笑于她,却也忍耐不住,跑到跟前呼声:“姐姐不必如此着急。此处不是望夫台,如何站立不动?古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姻缘乃前世所定,赤绳系足,岂能逃脱?若听我言,何必去寻狄龙,他既与你无缘就罢了,倘若勉强而为,恐有关于性命,又防与你父兄伤了和气,反为不雅。”小姐闻言又羞又愧,低头不语。王兰英见她进退两难,当时只得又劝道:“姐姐不必懮愁,如今事已至此,须要寻个计策方是。”小姐说:“望求赐教,开奴茅塞。”兰英说:“依奴愚见,那五将走失了路途,必然在竹枝山。此山离此不远,其中路径丛杂,想必误走此山。姐姐可速到彼找寻,奴今回关见段伯父,将前事说知,使他放心,就在关中等候。”小姐应允,二人别了,按下段红玉不表。

有兰英公主带回众兵向大道而行,一路暗笑段红玉痴心。正想间,忽听得前面人喝声:“妖妇休走。”公主一看,见来了一员小将,生得眉清目秀,俊雅风流。“想必此将乃狄龙,怪不得段红玉如此痴心为他。”看罢便问:“小将何名,因何阻吾去路?”狄虎看见此员女将,生得一貌如花,世所罕有,三寸金莲令人可爱,丰姿艳冶倾城。狄虎暗赞道:“好一个齐整蛮女,看她弱质柔柔有何本领,俱是仗着邪术伤人。”仔细一看,又不是段红玉,乃另一员女将也。“想段红玉,吾父王不准她投降,被我兵杀败,未知走往何处?”正在思量,见女将问他姓名,便答言:“吾乃平西王次子狄虎也。若知我二公子刀法厉害,快快下马投降,饶你一死。”王兰英听了一想:“段姐姐言平西王公子狄龙生得一美非俗,我只道此人是狄龙,如何又唤作狄虎?想必是他手足。”便说:“吾乃芦台关王兰英,乃王凡之女。请问小将军,即是狄元帅公子,今年青春几何?狄龙是你何人?”狄虎闻言冷笑,想:“此女问长问短,此是何故?”遂答言:“狄龙乃吾之胞兄也。你问他,是何缘故?”王兰英说声:“将军,你既然是狄龙的令弟,岂不知蒙云关的段小姐与他订结了姻缘,今日亲到宋营献纳降书,因何狄公子阻于半途?”狄虎听了,想道:“我父王既好好约许了段红玉为婚,今日她是随行来归降于我们,若半途阻截她,于理不合。不苦哄激于彼,看此女有何关节之言。”便说:“我兄虽许段红玉为婚,不过诓哄于她。方才小姐被我们埋伏擒回营了,今又奉父命来拿你,快快下马受缚。”公主闻言怒道:“匹夫!你们俱是忘恩负义之人。谁敢来拦我?你想擒拿万不能了。”说罢,双刀斩去,狄虎大刀相迎,一连杀了二十合。

公主抵敌不住,暗暗喝彩:“真乃将门之子,话不虚传。料难取胜,又不可用法宝伤他。即是狄元帅之于,姐姐既匹配狄龙,又何妨订约于狄虎?不如与他面言罢。”架住大刀,喝声:“公子且住,奴有言相告。”狄虎听了说:“你有何言,快快说来。”公主说:“令兄既匹配了段小姐,你我不若联了婚姻,同心协力以灭南蛮,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狄虎闻言想:“此女好不顾羞惭。我且耍她一会,看她如何。”笑说:“公主既有此美意,却不难。我今实奉命来擒段洪,在元帅跟前夸了大口,倘公主成全我此段功劳,我是无有不依。”兰英听罢,心下十分难处,想:“此事如何是好?若依了他,姐姐怪我不义;若不依他,这婚事难成。事在两难。想来段红玉去寻找五将,奴不若与狄虎进关,只说宋帅差二公子前来请去,待他拿绑了段洪,请未将进关,岂不两全其美?”即对狄虎说:“此事即在奴身上,只是不要失了前言。”狄虎心中暗喜,呼声:“公主既然应允,但不知有何良谋,乞道其详。”公主说:“奴哄了段洪出关,说公子奉命相请,即将他绑了,你道如何?”狄虎大悦,说道:“公主且回关做作,我在此等候。”

公主辞去,进关见了段洪。他问:“事体如何?”公主说:“狄元帅虽然收了降书,他心中疑惑五员将士不见回营,段小姐许他找寻五人去了。狄元帅实疑我们有诈,传言要我请老伯父到他大营,与狄元帅面订一言方为真实。我不知老伯父意见如何,未敢应允,不知他内里有什么机谋。今狄元帅又差二公子在后面相请,老伯父,你意见去否?”段洪说:“既如此,本帅就亲到宋营,与狄元帅一会何妨。”公主又说:“老伯父既去,不必带人马,诚恐宋将疑心。”段洪应允,实时上马与公主出关而去。行了一程,只见狄虎匹马横刀立于大道,王兰英诈作不见,段洪勒马向公主说:“我看来将不怀好意,莫非不准投降,差人前来迎敌?”王兰英说:“伯父放心,这员小将乃狄元帅次子,名狄虎,想是狄元帅差他来迎接。”段洪听了,只得前进,与狄虎答话。不知段洪如何被擒,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王兰英背义夺关 狄元帅正军斩子

诗曰:

契结金兰意味长,缘何日久竟相戗;

夺关背义恩情失,且看交深是虎狼。

当下段洪只言狄虎奉了元帅之命来迎接于他,连忙上前,口称:“小将军,老夫乃无能降将,何劳远迎。”狄虎见他来近,起手横刀刺去,刀尖刺中咽喉,段洪一命呜呼跌于马下。王兰英一见,面如土色,忙呼:“公子,你说擒拿他,因何伤了他性命?”狄虎说:“公主,我意欲大刀挑他下马,不意误刺中咽喉,悔已不及。”王兰英听了,心如麻乱,只懮段红玉知他杀死父亲,焉肯干休?叫我如何回答?想了一会,对狄虎说:“你今误杀了段洪,皆因我错了主意。一不做二不休,如今不若与你同去取了此关,差人回营报知狄元帅,请他前来进关。倘若段红玉回来,慢慢与你调停劝解于她。若有不依,实时拿住,挟她投降方为妥当。”

又谓这王兰英为人,前后极似分为两截。初时,待红玉情深意厚,为设计周全,算无遗策,智量堪嘉,无如今日,为着狄虎结婚,误伤了段洪,毫无怜惜之心。她虽非骨肉,但念与红玉结契深情,于心不忍。何也?“只要我躬连理偶,那管他人不戴冤”!当下狄虎听了,便呼:“公主,蒙你美意相助,我岂相忘!事妥日,与你永结百年之好。”于是二人进关。此时,段龙、段虎只道宋师势大,爹爹已死,实时与母亲奔往芦台关去了。狄虎收殓了段洪,差人回营报知。

狄元帅大惊,说:“这畜生好大胆!不奉令,前去杀了段洪骗抢他关,如何是好?”王元帅说:“我想,段洪既来投降,又去取了他关,伤他性命,如此不仁归于我们。公子虽然有功,难逃违令之罪。如此,悔亦不及。且去安了民罢。”元帅留了高明、杨唐、孟定国三员战将,副元帅杨文广同守营盘,其余战将随往,又带兵五万,一路来到蒙云关。兰英公主乃投降之人,只得与狄虎出迎。二位元帅进了帅府大堂,一同下坐。狄元帅令探子四路追赶盘诘段氏家口奔逃何处,打听明白即来报知。又命将段洪棺柩运入关内,出榜安民,然后吩咐兰英公主进见。

公主进内,只见众将威严与本国不同,心中惊恐,含羞说声:“芦台关王兰英叩见。”狄元帅起位,拱手说:“公主请起。”王怀女早早离位挽起,说:“公主,你乃南蛮之女,我乃中国之臣,以此并无管辖,何必行此大礼。”公主见此,心中方安,说:“奴本久仰千岁与夫人威德,军民感仰,所以蛮女献关归降,望乞收留。”说完,又要下礼,王元帅扶住,请她坐了旁首。王元帅说声:“公主,这段小姐不知往哪方找寻五将去?”公主说:“只因元帅不准投降,小姐今已往竹枝山找寻五人未回,是以奴一人前来献关。”王元帅说:“狄虎差人说攻打关城,这算不得是公主献城归顺。狄虎又不该杀了段洪,此事反复不明,望公主细说其详,免本帅疑惑。”

王兰英低头不语,暗想:“此事叫我如何回答?”欲将前事说出,狄虎危矣;欲要说诓,又怕哄他不过,反为不美。倒不如含糊说了便罢。即呼声:“元帅你未知其详。此日段红玉柱竹枝山后,奴独自回关与段洪商酌。只有军士说,宋营有将一员叫关,段洪只道好意,元帅差人来关打探虚实,段洪出关迎接,狄公子以为他出城迎敌,并不答话,大刀略举,实为误伤。段氏一门闻知,俱逃走了。奴家献了城池,公子以为夺关。”王元帅心中明白,想来此女言语支吾,必有难讲的话,休要洁破他,待后来问明便了。即说道:“原来有此缘由,难得公主见机投顺,真乃审势达权。”狄元帅说道:“此中必有委曲,只须问那逆子便知明白。传令狄虎进来!”不多时,狄虎到帐前来了,说:“父王,孩儿破了此城,特来请功。”狄元帅大喝:“逆子一派胡言!不遵将令,私出妄伤降将,乱我军规,还不知罪,反来冒功。姑从实言说来,免得动刑!”狄虎听了,心下惊慌,只得跪下,诉声:“父王与元帅听禀:只是孩儿单刀独马往河边饮马,刚到河边,不提防草丛中跳出一虎扑面走来,惊我马直到城下,遇见段洪带了几个小军出城,孩儿误伤了他。登时,关内军民大乱,段氏家口逃去无踪,芦台关王兰英只得投降了。至此,孩儿来请功。”狄元帅大喝一声:“好逆子,满口胡言!此处离山甚远,焉有猛虎?纵然马失惊,不过一箭之路,何得一连跑到十余里到他城下?况且自己战马,如何降它不住?既然沿河饮马,何用带刀?眼见诓言欺哄,乱我军规!”吩咐刀斧手拿出正法。两边刀斧手答应一声,上前将二公子正在左捆右绑,王兰英见了着急,心谎意乱,自己又不敢开言劝解,眼看没有解救,只是暗中下泪。忽有探子来说:“段氏家口俱逃往芦台关去了,特来交令。”细细禀上。

又说王怀女当日出兵之日,狄家公主将二子叮嘱,托他照管。难道今日二公子犯了军令,死在目前,袖手旁观,不来劝救之理?只因狄青为人性刚硬直无私,军令严肃不受人情。苦于先前细问二公子之时,若即劝阻,不但狄青不依,只怕狄公子死得更切。所以,心中虽急,仍不敢开言,只思量寻个机会,待他怒略减,方好劝解。此时,探子回报,段洪一家奔往某处,他又盘洁一番,交回令,厚赏探子。此时怒气已过,正好乘机劝解,遂呼:“元帅,妾奉告一言,不知尊意若何?”狄元帅说:“有何见教?”王元帅说:“二公子实属年轻,幼小生长王侯门,不知法律,一时误犯军规。如若杀了公子,一来伤了父子天性,二来正在用人之际,不如命公子带罪立功,差他招降段氏兄弟回关,将功折罪。若不能招降,正法来迟。”狄爷说:“元帅说情,本当依允,惟有两件事不能从命:一来,狄虎乃我亲生之子,今日犯罪,若是轻饶,岂不被人谈论,众将若是效尤,这数十万人马不能管了……”王元帅说:“带罪立功也是常情,谁敢不服。”狄爷说:“第二者,段洪乃南蛮老将,一心归顺,不曾沾中国点水之恩,反被逆子伤了性命,若不将他斩了,倘段红玉找寻五将回来,闻知此事问起缘由,你叫本帅何言以答!”王怀女说:“元帅放心,段洪既死不能复生,如今与他盖造庙宇,请旨封他,春秋祭祀,倘段小姐回来,妾另有设施,管叫无事,且看妾薄面饶他。”狄元帅说:“罢了,且看元帅之面放了这逆子。”吩咐左右:“放了!”狄虎上前叩谢父王、王元帅不斩之恩。狄爷喝声:“逆子,今看在王元帅面情,权且饶你,如今且领兵五百,带罪招安段龙兄弟,限你五日功夫便要招降回来,将功抵罪。倘若不能,治罪不免。”说完,拔令一枝掷于地下。狄虎连忙拾起,说声:“得令。”领兵而去。

王兰英见狄虎去了,心中挂念,不如同狄虎去招安,指点他方为妥当。正欲开言,又想,与公子同往,只恐元帅不依;纵然依了,又怕名声不好,岂不被众人谈论?想了一会,对王元帅说:“二位元帅,奴虽投顺天朝,并无寸箭之功,心中甚是惭愧。这芦台关系奴父镇守,手下雄兵三十万,粮草丰如匠山,奴意欲回关,说了父母前来归降,不知二位元帅意下何如!”元帅大喜,说道:“但得公主一段美意,倘诉得老将军投降了,此段功劳非小,焉有不依公主之理?本帅在此专候佳音。”当时王兰英拜辞二位元帅,即刻上马出营而去,按下慢表。

再说段红玉,自别了王兰英,一路往竹枝山而来,独自赶路行程,越岭登山找寻五位宋将。

先说焦廷贵、岳纲二人,失去狄公子与张忠、李义三人,只因腹饥,寻路回营,无神无气向前而走。忽远远见段红玉对面而来,焦廷贵说:“岳将军,你看对面来的不是段红玉这丫头?”岳纲一看,说道:“不差,昨日被她走脱,今日又在此处,为何?”焦廷贵早已拍马,提起铁鞭大喝:“贱婢休走,焦廷贵在此,快快下马受缚。”段小姐急架相迎。不知她访着五将消息,如何着落,且看下回便知端的。

第二十九回 宋将军脱难回营 段小姐单身探穴

诗曰:

强伤危地古英雄,轻进无谋定丧身。

兵法两施虚实变,三军司命见材人。

当下段小姐见焦廷贵铁鞭打来,即将双刀架住,呼声:“将军,奴特来找寻你。”焦廷贵闻言大怒,喝声:“好贱婢,你既寻找我,不要走,吃我一鞭。”手提铁鞭打去。段小姐将身一闪,双足一蹬,连人带马起在空中。焦廷贵大骂:“贱婢不要使邪术逃走,你若好汉,可下来拼个死活。”段小姐在云端呼声:“将军,我如今不是与你敌手,何必动怒!奴只问你,狄公子今在何处?”焦廷贵说:“狄公子与你有甚相干,你要寻他么?”岳纲听他言语,忙上前说:“焦廷贵将军,不必性急,且听她说来。”段小姐说:“二位将军听禀,自从奴在武侯庙遇见了狄千岁在此参山神圣,只为众英雄被困于阵中,许为狄公子结为姻缘……”小姐言到“姻缘”二字,就不觉羞惭起来,不说下去。焦廷贵大呼:“因何不说?”段小姐无奈,只得说:“奴与狄公子,先在阵上许了姻缘,后在富春山狄千岁面允。公子既困于阵中,那有不怜惜之理?是以不惜辛苦,与芦台关王兰英一同冲破恶阵,放出众将军。忙中有错,如今将缘故说明,谁知你五人疑心,忙中将奴拿住,奴家用法逃脱,不然遭你毒手。昨夜回关,今朝奉父命前来投降,岂知狄千岁见阵虽破,不见五将回营,心中疑我不是真心归降,限三日找寻公子等回营,然后方准投降完婚,故奴到此地找寻。你们五人被困,缘何只剩二人,公子往哪里去的?”

岳纲二人听了,回嗔作喜,请小姐落下了云头。岳纲口称:“小姐,我五人自从出了阵,有劳搭救,意欲归营,不想迷失路途,错进此山。早间,张忠、李义与狄公子往问道路,遇了山寇擒去,我二人舍命去夺,无奈兵器、马匹不合,是以不能取胜。如今赶回营中,欲破此山救取公子。”小姐说:“你们战败于何处?”岳纲说:“倒也不远,直向西去,一转,山左树林内就是,”小姐说:“如此说来,此地乃竹枝山也。二位将军何不与奴同到此处,救出三人一同回营,岂不为美?”焦廷贵说:“使不得的。我们饿了一日一夜,回营食个饱顿,睡觉养神。”岳纲说:“休讲闲言,我想,公子与:二将被擒,未知生死,事关不小,倘你救不得,岂不误了我事?”小姐说:“既然二位要回去,奴不敢相强。二位见了千岁时,须替奴禀上,说我舍命前去找寻,救回三将,随后就到了。”说完,将身一晃,连人带马随风而去。

二人同声称她法力高强,今得她投降,实乃圣上之福,南蛮当灭。赞叹之间,无奈人困马乏,只得缓缓而走,又走了半个时辰方回到营前。进内,有小军早已通报,杨文广大喜。二人已至中军大帐,又不见了二位元帅。有杨文广说:“二位将军因何今日方到,昨天在于何处,又不见张忠、李义、公子三人,是何缘故?”岳纲因将三人失路在竹枝山,他二人特回取救说明。杨元帅说:“失去狄公子与二将非同小可,快些到蒙云关取救方好。”岳纲闻言,呼声:“杨元帅,休要戏言。我营中雄兵猛将不少,因何反到蒙云关敌人取救?”杨文广听了,将得关缘由说知。岳纲二人说:“原来如此、但此事缓不得,肚中饥饿难当。”二人往后营中用过膳,岳纲辞别众人,飞马向蒙云关而来。

又说狄元帅见王兰英去后,一心牵挂狄龙与四将,见交午后尚不见回来,放心不下,纳闷沉沉。王怀女劝慰说:“段小姐已去找寻,定有消息,元帅何须过虑。”正言间,忽探子报说:“岳先锋现于关外求见。”元帅忙令进来,岳将军来到帅堂,参见已毕。元帅一问前事,岳纲将脱离敌阵并失去三人一一说明。元帅说:“你二人回来,因何不见焦廷贵到来?”岳纲说:“他已在杨元帅营中,小将一人来报知。但段红玉一人去救公子三人,犹恐未必可胜,如元帅发兵去帮助,方保无虞。”此时,元帅听了,说:“既然如此,你且退去歇息,本帅自有商量。”岳纲谢了元帅,往后堂安歇。

当下,狄爷对王元帅说:“本帅自提兵将有二载,方得一关,如此迟延岁月,不知何日奏凯班师?他三人被擒,不知生死;段红玉女子一人,果然厉害,胜败未知。”王元帅呼声:“元帅,天命有归,但杀运已起,懮不来的。段红玉法力高强,何虑不能救回三将?慢些等待自有回音。”言谈不表。

却说段小姐别了焦、岳二人,驾云即刻落下山坡一看,前面好派树木荫林,十分幽静。小姐一步步纵马上山来到,走入林中,不提防,扑通一声响亮,连人带马落在陷坑中,吓惊不小,急忙将身一晃,腾空而起,往下一看,只见山林内走出三四百军兵,手执挠钩赶到坑边,不见一人,望上一看,见一女将身骑红马,手执双刀,唬吓得小军四散奔逃。段小姐说道:“怪不得三人被捉。但不知守山将何人?不免拿个小军问个明白,方好讨战。”将身飞下,将一军人横拖于马上。这小军吓得魂不附体,大呼饶命。小姐喝声:“你快说明白,此山何名?守山将何人?一一说知,饶你一命,倘有半字虚词,只挥为两段。”小军慌忙说:“此地就是竹枝山,守山副元帅大金环,山寨中结下五个大营,每营五万兵,战将十余。原因为大宋南征,是以主帅设此陷入坑,等待来师过山,一鼓而擒。今早来五将,被我元帅拿了三人,走了两个。如今不知仙姑下降于此,小人一时冒犯,望乞恩宽。”小姐想来,三人虽被捉去,但不知吾的狄龙性命如何,倘若伤了我小将军,虽斩金环,不足消奴之恨,不免再问明白,免得挂怀,又喝道:“你今主帅拿了三员宋将,今在哪里?快快说来。”小军说:“今早拿了三将,如今现因在山中,明日起解往邕州昆仑关,待南王发落。”小姐喝声:“我饶你性命,你快去报知主将,叫他即刻放出三员宋将,万事皆休,倘若延迟,奴乃蒙云关段小姐,奉了狄元帅将令,杀进山中寸草不留。饶你去罢。”小军慌忙鼠窜而去。段小姐想道:“山中顶尽是陷坑,我虽不惧,倘若踏翻了药箭、架刀,躲之不及,就不妙了。不若低驾起祥云,离地数尺,四个马蹄不沾尘土,如此方好。”于是,驾云扬鞭乘马,径奔山寨而来。

先说这小军跑回山中,到府堂禀上主帅,说:“山下来了一员女将,口称蒙云关段小姐,奉狄元帅之命,前来救取三员宋将,若早早放出便罢,若稍迟延,杀进来寸草不留。”当时金环已将三人装入囚车,方要起解去。一闻此言,喝声:“胡说!蒙云关主段洪与我无仇无怨,焉得差人犯我?况狄青提兵到他关对敌年余,两为仇敌,他女儿焉有替狄青来救三人之理?”有通臂猿众将说:“莫非段家敌不过宋将,投降了也不可知,何不出山一看,便知明白。”正言间,又报:“女将在山前讨战。”大金环只得带兵一干、八员战将出寨而来,列成阵势。

段红玉一见,将刀一指,喝声:“来将莫不是大金环?好好放出三员宋将,饶你一命,若有半个不字,即叫你尸横于野。”大金环听了,怒目圆睁,大喝:“贱人休得妄语!本帅正是竹枝山管辖五营头领大金环也。你既是段洪之女,我主待你父子不薄,不能尽忠,反替宋人出力,讨他三将,如此卖国反叛之人,不如吉类也。”段小姐喝声:“你乃山禽野鸟,焉知鸿鹅之志!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南天王依智高乃一叛逆之民,妄自称尊,不久亡灭,故我父子弃暗投明。今奉狄元帅之命,前来讨取三将,你不早献出,妄自逞舌,要你死在目前!”金环喝声:“小小丫头死期至矣。左右,与我拿来!”早有先锋王仁答应一声:“待小将擒来。”说罢,拍马舞锤砍去。段小姐双刀架开,喝声:“留下名来!”王仁说:“吾乃协定山先锋王仁也。你这个丫头快快下马受缚。”段小姐听了,怒道:“你乃无名下将,敢逞狂言。”双刀直下,王仁铁锤架开。二人战斗,不知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大金环中术被诛 段红玉夺山救将

诗曰:

行军首重是关机,有勇无谋不是奇。

轻敌定然遭败失,小心为胜古规辞。

当时,男女二将杀了二十多合,胜败未分。这南将王仁想来诈败,待她往隐坑跌下,方可取胜,即纵马向陷坑边地而逃。小姐乘云,离地数寸,往坑中而追,早已赶近,抢上喝声:“奴才看刀。”照定脑后双刀一下,王仁跑闪不及,已砍于马下。副先锋吴智看见王仁被杀,摧开战马,挺抢刺去,小姐双刀架迎,战有三十合,又被小姐杀于马下。

大金环见段红玉一连杀他二将,大怒,持铁叉刺来,小姐急架相迎,刀枪各碰得叮当响亮,火粒飞扬。小姐见他恶狠的叉乱戳,看来抵挡不住,将刀虚砍一下,往下跑走。大金环拍马追赶。小姐用法,使个借影移形之术,向王仁尸骸念咒几句,刀一挑,尸骸变作一个段红玉,她原身一闪,借影已不见了。这尸骸跨上小姐战马,飞跑而逃。大金环正在追赶段红玉,一到陷坑边,只见段红玉连人带马跌于坑中。大金环心中大喜,哪里认得出马上人是尸骸化的,不敢从坑中跑走,只绕道边赶近向段红玉陷坑,双手一叉将尸体切为两段。只因用力太猛,将尸骸截断,铁叉还刺入泥土二尺多深,定睛一看,乃王仁尸首,方知被段红玉摆弄,急急转用力拔叉。未及拔出泥土,段小姐已在后面双刀砍下,早已分为两段。

他手下将一员,名叶惠,浑号开山豹,抢大刀,拍马杀来,与段小姐不分高下的大战,他的妻刁氏,又名母大虫,一见,拍马追来。段小姐想来,战一人尚且费力,何况又添一人相助,不如用仙索擒他罢,急向怀中取出捆仙索,向空中一抛,往这叶惠落下来,捆跌马下。母大虫一见大怒,飞马抢来,并不答话,大锤劈头砍来。段小姐双刀一架,红玉两手震得疼痛,马退几步,说:“不好了,这泼妇力狠锤重,力战反遭其害的。”即忙退后,双刀急挂于马鞍上,取出葫芦,放出豆子,撒起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好仙家妙用,非比寻常,只化成千军万马,纷纷从空中而下,喊杀如雷,向母大虫杀来。

刁氏见空中落下许多人马,个个盔甲鲜明,摇旗喊杀,就堆涌来,心中大怒,骂声:“贱人,你使妖术拿老娘,只怕万不能了。”也住了大锤,向袖中取出一条绿绫帕,口念真言往空中一丢,登时之间,就滚长有十余文,好不厉害,变化作一条大蟒龙,眼睛圆睁,竟向神兵阵直闯去,冲得些神兵纷纷自乱。此时,段小姐见母大虫用帕化成蟒怪,冲乱她神兵,喝声:“泼妇,你要耍弄法力么?”即念真言,把五指一放,半空中响亮一声大雷,大喝:“逆畜,还不回头!”五雷齐震。果然,邪不胜正,这蟒怪被小姐五雷正法降它,就不敢向前,竟奔回向刁氏扑来。刁氏心中慌乱,即念咒收回绿绫帕。段小姐见她收回绿帕,挥动神兵一齐杀去。小姐又拿出红绒套丢起,万丈红光冒落刁氏身中,实时绑于马下。

只剩二员南将,一名关奇,一名云海,看见主帅已死,母大虫如此厉害也被她擒了,我二人如何迎敌,只得愿降。小姐说:“既然你们投降了,这三员宋将在于何处?”关奇说:“现在山寨中。”小姐说:“你们既降顺,须回山传渝众将兵知之,奴然后进山。”二将与众兵人人领命去讫。小姐见他投顺了,即收回神兵,来到叶惠夫妇跟前,说:“你合山人马俱已投降了,你二人今要生或还死?”叶惠夫妻说:“段小姐,如今我主将已死,众人既已投降,何独于我夫妻二人?况小姐法力武艺非凡,我夫妇一时冒犯,但求宽恕,足见大恩。”小姐见他愿降,大悦,忙收回法宝。夫妇得放,起来拜谢。山中又有两将,一名梅聘,一名贾青,一同二十万军,内有一半自愿回家去的,小姐也不勉强。

当时,众人引进她山寨中,升了大堂,众兵参见。当时,小姐早已命人带至三员宋将。小姐一看,只见三人被她囚牢,人人闻目。段小姐离座,呼声:“三位将军,奴段红玉来迟,有赖三位多受磨难,幸今得脱虎口,此地相逢,直乃得幸也。”三人听得“段红玉”三字,一齐二目睁开一看,果见段红玉立在跟前,便喝:“丫头,昨天被你逃脱,今日反来拿我们么?”小姐说:“你三人不知缘由,只因奴在武侯庙遇见狄千岁,说明铁头王和尚摆下一阵,将五位英雄困于阵中,奴即许投顺千岁,与芦台关王兰英带领人马大破此阵,救出众将军,只因仓忙,未曾说明详细,反被众位疑心,将奴拿住,幸奴用法逃走了。不料众位将军错走路途,却被此处陷坑拿了。千岁不见众将回营,限奴三日,命我找寻。幸得途中遇着焦、岳二位将军,说三位被擒,故奴找寻到此,杀了本山守将,合山人马投降了。搭救来迟,奴多有罪。”吩咐:“快将三位放下。”叶惠众人将绳索割去。

三位听了小姐之言如梦初觉。李义、张忠说:“原来小姐投降了我元帅,今又蒙搭救,活命深恩,不敢有累。”三人深深打拱的相谢。段小姐回视说:“均皆一殿之臣,何必言谢。”张忠说:“昨夜得蒙搭救,实出不知,反将小姐捉拿,乞祈恕罪。”小姐说:“不知不罪,焉有恨心。”三人大喜。小姐又吩咐备办酒筵。与三人起来,早已排开盛馔。小姐情意殷殷,与公子眼角传情,但见着众人,不敢说秘情,只言:“奴不奉陪了。”移步进去了。三将饿了几大,一见此佳肴美酒,好不甘甜,如龙取水,似虎争餐,吃个尽饱大醉方休。三人用膳已毕,即要告别回营。当时,日已晡了。小姐允说:“想必千岁在营中指望,正该早些回去。”又吩咐小军牵着马匹候着三人,命二小军引路。小姐说:“奴本该与三位同往,但合山人马恐有不愿投宋,听其自便。奴今夜点过名,来日必到。有烦众位上达元帅。”三人连诺起程,小姐送出山门外,作别而去。

这三位将军出山,顺平川大路而走。时已日落西山,得到营中。有军士报知,杨将军接进,一同坐下言谈,又说:“狄元帅众人已在蒙云关。”是夜歇了一夜。次日,三将拜辞杨将军,往蒙云关而来。

先说狄爷与王夫人说:“狄龙三人被山贼擒去,今早不见段小姐回来,定然凶多吉少,不若即发兵去灭焚此山,助着小姐,方知下落。”王元帅说:“千岁放心。我思段红玉为着令公子的姻缘,她舍命也夺回来。况此女法力高强,有胜无败,千岁何须过虑?”

正在言谈,有小军进禀:“三位将军回来。”二位元帅大喜,即令传进。不一时,三将直至帅堂,一同参见元帅毕,狄爷说:“昨天焦廷贵二人回来说,你三人被擒,今日怎得回来?”张忠说:“元帅,只因出阵,我众人迷失路途,误落虎口。后得段小姐寻到,杀了守山将,救我们回来,皆得此女不惜辛劳之力也。昨夜,末将等回营,杨将军说明,方知元帅得了蒙云关。段小姐临别时,多多致意,明日到来。”张忠说完,三人退出。

狄元帅思量,段小姐到来,如何调停?自觉闷闷不悦。王元帅一见千岁不乐,说:“如今众将已回,又得段红玉平了竹枝山,不用我们吹毛之力,岂不是大喜之事,因何不乐起来?”狄爷说:“元帅,吾所懮者,这段红玉既与我儿有婚姻之约,若得成就姻缘,有愿献关投降。当时五将又被擒困于阵中,不能解救,又得武侯梦中指示,往富春山,有老道人指点,得遇于她,面许为婚,所以她破了阵,却不惜辛劳救出五将,是有功于我大宋。况此女虽然生长蛮地,却也美貌超群。吾儿虽也不才,乃一王侯之子,才貌不弱,岂不是相配佳偶?又有救将一段功劳。所悔者,本帅不该错疑于她投降,不应该令她寻找五人,才有狄虎小畜生妄杀她父亲之祸。本帅思量,过意不去,段小姐到来,如何调停,倘若一闻父亲被戮无辜,她怎肯罢休,本帅如何答她?此事难于算账,如何不闷的!”不知王夫人如何答话,怎生设计,段小姐到来,姻缘得就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庆洞房恩成虚愿 露缘故爱反为仇

诗曰:

洞房花烛本姻缘,何故初谐反结冤。

一丝未系因前定,谋事人为成在天。

当下王夫人呼声:“元帅,事已至此,说不得了。依妾愚见,即日与大公子完了婚,趁她初时不知其缘由,权且瞒过于她,不然迨缓了数日,一旦回关知二公子之事,必然要报仇雪恨了。她的神通广大,法力多端,我营中谁是她的对手?一反起来就不妙了。趁她不知,与大公子两下成了亲,既知此事,不过是叔嫂争斗一场,到底看着手足分上,不至十分反面,又着旁人劝解,自然停安。千岁意见若何?”狄元帅听了,点头说:“多蒙指教。”即拨令一枝,唤到旗牌:“吩咐众将与大小三军,有段小姐问杀段洪之事,俱言不知,若有漏泄半言,即斩首。”又令中军:“在城外搭起一座鼓乐亭,俟候着至洞房花烛。”二事已毕,旗牌、中军回来交令。二位元帅商议已毕,退人后堂,将诸事停当,只待段小姐一到,迎接完婚,好瞒其杀父之仇,慢表。

又说刘庆,用席云帕回汴京,求请穆桂英来破阵。是日,一同驾云到了南方,一齐落下云头进宋营中。杨文广见母亲到来,大喜。母子言谈一回,刘庆方知得了蒙云关,阵又破了。他要到元帅交令,穆夫人也要同见元帅,二人起程,杨文广送出营外方回。二人进蒙云关,见了元帅,言谈一会,又知会了段小姐婚事,也且慢表。

再说段小姐送别三将,到了次日,梳妆了,吩咐众将兵守住山寨,带领了叶惠夫妇、一千小军,提刀上马,往蒙云关而来。行了一会,已过宋营,杨将军出营会她。小姐一见,拱手请杨元帅通报:“奴已救出三将,今日回关投降。”杨将军说:“原来小姐不知狄元帅众人俱在蒙云关了?”小姐说:“原来千岁准我父投顺,兵俱扎屯于关内么?”杨元帅说:“然也。”说罢带转马,说:“小姐请往,某不陪了。”拍马回营去了。这也是狄爷预先吩咐杨义广的,犹恐他多问询出情由。

当时,小姐一程来到关前,只见城闭,外搭起一座鼓乐亭,小姐看罢,只要进城。只见外面来了一人,高叫:“小姐住马。”小姐一看,认得飞山虎刘庆,便呼:“刘将军,因何阻奴进城?”刘庆说:“小姐有所不知,某奉了元帅将令,在此专候着小姐到来。”小姐说:“不知元帅主意若何?”刘庆说:“今日乃良辰吉日,元帅吩咐,小姐到来不可进城,暂扎屯于城外,等候帅府之中,鼓乐三通,王夫人亲来迎接小姐入城,与狄公子完婚。”段小姐说:“因何如此急速也?本该让奴见过父母,为何不许进城,反要在城外安扎?”刘将军说:“这是阴阳官选日辰说,本月本日乃吉,其余多有冲犯不美,但此日仍有碍父母,成亲三日后方可相见,这亦是日辰所忌。是以元帅吩咐安扎此亭于城外完婚。”段小姐听了,又要询问,只见城中来一旗牌,手执令箭,呼声:“刘将军,元帅有令,唤你急速回关,有急事差你。”刘庆听了,明知元帅之计,心中会意,便呼:“小姐,快到鼓乐亭侧安屯人马,某今回关听令,不得奉陪了。”小姐听了刘庆之言,半疑半信,只得吩咐众兵离城二里之地安屯下。

当时,段小姐坐于中营,思量说道:“既是完婚,出自真诚相待,因何狄元帅不许我入城,又不许我见双亲之面?据刘庆所说,是选择日辰所忌也未可知。难道父母亦不差人来看看我么,此是何故?”正想象之间,远远只闻音乐悠扬之声,又有小军人报:“狄元帅命人来俟候小姐。”言未了,音乐已至,营外早有四个妇女,一见了小姐,一齐跪下,口称:“小姐在上,奴等奉了狄千岁、王夫人之命,前来俟候小姐的。”小姐听了,即吩咐她起来,厚赏四人。众妇女喜悦,言言语语也不烦叙。当日,四名妇女又带来宫妆之物,这公子乃四品之职,诰命小姐的凤冠、霞佩、玉带定然是四品的。梳妆各物俱已齐备,专候着吉辰。

歇一会,时已交西刻,四个妇女拜上小姐:“请小姐早些梳妆起来。”段小姐说:“暂且停一刻,待奴家中人一到,问个详细,梳妆未迟。”众妇女说:“小姐,你家中人只恐没有人来了,等候多久,岂不误了良辰?”段小姐听了,心中就有些不喜悦,说道:“你们这些妇女,说话全无道理,难道老爷、夫人不知今日成亲的日期?见不得他面,定然差我两位哥哥来的,因何你们知道我家中就没有人来的?”众妇女见小姐怪责,自知失言,不敢再说。当时,小姐猛然看见内中有一个妇女暗暗下泪,小姐一见大怒,细看此妇女,有些认得她,喝声:“你这妇人,莫非我家夏连女么?”这妇人见小姐呼她的名,一发悲哭起来,当时跪下说:“正是奴婢。”小姐听了,骂声:“好贱人,你一向来去在何处?今日随到于此,难道不知奴喜事,因何两泪汪汪赚我势头?快快说来何故,免得动刑。”夏连女闻言,呼声,“小姐,如今事到其间,奴婢不得不说了。奴自初笄,蒙夫人育长成人,老爷将我嫁军兵王成为妻。自从出了帅府,不上两年,丈夫死了,孤身苦恼,日食难敷,时常思念夫人小姐,未得见面,因奴一个下流婢女,不敢进见夫人、小姐一面的。”小姐说:“你这几年既在民间苦挨,今日奉宋元帅前来是何缘故?”夏连呼声“小姐”,即将昨天段洪被杀缘由,一一说知。小姐闻言,不禁悲啼大怒,即命叶惠速即回山,立行快点人马杀奔进关,擒拿狄虎与老爷报仇,叶惠领命实时拨寨。三个妇女哭声:“小姐,你们既去,我三人回关俱是死的。”小姐说:“不必啼哭,一同随我去罢。”说完一齐上马而去。吓得同来俟候兵丁,急忙回关报信。是夜,段小姐回到竹枝山,再点起三千人马,恨不得赶到芦台关来,慢表。

话分两头。再说狄虎奉了帅令到芦台关招安段氏兄弟,人马正在行程,后面王兰英领了五百兵赶来,已到狄虎跟前,说明奉令回关劝父归降。狄虎闻知大悦,合兵一处,二人一路并驾而行。公主闻言,呼二公子:“你今去招安段氏兄弟,如何主意,乞道其详。”狄虎说:“公主,我去招安段氏,少不得说明误伤了段洪,带罪前来,倘若段氏不允,自然与他交锋。今求公主帮助,如何?”公主冷笑说:“你言差矣。芦台关非同小可,我父王既有万人之勇,手下雄兵有二十万,九溪十八洞有名,段氏兄弟与你有杀父之仇,焉肯投降?定然以死相拼,尚且不知鹿死谁手。”狄虎闻言大惊,说:“不好了,你父骁勇还是小事,段氏与我乃杀父之仇,果然焉肯投降?定有一场恶战的,但我兵微将寡,收兵回去父王必不容情,这便如何是好?”想一会,不觉长叹一声。王兰英说:“公子,你若果有真心许我婚姻,奴自有妙计,何愁段氏兄弟不降?”不知公子如何答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王兰英劝父归宋 段红玉兴兵讨仇

诗曰:

劝父归投大宋朝,只为姻缘配合调。

赤丝系足非今定,五百年前宿愿招。

当下狄公子听了王兰英之言,便说:“公主,你却多心,前日已蒙公主不弃,订了姻盟,我一男子之汉,岂有失信之理?你休得起疑。”兰英呼声:“公子,若果诚心许为夫妇,少不得将计就计:与你进关见过父王,只说军前被你擒拿,狄千岁不杀,反与二公子匹配成亲,已有三日,特要送回关见父母,但父亲平生性烈,定然不依,幸他原有降宋之心,又值母亲慈善,从小溺爱于我,在旁必然庇护的,奴再申理劝谏父王,无有不允。我想,父王既已归顺,何愁段家兄弟?”狄虎听了大喜,说声:“公主果然妙计。”二人一路并马言谈,不觉已到芦台关。公主勒马叫关,有守城军士看见公主回关,连忙报与主帅。

王凡与夫人言谈,只见小军跪下,口称:“千岁,如今公主回关了。”王凡听了,吩咐军士退出,说:“前日段龙说,这贱人投降了大宋,暗引敌人杀夺了蒙云关,今日回来是何主意?”夫人听了大喜说:“女儿去后,妾日日懮心,今幸回来,大王有甚狐疑之处?”王凡闻言,冷笑说:“夫人,自从女儿去救蒙云关,已有一月,只道他与段红玉去退宋师,岂知前数天段氏带来家口,逃进关中,说这贱婢投降了大宋,勾引敌人杀了段洪,抢了蒙云关,与段红玉同谋。我想,她乃幼年之女,与敌人为伍,败坏我声名不小,岂不被人谈论?”夫人听了,呼声:“大王,这是耳闻之言,未为凭信,不如命她进来询明,便知内中详细。”王凡听了,即令:“传公主进来!”

不一时,只见女儿与一位少年宋将并步而来,并无愧色。王凡一见大怒,即拔出剑来。夫人一见大惊,暗呼:“女儿啊,只怕你今日性命难保了。岂不闻:男女授受不亲,你如今竟同这少将并首而行,但不思你父向日为人性刚,今日怎肯容你?”又不好明言,暗暗着急。只见丈夫抢上几步,手起剑落。公主将手托住手腕,呼声:“父亲息怒,巳听女儿告禀一言。”王凡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内火生烟,喝声:“贱人,任你巧语花言,不过多活半刻,总难逃一死。”公主说:“父王,君要臣死,必死;父要子亡,必亡。但内有缘由,女儿说明,父王且放下此刀,待自己受用罢。”王凡听了,顶上生烟,喝声:“贱人,你敢恶语伤父?我的宝剑杀你不成,你反要为父留着自用,好生胆大。快快说明!”公主说:“不是女儿言词伤父,待女儿明白禀了,虽死亦甘心。”王凡被她苦苦哀求,接托住手,砍不下。夫人共扯住袍袖,两泪汪汪,无奈,只得放了手。宝剑落于地下,夫人连忙拾起,命侍女拿去了,劝丈夫坐下。

公主跪于地中,眼含泪珠说:“自那日起兵去救蒙云关,岂知大宋能人不少,女儿出敌被他擒去。不知狄元帅不加杀害,将女儿匹配于二公子,王夫人为媒,已与公子成亲数日。如今奉命前来劝父归降。叮咛吩咐,倘父允降,奏明大宋天子,许以永封王爵,强如父王做此伪官。”王凡听了,喝声:“贱人,你贪生畏死,投降了敌人,又匹配了宋将,已将名节丧尽,还敢前来劝说我的?你不思,食君之禄,报君之恩;不思为父平昔为人,岂效此寻常下等之辈!”公主说:“父王,你言差矣,古云:‘君不正,臣逃外国。’如今,南王乃一反叛伪王,所行残忍好杀,陷害了多少良民,上天必然不信,焉能成得大业?目击南天王大势,犹如风前之烛,釜中之鱼耳,倘若父王不及早知机,只恐临时悔之晚矣。”王凡喝声:“小贱人且住口!只要心无二向,尽君之忠,任君之祸。”

公主又呼:“父王,女儿已匹配了狄虎,蒙云关又失,我国人人尽知,父王纵有忠心,自许南王一生疑忌,那时祸及满门,反为不美者所笑也。况他所任之人,俱是邪说妖言害民之贼,足见奸佞亡命之徒。今大宋差千岁狄青,统领堂堂正大之师,手下是个个英雄豪杰,南蛮王灭在眼前,父王与之俱亡,甘作亡命之徒,莫若及早降宋:一者或得封王之位;二来脱了叛贼之名。识时务者为俊杰,父王,请自参详。”王凡平日见南王无故常夺民妻女,种种不仁,原有退步之心,今听女儿言词,句句合理,他心原乃明白的。

夫人此时见他不语,料他有投顺之心,便呼声:“大王,妾想,女儿匹配敌人也是万分无奈的,况狄元帅身居王位,狄公子乃玉叶金枝,女儿配了他,也不辱没你的。据女儿言来,降宋实乃高见不差。”王凡说:“此言虽是,但降了大宋,有知道者,说我女儿被擒,出于无奈的;有不知者,说我畏死贪生,献女与敌人为妻,只贪荣华不顾耻辱也。”夫人说:“这事不然。在前被擒,谁人不知女儿已失身于宋将?今事已至此,悔已不及,不如趁早归降方为万全之策。”王凡听了,只得应允。公主见父王允降,心中暗喜,起跪。狄虎又上前施礼。王凡看见公子果然一表人材少年美貌,大悦,令人摆宴。他虽是外国伪官,已封王位,家宴比之别官不同,美肴琼浆,说不尽的丰厚,阶下音乐齐鸣。畅叙之间,有小军来报,说:“蒙云关段小姐领兵前来,要狄公子出马。”王凡吓了一惊,便问女儿冤恨缘由,公主回言误伤他父。王凡说:“你二人一师之徒,异姓骨肉之谊,公子不该伤他父亲,岂不是咎归于你的。她与你夫妻有杀父之仇,既领兵前来,怎肯罢休。况她武艺高强,我儿非她敌手。”公主说:“父王放心,女儿自有退她之兵。”王凡说:“不可粗莽的。”公主允诺,戎装已毕,上马提刀出关去了。

先说段小姐正在讨战,忽见关门一开,涌出一支人马,乃过了吊桥,兵阵排开。小姐一看乃王兰英,心中大怒,喝言:“贱人少歇,红玉在此。”公主见了,呼声:“姐姐,你到竹枝山找寻五将,得胜回关与狄公子成亲,正要新婚燕尔,不去享受,因何领兵到此,有何缘故,莫非怪着奴不曾贺喜么?”小姐听了大怒,骂声:“贱人,你还敢巧语花言。从小至长,与你义结金兰,情胜同胞,你今忘恩负义,勾引狄虎杀我父亲,谋抢关城,以至奴父死母逃,一家离散,今日与你有一天二地之仇。你若将狄虎献出,万事皆休,如若不然,誓不与你同生。”王兰英冷笑说:“姐姐休得错怪他人,不想你自身不正,反来怨我。大宋与你敌国仇人,因何见了狄公子就起淫心,忘了君父之恩,父母、手足全然不顾,谎言欺哄,妄想成亲?一家骨肉分散,皆是你自己招来。今日兴兵到此,姊妹相攻,不知是何主意?”段小姐大怒,抡刀砍去,公主将刀架住,呼声:“姐姐息怒。奴与你一师姐妹,倘有不是之处,还望你海涵。”段小姐喝声:“贱人,难道我杀父之仇忘了,来念什么私爱?”说完,双刀又落。公主架开又呼:“姐姐,你休要使尽势头,望宽一线,后日还有相逢,若认真反面无情,只恐你往日英名从此尽矣。”小姐听罢,气得咬着银牙,喝声:“我与你仇如渊海,日后还有什么相逢,今日不斩你,誓不为人!”提起双刀,当头就砍。公主亦怒,急刀相迎;二人在阵中四刀交加,杀在一方。

又说王凡坐在中堂专候女儿消息,忽想起一事,说:“不好了。”夫人与狄虎忙问其故,王凡说:“孤想起段龙兄弟带来家眷在此,倘若闻知贤婿在此,二人岂肯容情?况段红玉兴兵关外,不知与我儿打仗否?这事到其间有些为难,段洪与我有一拜之盟,岂有心陷害?他弟兄若留在关外不妨,今居关内,必然生祸端,如何是好?”狄虎说:“愚见却也不难,将他兄弟并带来家口,哄差到一所僻静房屋,把他关锁此处,用人看守,进膳不容出人,待退了段红玉人马,大王亲自去劝他归降,共为一殿之臣,岂不两全礼义?”王凡听了大悦:“贤婿妙算不差。”即差人将段氏家口关锁了门,令人看守去了。

王凡说:“不知女儿与段红玉对敌否?不苦孤与公子出关去看看罢。”二人披挂,领兵一千出关,向前一看,只见她二人杀得如同猛虎下山,蛟龙出海。王凡看见女儿与段红玉交锋多时不分胜负,暗暗称赞,向狄虎说:“你看她二人杀得难解难分,真乃女中豪杰也。”狄虎说:“据我看来,段红玉双刀上下飞腾,真乃厉害,令爱只有抵敌之功,没有还兵之力,若再走上几合,只恐有失就不妙了。待我前去相助,共擒于她便了。”王凡说:“须要小心,不可伤害于她。这也原是你夫妻不是的。”狄虎应允,即飞马跑去冲杀。

段红玉正与王兰英杀个平交,一见狄虎冲来,犹如火上添油,不胜忿怒。不知三人争战那人胜败,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红玉败走竹枝山 王凡归降狄元帅

诗曰:

金兰雅谊已成仇,只为姻缘各自谋。

恩义两乖从此日,当初何必结绸缪。

却说段红玉正与王兰英大战,只见狄虎冲到阵前来帮助,心中忿起,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咬牙切齿大喝一声:“小畜生,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来得甚好。”即撇了王兰英来杀狄虎。二人动手,杀得翻江搅海,刀斧交加,公主又跑来助战,三人又战了二十合。段小姐想来抵挡不住两般兵刃,欲用法伤他,王兰英俱已晓得,不如用红线索擒他罢。想完,将双刀虚砍,飞马败走,狄虎拍马赶来,小姐取出红线索祭起当空,犹如天罗地网一般,将公子捆于马下。王兰英飞马来救,段红玉看见说:“奴的法宝拿他,被贼人救去,岂不枉用力的?”连忙把索用力一收。狄虎此时被索缠住,心中慌乱,只望挣脱,又被小姐收紧。王兰英转马向段红玉背后一刀,谁知刀短,落在马后腿上,这马负痛,后足一掀,把段红玉已掀于马下。王兰英一把双刀,尽力一下,段红玉大惊,魂不附体,忙借地云起在空中。兰英只因用力太猛,亦跌于马下,砍地略深有数寸。

段小姐见他跌下,亦思回手,只因下马时失去双刀,手无兵刃。想道:“趁众人在此,关内无人,将母亲、哥哥放出,同到竹枝山,再点人马来报仇。”即驾云落下城中。找寻一遍,只见一所屋宇有兵数百看守住,小姐就知是王凡的主意,说:“奴在城外战斗,不道王凡这老贼放心前去掠阵,原来将我的家口困住,如今,且去看母亲、哥哥,一同杀出城来再作道理。”实时腾空跑下,只看母亲、哥哥闲坐于一处。小姐来近,夫人一见,吃了一惊,母女相逢,不觉下泪。小姐又将前事说知,吓得夫人、哥哥目瞪口呆。小姐说:“母亲,哥哥,如今不必慌忙,可与我保着家口杀出关去,到竹枝山点起军马再来报仇。”段龙应允,实时披挂,保了家口出来。数百看守兵抵挡不住,由他杀出。

又说王兰英跌于马下,见段红玉驾云走了,连忙爬起来与狄虎松去索子,奔回到王凡跟前,说:“段红玉败走了。”王凡说:“她既逃走了,我们回关罢。”公主正在催兵回关,只见城内冲出一队人马,当先乃是段虎兄弟,后面红玉保着夫人、家小。王凡一见,手持大刀一柄,将人马分开,拦住去路,喝声:“你往何处走,快快下马受缚。”段小姐见手下兵少,只得取出葫芦揭开,倒出豆子,念动真言,撒起空中。登时,迎风化出数千军马,手持兵刃,吶喊摇旗。小姐用刀一挥,只见众兵上前冲杀,段龙、段虎也趁势动手。众兵抵挡不住,被她冲杀出阵。小姐保着家口,断后而去。王兰英与狄虎见红玉走了,又要追赶,王凡即令收军,带领人马一同回城。三人回进内堂,卸下盔甲。王凡向夫人细将交锋之事说知。夫人早已命人备酒宴,再坐花烛,与儿联婚。席间,夫妻、父女言谈,酒至三巡,时交二鼓,用过晚膳,夫人命侍女掌了灯烛,送公子夫妻归洞房。丫鬟领命,提了银灯,公子夫妻拜辞父母,携手归房。此夜正在成婚之期,夫妇二人股肱恩爱万种风流,一夜欢娱,成了百年姻眷,春风一度,倍觉情浓。

慢言此夜之欢,到次日黎明,夫妇二人起来,梳洗已毕,王凡要前往未营投降。是日同了狄虎,上马出关,一路往蒙云关来。此时正逢季夏佳景,只见山花满目,荷沼凝珠,绿荫交加,青莲径道,真堪注目,足驻行人。王凡对狄虎说:“贤婿,如今又是夏残秋至了,真乃光阴迅速的,令尊大人自起兵南征,不觉已有二载多。”狄公子点头称是。二人一路言谈许久,不觉到了关前。

狄公子问守城军士,通知狄元帅传进。当时,狄公子引了王凡,直进关来。王凡进去,见大宋一旗一旗的军马,真乃人雄马壮,粮积如山,不觉唱然长叹曰:“行军在于主将,信不诬也。怪不得西辽败降,只有我南王妄图天位,强侵疆士,自取灭门之祸耳,纵使他再攻下一二省,亦非久远,如今他得了邕州西粤地,安坐昆仑关,与几个佞臣日夕此行不仁之事,命将把守关地,以为安然万全之固,岂知今日段洪已死,妖僧既诛,蒙云关已失。吾初时以彼为豪杰,激一时之忿,见酷吏剥民,随了他攻下了许多疆土,后来见他残暴伤民,劫夺妇女,河无远大之谋。实思退步,趁今随儿降宋,脱了此祸,正就了机谋。”言罢,不觉已到了帅堂,看见左右众将状貌十分威武,但见:

凛凛神威众杰豪,岩岩气象把枪刀;

鲜明盔甲多骁勇,个个忠心为国劳。

王凡看罢众将英勇,说:“固然中国将士非凡,狄青用兵井井有条,诚不及的。”行至滴水檐前,只见左边狄千岁,右边王夫人,早上站起坐位。王凡连忙上前拱手,呼声:“二位元帅,我王凡乃边地反逆之人,昨天蒙元帅差二公子与小女到关招安,今日奉命前来,情愿投降,献上芦台关,今时请元帅前去安民。”二位元帅大喜,连忙离位下来还礼:“请老将军皆坐罢。”三人告坐。狄元帅说:“将军,本帅虽然奉旨征战,但非好杀之辈,是以破了蒙云关,不肯兴兵到你边城,故差人前来招安,果然将军从顺见机,待本帅奏闻圣上,恩封官爵。”王凡拜谢。

又有狄虎跪下交令,禀上父王:“孩儿奉命括安,遇着段红玉,与她交锋一阵,她施法逃去,与段龙、段虎保了家眷奔往竹枝山去了。请令定夺。”狄元帅听得段红玉又反上竹枝山,便说道:“这丫头反复异常,待本帅亲自提兵拿她便了。”王元帅说声:“千岁,段红玉虽然反去,其势已孤,蛮王又疑忌于她,虽有法力,也无用处,元帅何必着急兴兵,不若先差人去芦台关招安百姓,此乃要紧,后到竹枝山。”狄爷说:“言之有理,谅段红玉虽反回竹枝山,然已计穷力尽,走不远矣。”令军中设酒庆贺王凡,然后差使杨将军往芦台关安民去讫。当日,二位元帅与王凡吃酒间说起狄虎与兰英匹配成亲,狄爷允诺。到次日,狄爷留下五万精兵、三员大将:孟定国、萧天凤、高明守蒙云关,然后带领大兵往芦台关挂榜,树起大宋旗号不表。

却说南天王在昆仑关,是日正与达摩军师言及蒙云关已失,王禅师阵亡,段氏不知逃走何处。正言间,探子又报:“芦台关王凡投降了,与狄青之子联为婚姻,归属大宋,请令定夺。”蛮王听了大怒,骂声:“王凡老贼,孤家见你立功多次,封你王位,谁知你忘恩降敌。”正在大怒,有达摩道人呼:“我主息怒。王凡降了大宋,乃癣疥之疾,何足为懮?待贫道提一支兵,兴师前往,杀他片甲不回。”蛮王大悦,说:“若得国师前去,何愁宋师厉害。”即令设酒饯行。次日,道人带领雄兵十万,往芦台关进发,非止一日。

原来这达摩乃冒名的,他本是大蟒蛇,神通广大,千年得道,修炼功夫,变化无穷,冒了达摩名字,前来哄动依智高作叛。他果有法力无边,反叛日屡次藉他得胜,妄言数年后大宋江山必得。当时伤了许多性命,交趾王的地方,乃粤西全省,与攻至云南,至伤了百万生灵。天生之物,尚且惜养,何况妖道伤害多人,上天如何不怒!后来,不免刀下而亡,倾了千年道行,皆因自作之孽,后话不题。

当日,道人一路带领人马,来至关前,屯扎下寨。有探子报进,狄元帅闻报大惊,说:“僧道领兵,只懮众将兵难星到了。”王夫人点头说:“果然。”这些人出阵倒要提防。”

却说达摩次日升帐,便令飞将军孟浩出马。此人乃毒水溪寨主,姓孟,名浩,自称孤朵王,南天王命他领兵为后队。此人乃后汉孟获苗种,生得身躯雄壮,力大无穷,颏下根根短须,一柄钢叉一百五十斤。宋军飞报,狄元帅便问:“何人愿往?”焦廷贵上前说:“小将愿往。”元帅说:“你出敌切不可养为,须要小心。”焦廷贵领命,带兵出阵。孟浩看见来了一员宋将,十分凶恶,便喝:“通名!”不知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狄元帅计斩孟浩 达摩祖毒陷宋军

诗曰:

南蛮孟浩也称能,逞勇沙场赛斗争。

无奈天时归大宋,夸强轻敌必伤生。

当下焦、孟二将会阵,焦廷贵见来将生得面如锅煤,马壮人雄,高喝“通名”,便喝:“贼奴,吾祖焦赞,拜兴国公之职,六国闻名,幽州菌石闻他丧胆,只因盗取尸骨,死于吴天塔下;吾乃焦廷贵,大宋天子驾下、狄元帅麾下官封威烈将军。你老子鞭下不死无名之卒,快快报名。”孟浩说:“吾乃毒水溪孤朵王孟浩也。南王命吾为后军主帅,统兵前来灭你大宋。你非本帅对手,急唤狄青出马受死。”说罢,拍马抡叉当胸刺来,焦廷贵铁鞭急架相迎,大战三十多合,孟浩本事高强,杀得焦廷贵抵挡不住,孟浩将钢叉横旁一捣,使个乌龙伸爪过去,焦廷贵说声“不好”,将身一闪,在左肘下早已中了一叉,刺进征衣透甲,鲜血流出。焦廷贵喊叫一声,负痛拍马逃走回营。

孟浩又来讨战。狄元帅见焦廷贵被伤,怒道:“谁人出马擒他?”张忠说:“小将愿往。”即领人马杀出关前,大喝:“贼奴休得逞狂,我来也。”孟浩喝声:“来将何人?”张忠道:“吾乃大宋天子驾下,官封五虎上将,本将军乃狄元帅麾下,扒山虎张忠也。若知厉害,快快下马受缚,免得动手。”孟浩听了大怒,喝声:“休得多言,看叉。”张忠大刀一架,二将飞开战马,杀得刀斧交加。一连冲锋四十多合,张忠觉得招架不住,虚斩一刀,拍马便走,回归本阵。

孟浩正要追赶,有长沙小将石玉一马飞抢来,大喝:“贼将休来!”孟浩见他来得凶狂,提叉指道:“本帅刀下留情,不斩你无名小卒,快唤狄青出来受死。”石玉怒道:“吾乃五虎名内将军,难道斩不得你这奴才么?”孟浩笑道:“本帅尝闻人言,大宋五虎将英雄无敌,却原来乃狐假虎威的伎俩。”石玉闻言大怒,喝声:“不必多言,看枪!”孟浩钢叉又急架迎,冲锋到五六十合,石将军看看抵敌不住,想来难以取胜,只得拍马回来。

狄元帅早已闻报,实时披挂上马,带领众军,出到关前。孟浩催马正追赶石玉,只见关前来了一支军马,旗下一员大将,手持大板刀。他忙勒马看,见宋将来得威风凛凛,相貌非凡,把马退后几步,喝声:“来将何名?”狄爷大喝:“奴才听着,吾乃大宋天子驾前征南主帅、平西王狄青也。本帅威名四方畏服,扬名宇宙,谁人不知?你们依智高乃一无赖小民,妄敢倡首为乱,据陷五土,本帅今日奉旨征剿,还不献上首级,尚敢抗拒么?”孟浩听了大怒,放马过来,一叉直刺,狄爷大刀架开,二将一来一往,杀得征云遍野,雾气腾空,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杀过平交,一连争持百十合,两边战鼓如雷,三军吶喊。狄爷想道,若与他力战,便费力了,不如用拖刀计斩他罢。即虚砍一刀诈败而走。孟浩冷笑道:“谅你走到哪里?”拍马追来。狄爷故意把马一催,见孟浩来得切近,狄元帅即带转马,大喝:“贼将休赶,看刀!”孟浩已退后不及,砍于马下。元帅见孟浩已死,他手下众兵逃回营去,狄爷也不追赶,即令回兵。王元帅出关迎接,设酒贺功不表。

又说南兵败回,报知这道人。此时,道人大怒,正要出马报仇,一班众将功息说:“天色已晚,难以交兵,况宋将已回关去,我兵又是初到,正在劳动,国师且息一宵,明日出马如何?”道人说:“列位将军之言有理。”言罢,退去。

次日用了战饭,实时拿了铁铲,三声炮响,大开营门,向关骂战。早有小军报知帅堂。狄元帅闻报,怒道:“本帅明知这妖道有异术伤人,我何惧怕?事君致身,何懮利害机关?必要与你拼个雌雄的!”传令:“抬进金刀、盔甲,马匹俟候。”王夫人说:“千岁且息怒,今日切不可亲临敌地。你乃一军中主帅,倘有差池就不妙了,不若命别将出关吧。我想,僧道出军临阵,定然恃用妖术的。”言未了,只见帐前恼了穆桂英,大呼:“元帅之言也差了,妾想,邪不胜正,堂堂大国岂惧一妖僧?如若是迟延不即出敌,由他辱骂,岂不被妖道耻笑我大家无人,惧怕于他?”

此位穆夫人,乃天门破阵惊夷狄,杨家女将是名员。当时这位穆夫人,头一位女英雄,怪不得她一团豪气,不肯任敌人施威。

这王夫人见她定要出马,便呼:“贤媳,你出关迎敌倒也使得,只是要小心为主,千祈勿恃法力穷追妖道。”穆桂英应诺,实时戎装上马,带领女兵三千,放炮出城,来到沙场。妖道一看,只见宋营中队伍内冲出一员女将,但见妆扮得:

头挽青丝用勒箍,外披铁甲内征袍;

猖头兽面腰间系,锦翠貂裙脚下符。

金莲斜踏葵花蹬,玉腕手提雪片刀,

虽然半老佳人质,四海闻名女丈夫。道人看罢,喝声:“妖妇通名受死。”穆夫人一看这道人,生得面如朱砂,一面杀气,颏下一派红须。夫人道:“吾乃天波无佞府杨府穆桂英也,你这妖道不必言语支吾,看刀。”言未了,大刀夹头砍来。道人大怒,铁铲急架相迎,杀将起来,不分胜败。

却说狄元帅在关,只闻远远战鼓之声,狄爷对王夫人说:“穆夫人出关与妖道交锋,本帅也放心不下,不苦与元帅同出关视敌如何?”王夫人说:“妾也有此意。”二人各各戎装披挂,带领三军众将,炮响出城。

又说这道人与穆桂英,没有三十多合,耳边又闻炮响之声,就知道有救兵出城,远远见关内果然涌出大队人马,中央两柱龙杆帅旗,左右分开男女二员大将,后面数十将拥护。道人心中暗喜,料得二将乃大宋的中军主帅,倘若伤她,宋师何然愁退。当时与穆桂英斗杀,料难取胜,只得混成一口毒气喷将过去,形如黑烟,腥气难禁。穆夫人按捺不住,毒气归心,自知不好,忙借上遁走回关去不表。

场中二位元帅大惊,连忙喝令众将冲杀过去,将妖道围在中央厮杀。当时道人依仗法力赛斗。这穆夫人与他法力本差不多,现有王夫人为助;所厉害者,他未脱蟒形,千年毒气,凡体故不能禁受,即练成仙道,亦要避他。此时来将刀斧交加,杀得道人前后受敌,蛮兵一万已被杀散。道人大怒,即混口毒气向王凡喷去,王凡立时跌于马下,道人伸手一铲,王凡脑浆迸出。王兰英大惊,抢回尸首。道人一连四喷,四员偏将落马,他一铲四下,已分为八段,他趁势杀出重围。

狄元帅见他伤了许多大将,心中忿怒,舍命拍马追去。王元帅大惊,早已驾云跟随狄爷,刘庆也飞来随后。道人当时见一大将随后追来,心中带怒,把马兜回,也不动手,将毒气喷出。狄爷打个寒噤,又跌于马下。道人正要动铲,王夫人跑上一枪,向他面门刺来,他吃了一惊,收回大铲。刘庆将元帅抢回。道人毒气又向王夫人喷来,不意王夫人驾云走了。道人得胜回营。

当时王夫人进回关中,吩咐将王凡与四员偏将尸骸收殓了。但狄元帅、穆夫人面如黑漆,七窍流血,然心头尚暖,身体未被伤。狄家兄弟下泪纷纷,王兰英放声痛哭,众将均为伤感,王夫人与杨文广十分悲痛。王元帅含泪呼声:“孙儿众人,不必过哀,已死不能再活。一来狄元帅已死,军心懮榴,二来妖道得胜,今日一阵,将我大宋军威挫尽。这妖道如此厉害,毒气伤人,看来三军之众危矣。”王兰英带泪说道:“妖道,南地屡闻他这口毒气厉害,伤人无药可救。依妾愚见,一面紧守城池,理了元帅丧事,赡养三军。然后差刘将军回朝奏知圣上,元帅归天,待天子知道,再选能人。速令公子往竹枝山,招安了段红玉来投降,可以抵敌这妖道。”王夫人说:“公主之言有理。”即拨令与狄龙,命他往竹枝山去招安段红玉。公子含泪领令去讫。王夫人又拨枝令,正要差刘庆回朝,他忽然想起一事,大呼:“元帅与夫人有救了。”不知如何有救,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鬼谷师遗丹救将 狄公子奉令招安

诗曰:

托形蟒怪法高强,助逆违天拒宋邦。

毒气纵伤中国将,难逃罪恶过刀亡。

当下刘庆想起一事在心,满怀大悦,说:“众位不必心烦了,元帅、夫人有救星的。”王夫人与众位问何故,刘将军说道:“前时,末将奉令回朝,请穆夫人至此破阵,席云于空中,与王禅鬼谷仙师相遇于半途,他有言嘱咐小将说,取了芦台关之后,有一场恶战,伤将甚多,只恐主帅凶多吉少,有性命之懮。服下丹九二颗,倘有元帅不测,服此丹可救了,一颗可活一人。我当时求恳仙师下降破阵,他说,阵有人破的,但元帅服丹之后,南蛮渐渐当灭,吩咐收藏好。我回来亦未泄知众人。今日元帅、夫人被害,正应了机会。”说完,王夫人、众将大悦。刘庆箱中取纸包拆开,上有二丹一柬:

二命难逃丧毒中,丹丸二颗见奇功。

回生起死非凡妙,一服还阳化尽凶。

众人看罢大喜。王夫人叹声说道:“死生自有天命,非人力可强逃。今日仙师来救他徒弟,连我们穆媳妇亦可救了。刘将军,事不宜迟,快些开化金丹与二人服罢。”刘庆即忙用水化开,拨开他牙关,每人灌了一九。不上一刻,只见穆夫人口中吐出许多恶水,大气喘息。狄元帅也吐恶水,身体转动,俱各二目睁开。穆夫人先爬起来,见了杨文广、王怀女,长叹一声:“奴只道今日一阵,中了妖法、毒气,必然永别婆婆,丢抛孩儿了,何以又得还阳?只恨我自幼空学了神仙之术,却不免轮回之苦。何必为人中争利夺名,思量果是回头见岸为高。”王夫人与杨文广泪下,只说:“今得余生,多亏王禅仙师之力,因他救元帅,及于母亲的。”穆夫人说:“原来多蒙鬼谷仙师赠赐灵丹,这再造之恩,何日图报?”正言间,狄元帅亦苏醒,起来,狄虎兄弟一齐上前扶住,放声呼叫:“父王!”狄爷也长叹一声,说:“本帅早上遇这妖道,被他毒气伤亡,只道父子今朝永别,岂知又得相逢,不知如何复活?”狄龙含泪说:“得刘庆遇着仙师。”细细说明。狄爷听了道:“又得师父赐丹相救,深感活命之恩。”当时王夫人与众将多说道:“千岁与穆夫人,辛劳过极且精神未复,且请回帐内调养精神,再作商量。”众人扶归穆夫人,扶往后堂去了。

到了次日,狄龙与杨文广别了父王、王夫人,前往竹枝山而来。杨文广见近了山下,吩咐军中往营立下寨。狄公子上马提枪冲出营来,呼军喊杀。段小姐正在山中,忽见军人人报:“宋将带兵来讨战。”段小姐一闻报语,即戎装上马冲下山来。只见一员小将,看来不是别人,乃狄龙公子也。暗内叫声:“小冤家,奴为你弄得家破人亡,做下弥天大罪,忍耻含羞,不逢你一面诉说。你今又来军前出马,眼目众多,何不擒他回去,问个明白缘故,死在九泉也甘心。”想到此处,不觉下泪。狄虎一马飞近,连忙扣住,唉声:“小姐,如今到来非为别事,只因你言而无信,反复不常,实见不明,特来请教。”小姐听了,呼声:“公子,非是奴心不定,你们既是中国大臣,也该存立信行。我父忠诚投降,因何你父命狄虎杀奴之父?奴实有不忍之心,定拿狄虎报仇的。”公子听了微笑,呼:“小姐,你平日素称伶俐,达理通情,如何今日就不明白了?吾弟伤害你令尊,原有缘故,他不是奉令,不意在关外遇着了老将军,此时乃仇敌之人,各为其主,一动手时误伤令尊,夺了关城。回营时,吾父王大怒,说小姐已经投降,责他擅自伤了你令尊之命,一怒将他斩首,幸得王夫人、众将解劝多少,至此带罪招安王凡。实乃如此,请小姐上裁。况我父身为主帅,全凭信义以服三军,焉有暗害降将之理,于外邦落下不美之名?但你今尊已死,倘日后班师回朝,奏明圣上,墓顶封王,以报降将子孙,世昌荣化。小姐,若依我良言,且自释忿心罢。”

小姐听了,呼:“公子,你弟误伤我父既属不知缘由,令尊与公子,奴家全无恼恨,可恨王兰英贱婢无义,要配狄虎,就暗算奸谋。夺了蒙云关也罢了,就不该哄骗我父,于半途截杀了。我段红玉绝不饶她,誓不与贱婢俱生。”女子说:“小姐息怒,我还有一言相告。兰英与你结拜,自小密谊之交,情同骨肉,焉肯背义负心如此不仁?此乃旁人谗说,你休信为真,若乃吾弟误伤令尊,他此时有口难辩,只求小姐原情,姑置勿论。小将将来同你会花烛,但丝萝已经缔结,纵有一切恼恨之事,只求俱看我面情解释。小姐若然果要认真,只说不得由了尊意,从此水流花谢各自东西。”小姐说:“公子,你言虽是,只是我父仇人不共戴天,岂得轻舍?若是我不依公子之言,必然见怪了,若然依你,只恐旁人言我为着婚姻忘了父仇,只恨自己错在当初罢了。奴今日既去了父仇不报,想来难处,已不愿居于阳世了,公子不必以奴为念……”说到此言,不觉目中纷纷滴泪,苦切伤心,拔剑正要自刎。

公子一见,惊骇上前,扯住小姐手腕,含泪呼:“小姐啊,劝你勿要性急,若小姐寻了短见,我狄龙也愿相从于地下矣。我奉命前来招安小姐,救解破敌,倘小姐寻了短见,无人退敌,数十万人马危矣,也是难处之事,我也不愿留生了。”说罢泪珠沾襟。小姐到底心肠慈软,见公子伤心,即收回剑,扯着公子袍袖,说:“公子,你何必伤心,且你言差矣。奴报不得父仇,枉生于人世,情愿自刎于九泉。因何你要说不留于生,此乃何解?”公子说道:“只因吾父已得芦台关,南王又差来达摩妖道,十分厉害,口吐毒烟伤我大将无数。我父得灵丹救活,敌兵屯于关外,目击此关已难驻扎,还防众人不免妖道之难,已经差人回京,奏知圣上速救,但远水难救近火。小姐若怜惜我狄龙,拔刀相助,擒了妖道,则我父子感恩不浅,如此我何虑哉?”

小姐听了达摩领兵,不觉惊唬了,说:“公子,这妖道兴兵来战,非同小可,他妖术无边,向日闻他之名,头一件毒气伤人。还有一事,他乃妖怪修炼成形,若与敌人战到深处,一转形,张开大口连人带马吞陷肚中,未知是否。但此人到来,你大未将士遭劫了,奴虽有法力,只恐擒拿不得他。”狄龙听了大惊,说:“小姐,如你言来,妖道的法术就无人破了?难道大宋反让于法力之徒?”小姐看见狄龙不悦,呼声:“公子不必着忙,奴今且把父仇权放了,今与公子到关会会妖道。”公子闻此言大喜,说:“小姐如此用情,乃是我的恩人了,何其幸也。”小姐说:“既为夫妇,何必言谢。公子且请回营,待我禀明母亲、哥哥,然后与公子一同前往便了。”说完,二人分手。

小姐回山,向母亲、哥哥说知,夫人允了。小姐实时带了随伴侍女来到宋营。杨文广与狄龙接进中军,见礼,言谈一刻。只为军情紧急,不敢迟缓,连夜拔营起马,定是五更到关。狄龙先进内禀知,狄爷大悦,传令进帅堂相会。不一时,小姐与杨文广进来参见二位元帅。王夫人呼声:“小姐请坐,休行见礼。老身久仰你贤良,又是弃暗投明,真乃女中豪杰,实乃令人可敬。”小姐说:“元帅过奖。奴乃一无知弱女,焉敢当此重赞之言。”王夫人说:“小姐休得过谦,今日既来相助,足见忠诚,但退得妖道时,功劳簿上算你头功,奏知圣上。”小姐说:“奴乃南方蛮女,胸中有何经略,全仗二位元帅天威与妖道会敌,倘若侥幸得胜,也尽奴一点义气之心。但这妖道厉害,倘有不测,只要二位元帅看顾我母与哥嫂,奴就感恩不浅矣。”狄元帅听了大喜,吩咐置酒款待。当时摆上酒宴,狄爷见不便相陪,着王夫人与小姐对酌,与穆夫人三人共是一席。原来,狄爷进至后堂,唤到狄虎、王兰英夫妻二人,说:“段红玉到帅堂上吃酒,王夫人一刻必然情面之说,你二人趁此席间之言前去请罪,必然她有回心的。”夫妻领命出来。

先说王夫人起位,双手执起金杯,呼声:“小姐,今日老身奉敬一杯,一来替狄虎、王兰英二人请罪,二来贺喜小姐投降我邦,请饮此杯。”段小姐一见,也起位一双玉手接了,说:“蒙夫人一点见爱之心,又蒙指示,奴家自然领命。”一饮而尽。王夫人十分欢悦,又是一连奉劝三杯,小姐饮下。穆夫人也来劝敬,但不知狄虎、王兰英二人出堂请罪,段小姐允否和好,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再投宋红玉完婚 施毒泉道人伤将

诗曰:

二次归投大宋朝,天生女将定蛮辽。

洞房佳话惟今夕,琴瑟从今两合调。

上回,王怀女、穆桂英与段红玉开怀乐饮,你酬我劝之际,忽见王兰英、狄虎二人来到席前双膝跪下,一呼“姐姐”,一呼“小姐”。狄虎说:“小姐,我前时误伤了令尊,实因不知小姐已投降了。当时既是各为其主,乃仇敌也,望小姐谅情鉴察,看王夫人与我父之面,消了前恨不怪,足见小姐大德。”王兰英呼:“姐姐,愚妹也要说明缘故,然后请罪,免你怪我不义薄情。当日令尊老伯父出城,原因狄千岁疑心投降不真,姐姐既然寻不得五将回来,城内还有老将军段洪,既愿投顺,也该前来营中一会,是以小妹回关说于老伯父。他闻言,即刻与我出城。行不上数里,遇着狄虎,小妹与老伯父只道他奉令前来迎接,谁不知,他也不知是投顺来由,一时动手,误伤了令尊,引兵抢了城。姐姐的家口早已逃散,奴见势孤,只得投降了。但我二人自幼交深,情投意合,岂有不仁,故伤你父?今非小妹谬言遮饰,现在元帅之计,特请姐姐共破妖道,望姐姐不记前仇,共图功业。”红玉道:“事既至此,既承狄元帅、王夫人等美意,只得先商破敌之计。”于是,姐妹和好如初。

城中,笙歌鼓乐,结彩张灯,好生兴闹。到了黄昏后,诸事停当,众将士大排筵宴,大小三军俱有赏赐喜酒。是夜,音乐齐鸣,请出小姐夫妻交拜,送入洞房。二人交杯合卺,携手共进纱帐,云兴雨布,遂其旧识知心,自此,段小姐遂了痴心之愿。狄龙思量,弄假成真,实乃万里良缘。此夜思幸,真如鱼得水,快乐不啻登仙。好事之中,实难尽述。

不觉欢娱夜短,寂寞更长。已交五鼓,狄爷升帐,夫妻叩见。狄爷对王夫人说:“前日命刘庆回朝,圣上必然火速差兵前来,至快有两月方到,但灭得妖道,不用差兵来的。”有小姐开言说:“元帅,奴家今日出敌试试妖道法力,以定胜败如何。”王夫人说:“小姐,这妖道毒气厉害,须要小心。”小姐应诺,上马提刀,领兵三千出关讨战。

达摩闻报,带兵出营,只见一员女将在此耀武扬威,生得千娇百媚,绝色无双。妖道喜得手舞足蹈,连声赞羡:“好个美貌佳人,不苦贫道拿回营中受用,岂可当面错过的!”拍马上前,带笑呼:“女将何名?”小姐见道人问她之名,喝声:“我非别人,乃蒙云关段洪之女红玉也。只思南王乃反叛之贼,近日残民好杀,成不得大事,故奴父子投降于大宋朝,脱了叛名,有功于国。奴今奉狄元帅之命来擒你,倘若知事者,退归隐于山林,方免杀身之祸,是你之知机,速急回头。”道人冷笑一声:“美人,你原来是段洪之女,焉肯投降天朝?我想,中国之人,狡猾之辈,忠厚属我南方,小姐若依贫道功,依然投南蛮王。贫道爱你天姿国色,随我回营保得南王赦你,匹配吾国师,富贵荣华凭你受用。”

小姐听了大怒,一刀砍去,道人用铲架住,微笑呼:“小姐不必发怒,你道本国师的法力,难道不知在本国官职不小?你若与贫道成了夫妻,可谓佳偶相配的。”小姐骂声:“妖道休得胡言!”双刀又砍,道人又架过,说:“小姐,因何如此气忿?方才贫道与你订婚之言,千万不可辜负了吾的美意。但吾法力厉害,一动时,恐伤了你,贫道舍不得你花容。”小姐听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大骂:“妖道,奴若饶过你,誓不为人!”说罢,双刀乱砍。道人看此光景,谅这女子如此强横,以言语劝她焉肯听从,全没有一点惧怕之心,反恃勇杀来,不若暗施法力,将她拿回营时由吾快活,岂不妙哉!想罢,提铲急架相迎,二人杀将起来,一阵斗杀,杀了二三十合,胜负未分。

道人想来,这段红玉刀法精熟,武艺不低,倘用毒气喷去,又怕这个丫头禁受不起,不如诱她到无人之处,现了原形,拿她回去取乐有何不可?实时放马败走,喝声:“红玉,你国师今日回营有事,不与你恋战,明日再决定雌雄。”说罢,拍马逃去。段红玉心说:“这妖道逃去,必定是诈败了诱我,要使法来伤害奴,岂惧怕你!不若先下手为强。”按下刀,取出小小一枝神箭,拍马赶去。道人一见大喜,暗骂声:“贱人,你今赶我,休想回营了。”实时口念真言,向东南巽位欧一口气,不时狂风卷面,黑雾迷空,暗中现出一个怪物,口大如脚盆,长有三四丈,遍体合鳞,张牙执爪,像个东海龙神,口吐黄烟,远远竟往小姐扑来。

小姐一见冷笑:“你这大蟒怪修炼成人形,怪不得口生毒气,厉害伤人,一沾染即亡。”当时,见大蟒来近,拾起神箭,对准怪物一放,弦一响时,早射出小箭,正中在大蟒怪右图。那妖道大叫一声,疼痛不止,连忙打了一滚现出人形,跑上马,痛叫难忍,怒声如雷,说:“贱人啊,我倒有仁慈之心于你,不使毒气,不过欲拿你回营,想与你结为夫妇,岂知你无情无义下此毒手,用小箭伤吾右目,今日贫道若饶过你这贱婢,誓不为人。”即运满口中毒气对段红玉喷射过来。小姐说声:“不好!”双足一蹬,腾起空中。这阵毒气一沾着战马身上,一跤跌下地中死了。小姐在云头看见好惊慌,说:“好不厉害妖道,若非奴走得急快,只怕性命难保。”

当时,这妖道毒气指望要喷红玉,岂知被她驾云走了,气得怒发冲天,忍痛拔出眼中小箭,血流不止。收兵回营,用药搽洗,越思越恼。至晚施出一条毒计,在月下焚香,当空拜礼,禀告一番,书符念咒,仗剑作法。忽见半空中来了一怪神,说:“大力鬼奉命前来,不知法师有何使唤?”道人说:“无事不敢烦大王。今夜有劳带鬼兵十万,将毒水溪之水,连夜运进来关中井泉下,不得有违。”大力鬼王领法旨去了,连夜召集齐数十万鬼兵,往毒水溪一齐挑运数十万担,大力鬼王到营来复法师之旨,也且慢表。

次日天明,大宋将兵大小三军,那晓得次日大早饮食了此水,未到午昼,人人染病,只有王怀女。穆桂英、段红玉、王兰英皆有半仙之体,病不沾染。王夫人见众将、士卒忽然如此,心中十分着急,仰天叹曰:“莫非吾大宋江山已尽,忽然众三军将士人人得此暴病,上天降此灾殃?倘敌人来讨战,谁人出敌、守城?观看此关,难以保守。”段红玉说:“三军一时得此暴疾,或妖道施毒计来陷害也未可知。”王夫人道:“你言不差,定然是妖道被你射伤,因而暗施毒计。今小姐生长此地方,平日妖道惯用何术伤人?”小姐说:“昨是妖道被我伤射右目,今观众疾,恰似误食了汉溪毒水一般。”小姐猜疑,不知下回如何分解。

第三十七回 救三军女将求泉 活生灵龙神运水

诗曰:

妖道毒泉陷宋军,逆天拒敌助蛮君。

无如运会归真主,难免他年杀戮身。

当下,段红玉说:“众将兵的暴病,实系吃了汉溪毒水之状,定然是妖道夜施邪术,运来恶毒水,要陷害我们。若真有此事,众将兵不过三天日期,五脏六腑皆腐烂而死。”王夫人说:“这便如何是好?”小姐说:“若要救众军,除非到飞云洞去求威灵圣母。”王夫人道:“这飞云洞今在哪里?”小姐说:“离此不过三百里之遥,只因圣母从不与人相见,居于接天山飞云洞修真。她洞中有井水,名曰救命宝泉,时常有外方人误饮此水命在旦夕,吃了泉水,吐出恶毒立刻痊愈。夫人要救众人,除非往求宝泉方可救,她又不受人礼物,只要虔诚顶礼前往,无有不见与之理。”王夫人听罢大喜,说:“果然如此,即要与小姐前去,留下穆桂英、王兰英看守城池。”

二人出关驾云,不满一个时辰已到山脚,二人按下云头,一路上山,无心观玩景物。但这仙山比之别山大不同,其词赞曰:

接天方古山,细看色斑斑。顶上云飘渺,岩前树影翻。飞鸟争

枝立,走兽夺争餐。凛凛松梢干,大大竹嫩竿。野猿啸聚玄,鲜果

麋鹿扳。枝上翠岚岚,冷冷水漫漫。暗闻幽鸟语,闭关几处溪。藤

萝牵又扯,怪石集香兰。磷磷怪石,磊磊峰崖。孤鹿成群走,猿猴

作队顽。行客正愁多险峻,奈何古道步艰难。

王怀女看罢此山,二人加鞭并上,又对小姐说:“这座高山峻广,但不知可是接天山否?”段小姐说:“元帅,这座就是接大山了,圣母的飞云洞,附近西北一座奇峰之下便是了。”王夫人听了大悦,二人又拍马向西角而走,方才到了一派松荫之下,时已日落西山,又走了一会,只见远远有些灯光。洞口外只闻猿啼鹤唳,异草奇花,忽又闻琴声嘹亮。王夫人与段小姐侧耳而听,音韵悠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静听之间,令悲者倍悲,乐者倍乐。二人听见七弦瑶配五音,按宫、商、角、微、羽其调韵,操其词曰:

人生在世如春梦,夺利争名枉费神;身过百,终须散,名如凌烟

不算能;世人枉作千年计,大梦回头两手分;不信但看郊野外,无分

贵贱尽旧坟。古今兴废无休歇,有福兴来无福灭;江山转眼姓名

更,疆场尽是英雄血。得放手来且放手,光阴近连无长久。百年三

万六千日,劝君何不早回首。当年英烈秦始皇,并吞六国逞豪强;

只望子孙传万世,岂知不久属他邦。楚汉争锋韩信至,九里山前战

霸王;埋兵十面一场战,刚强项羽刎乌江。汉朝被篡因王莽,光武

中兴汉运昌。懦柔献帝出三国,英雄并起各逞强。晋兴一统群雄

灭,五国纷争起战场。天命归隋文帝出,炀帝荒淫属大唐。一统山

河三百载,残唐五代动刀枪。梁唐晋汉周连灭,一统江山炎宋当。

陈桥兵变成体命,执掌乾坤坐汁梁。烛影摇红龙入海,仁宗天子继

为皇。四海升平民尽乐,只有南蛮叛逆强。领旨剿灭推武曲,王师

一怒奋膺扬。妖蟒夸狠施毒水,违逆天心不久亡。贵人今夜来求

水,可活三军将士伤。

王夫人与段小姐听罢,惊骇道:“圣母果然灵验,她示逢吾二人,就知我军被害,并知吾二人已到了来求水,众人称她是一地仙,果不虚传也。既知吾到此,定然肯赏宝泉与吾的,且下马进洞罢。”二人下了马,正思起步,只见洞门里来了一仙女前来引路。

一起到了头门,只闻香风阵阵吹来,又行到大丹墀,左右许多麝、鹤、獐、鹿,上了丹墀,当中座下一位圣母,刚刚放下瑶琴,起位来迎接。王夫人细看这圣母,头戴七星冠,身穿八卦氅衣,飘飘然,真有神仙气象。二人看罢,连忙上前施礼,称言:“圣母,弟子王怀女、段红玉,虔心前来朝见圣母,乞恕吾二人不恭之罪。”圣母一见,连忙挽扶着二人,呼:“院君与小姐免礼。贫道乃山野鄙贱之辈,敢劳中国二位贵人以礼相见,贫道哪敢当!如今鼓琴慵性未得远迎耳。”言罢,手携上堂,见过礼,三人坐下。只见旁边一桌上,横放一架瑶琴,中央焚起一炉香,扑鼻直透五心。

当下,二人道其来意毕,圣母说:“院君小姐请放心,你二人未来之先,贫道早已得知。这妖道乃千年蟒怪修行得道,日久炼成人形,心毒意狠,哄骗依智高叛乱,妄想谋占宋室江山,倡首反叛,伤害了百万生民。上天震怒,他性命只在早晚之间,还是永不超生作人伦,深为可悯,因他害命太多的。待杨家人一会集,就是南蛮授首之期,但依氏之罪,按亦与妖道不相等的。”王夫人说:“圣母方才所言,妖道乃是蟒怪精修炼成形,怪不得毒气伤人如此厉害。”圣母说:“他果然蟒怪也,但今时交三鼓,夫人、小姐且请先回关去,待贫道命龙神作雨运泉到关,方得多来,只因大小三军将士有三十多万之众。”王夫人、段小姐听了大悦,抽身拜谢了,仍复驾云而回。

当时,圣母仗剑作快,喝声:“井泉龙神听旨。”一言未了,只见半空中红光缭绕,瑞气分翻,现出一位神圣,落下云头上前施礼,圣母一见,便说:“有大宋将兵,被蟒怪使起毒气,逆天害人。龙神今夜可将解毒泉运进芦台关去,救活了宋将兵,是你的功劳不小,五帝必有封赠你了。”龙神领命去了,即施展神通,到解毒泉中运取宝泉。一刻,乘云驾雾,雷电交加,遮住了一天星斗。

是夜,王怀女、段红玉回至关中,令人接水,丹墀之中,排列了数十个瓦缸。一时只见雷电大作,猛烈狂风一阵,骤雨倾盆,龙神显圣,关外半点俱无,关内地水有一尺,下至天明而止。小姐、王夫人乃传令众将兵,取水分服,数十缸已满。众人饮下圣水,吐出恶泉,个个精神恢复如常,一齐顶礼,当空拜谢。王夫人对狄爷说知,大喜,按下不表宋营。龙神回山,上复圣母法旨,也不烦表。

却说南蛮营中道人,只因箭疮未愈,二来仗着宋兵中毒,待他人人自死,一连静养营中几日,方才令人前来探听。但见关中四城门紧闭,城楼上旗幡招展,剑戟如林,腾腾杀气。有探子报回,道人惊疑,只得带领人马向关讨战。城中无一人出马,道人无计可施,只得收兵回营,不表。

孙振自从在襄阳城逃出投降了,南王封他为参谋之职,他得苟存了性命,在南王跟前百般奉承。知南王好美色,就命了家丁往民间四下找寻,遇着有美貌的青年,不论民妻或女,立刻抢了就献于南王。依智高乃好色之徒,定然喜悦。至此,君臣相得,孙振之言,无有不依,加封为大夫之职。伪臣中有正直的,心中不悦,又难与争衡。谏止南王,反冲其怒,或被诛,或赶逐。剩下这些奸党佞人,多来奉承孙振,相助逢迎南王。须乃反叛当灭,实乃万民遭殃,收了这奸臣,受着万民嗟怨。他在此做了高官,有冯氏夫人时常埋怨,说他因害狄青,反害他父亲:“你今在此为官享乐,岳丈在天牢囚禁,其心何安?况且当日逃出之时,也亏得我父有书到来,通知逃脱,不然,一家已作刀头之鬼,今日得安,你亦不记前思了。”日常埋怨于丈夫。孙振说:“夫人不必烦恼,下官于岳丈的恩德岂敢有忘,时常在心,他陷于大宋天牢中,恨无机会可救,今日已想出一计来,可以救脱他,到此同享荣华了。”夫人说:“相公有何妙计救得妾父到来?请言其故。”孙振说:“夫人,要救得脱岳父,只须其精细有识的家人数名,暗到汴梁,交结这狱官,说是你家老夫人差来服侍太尉的,多与金银送他,且先到你母亲处通知此事,待下官传书与岳丈观看,知会其意。待十天、八天不定,寻些机会,黑夜中将狱官杀了,暗中放出岳丈,带了岳母,一同逃出,到来共享荣华,有何不可?”孙振此计可救脱太尉与否,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获私书奸谋尽露 拜战本旨意参详

诗曰:

叛臣狡猾曲肠多,欲救同谋出网罗。

奈何天眼昭昭显,败露行藏计反疏。

当下,夫人听了丈夫之言大喜,说:“相公果然妙计,在于何日行事的?”孙振说:“下官即日修书,明日可往了。”是夜,夫妻商议,修了密书。到次日,挑选了十名能于家丁,带藏密书信,叮嘱一番,出了昆仑关而去。

却说狄元帅只因妖道厉害,毒气伤人,不许众将出敌。妖道只因眼目被伤不愈,亦不前来讨战,狄爷一日思量,依智高攻下粤西邕州得了昆仑关,前月已差李义探听他虚实,已有一月余,打听明白正在回来。他带小军五十名扮作京差模样,只见前面远远来了十多人,一见数十名京差,即闪闪缩跑在树林里面。众兵丁见此跷溪,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在此埋伏,不是行刺客定是盗贼了。”说未完,早有一人应声呼:“将爷不必见疑,我们十人乃是近处小民,只因探亲吃酒,是以夜晚回来。”言未了,此人身上一把刀脱下地中,众小军见了越觉思疑,有一军人禀知李将军,李义听了即前来喝道:“黑夜行走,身上又有腰刀,必非良善之人,何须与他争论,且拿住搜他身上,看他人人可有刀斧否?”众兵上前要搜。

原来,孙振的家丁,十人内有一人藏书的,心中着急,这十人原是孙振挑选的,有些武艺,他仗着本事,初时只道以言说就罢了,今见众人要搜,怕什么数十个官差?大怒,骂声:“贼囚,朝廷养你是巡查敌国奸细,不是叫你欺压小民!若要搜时,只怕你有性命之懮。”李将军听了大怒,喝众军擒拿,十人早拔出腰刀,众人一齐动手杀将起来。黑夜中刀斧交加,原来十人果有些本事,斗了多时不能拿获。李将军大怒,提出双鞭冲入中央,左一鞭死一个,右一鞭跌一人,不一刻,打死五六人,剩下几个思量逃走,也脱不得,被众人乱刀砍于地下。

时已天明了,李义吩咐:“既杀十名强盗,未曾搜他身上可有什么夹带否?”众军将十个尸骸搜完,内有一人身上一封书,并众人有些干粮之类。李义接书一看,书套上面写着:“此书岳丈大人亲收披览。”下面:“愚婿孙振拜。”李义看了,原来系孙奸贼反投敌国了。若非奉命到此打听蛮王,焉得知之?想他又有密书与冯老贼,又有什么委曲在内,不免待回关时与元帅观看,便知他有何奸谋了。实时,军士埋了十人尸首。李义等一路跑走七八天,方才回关中交令,说:“元帅,小将奉命前往粤西探听,蛮王十分不仁,抢夺民家妇女,灭亡不远。又于半途中截杀得一伙奸细,原来是孙振奸臣的家将。搜出一书,是与冯太尉的。”元帅说:“有这等事?”李义将书呈上,元帅看过封皮,实时拆开此书,展技案上。书上写着:

愚婿振书奉上岳文大人座前:自上年小婿有书到来,捉拿刘

庆、张忠,只望扳倒了狄青,报了大仇消却心中之恨,岂料被杨文广

搜出来书,带累岳文陷入网罗,小婿昼夜不安。又蒙岳丈有书通

知,逃得性命,合家得脱虎口,依命走往南蛮。兹南王收录,现为上

大夫之职,十分信用。小婿挂念岳文羁绁天牢,特差至家将十名,

着他暗投狱中见机行事,改扮衣装逃出洋城,到此一家完叙,共享

荣华,免受囚禁之苦。恭候早日脱难成祥,并请金安。

狄元帅看罢此书,心中带怒,骂声:“奸臣投降敌国,真乃生成人面兽心也,又有书回朝劫狱,要救太尉,幸得李贤弟前往探听蛮王消息,又拿得他私书。待等平伏了南蛮,捉回叛贼回朝正罪便了。”王夫人接书看过,便说:“元帅之言有理,可密收下此书,以待班师奏闻圣上,好摒逐奸臣党羽,方得国固邦安。”狄爷称是。

又有岳纲上前说:“元帅,小将前时与高将军,奉命到襄阳救取张将军、刘将军时,他便逃走,小将一向未曾说知。当时若要捉他转回,易如反掌矣。”狄元帅说:“岳纲,你有所不知,如若此时拿捉他,就便宜了此贼,个投降敌人,罪也轻了,如今又有书来特救冯太尉,背面欺君,又扳倒了冯拯的,待等班师回朝,拿他正罪,焉能得活!正是:奸臣机深祸亦深,大眼恢恢岂能逃遁?”岳纲说:“此言不差。”按下慢表众言。

却说刘庆奉命,持了本章回朝。席上云不至三日已赶回汴梁,天色将晚,就在金亭驿歇一宵,次日,枢密院上朝,代他启奏天子。即宣。刘将军俯伏金阶之下,将本呈上,御前侍卫接上,展开龙案,仁宗一看:

征南总帅、臣狄青,奉旨征南已逾三载,败胜参差,后蒙圣上添

兵益将,兹已蒙云关、芦台关得取。收录女将二员,已匹臣二子。

但二人所立战功颇多,意擒灭南王在于旦夕。不料他差来妖道,异

术非常,毒伤将士甚多,头阵,穆桂英与臣及降将王凡,数员偏将,

俱已中毒被伤,所活者,臣与穆桂英耳,余皆救已不及。当时军心

破乱,无人出敌,敢樱妖道毒气之风。臣兵非是众,将非不广,奈妖

道拒阻,大军不能进取,倘得法力高强、不畏妖毒者一人,收除妖

道,奏凯班师指日可待也。临表不胜迫切惶恐之至。

仁宗天子看罢,大惊,说道:“南蛮叛逆如此厉害,有妖道毒气伤人,阻挡大军不能征进,如何得灭南王?御弟本上,只要一人收得妖道毒气,不用救兵多少。”言罢,正思量之间,只见文班中闪出一位大臣,执饬上前,天子已看见是包拯丞相。天子说:“包卿,边关人马,被妖道阻住不得进取,只恐刀兵没有收场了。御弟有本来,只要一人抵挡得妖道毒气,就易于剿灭。朕想,朝中文武众人,哪个有此法力之士?”包爷奏道:“妖道有毒气伤人,必然妖怪修炼成人形,纵有英雄好汉,也不能抵挡妖法。臣想,无佞府十二寡妇中,去了穆桂英一人,尚有十一人,俱有法力的。旨命下去,着畲太君挑选其人前去,必有可往之人。”仁宗天子听了,点头说:“包卿所言不差。”即书旨一道,着包爷前往。包爷领旨辞朝而往。

包爷一程来到杨府,早有家丁报进,畲太君吩咐大开中堂门迎接。包公下了大轿,到了大堂中,开读圣旨:

奉天承运大宋帝诏曰:兹平南主帅奏本回朝,已近得胜班师,

不料蛮王差来妖道,毒气厉害,伤将甚多。朕思,朝中将士虽有,但

非精明法力者,无可任其职,故着包卿赍诏前来。旨到之日,太君

可于十二寡妇中有能抵敌妖道者,即进朝领旨以慰朕。钦哉。

包公读罢,畲太君着惊,说声:“思想自从吾夫老令公撞死于李陵碑下,八子相继而亡,只有杨文广一点骨肉,今已奉旨南征。十二寡妇中,俱已年迈,哪有什么英雄领兵?有烦大人回朝代为转答当今。”包公听了说:“老太君,朝廷岂不知你府没有英雄!只为南蛮用了妖道,用毒气伤人,一触着即死,非以战斗为强,要精于法力者,方拿得妖道。所以,圣上命畲太君于十二寡妇之中,挑选一人进朝足矣,望太君以朝廷江山为重,勿要推辞。”太君听了,呼声:“大人,难道你不知老拙家中之事?自从吾夫山后归来以来,祖孙父子西征北伐,俱丧没了沙场,只剩下的重孙文广,已随了媳妇南征,现在十二寡妇奈俱老不中用了。今日大人想我家中,还有何人法力广大的?”包爷说声:“老太君,圣上旨意又不是诏你亲身领兵,你何必如此力却?不过求你于众人中间,察明可以抵挡得妖道法力,破他毒害耳。老夫看你们大小妇女、老少丫头、家将,有法力武艺之人居多,老太君声声言无有,倒有欺君逆旨之罪也。”

不知老太君如何答话,包公选得何人领兵,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包龙图登台选将 杨金花夺帅逞能

诗曰:

叛逆南蛮大怒凶,生灵百万丧场中。

干戈不息民遭害,势尽难逃入网凶。

却说畲太君见包公不信她家没有能人,推却不下,忙说:“大人既不确信老身之言,何不劳步到鼓将台,传鼓点问,便知有人否。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包爷说:“太君之言有理。”畲太君吩咐擂鼓点将,家丁领命。

当时,畲太君、包公同上了将台坐下,只见杨府中家将,男分于左,女分于右。包公在将台上,两边一看,这些男将,个个虎背熊腰,身材凛凛,果像武夫;只见右边女将十二寡妇,皆是年老,下些是小姐们、丫头辈,短衣窄袖,竟非妇女气概,倒像个勇战将军。包公见了众将男女英雄,不知哪个是出类拔萃之人。

畲太君见包公沉吟思想,呼声:“大人,何不传圣旨所命,或有能奇者可擒妖道,去领旨,也未可知。”包爷点头,便大呼:“你等男女众将兵听着,老夫奉旨前来选将,因为狄千岁征南,蛮王差来了一妖道,神通广大,妖法高强,还有毒气喷人,受毒即死,是以无人抵挡。你今众中男女将士,如有破得妖道才能,快些前来应旨,待老夫启奏知天子,加官爵重赏,领兵前往……”言未了,只见女班中有一人应声愿往,包公抬头一看,但见这女子生得:

身材短小方三尺,圆眼浓眉粉面凶;

跑走如飞来往急,声音响亮似铜钟。

包公看见,说道:“好个奇丑女子也。”便问那女子:“若肯领旨,可通名上来。你胸中有什么韬略,法力如何?”它龙女闻言口称:“丞相,奴家乳名它龙女,只因生得身材短小,面貌奇形,行事粗鲁,合府中人三百余,吾独任厨中饮食之职。我虽一丫头,且喜武艺,闲来后园演习,合府中人哪里是吾对手!我用一对火叉,叉重有一百四十斤。有一日在厨中打睡,梦见灶君老爷说,我后来有大贵之命,只要去随征南蛮立功方有出头之日。他传我一腾云土遁之法,教吾将双又咒念真言飞起,即化火龙,说数年之后可擒敌人。”包公听了大喜,说:“你言虽如此,未见你法力,不敢准信,万一虚词,有误国家大事,非同小可。”它龙女说:“包黑子,你何必以言捉弄我?小丫头平日为人一片老实,并无一句谎言。果然灶君老爷教吾许多法力,虽然身材矮小,力量高强武艺不弱,必要去随征南蛮的。”畲太君听了喝声:“好胆大贱丫头,无些的礼律,得罪包大人!”吩咐:“与我拿下,重打数十。”包爷忙呼:“太君且息怒。此女言来若实,口出大言必有奇术的,且试验她罢。”太君说:“虽然如此,她言语不逊得罪大人,乞祈恕怪海涵。”包公说:“这也老夫不介怀。”当时,太君喝声:“你的法术何来?哪有此事?快快拿兵器来看。”它龙女说:“太君不信,待奴婢取兵器来,只由太君挑个好汉,来与奴婢比拼五六合。倘若数合之中不能取胜,奴依旧回厨中炊火煮饭。”言未了,身子一扭已不见了,借土遁去取兵器。太君、包公大悦。包公叹息说:“海水既不可量,人亦不可量,此女必然可用的。”

不一时,它龙女飞跑而至,手持两把铁叉,有五六尺长。众男女将士一见晒笑。它龙女见众人笑她,心头带怒,说:“众位,有本事可来比武。”有杨金花喝声:“贱人出言无状,压欺众人,吾来也。”包公把金花小姐一看,生得:

头戴垂金凤,娇花一朵新;

腰细如春柳,步走似行云;

心慧知韬略,材高达武文;

天降凌霄女,扶助圣明君。

畲太君见是金花小姐,便说:“孙儿,你今来与它龙女比武,只恐吾儿手重伤了她,不若在众人中选一将来与她比试便了。”畲太君言尚未了,见男部中飞出一家将,出马喝声:“吾来与你比试。”二人上前禀明,太君吩咐:“只许你比武,不许你伤残性命,如有伤了性命,即比胜了,亦重处逐出,永不再用。”二人领命。此将乃陈洪先也。二人动手战有三十多合,陈洪先打败,走了。

有金花小姐拍马上前要比武。它龙女一见,说:“奴婢不敢与小姐比手段,情愿小姐出师,奴婢为先锋。”金花说:“这不相干,奴只要比拼武艺、法力高低的。”一枪刺去,它龙女双叉架过,金花又是一枪,她仍用双叉架过,不回手。包公与畲太君一见,喝住说:“你二人不必动手,上前听吩咐。”二人下马走到将台前。包爷说:“老夫看来,你二人皆有可用之材,不必相斗争雄。明日奏知天子,金花封为主帅,它龙女为先锋,往擒妖道回朝,其功不小。”

拜谢起来,只见下首一人大呼:“留下先锋印与我来。”众将一看,乃是魏化也。包爷一闻此将声如巨雷,果然生得勇猛:身高九风貌凶狠,两目如珠闪射光;英勇杨门为领袖,飞腾神术最称强。当下,它龙女一见着惊,想道:“我素知杨府中只有此人,名魏化,合府中称他第一条好汉,力能推山。今来夺先锋印就不妙了。罢了,他以鲁力为强,奴以法术胜他。”此时,畲太君喝声:“魏化,你也来比试?料它龙女不是你对手,依吾主意,你也跟小姐前往随征,与朝廷出力均同一体,何必争夺此印?”魏化听了,冷笑说:“太君,非是小人前来逞勇,只因她眼横四海,目底无人,藐视一府中人,若让丫头夸了口,岂不羞杀了杨府中男子英雄?小人一定与她比武见高低。”畲太君尚未回言,它龙女大怒,喝声:“匹夫敢来与奴比武么?”魏化说:“然也。”二人放开坐骑大战,斗杀二回,它龙女到底敌不住,忙跑下几步,口念真言,咒起左手火叉,它龙女跨上,腾云而起,上九霄云外而去。魏化见了,把金头鸟一拍,只见神禽二翅展开,起在空中赶来。它龙女见了,又抛起右叉,化作一条火龙,口吐乌云张牙舞爪追来。魏化一见,惊骇而逃,它龙女赶去,魏化喝声:“它龙女,吾本欲取印,不想我法力低微,让你为先锋罢。我无颜回府,烦你转达包公,上本说我魏化要随小姐去平南,明日我在教场俟候小姐。”它龙女大喜应诺。见魏化既说明了,忙收回火叉落下,拍马来至将台下马,将魏化之言达知。包公、太君大悦。当时,包公下了将台出了杨府,回朝复旨不题。

当日,刘庆上了求救的本章,即又席云到山西。是日,进了小杨村,直至狄王府,下了席云,将狄爷家书传进王府内。有这位夫人,自丈夫被困,二子随征,时常放心不下,终日懮怀。前时,差人到汴京打听,屡闻奏捷回朝,其心略安。是日,只见丫鬟进来禀上:“千岁爷边关有家书回来。”实时递上。平西夫人拆开书一看,云:

愚夫奉旨南征,别母抛妻,不觉光阴三载。自兵进南方,屡已

得胜,连取二关,收录降将二员。女将段红玉、王兰英已匹配二子,

二女将俱有战功于宋,正乃才貌相当,毋庸为念。近日下,蛮方妖

道抗阻大兵,愚夫临阵中毒而亡,后得恩师灵丹活命。今拜本回

朝,顺附家书,倘朝内觅取不得破妖之人,未知何日班师,哪军胜

负。如贤妻优于法力可除妖道,望祈领旨兴师,倘得其人,不劳跋

涉,代力奉侍年老萱亲,足感愚夫远离膝下之罪,便见贤妻恩德。

但愿早日得胜还朝,夫妻再叙。

公主看罢,说:“书上虽言他父子无灾无咎了,但今又来此妖道,如何是好?俺想自家贪利图名,焉得埋名自乐!倘他有日得胜回朝,劝解丈夫弃职归林下以度天年,免得担惊受恐,尘雾中没有收场。况二子年少随征,倘有不测,追悔已迟,幸他书上传言平安,想来朝中未知差哪人前往除妖道。倘若无人,哀家必要领旨的。”命丫鬟问明刘将军,圣上差何人去收除妖道。不一时,丫鬟到来,说:“刘将军言,圣上旨到杨家,着老太君挑选众将,今已定夺了。乃是杨金花为元帅领兵,他府中人它龙女为先锋,魏化为后军统制,领兵倒也有限──不过二万五千人。只为秋千岁并不是求请救兵,只拜本回朝寻觅法力高强者,不畏喷毒之害,就进兵,指日可破灭南蛮了,是以不用多领军马,但他兵定于本月数日后动身了。”公主听了点头说:“哀家久闻杨金花小姐法力高强,深明图阵战策,吾师父说起她乃桃花山圣母传她的兵书、武艺,如今领兵去,一定得胜回朝了。但愿丈夫、二子早日得胜班师方好。”

当日,刘庆辞别去了。回朝奏知天子:席云回去南蛮地,以安元帅之心,天子允奏。即日驾云先走了。不知大兵何日动身,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当金殿三杰领兵 施法宝群英献技

诗曰:

顺逆存亡是古言,如何妖道强为天。

比奔势尽难逃日,身首分开孰可怜?

当日,包公复了圣旨,奏知天子:已选了杨金花,深明韬略,武艺超群,堪为主帅;有丫鬟它龙女,法术精奇,可为先锋;家将魏化,义勇无双,可为后军总管。是日,仁宗天子见选了三将,说道:“救兵如救火,实是迟延不得。”实时传旨,宣诏三人上殿。不一会,杨小姐三人进朝,俯伏金阶朝见。天子闻言,说:“赐卿等平身。”三人口呼“万岁”起来。仁宗一看杨金花,果然人材出众,生得气宇岩岩,不像个妇女之态,反似个年少将军;又看它龙女,身材不满四尺,体貌不扬;一看魏化,身体高大,颏下无须,圆眼大珠,浩气扬扬。天子看罢,疑惑说:“它龙女生得如此,焉得有甚奇能?”因为包卿说她法力精强,保为先锋。包爷见天子疑惑,忙奏道:“陛下不必多疑,此女虽然生得丑陋不扬,臣在杨府中已经试验她,果然有法力之人,她为先锋实称其职,臣保她断不误事的。”天子大喜,即封杨金花为元帅,它龙女为先锋,魏化为后军都统,当殿御酒三杯,三人谢恩出朝。

它龙女、魏化在教场俟候杨小姐,点起一万二千五百一军人马,即日登程。拜别老太君与众夫人,三声炮响,拔寨起程。一路上旗幡招展,杀气连天,向南面进发,日夜追赶,非止一日,水陆程途,已有一月多方才得到。

却说刘庆这一日回到芦台关,细细达禀元帅,狄爷听了,安心紧守城池。当时,已有一月外,妖道被伤右目已经痊愈,日日领兵到关前来讨战,宋军并无一人出马。天天如此,妖道十分恶恼。一日,带齐十万大军,将城池围困得水泄不通。狄元帅吩咐:“多加滚木、灰石,督兵压守。”妖道之兵亦不敢近城,只因守城之具齐备,箭炮甚多,蛮兵一攻近城池,不是被滚木所伤、灰石所伤,定遭箭炮所害。道人一连攻了三天,不独未攻得城破,反伤了兵千余。

不言道人气怒攻城,却说杨金花小姐三人,领了三军兵马,一路进了云南,行程数天,已至蒙云关,知会过萧天凤、孟定国,然后起行二将送出关外。又走三天,到了芦台关。但见蛮兵远远围困住此关,喊杀之声喧斗如雷,刀枪密密,剑戟森森,不见城中大宋旗号。杨小姐当时领了众军,一马当先,大兵随后,杀进阵中央。如蛟龙取水,长枪一摆,众蛮纷纷坠马,个个受伤。它龙女、魏化一杀入阵,将蛮兵狠杀一阵,伤了数百,众兵逃散甚多,自相残杀。

有小军急急报知国师,说道:“宋军将蛮兵杀得七零八落。”道人大怒,说:“大宋救兵到来冲杀,贫道有何惧哉!”即跨上神兽来到南城,只见一员女将。遂大喝一声:“贱妇休得逞强。你法师在此。”一铲打来。杨小姐一见,知是妖道,将长枪架开,大喝:“妖道慢来,今日天兵到此,还不下马受缚!且你修炼有年,若还归于正教,再续得一二百年功力,身入仙班。因何逆天妄为,不思修行之苦,一日倾尽前功?原形立现了。”道人听罢说他始末根由,心中大怒,喝声:“贱婢,你有多大前程,敢出狂妄之言?拿你碎尸万段,方见国师手段。”言罢,恶狠狠一铲打来,金花小姐亦怒将长枪急架相迎,只杀得沙尘四起,战鼓喧天。魏化、它龙女二人只带了万余军马,以一当百,只管四边透杀。

慢言关外战杀喧哗。狄元帅此日在关中,正与王夫人议论军机,静听,只闻远远金鼓之声不绝,喊杀喧天。:二人正在惊疑,方欲令人探听,早有小军报知:“启上元帅爷,今有我邦旗号人马到来,已在关外战杀了。请令定夺。”元帅闻报,即下令大小三军,一齐出敌以接应救兵。军令一下,各将领兵,放炮开关。四虎将军,陈平、余靖二位总兵,各带兵马杀到阵中,将蛮兵大杀一阵,尸首堆积如山,血流遍地。妖道手下亦有百员偏将,哪里抵得大宋众位英雄,差不多他十万兵去其大半。

当下,道人与杨金花杀个平交,又见众兵被杀得大败了,四散奔逃,心中大怒,退后几步,口中念动真言,怀中取出一巾,名曰掩日云,丢起在空中。一时间,乌大暗地,伸手不见五指,手中拂尘向宋军队伍中一指,只见一团烈火乘风卷去。宋兵个个心惊,只因地方乌暗,又不能脱逃。金花小姐见了,即射出一弹子,明日开阳石,丢起空中,一道豪光,已是天明日色了,烈火俱无。道人见破了他的法,大喝:“你敢破贫道的法宝,罢了,看你再有什么神通来与贫道斗赛的。”言罢,即抛掷起手中铁铲,在空中旋舞不止,忽然间变作千千万万,向军阵中飞打来。金花小姐连忙拔出桃木剑,一丢在空中,也化作万万千千,满天交加响亮,在空中赛斗。拼一会,小姐剑已将铁铲打下来。道人看见大怒,即收回铲。小姐向空中一招,又收回宝剑。

当时,道人说:“看不出这丫头有此法力,真乃不可轻敌也。想来,不若如此,拿她回营便了。”将身一摇,忽然变一怪物,长有一二丈,遍体生鳞,金光射目,张开血口,舞爪獠牙向杨金花扑来。小姐一见,冷笑一声喝道:“好怪物,敢来作弄么?”正要用五雷正法击他,有它龙女一见,丢了蛮兵不去追杀,呼声:“小姐,待奴婢拿他。”即祭起一火叉,左右旋转,化作一条火龙,比那怪物更加十倍,向着蟒怪便扑去。原来妖道原形见火龙来得凶恶,要拿他,不觉大惊,急忙滚回原形,运满一口毒气喷来,向对着宋军众人。狄元帅与王夫人一见大惊,说:“不好了,毒气来伤人,须要提防……”话未完,只见火龙口吐赤气一团,狂风大作,向着毒气打回。道人见了,心更着忙,口又咒念真言,一阵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向宋兵打来。金花小姐用桃木剑一指,念动真言,此一会,狂风顿息,飞沙走石不起,又破了法。

当时,王兰英说道:“此时不下手擒妖道,更待何时!”即发混元锤;段红玉抛起红绒索;王夫人见众蛮兵尚不少,即取出小黑旗一面,即向太阳摆了数下。忽见半空中纷纷落下来许多虎豹豺狼、山精野兽,向着南兵队中纷纷冲去,吓得众将兵魂魄俱无,俱已逃散。单剩下道人一个,又见众女将发起许多宝贝来拿,心中大怒,谅来斗不过,大呼一声:“不好了,如今不走,性命懮矣。”向着神兽喝声:“畜生,快些向地下走罢,不然性命不保了。”此兽大吼,一蹬,向地钻进去了。众人一见大惊失色,说:“这妖道逃走去了,如何是好?”金花小姐说:“妖道此坐骑十分厉害,既会腾云又能适地,但腾空不足为奇,他遁地,必要指地成铜的法术方才擒拿得他。”狄元帅听了大喜:“既然妖道走去,且收兵回关再作道理。”令一下,众兵队队得胜回城。

狄元帅众将回至关中,帅堂一同见礼坐下。它龙女与魏化来参见元帅,又与众位将军见礼,通了姓名。狄元帅开言说:“多蒙小姐不辞跋涉之劳,领兵前来,破了妖道,果然法力高强。从此,料南蛮能人有限了,灭剿叛逆在于早晚,皆赖二位小姐之力也。但不知为先锋此女是何人,有此仙法的?”金花小姐见问,细细说知。狄元帅与众人多有羡慕,倒看不出,此女身材如此短小,外貌不扬,有此法力伎俩。众人暗暗说笑他,且不表。

当下,金花小姐谦逊已毕,又说:“这妖道虽然败去,其心必然忿怒不平,不甘屈于人下的,未必醒悟回头。他再来时,这妖道亦是劲敌,法力原不弱,在阵场中一时难以捉获收除,他隐遁飞腾,乘风变化,五行中妙术,俱已通晓,除非摆下一阵,待他前来攻打,困他于阵中,方才可以消灭的。”王怀女听了,说道:“孙儿之言不差,他将已千年道行,若非用阵困住,难以擒拿。”狄元帅听了大喜。是夜,大排酒席庆贺,大小三军俱有犒赏。众位英雄见今日将已成功,也觉心欢,是晚开怀饮酒不提。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排八卦收除蟒怪 度昆仑剿灭蛮王

诗曰:

力微休负重千斤,兵弱如何斗勇军。

气运不归功枉用,逆天必败古来云。

是晚,宋营大小三军犒赏,欢乐吃酒,按下不表。又说道人驾了土遁大败回营,只得召集回败残军马。十万兵只招回二万余,内有受伤者不少,偏将百员,逃生者不满二十人。败进营中,气喘吁吁,坐下思量,越觉忿怒不消,说道:“今日就输却大宋女丫头,我的数百年功力及不得他众贱妇!贫道明日斗过一会法术,倘若再不得胜,必要前往阴山求道兄,请他下山帮助。他法术比吾高强数倍,他如不肯下山来,待贫道亲往,相借他混天囊,将大宋这些一众狗党收入囊中,以定雌雄。但前月有本回南天王要他发大兵来围困他城,要早夺回二关方显吾国手段,但今兵微将寡难与他争锋。今大宋兵雄将勇,贫道有此手段也难取胜。”他正在思虑之间,有小军禀道:“启上国师爷,今有吾大王差彭虎领兵五万前来助战,已至营外了。”道人闻言大喜,正要抽身迎接,不觉彭虎已到帐中,二人见礼,一同告坐。彭虎问起交兵情由,道人将昨天败下一一说知,彭虎听了大怒,说:“宋将英雄哪在吾心!待小将开兵,擒拿宋将消昨天之耻。”道人应允。

彭虎出营喊战,宋将焦廷贵出马,与彭虎斗了三十多合,焦廷贵抵敌不住,正要逃走,却被彭虎架开铁棍,伸手擒拿过马,喝令军士绑缚了,进营去了。狄爷闻报大惊。刘庆大怒,出关,不问姓名,双斧乱劈。彭虎本事高强,刘庆又败走了。后来,魏化出敌,与彭虎杀百余合,胜负不分,天色已晚,各自收兵。彭虎回营,道人大悦,摆酒贺功。

次日,狄元帅说:“南蛮也有此勇将,擒去焦廷贵如何是好?”金花小姐说:“元帅,虽廷贵被擒,必然生禁的。但今摆阵,除了妖道打破他营,何愁焦廷贵救不出来?”元帅称言有理,即将帅印令交与小姐。当时,小姐领了印令,挑选了一万壮勇精兵、二百八十四员偏将、二十八名大将;另选会腾云土遁有法的八人,乃王怀女、穆桂英、段红玉、王兰英、刘庆、它龙女、魏化,自守一门,共成八人守八个门。小姐执令一摆,只见一队兵,尽执黄旗,驻于中央戊己土;小姐令一摆,又见青旗一队,驻于东方甲乙木;令一摆,又见红旗、红甲一队,驻于南方丙丁火;令一摆,又见白旗、白甲一队,驻于西方辛庚金;又令一摆,又见黑旗、黑甲一队,驻于北方壬癸水。阵内,用八个八员将把守,二十八将按以二十八宿,八门合于八卦方位,三门三百八十四爻,按以周天三百八十四数。阵排停当,远远离关三里,好不厉害,变化多端,祥瑞冲天。穆夫人一看,知女儿摆的乃先天八卦阵也。狄爷与众将称赞小姐,狄龙、段红玉、王兰英也为深服。

当日,小姐差人下战书,激说妖道,待叫他前来打阵。是日,道人看过战书,内言十分欺藐不逊,果然大怒,领兵二万余出兵,令彭虎守营,出马果看见八卦阵,十分厉害,说:“贫道法宝甚多,何惧于她!”看见干、坤、良、震、巽、离、兑、坎八位,他即向干门领兵杀入。杨小姐看见道人向干门杀进,此门乃王怀女把守也,一惊动,中央戊己土上,黄旗一展,四方沙起,黄烟滚滚,众兵不见东西,被二十八将杀了一阵。道人带了伤兵败卒向南方而走,守阵坤门乃穆桂英也,红旗一展,只见烈火烧来,蛮兵好不慌张,道人领兵即退,已烧了千八百军人。进东门意欲逃出,此门乃段红玉把守,只看见青烟云雾迷途,道人不敢向东门而走。不分南北门进三重阵中,三百八十四员将大杀一阵,折兵万余,只剩数千军马。

道人此时心慌意乱,不知跑走哪方有路。不分东西南北,哪能寻觅得出路?八卦之门跑乱了,路途又生出八八六十四卦门。此时,道人方知不好,不顾数千兵,发开神兽四方骤驰,无奈,杀不出八卦门,东、南。西、北跑过,折兵已尽。杨金花看见只剩妖道一人冲杀,执令一展,八门法力将士合以为一,将道人八方截住。杨小姐大喝一声:“妖道休走,今日已罪盈满贯,还思逃脱,枉妄思量了。”道人一见杨金花,实觉怒从心上起,喝声:“贱丫头出此狂言,你料贫道无能,小小阵式逃不出么?”言罢,一铲打来,小姐长枪急架大战。守人卦门七人王怀女等,看见杨金花与妖道战杀,即是一齐动手,将道人团团围住。道人八方受敌,哪里抵挡得住!思量今日不逃走,必遭他毒手,且跑出阵中去才好。今又无军马回营,实觉羞见彭将军,不若借势腾云,前往阴山求情道友来破阵罢,遂将神兽一拍,向空而起。八人连忙腾云围住他厮杀。道人又见逃走不去,心中大怒,将神兽打了三鞭,此兽口吐黑烟,满天乌暗,忽不见了妖道。它龙女即飞火叉化作火龙,将黑烟吞尽,只见道人已离,向南坤位阵逃走,乃穆桂英守的。她见妖道从此门逃走,口念真言,掌中五指一放,一声雷响,已将道人打回阵中,八人又赶回阵内。道人见她用五雷法打他回阵,心中慌乱,又喝神兽向地而遁,不想金花小姐早已用法,周围阵指地成铜,此兽钻遁不入。道人大惊说:“不好了,今番性命休矣!”只恨错了主意,不想大未有此能人,不该下山护助南王的。正懊悔,王兰英发起阴雷,一声响亮,将他打下神兽来。思量现形逃走,穆夫人仍用雷击他,变原形不能复现人形,乃一大蟒蛇也。刘庆飞跑上前,大斧一下,已挥作两段。

杨小姐见诛了妖道,令旗一招,收散八卦阵,带兵直攻踏他大营。彭虎闻报,领兵数万前来对敌,正遇刘庆,两下交锋。刘庆正在招架不住,有魏化上前帮助,彭虎抵挡不得两般兵器,却被二将斩于马下。当时军中无主,各自逃窜。宋兵大杀一阵,散于四方。王怀女吩咐攻入他营,救出焦廷贵,早已众兵逃散。宋军众将回营,狄爷大悦,吩咐养兵三日,拔寨起行,前往邕州,要复回昆仑关。

当日,狄元帅思算早定计谋,如此乃妥。当日即吩咐众军,堰旗息鼓,不许喧哗,一路只声言“班师回朝”;当时又留下焦廷贵、石玉、李义,与兵一万,同守芦台关,然后登程。一连涉水登山,疾速催兵,发兵大进,一路过去,不许惊扰居民,百姓感恩,不用多谈。一连走了一月,进了西粤邕地,离昆仑关五十里安扎下大营。

此日,关内依智高探子报进,方知大未有兵驻于城南,吓得三魂六魄俱无。只道国师领兵去,必胜得大宋,灭得狄青。不期今日宋师临于城下,方知国师败亡。“以他如此法力高强,尚且丧于狄青之手,再有何人与孤抵敌宋师?此乃天亡我也!”心中懮闷,况近日左右之人,皆是谄媚奸臣,无能之辈,只因宠孙振而来。当时,蛮王便问一班文武:“何人与孤家对敌,破得大宋之师?”两行文武面面相看不敢答应,蛮王大怒,骂了一回,又忽然不见孙振,小将报知:“孙振一问宋师到了,连家一齐逃走,不知去向哪方。”蛮王闻知大怒,今日方知他乃一大好臣也,十分切齿,进内去了。

当日何以狄元帅不许声张兵势而来?只待敌人不介意,一时束手无策也,此乃兵贵神速之意。即日,大兵五十多万将昆仑关围困了。军士报知,依智高看来不好,上城头一看,好不怕人,杀气连天,炮响不绝。下了城头,无计可施,几次命将领兵杀出,不能抵敌,伤了数万,料得此城难以保守。还防逃走不出,是夜思想了一计。到了三更时候,在南门放起火来。登时火焰冲天,遂大开关门,向南逃去,带兵数万。是夜,大宋师进了城,城中大乱,众兵杀入,砍得尸首堆积如山,直杀至天明。狄元帅命人救息了火,埋了尸首河下约十万,实见伤心。又命即将依智高锁来。有军士报知元帅:“后堂有尸,身覆龙衣。”众人多言依智高自缢,狄爷微笑不言。不知何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获叛臣奏凯班师 诛佞贼荣封众将

诗曰:

害人反害自身亡,善恶分明报应扬。

且看今朝孙佞贼,离飞远走也难藏。

当下,狄元帅一闻众人之言,谓这覆龙衣之尸骸乃依智高尸首,说他自尽了。狄爷说:“不然,岂非他之奸计欺诈也?今若草草不实察,不特有诬朝廷,且召了后日之患矣。”众将闻言,俱已拜服,齐呼:“元帅智虑,果远非吾等所及也。”狄爷又说:“本帅想,这依智高被围困也,已计穷力竭,吾料他又不舍命斗杀的,必自纵火乘乱逃走了,用此金蝉退壳之计也。”即呼:“余靖、孙沔二总兵,这贼必然由此邕州西城走回云南地方,但尔二人身在此处多年,熟习地理,你即可领回本部军马,回云南细细缉查,必获叛首。回朝之日,其功不小。”二将领命,带回本部兵三万,拜辞元帅众人,登程而去,按下慢表。

当日,狄元帅出榜安民,出令众军,不得藉势残民惊扰百姓;倘有违令,百姓出首者,定斩不宽恕。以狄爷大兵一到,不满三天,万民安乐,十分感狄元帅之恩。只为前被孙振陷害本多:奉承叛主,抢劫民财、虏掠民间妇女以献于蛮王……种种为非作歹,非止一端,万民嗟怨。今日大兵一进了城,反安靖如此,百妖如何不感狄元帅的恩德!

闲话休提。再说孙振奸臣,只道南蛮兵势甚大,不防大宋胜他,况有道人法力厉害,谅不至败的。今日一闻大宋师临城,自知不好,心下懮惊,又不顾蛮王了,即日带领了家口奔逃了,但不敢十分露迹,只因在本处陷着人民不少,如今势尽奔逃,好不胆怯!是日,原欲跑逃离关远些,不想家小人众,走路烦难,逃不得四十里,天色将晚了,只得投了饭店。是晚,店家看见投宿客人许多家眷,初时他也思疑。后来,又察他乃汴京人氏,又见他行为非民家气象,所有器乃官家物。只因狄元帅安民出榜之后,就出示晓谕军民人等:若将依智高送到关前,赏给白金与他一千五百两;知其埋伏何处来报明者,赏白金五百两;倘有收留藏匿者,罪与他同等,全家诛戮;近处知而不报者,永定充发;又有投来伪官孙振,倘若拿到关者,赏给白金一千两;来禀报藏在哪方者,亦赏白金二百两;收藏于家不献出者,重处不宽。是以各各寓于客店,多方盘洁,方才宿歇一人。

当日店主见孙振如此光景,猜度七八分是孙贼。正是奸臣该当败露,这店主一则思量领赏此银,二来这奸臣与他是仇人,这店主乃本处人士,承父业开此旅店,生理家道颇足。父已弃世,有妹子一人,已许字了,年方十七八,尚未出门,姿容有七八分美貌。一日乘轿去参神,被孙振抢回去献与叛王。后来此女不从,自缢而死。但他这女子许字了人,弄得这店主赔补百两银子与人,才罢了。如今这孙振来投他店,岂不是自投罗网的?是夜,这店主思量:“若拿他去见狄元帅,倘若不是此人,岂不罪大如天?但今猜得七八分,不若明早五更天速跑去昆仑关,禀知狄元帅,依直言我不认得此人面貌,若看形影,倒有几分,若不来禀知,犹恐走脱奸臣,待他差人来认他捉拿领赏,这二百两银子,岂不稳当的?”

这店主是夜定了主意,果也识见高明。次日,天气尚未黎明,实时飞奔走至昆仑关,用了十银子叩求中军,将言禀进狄元帅。狄爷一闻此言,即差张忠、刘庆二人与店主人飞跑而来。不上一刻已到门首。这孙振用完早膳,正要起行奔走。张忠、刘庆一到,店主正要引二人人后阁来认他,不想这奸臣领了十余家口出店来。刘、张二人一见,上前扭住奸臣,吩咐手下数十兵丁一齐将他捆住,连押家口起程。这店主跪下呼:“将军,千岁出赏的银子,求给与小人。”二将说:“千岁出示没有虚的,你且随来领赏。”店主大喜,拜谢起来,大骂:“奸贼,抢吾妹子,谄媚叛王,只望永图富贵,岂知今日大理昭昭?你往日情势凌人之威,今日何在?”当时人民愈众,有人骂抢去妻,有人骂夺去女,一刻间何下百十余人,痛骂十恶的奸臣。张、刘二人叹道:“奸臣害人太多,何苦结此重冤的!”当时,张、刘二将押了他,连家口十余人,一程回关,见了狄爷,吩咐打入囚车。赏给二百银子,店主大喜,谢赏而去。

是日,狄爷一点仓库,比别城多于数倍,乃依贼掠民聚敛所得。当时,狄爷吩咐:“银子数百万,带回圣上处分。”是日班师,留将数员,兵一万,渐行守关。传令大小三军拔寨登程。三声炮响,众义士喜气洋洋,鞭敲金鞍响,人唱凯歌声,一路威威武武,出了西粤。行路一月,又到湖广省,出了襄阳、荆州,外又走了十余天,方进汴京城。

仁宗王闻报,传旨众文武,出城十里外迎接一程。大兵到了教场,吩咐三军不许放炮惊动。当下,众人在午朝门外候旨。

天子传召,众将随着元帅步进金阶,一同俯伏。天子和蔼龙颜,传旨众卿平身,众将山呼,谢恩起来,天子赐坐。五人谨敬陈明南征一路事情,又将昆仑关被依智高动劫民财,带回白金三百余万。天子闻奏大悦:“今日平南,复回西粤、云南,皆御弟与杨门众将之力。这些银两系民之财,不必收归国库,且赏与众将三军。”狄爷奏道:“我等得胜还朝,皆藉陛下洪福。”言罢,又将孙振要救太尉的密书呈上,仁宗大怒,说:“这奸贼死有余辜,险些误了国家大事,屈了有功之臣。如今该贼投降敌人,须碎剐其尸,不足以伸朕恨。如今此贼何在?”狄爷奏道:“臣已拿下囚车了。”天子传旨取出他,又往南牢提出冯拯,跪于阶下,口称:“罪臣见驾。”天子不开言。武士打碎囚车,拿孙振伏于阶下,不敢做声。仁宗一见,大怒,喝声:“可恼你这狼心狗肺之徒,朕有何事负于你,你以私仇宿怨要害有功之臣,暗施毒计,心向外邦,险使朕君臣永别,江山送与敌人。如此大奸大恶误国叛臣,是朕的仇人。”传旨:“拿出西郊碎剐其尸,妻、子虽无罪,但是谋反大逆背国之臣,罪及妻小,一同斩首。”当时,武士献过三颗首级交旨。其家人、小使不罪,俱已放去。当时冯太尉魂飞魄散,战战兢兢。仁宗大骂:“你这老贼,位极人臣,不思报国,与奸臣为党,图害忠良。前者,虽然包卿未增审断,如今孙振又有书暗传,显见你平日为人不端,罪死不为过,拟念你先朝老臣,恶迹未能证,拟开你一线之恩,削职赶逐,不许再言。”吩咐除官逐出。当时天子杀、逐奸臣,怒气已消,传旨与孙、余二总兵:“获了贼首回朝之日,加封官爵。”各各谢恩。是日退朝,狄爷奉旨,将三百余万银子分给了众兵,众人欣悦沾恩。是日,各各回家见过父母妻兄,脱了征役劳苦,好不欣欢。

不上半月,孙沔、余靖二人回朝,奏知圣上:“依贼果逃往云南大理府,已捉获。恐他逃脱,至即斩他,将首级解京。”天子见了今日已获贼首,传旨南征将士受封。当时,天子说:“狄御弟虽然功劳浩大,已加封王位,极品无加,前者二次平西已有旨意。但有功无报,朕心不安,恩赐金花金牌三十六道,每月加俸银一万两。”杨府六将,除了金花、魏化未曾受封,王怀女,六郎在日也受一品诰命之职。如今年迈,加封一品太郡君,御赐龙杖;杨文广,封为御前太尉,杨金花,只因年少未曾婚配,封英烈少女,一品服色;封刘庆为耀武公;张忠封保国公;李义封安国公;石玉封定国公;狄龙封护宋侯,狄虎封卫宋侯,段红玉、王兰英俱受一品诰命之荣;孟定国封英武侯;焦廷贵封烈武侯;萧天凤封安宋大将军;杨唐封定宋大将军;岳纲封保宋大将军;高明封护宋大将军;魏化封异勇将军,与它龙女赐婚,封安国夫人;降将段龙封震南将军,段虎封平南将军;阵亡降将段洪阴封忠烈侯,王凡封英烈侯,阵亡三偏将各封靖忠侯,俱以春秋祭把。封赠毕,天子令户部各头去建祠,又传旨于金銮殿,大排筵宴,随征各大小三军,俱有赏赐。君臣欢叙,酒至三巡,齐鸣音乐。值殿官见至午时,酒宴已撤,酉刻酒闹已浓,犹恐失了君臣之礼,跪下请奏:“酒宴当散。”除去残宴,众臣谢恩,各回府中。

次日,天子加封孙沔、余靖二位总兵为虎卫将军,命他镇守昆仑关,二人去讫。萧天凤四将也辞圣驾,回守三关,辞别狄爷众人去讫。圣上又命魏化夫妻到襄阳,补了孙振之缺;夫妻又到杨府拜辞老太君、众夫人等,上任去讫。段龙、段虎,即命他回去分守芦台、蒙云二关。二人领旨,进狄王府拜别千岁、辞过妹子夫妻而去。

当时,天子又命狄爷五将仍回家三载,以平西回时未及二年,又召回征南,见众人劳苦,此乃仁慈之君,体谅臣心。

当日,狄爷不免进南清宫,拜见太后娘娘。姑侄相逢,弟兄相会,不胜喜悦。两位公子夫妻同日参谒。当晚酒宴相待,不用烦言。

前时得胜,狄爷已命刘庆席云回山报知,今公主领了婆婆家小又到京来,岂不是一家完叙,乐莫大焉。狄爷请过母安,然后夫妻相见。礼毕,二位公子夫妻先礼拜祖母,后叩见翁姑,公主扶起,命儿媳坐下。一见二个媳妇一貌如花,与公子匹配,可称四美,暗暗大悦。

当日,四虎、焦、孟也在狄王府中,一闻太君、公主到了,俱来拜见。他四人乃狄爷结义兄弟,焦、孟随狄爷多年,七人实乃义气相投,故不住别处,只在王府安歇。狄爷说:“众位弟兄,本藩母亲一家已至,不用回旋了。昨数天,圣上已降旨,你们何不回旋去的?限满回朝,叙会日久。”六人说:“千岁,我们不回旋,只因老太君与娘娘未到,今日见过老太君,自然旋归。”狄爷称谢:“难得众位情深见爱也。”次日,各各回旋去了,不表。

当日老太君到了,又进南清宫与太后相逢,少不得公主娘娘随行,拜见狄太后,相会言谈,也无非别后衷肠之语。是夜,老太君就在南清宫内安歇,只因年老,妯娌情深,久别了,今日相见,不忍即分,故老太君就在宫中安歇。公主拜别二尊年,回归王府不表。

如今五虎平南成功,奏凯回朝,上书已有《平西初传》载录,此是续集。宋仁宗自西夷一乱,赵元吴一反,依智高一叛,以后方得国家平宁无事。史言:“仁宗之世,西域扰攘,范仲淹、韩琦战功居多,而依智高之叛而全收功绩者,狄武襄也。”而后人言“文有包,武有狄”,引七绝诗为结。依智高乃叛逆之民,乃欲谋图大位,后来不得善终,身首异处,思量免不得利心看得太重,世人苟能将利字看低些,凡事必无争论之端矣。其诗曰:

富贵焉能分外求,愿君自知早回头。

乐天由命何常损,放利而行众疾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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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献者: ruguo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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