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病论
时病论 清 雷丰
自序
甚矣,医道之难也!而其最难者尤莫甚于知时论证,辨体立法。盖时有温、热、凉、寒之别,证有表、里、新、伏之分,体有阴、阳、壮、弱之殊,法有散、补、攻、和之异,设不明辨精确,妄为投剂,鲜不误人。然从古至今,医书充栋,而专论时病者盖寡。丰因谨承先志,不惮苦口,而特畅其说焉。
丰先君别署逸仙,好读书,喜吟咏,尝与武林许孝廉叶帆、龙邱余孝廉元圃、徐茂才月 酌酒赋诗,迭相唱和,着有《养鹤山房诗稿》,既而弃儒,从程芝田先生习岐黄术,遂行道龙邱。晚年曾集古人诸医书,汇为四十卷,名曰《医博》,又自着《医约》四卷,书中多有发前人之未发者,同人借抄者众,无不称善。咸丰十年春,邻居虞拱辰明经助资劝登梨枣,甫议刊而□□□□□□,仓皇出走,其书遂失。是时丰父子同返柯城,□□□,仍觅原书于借抄诸友处,使数十年心血所萃,不至湮没无传。乃未及两载,先君溘然长逝。噫!礼云:“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耳。”丰求先君手泽而不可复得,清夜自思,未尝不泫然流涕,今仅留方案数百条,皆随侍时见闻所录,其中亦有论时病者,悉以授之从学程曦、江诚,细加详注,编成四卷,展诵之余,犹仿佛趋庭问答时也。因忆先君尝谓丰曰:“一岁中杂病少而时病多,若不于治时病之法研究于平日,则临证未免茫然无据。”丰谨志之,至今耿耿不忘,嗟乎!自先君见背,又二十余年矣。丰历览诸家之书,引伸触类,渐有心得,每思出鄙论以问世,俾世之知我者以匡不逮,又自惭一介布衣,才同袜线,为大雅所讥,辄复中止,奈同志者固请时病之论,刺刺不休,爰不揣谫陋,将《阴阳应象大论》“冬伤于寒,春必病温;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夏伤于暑,秋必 疟;秋伤于湿,冬生咳嗽”八句经文为全部纲领,兼参先圣后贤之训,成一书以塞责。首先论病,论其常也;其次治案,治其变也。窃谓能知其常,而通其变,则时病不难治矣,所望知时者按春温,夏热、秋凉、冬寒之候,而别新邪、伏气之 ,更审其体物理虚,而施散补之法,则医道虽难,能难其所难,亦不见为难,愿读是书者之无畏难也。是为序。
光绪八年岁次壬午中秋前一日三衢雷丰少逸氏题于养鹤山房
小序
稿甫成,客有过而诮曰:“子何人斯,积何学问,敢抗颜着书以问世,真所谓不知惭者矣!”丰笑而谢曰:“吾乃一介布衣,未尝学问,成书数卷,聊以课徒,若云问世,则吾岂敢。”客曰:“既云课徒,自仲景以前有羲、农、轩、伯,以后有刘、李、朱、张及诸大家之书,不下数千百种,就中堪为后学法程者,何可胜道,子必 焉着《时病论》以授受,尽子之道,亦不过一时医也,何许子之不惮烦耶?丰曰:“由子之言,固非大谬,而以时医为轻,则又不然,丰请陈其说焉,子姑听之。夫春时病温,夏时病热,秋时病凉,冬时病寒,何者为正气,何者为不正气,既胜气复气,正化对化,从本从标,必按四时五运六气而分治之,名为时医。是为时医必识时令,因时令而治时病,治时病而用时方,且防其何时而变,决其何时而解,随时斟酌,此丰时病一书所由作也。若夫以时运称时医,则是时至而药石收功,时去而方术罔验,病者之命,寄乎医者之运,将不得乎时者,即不得为医,而欲求医者,必先观行运,有是理乎?然则丰于斯道,业有二十余年,诚恐不克副时医之名也,子亦何病乎时医?”言未毕,客蹙然改容,恍然大悟,作而言曰:“鄙人固陋,幸聆子言,昭然若发蒙矣。”客既退,因述问答之辞弁诸简端,并质之世之识时者,未知河汉丰言否也?少逸山人识于养鹤山房
凡例
一、是书专为时病而设。时病者,乃感四时六气为病之证也,非时疫之时也。故书中专论四时之病,一切温疫概不加载。倘遇瘟疫之年,有吴又可先生书在,兹不复赘。
一、诸论皆本《内经》、诸贤之说,毫不杜撰。但内有先宗其论,后弃其方,或先驳其偏,后存其法,非既信又疑,盖欲择善而从。丰即偶有一得,亦必自载明白,俾阅者了然,并以寓就正之意。
一、诸法皆丰所拟,乃仿古人之方稍为损益。所用诸药,佥细心参究,不敢随意妄用以误人。
每法之后,又详加解释,俾学人知一药有一药之用。
一、诸方悉选于先哲诸书,以补诸法所不及。但其中有过汗者过下者,偏寒偏热者,不得不附敝意于后,非丰之敢妄议古人,诚恐学人泥古方,医今病,不知化裁,致胶柱鼓瑟之诮。
一、诸案系丰临证时所笔者。每见古人之案,载危病多,载轻病少。不知轻者危之渐,故圣人有不忽于细、必谨于微之训,所以危病轻病并载,使医者病者,预知防微杜渐耳。
一、是书以《阴阳应象大论》八句经旨为纲,集四时六气之病为目,总言之先圣之源,分论之后贤之本,余论附于卷末。
卷之一
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大意
经谓“冬伤于寒,春必病温,”是训人有伏气之为病也。夫冬伤于寒,甚者即病,则为伤寒,微者不即病,其气伏藏于肌肤,或伏藏于少阴,至春阳气开泄,忽因外邪乘之,触动伏气乃发,又不因外邪而触发者,偶亦有之。其藏肌肤者,都是冬令劳苦动作汗出之人;其藏少阴者,都是冬不藏精肾脏内亏之辈。此即古人所谓最虚之处,便是容邪之处。何刘松峰、陈平伯诸公,皆谓并无伏气,悖经之罪,其何逭乎!据丰论春时之伏气有五:曰春温也,风温也,温病也,温毒也,晚发也。盖春温者,由于冬受微寒,至春感寒而触发。风温者,亦由冬受微寒,至春感风而触发。温病者,亦由冬受微寒,寒酿为热,至来春阳气弛张之候,不因风寒触动,伏气自内而发。温毒者,由于冬受乖戾之气,至春夏之交,更感温热,伏毒自内而发。晚发者,又由冬受微寒,当时未发,发于清明之后,较诸温病晚发一节也。此五者,皆由冬伤于寒,伏而不发,发于来春而成诸温病者,当辨别而分治之。
程曦曰:“推松峰与平伯,皆谓并无伏气,有由来也,一执《云笈七签》冬伤于汗之句,一执钱氏冬伤寒水之脏之文。殊不知两家只顾一面文章,全罔顾春伤、夏伤、秋伤之训,作何等解。思二先生天资高迈,亦受其蒙,不正其讹,反助其说,毋怪后之医者,统称暴感,恣用发散,羌、防、麻、桂,逼汗劫津,误人性命,固所不免,此不得不归咎于作俑之人也。”
春温
考诸大家论春温者,惟嘉言与远公,精且密矣。嘉言以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为一例,冬不藏精、春必病温又为一例,既伤于寒、且不藏精、至春同时并发,又为一例。举此三例,以论温病,而详其治。远公所论都是春月伤风之见证,分出三阳若何证治,三阴若何证治。观二家之论,可谓明如指掌。然宗嘉言不合远公,宗远公不合嘉言,反使后人无从执法。其实嘉言之论,遵经训分为三例,意在伏气;远公之论,皆系伤风见证,意在新感。总之春温之病,因于冬受微寒,伏于肌肤而不即发,或因冬不藏精,伏于少阴而不即发,皆待来春加感外寒,触动伏气乃发焉,即经所谓“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冬不藏精,春必病温”是也。
其初起之证,头身皆痛,寒热无汗,咳嗽口渴,舌苔浮白,脉息举之有余,或弦或紧,寻之或滑或数,此宜辛温解表法为先;倘或舌苔化燥,或黄或焦,是温热已抵于胃,即用凉解里热法;如舌绛齿燥,谵语神昏,是温热深踞阳明营分,即宜清热解毒法,以保其津液也;如有手足螈 ,脉来弦数,是为热极生风,即宜却热息风法;如或昏愦不知人,不语如尸厥,此邪窜入心包,即宜祛热宣窍法。春温变幻,不一而足,务在临机应变可也。
风温
风温之病,发于当春厥阴风木行令之时,少阴君火初交之际。陈平伯谓春月冬季居多,春月风邪用事,冬初气暖多风,风温之病,多见于此。其实大为不然。不知冬月有热渴咳嗽等证,便是冬温,岂可以风温名之!即按六气而论,冬令如有风温,亦在大寒一节,冬初二字,大为不妥。推风温为病之原,与春温仿佛,亦由冬令受寒,当时未发,肾虚之体,其气伏藏于少阴,劳苦之人,伏藏于肌腠,必待来春感受乎风,触动伏气而发也。其证头痛恶风,身热自汗,咳嗽口渴,舌苔微白,脉浮而数者,当用辛凉解表法。倘或舌绛苔黄,神昏谵语,以及手足螈等证之变,皆可仿春温变证之法治之。
或问曰:因寒触动伏气为春温,初起恶寒无汗;因风触动为风温,初起恶风有汗。二病自是两途,岂可仿前治法?答曰:新感之邪虽殊,伏藏之气则一。是故种种变证,可同一治。必须辨其孰为劳苦之辈,孰为冬不藏精之人,最为切要。试观病势由渐而加,其因于劳苦者可知;一病津液即伤,变证迭出,其因于冬不藏精者又可知。凡有一切温热,总宜刻刻顾其津液,在阴虚者,更兼滋补为要耳。又问:风温之病,曷不遵仲景之训为圭臬?今观是论,并未有脉阴阳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语言难出等证,岂非悖仲景之言以为医乎?曰:此仲景论风温误治之变证也,非常证也。曰:常证何?曰: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此常证也。又问:平伯论风温一十二条,总称暴感时气,肺胃为病。鞠通杂于诸温条中,分治三焦。试问以平伯为然,抑亦以鞠通为然?曰:总宜遵《内经》“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之论,庶乎宜古宜今。见肺胃之证,即为肺胃之病;见三焦之证,即为三焦之病。
弗宜印定可也。又问:春温、风温,皆有伏气为病。今时医每逢春令见有寒热咳嗽,并无口渴之证,便言风温,可乎?曰:可。盖春令之风,从东方而来,乃解冻之温风也,谓风温者,未尝不可耳。其初起治法,仍不出辛凉解表之范围也。
温病
尝谓介宾之书,谓温病即伤寒,治分六要五忌;又可之书,谓温病即瘟疫,治法又分九传,殊不知伤寒乃感冬时之寒邪,瘟疫乃感天地之厉气,较之伏气温病,大相径庭,岂可同日而语哉!推温病之原,究因冬受寒气,伏而不发,久化为热,必待来年春分之后,天令温暖,阳气弛张,伏气自内而动,一达于外,表里皆热也。其证口渴引饮,不恶寒而恶热,脉形愈按愈盛者是也。此不比春温外有寒邪,风温外有风邪,初起之时,可以辛温辛凉;是病表无寒风,所以忌乎辛散,若误散之,则变证蜂起矣。如初起无汗者,只宜清凉透邪法;有汗者,清热保津法:如脉象洪大而数,壮热谵妄,此热在三焦也,宜以清凉荡热法;倘脉沉实,而有口渴谵语,舌苔干燥,此热在胃腑也,宜用润下救津法。凡温病切忌辛温发汗,汗之则狂言脉躁,不可治也。然大热无汗则死;得汗后而反热,脉躁盛者亦死;又有大热,脉反细小,手足逆冷者亦死;或见痉搐昏乱,脉来促结沉代者皆死。医者不可不知。
刘松峰曰:《云笈七签》中,引作“冬伤于汗”甚妙。盖言冬时过暖,以致汗出,则来年必病温,余屡验之良然。冬日严寒,来春并无温病,以其应寒而寒,得时令之正故耳。且人伤于寒,岂可稽留在身,俟逾年而后发耶?丰按,“冬伤于汗”。汗字欠妥,松峰反赞其妙。既谓冬伤于汗,试问春夏秋三时所伤为何物耶?又谓冬时过暖,来年病温,此说是有伏气,又谓人伤于寒,岂可稽留,此说又无伏气。片幅之中如此矛盾,诚为智者一失耳。
温毒
温毒者,由于冬令过暖,人感乖戾之气,至春夏之交,更感温热,伏毒自内而出,表里皆热。又有风温、温病、冬温,误用辛温之剂,以火济火,亦能成是病也。其脉浮沉俱盛,其证心烦热渴,咳嗽喉痛,舌绛苔黄,宜用清热解毒法,加甘草、桔梗治之。然有因温毒而发斑、发疹、发颐、喉肿等证,不可不知。
盖温热之毒,抵于阳明,发于肌肉而成斑,其色红为胃热者轻也,紫为热甚者重也,黑为热极者危也,鲜红为邪透者吉也。当其欲发未发之际,宜用清凉透斑法治之;如斑发出,神气昏蒙,加犀角、元参治之。《心法》云:疹发营分,营主血,故色红。《棒喝》云:邪郁不解,热入血络而成疹。疹亦红轻紫重黑危也。虽然邪郁未解,热在营分,但其温毒已发皮毛,与斑在肌肉为大异。盖肺主皮毛,胃主肌肉,所以古人谓斑属足阳明胃病,疹属手太阴肺病,疆界攸分,不容混论,鞠通混而未别,虚谷已驳其非,洵非谬也。
当其欲发未发之时,速用辛凉解表法,加细生地、绿豆衣治之,甚者加青黛、连翘治之。又有温热之毒,协少阳相火上攻,耳下硬肿而痛,此为发颐之病,颐虽属于阳明,然耳前耳后,皆少阳经脉所过之地,速当消散,缓则成脓为害,宜内服清热解毒法,去洋参、麦冬,加马勃、青黛、荷叶治之;连面皆肿,加白芷、漏芦;肿硬不消,加山甲、皂刺;外用水仙花根,剥去赤皮与根须,入臼捣烂,敷于肿处,干则易之,俟肤生黍米黄疮为度。又有温热之毒,发越于上,盘结于喉,而成肿痹。《内经》云:“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一阴者,手少阴君火也;一阳者,手少阳相火也。二经之脉,并络于喉,今温毒聚于此间,则君相之火并起。盖火动则生痰,痰壅则肿,肿甚则痹,痹甚则不通而死矣。急用玉钥匙以开其喉,继以清热解毒法,去洋参、麦冬,加僵蚕、桔梗、牛蒡、射干治之。
温毒之病,变证极多,至于斑、疹、颐、喉,时恒所有,故特表而出之。
晚发
晚发者,亦由冬令受寒,当时未发,发于来年清明之后,夏至以前,较之温病晚发一节,故名晚发病也。其证头痛发热,或恶风恶寒,或有汗无汗,或烦躁,或口渴,脉来洪数者是也。
亦当先辨其因寒因风而触发者,始可定辛温辛凉之法治之。但其曩受之伏寒,必较温热之伏气稍轻,峻剂不宜孟浪。如无风寒所触者,仍归温病论治。此宜清凉透邪法,加蝉衣、栀、壳、治之。如有变证,可仿诸温门中及热病之法治之。但是病与秋时之晚发,相去云泥,彼则夏令之伏暑而发于秋,此则冬时之伏气而发于春,慎勿以晚发同名,而误同一治耳。
或问曰:细考风温、春温,发于大寒至惊蛰;温病、温毒,发于春分至立夏,界限虽分,然与《内经》先夏至日为病温,不相符节。何独晚发一病,发于清明之后,夏至以前,偏与《内经》拍合何也?答曰:大寒至惊蛰,乃厥阴风木司权,风邪触之发为风温;初春尚有余寒,寒邪触之发为春温;春分至立夏,少阴君火司令,阳气正升之时,伏气自内而出,发为温病、温毒;晚发仍是温病,不过较诸温晚发一节也。
以上五证,总在乎夏至之先,诚与《内经》先夏至日为病温,皆不枘凿矣。
拟用诸法
辛温解表法:治春温初起,风寒寒疫,及阴暑秋凉等证。
防风(一钱五分) 桔梗(一钱五分) 杏仁(一钱五分,去皮尖,研) 广陈皮(一钱) 淡豆豉(三钱)
加葱白五寸煎。
是法也,以防风、桔梗,祛其在表之寒邪;杏子、陈皮,开其上中之气分;淡豉、葱白,即葱豉汤,乃《肘后》之良方,用代麻黄,通治寒伤于表。表邪得解,即有伏气,亦冀其随解耳。
凉解里热法:治温热内炽,外无风寒,及暑温冬温之证。
鲜芦根(五钱) 大豆卷(三钱) 天花粉(二钱) 生石膏(四钱) 生甘草(六分)
新汲水煎服。
温热之邪,初入于胃者,宜此法也。盖胃为阳土,得凉则安。故以芦根为君,其味甘,其性凉,其中空,不但能去胃中之热,抑且能透肌表之邪,诚凉而不滞之妙品,大胜寻常寒药;佐豆卷之甘平,花粉之甘凉,并能清胃除热;更佐石膏,凉而不苦,甘草泻而能和,景岳名为玉泉饮,以其治阳明胃热有功。
凡寒凉之药,每多败胃,惟此法则不然。
清热解毒法:治温毒深入阳明,劫伤津液,舌绛齿燥。
西洋参(三钱) 大麦冬(三钱,去心) 细生地(三钱) 元参(一钱五分) 金银花(二钱)
连翘(二钱,去心)
加绿豆三钱,煎服。
此法治温热成毒,毒即火邪也。温热既化为火,火未有不伤津液者,故用银、翘、绿豆,以清其火而解其毒;洋参、麦冬,以保其津;元参、细地,以保其液也。
却热息风法:治温热不解,劫液动风,手足螈 。
大麦冬(五钱,去心) 细生地(四钱) 甘菊花(一钱) 羚羊角(二钱) 钩藤钩(五钱)
先将羚羊角煎一炷香,再入诸药煎。
凡温热之病,动肝风者,惟此法最宜。首用麦冬、细地,清其热以滋津液;菊花、羚角,定其风而宁抽搐;佐钩藤者,取其舒筋之用也。
祛热宣窍法:治温热、湿温、冬温之邪,窜入心包,神昏 语,或不语,舌苔焦黑,或笑或痉。
连翘(三钱,去心) 犀角(一钱) 川贝母(三钱,去心) 鲜石菖蒲(一钱)
加牛黄至宝丹一颗,去蜡壳化冲。
是法治邪入心包之证也。连翘苦寒,苦入心,寒胜热,故泻心经之火邪;经曰:“火淫于内,治以咸寒,”故兼犀角咸寒之品,亦能泻心经之火邪;凡邪入心包者,非特一火,且有痰随火升,蒙其清窍,故用贝母清心化痰,菖蒲入心开窍:更用牛黄至宝之大力,以期救急扶危于俄顷耳。
辛凉解表法:治风温初起,风热新感,冬温袭肺咳嗽。
薄荷(一钱五分) 蝉蜕(一钱,去足翅) 前胡(一钱五分) 淡豆豉(四钱)
栝蒌壳(二钱) 牛蒡子(一钱五分)
煎服。如有口渴,再加花粉。
此法取乎辛凉,以治风温初起,无论有无伏气,皆可先施。用薄荷、蝉蜕,轻透其表;前胡、淡豉,宣解其风;叶香岩云:温邪上受,首先犯肺。故佐蒌壳、牛蒡开其肺气,气分舒畅,则新邪伏气,均透达矣。
清凉透邪法:治温病无汗,温疟渴饮,冬温之邪内陷。
鲜芦根(五钱) 石膏(六钱,煨) 连翘(三钱,去心) 竹叶(一钱五分)
淡豆豉(三钱) 绿豆衣(三钱)
水煎服。
此治温病无汗之主方,其伏气虽不因风寒所触而发,然亦有有汗无汗之分。无汗者宜透邪,有汗者宜保津,一定之理也。凡清凉之剂,凉而不透者居多,惟此法清凉且透。芦根中空透药也,石膏气轻透药也,连翘之性升浮,竹叶生于枝上,淡豆豉之宣解,绿豆衣之轻清,皆透热也。伏邪得透,汗出微微。温热自然达解耳。
清热保津法:治温热有汗,风热化火,热病伤津,温疟舌苔变黑。
连翘(三钱,去心) 天花粉(二钱) 鲜石斛(三钱) 鲜生地(四钱) 麦冬(四钱,去心)
参叶(八分)
水煎服。
此治温热有汗之主方。汗多者,因于里热熏蒸,恐其伤津损液,故用连翘、花粉,清其上中之热;鲜斛、鲜地,保其中下之阴;麦冬退热除烦;参叶生津降火。
清凉荡热法:治三焦温热,脉洪大而数,热渴谵妄。
连翘(四钱,去心) 西洋参(二钱) 石膏(五钱,煨) 生甘草(八分) 知母(二钱,盐水炒) 细生地(五钱)
加粳米一撮,煎服。
是法也,以仲圣白虎汤为主,治其三焦之温热也。连翘、洋参,清上焦之热以保津;膏、甘、粳米,清中焦之热以养胃;知母、细地,泻下焦之热以养阴。
润下救津法:治热在胃腑,脉沉实有力,壮热口渴,舌苔黄燥。
熟大黄(四钱) 元明粉(二钱) 粉甘草(八分) 元参(三钱) 麦冬(四钱,去心) 细生地(五钱)
流水煎服。
阳明实热之证,当用大小承气,急下以存津液,但受温热之病,弱体居多,虽有是证,不能遽用是药,故以仲圣调胃承气为稳,且芒硝改为元明粉,取其性稍缓耳,合用鞠通增液汤方,更在存阴养液之意。
清凉透斑法:治阳明温毒发斑。
石膏(五钱,煨用) 生甘草(五分) 银花(三钱) 连翘(三钱,去心) 鲜芦根(四钱) 豆卷(三钱,井水发)
加新荷钱一枚,煎服,如无,用干荷叶三钱亦可。
凡温热发斑者,治宜清胃解毒为主。膏、甘治之以清胃,银、翘治之以解毒。更以芦根、豆卷,透发阳明之热;荷钱者即初发之小荷叶也,亦取其轻升透发之意。热势一透,则斑自得化矣。
备用成方
葳蕤汤:治风温初起,六脉浮盛,表实壮热,汗少者,先以此方发表。
葳蕤 白薇 羌活 葛根 麻黄 川芎 木香 杏仁 石膏 甘草共十味,水煎,日三服。
丰按:风温之病,因风触发,发热有汗,不可汗之。今谓汗少者,风必兼寒可知,故兼用羌、葛、麻黄,倘汗多者,不宜浪用。如春温之病,因寒触发,热重无汗,体素盛者,此方权可用之,弱者尚嫌太猛耳。
银翘散:治风温温病冬温等证。
金银花 连翘 苦桔梗 薄荷 荆芥穗 淡豆豉 牛蒡子 竹叶 生甘草鲜芦根汤煎服。
小定风珠方:治温病厥而且呃,脉细而劲者。
生龟版 真阿胶 淡菜 鸡子黄加童便一杯冲服。
大定风珠方:治温热烁阴,或误表妄攻,神倦螈 ,脉气虚弱,舌绛苔少,时时欲脱者。
大生地 生白芍 真阿胶 麦冬 生龟版 生鳖甲 生牡蛎 鸡子黄 火麻仁 五味子 炙甘草水煎服。
丰按:以上三方,皆鞠通先生所制。银翘散,方极轻灵,风温冬温初起者,用之每多应手。至于大小定风珠,似乎腻滞,非脉证审确,不可轻用。
消毒犀角饮:治风热之毒,喉肿而疼,发斑发疹。
防风 荆芥 牛蒡子 甘草 犀角水煎服。如热盛,加连翘、薄荷、黄芩、黄连。
连翘败毒散:治时毒发颐。
连翘 天花粉 牛蒡子 柴胡 荆芥 防风 升麻 桔梗羌活 独活 红花 苏木 川芎 归尾 粉甘草水煎服。如两颐连面皆肿,加白芷、漏芦;坚肿不消,加皂刺、穿山甲;大便燥结,加酒炒大黄。
犀角地黄汤:治胃火热盛,阳毒发斑,吐血衄血。
大生地 生白芍 牡丹皮 犀角水煎服。热甚如狂者,再加黄芩。
三黄石膏汤:治伤寒温毒,表里俱盛,或已经汗下,或过经不解,三焦大热,六脉洪盛,及阳毒发斑。
黄连 黄芩 黄柏 石膏 栀子 麻黄 淡豆豉加姜、枣、细茶入煎,热服。
凉膈散:治温热时行,表里实热,及心火亢盛,目赤便闭,胃热发斑。
连翘 栀子 黄芩 薄荷 大黄 芒硝 甘草加竹叶,煎服。一方加白蜜一匙。
丰按:以上五方,皆治时风温热之毒,而成发斑、发疹、发颐、喉肿等证,在体实者,皆可施之,虚者俱宜酌用。
九味羌活汤:治感冒四时不正之气,伤寒伤风,温病热病。
羌活 防风 细辛 苍术 川芎 白芷 黄芩 生地 甘草加生姜、葱白煎。
丰按:张元素制是方者,必欲人增减用之。如伤寒伤风初起者,黄芩、生地断断难施。温病热病初发者,羌、细、苍、防,又难辄用。可见医方不能胶守,此所谓能使人规矩,不能使人巧也。
临证治案
春温过汗变症城东章某,得春温时病,前医不识,遂谓伤寒,辄用荆、防、羌独等药,一剂得汗,身热退清,次剂罔灵,复热如火,大渴饮冷,其势如狂。更医治之,谓为火证,竟以三黄解毒为君,不但热势不平,更变神昏螈 。急来商治于丰,诊其脉,弦滑有力,视其舌,黄燥无津。丰曰:此春温病也。初起本宜发汗,解其在表之寒,所以热从汗解,惜乎继服原方,过汗遂化为燥,又如苦寒遏其邪热,以致诸变丛生,当从邪入心包、肝风内动治之。急以祛热宣窍法,加羚羊、钩藤。服一剂,螈 稍定,神识亦清,惟津液未回,唇舌尚燥,守旧法,除去至宝、菖蒲,加入沙参、鲜地,连尝三剂,诸恙咸安。
春温甫解几乎误补三湘刘某之子,忽患春温,热渴不解,计有二十朝来,始延丰诊,脉象洪大鼓指,舌苔灰燥而干,既以凉解里热法治之。次日黎明,复来邀诊,诣其处,见几上先有药方二纸,一补正回阳,一保元敛汗。刘曰:昨宵变证,故延二医酌治,未识那方中肯?即请示之。丰曰:先诊其脉再议。刘某伴至寝所,见病者覆被而卧,神气尚清,汗出淋漓,身凉如水,六脉安静,呼吸调匀。丰曰:公弗惧,非脱汗也,乃解汗也。曰:何以知之?曰:脉静身凉,故知之也。倘今见汗防脱,投以温补,必阻其既解之邪,变证再加,遂难治矣。乔梓仍信丰言,遂请疏方。思邪方解之秋,最难用药,补散温凉,概不可施,姑以蒌皮畅其气分,俾其余邪达表; 豆衣以皮行皮,使其尽透肌肤;盖汗为心之液,过多必损乎心,再以柏子、茯神养其心也;加沙参以保其津,细地以滋其液,米仁甘草,调养中州;更以浮小麦养心敛汗。连服二剂,肢体回温,汗亦收住。调治半月,起居如昔矣。
或问曰:先生尝谓凡学时病,必先读仲景之书。曾见《伤寒论》中,漏汗不止,而用附子。今见大汗身凉,而用沙参细地,能不令人骇然?请详其理。答曰,用附子者,其原必寒,其阳必虚。今用沙、地者,其原乃温,其阴乃伤。一寒一温,当明辨之。又问:春温之病,因寒触动,岂无寒乎?曰:子何迂也!须知温在内,寒在外。今大汗淋漓,即有在外之寒,亦当透解,故不用附子以固其阳,而截其既解温邪之路,用沙、地以滋津液,而保其既伤肺肾之阴。若执固阳之法,必使既散之邪复聚,子知是理乎?风温入肺胃误作阴虚腻补增剧云岫孙某,平素清 ,吸烟弱质,患咳嗽热渴,计半月矣。前医皆以为阴虚肺损,所服之药,非地、味、阿胶,即沙参、款、麦,愈治愈剧,始来求治于丰,按其脉,搏大有力,重取滑数,舌绛苔黄,热渴咳嗽,此明是风温之邪,盘踞肺胃。前方尽是滋腻,益使气机闭塞,致邪不能达解,当畅其肺,清其胃,用辛凉解表法,加芦根、花粉治之。服二剂,胸次略宽,咳亦畅快,气分似获稍开,复诊其脉稍缓,但沉分依然,舌苔化燥而灰,身热如火,口渴不寐,此温邪之势未衰,津液被其所劫也。姑守旧法,减去薄荷,加入石膏、知母。服至第三剂,则肌肤微微汗润,体热退清,舌上津回,脉转缓怠,继以调补,日渐而安。
风温误补致死里人范某,患风温时病,药石杂投,久延未愈。请丰诊视,视其形容憔悴,舌苔尖白根黄,脉来左弱右强,发热缠绵不已,咳嗽勤甚,痰中偶有鲜血,此乃赋禀素亏,风温时气未罄,久化为火,刑金劫络,理当先治其标,缓治其本,遂以银翘散,去荆芥、桔、豉,加川贝、兜、蝉,此虽治标,实不碍本,倘见血治血,难免不入虚途。病者信补不服,复请原医,仍用滋阴凉血补肺之方,另服人参、燕窝。不知温邪得补,益不能解,日累日深,竟成不起。呜呼!医不明标本缓急,误人性命,固所不免矣。
风温夹湿南乡梅某,望七之年,素来康健,微热咳嗽,患有数朝,时逢农事方兴,犹是勤耕绿野,加冒春雨,则发热忽炽,咳嗽频频,口渴不甚引饮,身痛便泻。有谓春温时感,有言漏底伤寒,所进之方,佥未应手。延丰延医,按其脉,濡数之形,舌苔黄而且腻,前恙未除,尤加胸闷溺赤,此系风温夹湿之证,上宜清畅其肺,中宜温化其脾,以辛凉解表法,去蒌壳,加葛根、苍术、神曲、陈皮治之。服二剂,身痛已除,便泻亦止,惟发热咳嗽,口渴喜凉,似乎客湿已解,温热未清,当步原章,除去苍术、神曲,加入绍贝、蒌根、芦根、甘草。迭进三剂,则咳嗽渐疏,身热退净。复诊数次,诸恙若失矣。
胃虚温病海昌张某,于暮春之初,突然壮热而渴,曾延医治,胥未中机。邀丰诊之,脉驶而躁,舌黑而焦,述服柴葛解肌及银翘散,毫无应验。推其脉证,温病显然,刻今热势炎炎,津液被劫,神识模糊,似有逆传之局,急用石膏、知母,以祛其热;麦冬、鲜斛,以保其津;连翘、竹叶,以清其心;甘草、粳米,以调其中。服之虽有微汗,然其体热未衰,神识略清,舌苔稍润,无如又加呃逆,脉转来盛去衰,斯温邪未清,胃气又虚竭矣。照前方增入东洋参、刀豆壳,服下似不龃龉,遍体微微有汗,热势渐轻,呃逆亦疏,脉形稍缓。继以原法,服一煎诸恙遂退,后用金匮麦门冬汤为主,调理匝月而安。
胃实温病山阴沈某,发热经旬,口渴喜冷,脉来洪大之象,舌苔黄燥而焦。丰曰:此温病也。由伏气自内而出,宜用清凉透邪法,去淡豉、竹叶、绿豆衣,加杏仁、蒌壳、花粉、甘草治之。服一剂,未中肯綮,更加谵语神昏,脉转实大有力,此温邪炽盛,胃有燥屎昭然,改用润下救津法,加杏霜、枳壳治之。午前服下,至薄暮腹内微疼,先得矢气数下,交子夜始得更衣,有坚燥黑屎十数枚,继下溏粪,色如败酱,臭不可近,少顷遂熟寐矣,鼾声如昔,肤热渐平,至次日辰牌方醒,醒来腹内觉饥,啜薄粥一碗。复脉转为小软,舌苔已化,津液亦生。丰曰:病全愈矣,当进清养胃阴之药。服数剂,精神日复耳。
程曦曰:斯二症皆是温病,见证似乎相仿,一得人参之力,一得承气之勋,可见学医宜参脉证。一加呃逆,脉转洪形,便知其为胃气之虚;一加谵语,脉转实大,便知其为胃气之实。
论其常证,相去不远,见其变证,虚实攸分,临证之秋,苟不审其孰虚孰实,焉能迎刃而解耶!有孕发斑建德孙某之妻,怀胎五月,忽发温毒之病,延丰诊之,已发斑矣。前医有用辛温发散,有用补养安胎,不知温毒得辛温愈炽,得补养弥盛,是以毒势益张,壅滞肌肉而发为斑,其色紫者,胃热盛也,脉数身热,苔黄而焦,此宜解毒清斑,不宜专用安补。遂以石膏、芦根,透阳明之热;黄芩、鲜地,清受灼之胎;佐连翘、甘草以解毒,荷叶以升提。服一帖,身热稍清,斑色退淡、惟脉象依然数至,舌苔未见津回,仍守旧章,重入麦冬,少增参叶。继服二帖,诸恙尽退。后用清补之法,母子俱安。
温毒发疹古越胡某之郎,年方舞象,忽患热渴咳闭,已半月矣,前医罔效,病势日加沉重。遣人延丰延医,诣其寓所,先看服过三方,皆是沙参、麦冬、桑皮、地骨,清金止咳等药。审其得病之时,始则发热咳嗽,今更加之胸闭矣。诊其脉,两寸俱盛,此明系温热之毒,盘踞于上,初失宣气透邪之法,顿使心火内炽,肺金受刑,盖肺主皮毛,恐温毒外聚肤腠而发为疹,遂令解衣阅之,果见淡红隐隐,乘此将发未透之际,恰好轻清透剂以治之,宜以辛凉解表法,去蒌壳,加荷叶、绿豆衣、西河柳叶。服下遂鲜红起粒,再服渐淡渐疏,而热亦减,咳亦平。继以清肃肺金之方,未及一旬,遂全瘥耳。
喉痹急证城东陈某之室,偶沾温毒而成喉痹,来邀延医,见其颈肿牙闭,不能纳食,惟汤水略为可咽,脉象浮中不着,沉分极数。丰曰:此温毒之证,过服寒凉,则温毒被压,益不能化,索前方一阅果然,据愚意理当先用温宣,解其寒凉药气,俟牙松肿减,而后以凉剂收功。满座皆曰:然。遂以谷精、紫菀开其喉痹;薄荷、荆芥宣散风邪;橘红快膈化痰;甘草泻火解毒;桔梗载诸药之性在上,仍能开畅咽喉;细辛治喉痹有功,且足少阴本药,以少阴之脉,循喉咙也。速令煎尝,另用玉钥匙,即马牙硝钱半,蓬砂五分,僵蚕三分,大泥冰片一分,擂细吹喉,令涎多出。
自日晡进药,至二更时候,牙关略展,忽作咳嗽连声。次日复邀诊视,告以病情。丰曰:有生机也。脉形稍起,苔色纯黄,此温毒透达之象。改以元参、细地、绍贝、牛蒡、参叶、射干、大洞果、金果榄等药。迭进三剂,颈肿尽消,咽喉畅利,咳嗽亦渐愈矣。
或问曰:观先生数案,皆用法而不用汤。尝见古人治斑疹颐喉,皆不出吴氏举斑汤、钱氏升葛汤、活人玄参升麻汤、东垣普济消毒饮等方,方内皆用升麻。窃思斑疹赖其透发,颐喉借其升提,今先生舍而不用者,是何意也?答曰:吴淮阴云:升腾飞越太过之病,不当再用升提,说者谓其引经,亦愚甚矣。
诚哉非谬也!丰深有味乎斯言。即遇当升透之病,莫如荷叶、桔梗为稳。升麻升散力速,他病为宜,于斑疹颐喉,究难用耳。
伏气晚发若耶赵某,颇知医理,偶觉头痛发热,时或恶风,自以为感冒风邪,用辛温散剂,热势增重。来迓于丰,脉象洪滑而数,舌根苔黄,时欲烦躁,口不甚渴。丰曰:此晚发证也。不当辛散,宜乎清解之方。病者莞然而笑,即谓:晚发在乎秋令,春时有此病乎?见其几上有医书数种,内有叶香岩《医效秘传》,随手翻出使阅,阅之而增愧色,遂请赐方,以辛凉解表法,加芦根、豆卷治之。连服三煎,一如雪污拔刺,诸恙咸瘳。
卷之二
春伤于风大意
《内经》云:春伤于风。谓当春厥阴行令,风木司权之候,伤乎风也。夫风邪之为病,有轻重之分焉,轻则曰冒,重则曰伤,又重则曰中。如寒热有汗,是风伤卫分,名曰伤风病也;鼻塞咳嗽,是风冒于表,名曰冒风病也;突然昏倒,不省人事,是风中于里,名曰中风病也,当分轻重浅深而治之。且风为六气之领袖,能统诸气,如当春尚有余寒,则风中遂夹寒气,有感之者是为风寒;其或天气暴热,则风中遂夹热气,有感之者是为风热;其或春雨连绵,地中潮湿上泛,则风中遂夹湿气,有感之者是为风湿;倘春应温而反寒,非其时而有其气,有患寒热如伤寒者,是为寒疫。此七者皆春令所伤之新邪,感之即病,与不即病之伏气,相去天渊,当细辨之。
伤风
伤风之病,即仲景书中风伤卫之证也,诸家已详,可毋细论耳。然其初起之大概,亦当述之。夫风邪初客于卫,头痛发热,汗出恶风,脉象浮缓者,此宜解肌散表法治之。经曰:伤于风者,头先受之,故有头痛之证;风并于卫,营弱卫强,故有发热汗出之证;汗出则腠疏,故有恶风之证;脉浮主表,缓主风,故用解肌散表之法,以祛卫外之风。倘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与也,当须识此,勿令误也。若误用之,必生他变,然则当按仲景法治之。世俗每见鼻塞咳嗽,遂谓伤风,而不知其为冒风也。冒风之病,详在下编。
冒风
冒风者,风邪冒于皮毛,而未传经入里也。汪 庵曰:轻为冒,重为伤,又重则为中。可见冒风之病,较伤风为轻浅耳。近世每以冒风之病,指为伤风,不知伤风之病,即仲景书中风伤卫之证也。今谓冒风,乃因风邪复冒皮毛,皮毛为肺之合,故见恶风、微热、鼻塞、声重、头痛、咳嗽,脉来濡滑而不浮缓,此皆春时冒风之证据,与风伤卫之有别也,宜乎微辛轻解法治之。倘或口渴喜饮,是有伏气内潜,如脉数有汗为风温,脉紧无汗为春温,务宜区别而治,庶几无误。
或问曰:曾见灵胎书中有头痛、发热、咳嗽、涕出,俗语所谓伤风,非仲圣《伤寒论》中之伤风也。
今先生竟以风伤卫分为伤风,与灵胎相悖,究竟谁是谁非?曰:灵胎所论之伤风,即是书之冒风;是书之伤风,即仲圣书中风伤卫分之伤风。据理而论,当遵圣训为是,俗语为非。曰:观先生所论之冒风,较伤风为轻,灵胎所论之伤风,为至难治之疾,一轻一重,何其相反?曰:丰谓风邪初冒皮毛,其证轻而且浅,不难数服而瘥,故曰轻也;彼谓邪由皮毛而入于肺,经年累月,病机日深,变成痨怯,故曰至难治之疾也。一论初起,一论病成,何相反之有。
中风
中风之病,如矢石之中人,骤然而至也。古人谓类中为多,真中极少,是书专为六气而设,故论真中为亟耳。观夫卒中之病,在春中风为多,在夏中暑为多,在秋中湿为多,在冬中寒为多,是以中风之病,详于春令。盖风之中于人也,忽然昏倒,不省人事,或 斜舌强,痰响喉间等证。当其昏倒之时,急以通关散取嚏,有则可治,无则多死;口噤者,用开关散擦牙软之;痰涎壅盛,用诸吐法涌之;此乃急则治标之法。再考诸贤论治,惟《金匮》分为四中,最为确当,堪为后学准绳,一曰中经,一曰中络,一曰中腑,一曰中脏。如左右不遂,筋骨不用,邪在经也,当用顺气搜风法治之;口眼 斜,肌肤不仁,邪在络也,当用活血祛风法治之;昏不识人,便溺阻隔,邪在腑也,当用宣窍导痰法,益以百顺丸治之;神昏不语,唇缓涎流,邪在脏也,亦宜此法,佐以牛黄清心丸治之。如口开则心绝,目合则肝绝,手撒则脾绝,鼾睡则肺绝,遗溺则肾绝;又有摇头上窜,汗出如油,脉大无伦,或小如纤,皆不可治。
或问:古人治中风,每有中腑、中脏、中血脉之分,中腑以小续命汤,中脏以三化汤,中血脉以大秦艽汤。今既曰遵《金匮》之四中,然与原文不符合者何?曰:此遵《金鉴》订正之文,谅无有误耳。曰:论中又谓真中极少,类中为多,究竟真类,何以别耶?曰:忽然昏倒,真类皆有之证,然类中者,但无口眼 斜,不仁不用等证也。曰:真类既分,不知类中有几?曰:类中之病有八也:一因气虚之体,烦劳过度,清气不升,忽然昏冒为虚中也,治宜补气;一因气实之人,暴怒气逆,忽然昏倒为气中也,治宜顺气;一因七情过极,五志之火内发,卒然昏倒无知为火中也,治宜凉膈;一因过饱感受风寒,或因恼怒气郁食阻,忽然昏厥为食中也,治宜宣消;一因登冢入庙,冷屋栖迟,邪气相侵,卒然妄语,头面青黑,昏不知人为恶中也,治宜辟邪;所有暑中论在卷四,湿中论在卷六,寒中论在卷八。此八者,皆称为类中也。
程曦曰:是书以《金匮》之四中为准绳,而不以《内经》偏枯、风痱、风懿、风痹四者为纲领何?思之良久,恍然有会。盖偏枯者,半身不遂也;风痱者,四肢不举也;风懿者,卒然不语也;风痹者,遍身疼痛也。窃谓偏枯、风痱、风懿,皆属中风,而风痹一病,断断不能混入,恐后学人,以痹为中,所以宗后圣而未宗先圣,职是故耳。
江诚曰:诸书以半身不遂,分出左瘫、右痪,不用、不仁。盖谓瘫者坦也,筋脉弛纵,坦然不收;痪者涣也,气血涣散,筋骨不用。又谓右为不用,左为不仁,其实瘫与不仁,即论中之邪中乎络也;痪与不用,即论中之邪中乎经也。今以此四中括之,真所谓要言不烦矣。
风寒
经云:风为百病之长也,以其能统诸气耳。夫春令之风,多兼温气;夏令之风,多兼暑气;秋令之风,多兼湿气;冬令之风,多兼寒气。今风寒之病,不论于冬,而论于春令者,盖以风为重也,如冬令之风寒,以寒为重可知,若此别之,在春令辛温不宜过剂,在冬令辛热亦可施之,所以前人用药宜分四时,洵非谬也。是论风寒者,缘于初春尚有余寒,所至之风,风中夹寒,人感之者,即寒热头痛,汗出不多,或咳嗽,或体 ,脉来浮大,或兼弦紧是也,宜以辛温解表法治之。然此病较当春之寒疫稍轻,较冬令之伤寒则更轻矣,治之得法,不难一、二剂而瘳,但当审其兼证为要,如兼痰者,益以苓、夏,兼食者,加入神、楂,随证减增,庶几有效。
风热
春应温而过热,是为非时之气,所感之风,风中必夹热气,故名风热病耳。此不但与风温为两途,抑且与热病为各异。盖风温、热病,皆伏气也;风热之邪,是新感也。其初起寒微热甚,头痛而昏,或汗多,或咳嗽,或目赤,或涕黄,舌起黄苔,脉来浮数是也,当用辛凉解表法为先;倘恶寒头痛得瘥,转为口渴喜饮,苔色黄焦,此风热之邪,已化为火,宜改清热保津法治之;倘或舌燥昏狂,或发斑发疹,当仿热病门中之法治之。或问曰:尝见昔贤所谓春应温而反寒,是为非时之气;今先生谓春应温而过热,亦为非时之气。昔今之论,何其相反?请详悉之。答曰:昔贤之论,固非有谬;丰之鄙论,亦有所本。今谓春应温而过热,即《金匮》所谓至而太过,《礼记》所谓春行夏令也;昔贤谓春应温而反寒,即《金匮》所谓至而不去,《礼记》所谓春行秋令也。
风湿
风湿之病,其证头痛、发热,微汗、恶风,骨节烦疼,体重微肿,小便欠利,脉来浮缓是也。罗谦甫云:春夏之交,人病如伤寒,为风湿证也,宜用五苓散自愈。由是观之,风湿之邪,多伤于太阳者,不待言矣!宜用两解太阳法疏其膀胱之经,复利其膀胱之腑也。如风胜者,多用羌、防;湿胜者,多加苓、泽;阴虚之体,脉中兼数,宜加黄柏、车前;阳虚之体,脉内兼迟,宜入戟天、附片。医者总宜分其风胜湿胜,辨其阴虚阳虚,庶无贻误。
喻嘉言曰:风湿之中人也,风则上先受之,湿则下先受之,俱从太阳膀胱而入。风伤其卫,湿留关节,风邪从阳而亲上,湿邪从阴而亲下,风邪无形而居外,湿邪有形而居内,上下内外之间,邪相搏击,故显汗出、恶风、短气、发热、头痛、骨节烦疼、身重微肿等证,此固宜从汗解。第汗法与常法不同,贵徐不贵骤,骤则风去湿存,徐则风湿俱去也。
丰按:论风湿,惟嘉言先生为白眉,明出上下表里,可谓批却导窍矣,更妙论汗之法,贵徐不贵骤,此五字诚为治风湿之金针,学人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
寒疫
叔和《序例》曰:从春分以后,至秋分节前,天气暴寒者,皆为时行寒疫也。考之《金鉴》,又谓:春应温而反寒,名曰寒疫。据此而论,春有是病,而夏秋无是病也,其实夏令之寒,是为阴暑之病,秋月之寒,是为秋凉燥气,此分明夏秋不病寒疫,当宗《金鉴》之训,寒疫在乎春令也。盖疫者役也,若役使然,大概众人之病相似者,皆可以疫名之。此又与瘟疫之疫,相悬霄壤,须知瘟疫乃天地之厉气,寒疫乃反常之变气也。其初起头痛、身疼,寒热无汗,或作呕逆,人迎之脉浮紧者,宜用辛温解表法治之。观此见证,与冬令伤寒初客太阳无异,因在春令,所以不名伤寒,又因众人之病相同,所以名为寒疫,然其治法,又与伤寒相去不远矣。如有变证,可仿伤寒法治之。
或问曰:先生谓夏令之寒,是为阴暑之病,倘未交小暑、大暑之令,而受立夏、小满、芒种、夏至之寒,可以名寒疫否?答曰:可也。昔贤谓夏应热而反凉,是为非时之气,若果见证与寒疫相合,不妨用寒疫之方,此所谓超乎规矩之外,仍不离乎规矩之中也。
拟用诸法2
解肌散表法:治风邪伤卫,头痛畏风,发热有汗等证。
嫩桂枝 白芍药 粉甘草 生姜 大枣水煎服。
此仲景之桂枝汤,治风伤卫之证也。舒驰远曰:桂枝走太阳之表,专驱卫分之风;白芍和阴护营,甘草调中解热,姜辛能散,枣甘能和,又以行脾之津液,而调和营卫者也。
微辛轻解法:治冒风之证,头微痛,鼻塞,咳嗽。
紫苏梗(一钱五分) 薄荷梗(一钱) 牛蒡子(一钱五分) 苦桔梗(一钱五分) 栝蒌壳(二钱) 广橘红(一钱,去白)
水煎服。
凡新感之风邪,惟冒为轻,只可以微辛轻剂治之。夫风冒于皮毛,皮毛为肺之合,故用紫苏、薄荷以宣其肺,皆用梗而不用叶,取其微辛力薄也。盖风为阳邪,极易化火,辛温之药,不宜过用,所以佐牛蒡之辛凉,桔梗之辛平,以解太阴之表,及蒌壳之轻松,橘红之轻透,以畅肺经之气,气分一舒,则冒自解矣。
顺气搜风法:治风邪中经,左右不遂,筋骨不用。
台乌药(一钱) 陈橘皮(一钱五分) 天麻(一钱) 紫苏(一钱五分) 甘菊花(一钱) 参条(二钱) 炙甘草(五分) 宣木瓜(一钱)
加桑枝三钱为引,水煎服。
此师古人顺风匀气散之法,以治风邪中经之病也。香岩曰:经属气。所以进乌药、陈皮以顺其气,天麻、苏、菊以搜其风。经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故佐参、草辅其正气;更佐木瓜利其筋骨,桑枝遂其左右之用也。
活血祛风法:治风邪中络,口眼 斜,肌肤不仁。
全当归(三钱,酒炒) 川芎(一钱五分) 白芍(一钱,酒炒) 秦艽(一钱五分) 冬桑叶(三钱) 鸡血藤胶(一钱)
加橘络二钱,煎服。
此治风邪中络之法也。香岩云:络属血。故用鸡藤、川芎以活其血,即古人所谓治风须养血,血行风自灭也。经曰:营虚则不仁。故用当归、白芍补益营血,而治不仁也。秦艽为风药中之润品,散药中之补品,且能活血荣筋;桑叶乃箕星之精,箕好风,风气通于肝,最能滋血去风,斯二者,诚为风中于络之要剂。更佐橘络以达其络,络舒血活,则风邪自解,而 斜自愈矣。
宣窍导痰法:治风邪中脏中腑,及疟发昏倒等证。
远志(一钱,去心) 石菖蒲(五分) 天竺黄(二钱) 杏仁(三钱,去皮尖研) 栝蒌实(三钱,研) 僵蚕(三钱,炒) 皂角炭(五分)
水煎,温服。
风邪中于脏腑者,宜施此法。其中乎经,可以顺气搜风;其中乎络,可以活血祛风;今中脏腑,无风药可以施之,可见中脏之神昏不语,唇缓涎流,中腑之昏不识人,便溺阻隔等证,确宜宣窍导痰。方中天竺、远、菖,宣其窍而解其语;杏仁、蒌实,导其痰且润其肠;僵蚕化中风之痰,皂角通上下之窍,此一法而两用也。尤恐其力之不及,中腑更佐以百顺,中脏更佐以牛黄,按法用之,庶无差忒。
辛温解表法:(见前)
辛凉解表法:(见前)
清热保津法:(见前)
两解太阳法:治风湿之证,头痛身重,骨节烦疼,小便欠利。
桂枝(一钱五分) 羌活(一钱五分) 防风(一钱五分) 茯苓(三钱) 泽泻(一钱五分) 生米仁(四钱) 苦桔梗(一钱五分)
流水煎服。
斯法也,乃两解太阳风湿之邪。风邪无形而居外,所以用桂枝、羌、防,解其太阳之表,俾风从汗而出;湿邪有形而居内,所以用苓、泽、米仁,渗其膀胱之里,俾湿从溺而出,更以桔梗通天气于地道,能宣上复能下行,可使风湿之邪,分表里而解也。嘉言虽谓风湿之病,固宜从汗而解,然风胜于湿者,则湿可随风去,倘湿胜于风者,则宜此法治之。
备用成方2
海藏神术散:治外感风寒,发热无汗。
苍术 防风 甘草加生姜、葱白,煎服。
香苏饮:治四时感冒风寒,头痛发热,或兼内伤,胸闷咳逆。
香附 紫苏 陈皮 甘草加姜、葱煎。伤食加砂、曲,咳嗽加桑、杏,有痰加苓、夏,头痛加芎、芷,有汗加桂枝,无汗加麻黄。
参苏饮:治外感内伤,发热咳嗽,伤风泄泻等证。
人参 紫苏 茯苓 陈皮 半夏 甘草 枳壳 桔梗 前胡 干葛 木香加姜、枣煎。外感多者,去枣加葱白;肺中有火,去人参,加杏仁、桑皮。
金沸草汤:治肺经伤风,头目昏痛,咳嗽多痰。
金沸草(即旋复花,用绢包煎) 制半夏 茯苓 前胡 荆芥 细辛 甘草加姜、枣煎。如胸闷加枳壳、桔梗,有热加柴胡、黄芩,头痛加川芎。
桂枝汤:治风伤卫,阳浮而阴弱,发热头痛,自汗恶风,鼻鸣干呕等证。
药味见解肌散表法:丰按:神术散,香苏散,皆治风寒之轻证也,重则不可恃耳。参苏饮,乃治气虚之外感,稍壮者减参可也。金沸草汤,治肺经之伤风;桂枝汤,治卫分之伤风。此皆疏散之方,施治有别,弗宜混用。
通关散:治中风不省人事。
南星 皂角 细辛 薄荷 生半夏共为细末。吹入鼻中,有嚏可治,无嚏难治。
开关散:治中风口噤。
乌梅肉 上冰片 生南星为末,擦牙,其噤可开。
此二方乃救暴中之急,预当备之。
小续命汤:治中风不省人事,半身不遂,口眼 斜,语言蹇涩,及刚柔二痉。
防风 桂枝 麻黄 杏仁 川芎 白芍 人参 甘草 黄芩 防己 附子加姜、枣、煎服。
三化汤:治中风邪气作实,二便不通。
羌活 大黄 浓朴 枳实水煎,温服。
大秦艽汤:治中风手足不能运掉,舌强不能言语,风邪散见,不拘一经者。
秦艽 石膏 当归 白芍 川芎 生地 熟地 白术 茯苓 甘草 黄芩防风 羌活 独活 白芷 细辛水煎,温服。
乌药顺气散:治中风遍身顽麻,骨节疼痛,步履艰难,语言蹇涩,口眼 斜,喉中气急有痰。
乌药 橘红 麻黄 川芎 白芷 僵蚕 枳壳 桔梗 姜炭 炙草加姜、葱煎。
顺风匀气散:治中风半身不遂,口眼 斜。
乌药 沉香 青皮 木瓜 白芷 天麻 苏叶 人参 白术 甘草加生姜,煎服。
牵正散:治中风口眼 斜,无他证者。
白附子 僵蚕 全蝎等分为末,每服二钱,酒调下。
丰按:以上诸方,皆治真中之病。若东垣所谓:烦劳过度,清气不升而中者,丹溪所谓:湿热生痰,痰气上冒而中者,河间所谓:七情过极,五志之火内发而中者,此皆为类中之病,慎毋误投。
黄 五物汤:治风痱身无痛,半身不遂,手足无力,不能动履者。久久服之,自见其功。
炙黄 炒白芍 嫩桂枝加姜、枣,煎服。
防风黄 汤:治中风不能言,脉迟而弱者。
防风 黄水煎,温服。
丰按:此二方,皆用黄 ,是治气虚之体,患中风之病也,非肾虚不涵肝木,木动生风,而发眩仆之虚风可比,务宜分别而治,庶不龃龉。
防风通圣散:治一切风寒暑湿,饥饱劳役,内外诸邪所伤,及丹、斑、瘾疹等证。
防风 荆芥 麻黄 桔梗 连翘 栀炭 黄芩 薄荷大黄 芒硝 石膏 滑石 白术 甘草 当归 白芍 川芎加生姜、葱白煎。
丰按:此方是河间所制,主治甚多,不能尽述,其药味表里气血皆备,医者不能拘守成方,务宜临时权变。本方除大黄、芒硝名双解散。汪 庵曰:麻、防、荆、薄、川芎以解表,芩、栀、膏、滑、连翘以解里,复有归、芍以和血,甘、桔、白术以调气,故曰双解。
柴葛解肌汤:治太阳阳明少阳合病,头目眼眶痛,鼻干不得眠,寒热无汗,脉象微洪,或兼弦。
柴胡 葛根 羌活 白芷 黄芩 赤芍 桔梗 甘草 石膏加姜、枣,煎服。
《金鉴》云:此方陶华所制,以代葛根汤。凡四时太阳阳明少阳合病之轻证,均宜此汤加减治之,如无太阳证者,减羌活:无少阳证者,减柴胡;下利减石膏,以避里虚;呕逆加半夏,以降里逆。
苏羌饮:治寒疫有效,并治伤风伤寒,可代麻、桂、十神之用。
紫苏 羌活 防风 陈皮 淡豉 生姜 葱白丰按:是方乃刘松峰所制,治寒疫之功颇捷,倘丰之辛温解表法,未获效者,可继此方,堪为接应之兵也,慎毋忽诸。
临证治案2
冒风轻证不慎口食转重城西孙某,感冒风邪,丰用微辛轻解法加杏仁、象贝治之。服二剂,复来赶请,谓方药无灵,病忽益剧,息贲胸闭,鼻衄如泉。即往诊之,寸脉皆大,沉按滑数而来。丰曰:此风痰壅闭于肺,化火劫络之证也。方中并无补剂,何得加闭?又无热药,何得动衄?询其日昨所食之物,乃火酒下鸡,夫鸡乃关风之物,酒为助火之物,宜乎增剧,无怪方药。遂用金沸草汤去细辛、荆芥,加葶苈、杏仁降肺气以开其闭,黄芩、栀炭清血热而止其衄,连服三煎,即中病机。若以楂肉、鸡金消其积,葛花枳 解其酲,便是刻舟求剑矣。
风邪中络城西马某之母,望八高年,素常轻健,霎时暴蹶,口眼 斜,左部偏枯,形神若塑,切其脉端直而长,左三部皆兼涩象。丰曰:此血气本衰,风邪乘虚中络,当遵古人治风须治血,血行风自灭之法。于是遂以活血祛风法,加首乌、阿胶、天麻、红枣治之,连服旬余,稍为中 。复诊脉象,不甚弦而小涩,左肢略见活动,口眼如常,神气亦清爽矣,惟连宵少寐,睡觉满口焦干,据病势已衰大半,但肝血肾液与心神,皆已累亏,姑守旧方,除去秦艽、桑叶、白芍、天麻,加入枸杞、苁蓉、地黄、龙眼,又服十数剂,精神日复,起居若旧矣。
中风急证南乡余某,年将耳顺,形素丰肥,晨起忽然昏倒,人事无知,口眼 斜,牙关紧闭,两手之脉皆浮滑,此为真中风也,诚恐痰随风涌耳。令购苏合香丸,未至痰声遂起,急以开关散先擦其龈,随化苏合香丸,频频灌下,少焉,痰如鼎沸,隔垣可闻,举家惊惶,索方求救,又令以鹅翎向喉内蘸痰,痰忽涌出,约有盈碗,人事略清,似有软倦欲寐之状。屏去房内诸人,待其宁静而睡,鼻有微鼾,肤有微汗,稍有痰声。顷间又一医至,遂谓鼾声为肺绝,汗出为欲脱,不可救也,即拂衣而去。丰思其体颇实,正未大虚,汗出微微,谅不至脱,痰既涌出,谅不至闭,询其向睡,亦有鼾声,姑以宣窍导痰法加东参、姜汁治之,从容灌下。直至二更时分,忽闻太息一声,呼之遂醒,与饮米汤,牙关似觉稍松,诘其所苦,又有垂头欲睡之态,即令弗扰,听其自然,依旧鼾声而寐,汗出周身,至次日黎明甫醒,皮肤汗减,痰声亦平,口眼亦稍端正。复诊其脉,滑而不浮,似乎风从微汗而去,痰尚留滞于络也。继用茯神、柏子养心收汗,橘络、半夏舒络消痰,加 豆、桑叶以搜余风,远志、菖蒲以宣清窍,更佐参、甘辅正,苏合开痰,本末兼医,庶几妥当,合家深信,一日连尝二剂,至第五朝诸恙皆减,饮食日渐进矣。
中风脱证城中郑某,年届古稀,倏然昏仆,左肢不遂,肌肤不仁,无力而瘫,舌强言蹇。郡中医士,或专用补益,或专以疏风,或开窍消痰,或标本兼理,咸未中病。迨邀丰诊,脉小如纤,汗下如雨,喘急遗溺,神识昏蒙。丰曰:脱证见矣,不可挽也。乃郎再四求治,念其孝心纯笃,勉存一法,用高丽人参五钱,附片三钱,姜汁一匙,令浓煎频频服之。又迎他医,亦系参附为君,延至三天,果归大暮。
真中死证北野贺某之妻,陡然昏倒,口目歪斜,神识朦胧,左肢不遂,牙关紧闭,脉大无伦,但其鼾声似睡,分明肺绝之征。谓其婿曰:死证已彰,不可救也。复延他医延医,终不能起。
程曦曰:观前之郑案,至于汗多喘急,遗溺神昏,脉小如纤,知为脱证;此案神昏牙闭,鼻息如鼾,脉大无伦,知为绝证。脱绝之证已显,死期可必矣。思吾师课徒之心甚苦,书中轻案重案以及死案,一概详之,未始非临证之一助也。
风湿两感海昌濮某之媳,孤帏有数载矣,性情多郁,郁则气滞,偶沾风湿,遂不易解。始则寒热体疼,继则遍身浮肿,述服数方,佥未中肯。丰知其体素亏,剥削之方,似难浪进,姑以两解太阳法去米仁、泽泻二味,白茯用皮,再加陈皮、浓朴、香附、郁金治之。服二剂稍有汗出,寒热已无,浮肿略消,下体仍甚。思前贤有上肿治风,下肿治湿之说,姑照旧法除去羌活,更佐车、椒、巴戟,连尝五剂,始获稍宽,后用调中化湿之方,医治旬余,得全瘥矣。
风湿误为风温须江毛某,贩柴来城,忽然患病,曾延医治乏效,来迓于丰。见其所服之方,皆作风温论治,诊其脉,弦而缓,考其证,寒热身疼,舌苔虽黄,黄而滋腻,口虽作燥,不甚引饮。丰曰:此属风湿时邪,实非风温伏气,就目前厥阴主气而论,风温之病似矣,不审今春淫雨缠绵,地中之湿上泛,随时令之风而袭人,遂成诸证。况无咳嗽口渴,又无滑数之脉,显然非风温也,宜从风湿立法。以平胃、神术、葱豉三方合为一剂,连进数服而安。
产后寒疫豫章邱某之室,分娩三朝,忽患时行寒疫。曾经医治,有守产后成方用生化者,有遵丹溪之法用补虚者,佥未中的,而热势益张。邀丰诊之,脉似切绳转索,舌苔满白,壮热汗无。丰曰:此寒疫也,虽在产后,亦当辛散为治。拟用辛温解表法去桔梗,加芎、芷、干姜、黑荆、 豆,嘱服二剂,则热遂从汗解,复用养营涤污之法,日渐而瘳。
时行寒疫城中王某之女刚针黹时,偶觉头痛畏寒,身热无汗。延医调治,混称时证,遂用柴葛解肌,未效又更医治,妄谓春温伏气,用蒌蕤汤又未中病。始来商治于丰,按其脉,人迎紧盛,舌白而浮,口不干渴。丰曰:春应温而反寒,寒气犯之,是为时行寒疫。前二方,未臻效者,实有碍乎膏、芩,幸同羌、葛用之,尚无大害。据愚意法当专用辛温,弗入苦寒自效。即以松峰苏羌饮加神曲、豆卷治之,令其轻煎温服,谨避风寒,覆被安眠,待其汗解。服一煎,果有汗出,热势遂衰,继服一煎,诸 尽却矣。
卷之三
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大意
经谓:春伤于风者,乃即病之新感也,即二卷中伤风冒风之证;今谓春伤于风,夏生飧泄者,此不即病之伏气也。盖风木之气,内通乎肝,肝木乘脾,脾气下陷,日久而成泄泻。经又云:邪气留连,乃为洞泄。
此亦言伏气为病。可见飧泄洞泄,皆由伏气使然。然有寒泻、火泻、暑泻、湿泻、痰泻、食泻,虽不因乎伏气,又不得不并详之。盖飧泄则完谷不化,洞泄则直倾于下;寒泻则脉迟溺白,腹中绵痛;火泻则脉数溺赤,痛一阵,泻一阵;又有烦渴面垢为暑泻;胸痞不渴为湿泻;或时泻,或时不泻为痰泻;嗳气作酸,泻下腐臭为食泻。泄泻之病,尽于斯矣。《灵枢》又云:春伤于风,夏生后泄肠 。肠 者,古之痢名也。痢有风、寒、热、湿、噤口、水谷、休息、五色之分,均宜辨治。风痢者,似肠风下血而有痛坠;寒痢者,下稀水而清腥,腹中痛甚;热痢者,如鱼脑而稠粘,窘迫而痛;湿痢者,色如豆汁,胸闷腹疼;又有下痢不食,或呕不能食,名噤口痢;糟粕脓血杂下者,名水谷痢;时发时止者,名休息痢;五色脓血相混而下,名五色痢。痢证多端,治宜分别。复揣夏生后泄肠 之训,是独指风痢而言,其余之痢,在夏为少,在秋为多,而吾医者,又弗可胶于句下耳。
飧泄
推飧泄致病之因,乃风邪也,木胜也,寒气也,脾虚也,伏气也。《内经》云: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又云:久风为飧泄。据此而论,因风邪致病,又云:厥阴之胜,肠鸣飧泄。又云:岁木太过,民病飧泄。据此而论,因木胜致病。又云:胃中寒则腹胀,肠中寒则飧泄。据此而论,因寒气致病。又云:脾病者,虚则腹满,肠鸣飧泄食不化。据此而论,因脾虚致病。又云:虚邪之中人也,留而不去,传舍于肠胃,多寒则肠鸣飧泄食不化,多热则溏出糜。据此而论,因伏气致病。总而言之,良由春伤于风,风气通于肝,肝木之邪,不能条达,郁伏于脾土之中,中土虚寒,则风木更胜,而脾土更不主升,反下陷而为泄也,故经又谓: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所以当春升发之令而不得发,交夏而成斯证矣。其脉两关不调,或弦而缓,肠鸣腹痛,完谷不消,宜以培中泻木法治之;如尺脉沉迟,按之无力,乃属下焦虚寒,寒则不能消谷而成是病,宜以补火生土法治之;倘脉细小而迟,手足寒者,不易治也,勉以暖培卑监法治之;倘日久谷道不合,或肛门下脱,乃元气下陷也,急以补中收脱法治之;飧泄之病,属虚者多,属实者少,如执治泻不利小便之偏,必致不起,悲夫!或问曰:诸贤论飧泄,皆谓湿兼风也,又谓湿多成五泻,又谓治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今先生论中一无湿字,反谓偏利小便,必致不起,能不违悖古人乎?答曰:是病专论春伤于风之伏气,所以论风而未及湿,如有湿邪相混,即有湿之见证,辨之明确,始可佐之通利。盖飧泄下利清谷,乃属脾土虚寒,不能运化而下陷,倘执通利趋下之方,岂非落井而又下石哉!通篇皆本《内经》,何违悖之有?又问曰:先生谓飧泄乃属脾土虚寒,所以下利清谷,殊未见《医统》又云:胃火,由火性急速,传化失常,为邪热不杀谷也。《指掌》亦谓,完谷不化,以火治之。由是观之,又与先生之论,不相符节,究竟以前人为火乎?抑亦以先生为寒乎?答曰:丰按《内经》而推,飧泄属虚者固矣;《医统》《指掌》皆谓为火者,其实即诸泻中之火泻也。须知寒与火,极易明辨,如脉数苔黄,小溲热赤,即是属火之泻,否则便是虚寒。问者首肯而退。
洞泄
经云:春伤于风,夏生飧泄,邪气留连,乃为洞泄。盖因风木之邪,留连既久,木气克土,则仓廪不藏而为洞泄,可见是病,亦由伏气所致也。李士材曰:洞泄一名濡泄,濡泄因于湿胜。此病非但因伏气内留,中气失治,亦有湿气相兼致病也。考其脉象,软缓乏力,或关脉兼弦,身重神疲,肢体懈怠,下利清谷,小便短赤是也,宜乎培中泻木法加苍术、泽泻治之。经曰:肾脉小甚为洞泄。盖肾为胃关,因肾虚失闭藏之职,伏邪乘虚而深陷也,宜乎补火生土法加煨葛、荷叶治之。总之脾虚以补中为先,肾虚以固下为亟,风胜佐之疏透,湿胜佐之渗利,临证之顷,神而明之,则旋踵之祸,庶几免焉。
程曦曰:观飧泄洞泄之论,总不离乎木气克土,故治洞泄,皆仿飧泄之法,然其中之虚实,当细别之。
盖飧泄因脾虚为多,所以完谷不化;洞泄因湿胜为多,所以体重溺红。属脾虚者,不宜偏利;属湿胜者,不宜偏补。斯二者,皆当审其虚实而分治之。
寒泻
寒泻者,因寒而致泻也,不比飧泄洞泄,皆属春伤于风之伏气。伏气之泻,前二篇已详晰矣,所有寒、火、暑、湿、痰、食等泻,虽不因乎伏气,然又不可不详。盖寒泻致病之原,良由感受乎寒,寒气内袭于脾,脾胃受寒则阳虚,虚则不司运用,清阳之气,不主上升,反下陷而为便泻。故所下澄沏清冷,俨如鸭粪,腹中绵痛,小便清白,脉来缓怠近迟,此宜暖培卑监法去西潞、益智,加木香、楂炭治之。书又云:寒泻即 泻,以其泻出如鸭 之粪也。又谓:鸭溏者,湿兼寒也。若有湿证所着,宜佐化湿之药,随其证而加减可也。
火泻
火泻,即热泻也。经云:暴注下迫,皆属于热。暴注者,卒暴注泻也,下迫者,后重里急也。其证泻出如射,粪出谷道,犹如汤热,肛门焦痛难禁,腹内鸣响而痛,痛一阵,泻一阵,泻复涩滞也,非食泻泻后觉宽之可比,脉必数至,舌必苔黄,溺必赤涩,口必作渴,此皆火泻之证也。张介宾曰:热胜则泻,而小水不利者,以火乘阴分,水道闭塞而然,宜用通利州都法去苍术,加芩、连治之。大概暴注新病者可利,实热闭涩者可利,形气强壮者可利,小腹胀满者可利,今泄泻属火而不寒,属实而不虚,故可用通利之法,如久病阴亏者,气虚属寒者,皆不可利,医者不可以不知也。
暑泻
长夏暑湿之令,有人患泄泻者,每多暑泻也。夫暑热之气,不离乎湿,盖因天之暑热下逼,地之湿热上腾,人在气交之中,其气即从口鼻而入,直扰中州,脾胃失消运之权,清浊不分,上升精华之气,反下降而为便泻矣。考暑泻之证,泻出稠粘,小便热赤,脉来濡数,其或沉滑,面垢有汗,口渴喜凉,通体之热,热似火炎,宜以清凉涤暑法,用却燔蒸,譬如商 飒然倏动,则炎HT 自荡无余矣。如夹湿者,口不甚渴,当佐木通、泽泻。如湿盛于暑者,宜仿湿泻之法可也。
湿泻
《内经》云:湿胜则濡泄,《难经》曰:湿多成五泄。可见泄泻之病,属湿为多。湿侵于脾,脾失健运,不能渗化,致HT 门不克泌清别浊,水谷并入大肠而成泄泻矣。湿泻之为病,脉象缓涩而来,泻水而不腹痛,胸前痞闷,口不作渴,小便黄赤,亦或有腹中微痛,大便稀溏之证。考治湿泻之法,惟念莪先生可宗,乃曰渗利使湿从小便而去,如农人治涝,导其下流,虽处卑监,不忧巨浸。经曰:治泻不利小便,非其治也。若此论之,必当渗利膀胱,宜用通利州都法,则泻自得止矣。
或问曰:观先生是论,既引《内经》之濡泄,复引《难经》之五泄,何书中不列濡泄之门,又不发五泄之论,如斯简括,讵无挂漏乎?答曰:濡泄即洞泄,洞泄之病,已论于前。五泄即胃、脾、大肠、小肠、大瘕也。考《五十七难》中,胃泄、脾泄,即今之食泻也,大肠泄、小肠泄、大瘕泄,即今之痢疾也。食泻、痢疾,皆详于后,可弗置论耳。
痰泻
痰泻者,因痰而致泻也。昔贤云: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夫痰乃湿气而生,湿由脾弱而起。盖脾为太阴湿土,得温则健,一被寒湿所侵,遂困顿矣,脾既困顿,焉能掌运用之权衡,则水谷之精微,悉变为痰。痰气上袭于肺,肺与大肠相为表里,其大肠固者,肺经自病,而为痰嗽;其不固者,则肺病移于大肠,而成痰泻矣。其脉弦滑之象,胸腹迷闷,头晕恶心,神色不瘁,或时泻,或时不泻是也。宜以化痰顺气法治之,俾其气顺痰消,痰消则泻自止矣。
食泻
(附:饮泻)
食泻者,即胃泻也。缘于脾为湿困,不能健运,阳明胃腑,失其消化,是以食积太仓,遂成便泻。其脉气口紧盛,或右关沉滑,其证咽酸嗳臭,胸脘痞闷,恶闻食气,腹痛甚而不泻,得泻则腹痛遂松,当用楂曲平胃法治之。又有渴能饮水,水下复泻,泻而大渴,名为溢饮滑泻,即《金鉴》中之饮泻,良由水渍于胃而然,宜用增损胃苓法去浓朴、苍术,加白术、甘草治之。近来之医,饮、食混称者多,岂可不为分别哉!或问:先生之书,专为六气而设,今痰泻、食泻,不关六气,亦杂论其中,究系何意?答曰:痰从湿生,湿非六气之一乎?食泻即胃泻,胃泄居五泄之一,越人谓湿多成五泄,食泻岂无湿乎?前论飧泄洞泄,皆因伏气致病,其寒泻因寒,火泻因火,暑泻因暑,湿泻因湿,然痰泻、食泻,虽因痰食,亦难免乎无湿,而飧、洞寒、火、暑、湿等泻,偶亦有痰食相兼,兼证如文本之搭题,弗宜顾此失彼,医者不可不明。
风痢
《针经》云:春伤于风,夏生后泄肠 。注家谓春令伤乎风邪,风木内干,损其胃气,则上升清阳之气,反内陷而为飧泄,久则传太阴而为肠 ,此分明因风而致,故谓之风痢也。夫风痢之证,先作泄而后作痢,脉象每见沉小而弦,腹微痛而有后重,似肠风而下清血,此由春令之伏气,至夏而发,是属木胜,土亏之候。
如体素寒者,宜用培中泻木法加木香、苍术治之;体素热者,宜本法去吴萸、炮姜,加芩、连、煨葛治之;如胸闷溺赤者,必夹湿也,宜佐赤苓、泽泻治之;吞酸嗳腐者,必夹食也,宜佐山楂、浓朴治之。
或问曰:古云:先泻后痢,为脾传肾。今风痢亦先泻后痢,究竟系脾传肾否?曰:否也。昔贤谓先泻后痢,为土克水之证。此言先泻后痢者,由风木克胃,胃传脾之证,自是两途,当辨治之。又问曰:尝见痢疾发于秋令者多,夏令者少。今言至夏而发,得无谬乎?曰:诸痢多发于秋令,或发于夏秋之交,惟风痢独发于夏,盖由春时之伏气,从内而发。经曰:春伤于风、夏生后泄肠 ,此之谓也。
寒痢
前言风痢,是论春时伏气,至夏而发,其余之痢则不然。今先以寒痢论之,其病虽发于夏秋之交,其实受寒较受暑为多。景岳云:炎热者,天之常令,当热不热,必反为灾。因热贪凉,人之常事,过食生冷,所以致痢,每见人之慎疾者,虽经盛暑,不犯寒凉,终无泻痢之患。可见寒痢之证,实因炎热贪凉,过食生冷,冷则凝滞,中州之阳,不能运化,清气不升,脾气下陷,以致腹痛后重,痢下白色,稀而清腥,脉迟苔白者,当去其寒,兼扶脾土,则痢自止,宜用暖培卑监法佐以楂炭、木香治之。然而寒痢亦有赤色者,不可不别,总之以脉迟苔白为据。倘脉数苔黄者便为热痢,温热之品,又不可施。医者总当以脉舌分其寒热,慎弗忽诸。
王海藏曰:寒毒内伤,复用寒凉,非其治也。况血为寒所凝,浸入大肠间而便下,得温乃行,所以用热药,其血自止。经曰:治病必求其本。此之谓也。胃既得温,其血不凝而自行,各守其乡矣。
程曦曰:尝见今之治痢,不分属热属寒,开口便言湿热,动手便用寒凉,盖因未究脉象,未审舌苔之故耳。凡辨病之寒热虚实,表里阴阳,皆当于脉舌中细细求之,庶几无误。
热痢
(附:暑痢)
热痢者,起于夏秋之交,热郁湿蒸,人感其气,内干脾胃,脾不健运,胃不消导,热挟湿食,酝酿中州,而成滞下矣。盖热痢之为病,脉滑数而有力,里急后重,烦渴引饮,喜冷畏热,小便热赤,痢下赤色,或如鱼脑,稠粘而秽者是也。治宜清痢荡积法,益以楂肉、槟榔治之,如体弱者,以生军改为制军最妥。
时贤谓热痢即暑痢也,丰细考之则非。《准绳》云:暑气成痢者,其人自汗发热,面垢呕逆,渴欲引饮,腹内攻痛,小便不通,痢血频迸者是也。拟以清凉涤暑法去青蒿、瓜翠,加黄连、荷叶治之,临证之间,亦当辨治。
湿痢
刘河间论痢,总不外乎湿热。孔以立非之,乃谓六淫之邪,俱可兼伤,不独在乎湿热也。然古有湿痢之名,决不可废。窃谓河间专言湿热,似乎太偏;以立为不然,似乎太过。据丰论湿痢,有寒热之分焉。盖夫寒湿之为痢也,腹绵痛而后坠,胸痞闷而不渴,不思谷食,小便清白,或微黄,痢下色白,或如豆汁,脉缓近迟之象,宜用温化湿邪法加木香治之。热湿之为痢也,里急后重、忽思饮,饮亦不多,忽思食,食亦乏味,小便热涩,痢下赤色,或淡红焦黄,脉来濡数之形,当用通利州都法去苍术,加木香、黄连治之。又有阴虚患痢,里急欲便,坐久而仍不得便者,谓之虚坐努责,不可偏言乎湿,而投渗利,利之益伤其阴,如当归、白芍、生地、丹皮、阿胶、泽泻及石莲等品,随证加减可也。
程曦曰:以立论痢,谓六淫之邪,俱可兼伤,由是观之,岂非一岁俱有痢疾耶?须知风痢虽伤于风,但发于夏,寒痢因热贪凉而受寒,亦发于夏,非冬令之寒而致痢也。热痢发于相火之令,湿痢发于湿土之令。其实痢疾虽有风、寒、热、湿之殊,然总发于夏秋之令,而春冬罕见是病,以立谓六淫俱伤,岂不贸贸哉!
噤口痢
噤口者,下痢不食,或呕不能食也。痢而能食,知胃未病,今不食者,缘于脾家湿热,壅塞胃口而然;又有误服利药,犯其胃气者;止涩太早,留邪于中者;脾胃虚寒,湿邪干犯者;气机闭塞,热邪阻隔者;秽积在下,恶气熏蒸者;肝木所胜,乘其脾胃者;又有宿食不消者,水饮停蓄者,皆能使人噤口也。拟用调中开噤法,随证加减,缓缓服之,冀其有效。然噤口之因,非审其脉不能明晰,如右部浮濡沉细,或缓怠无力,胃虚也;洪大急滑,火热也;浑浑浮大或浮弦,浊气上壅也;沉而滑,或右涩滞,宿食停积也;迟细者,胃寒也;弦急者,木胜也。细别其脉而治之,更为确当。倘或绝不思食,下痢无度,不可治也,惟有独参汤合陈廪米浓煎频服,幸冀万一耳。
孔以立曰:予尝治噤口痢,以藕汁煮熟稍和砂糖频服,兼进多年陈米稀糜,调其胃气必效,即石莲子之意也。古治噤口痢多有用黄连者,苦而且降,不能升提,非胃虚所宜。大抵初痢噤口,为热瘀在胃口,故宜苦燥。若久痢口噤不食,此胃气告匮,非比初痢噤口,尚有浊气可破,积滞可驱,惟大剂参术,佐以茯苓、甘草、藿香、木香、煨葛之属,大补胃气,兼行津液乃可耳。但得胃气一复,饮食稍进,便宜独参汤,略加陈皮,或制香附,缓缓调补,兼行气滞,方为合剂。如茯苓之淡渗,木香之耗气,干葛之行津,皆当屏除也。
江诚曰:斯论超出乎众,谓初痢之噤口,宜以苦燥;久则胃虚,必以大剂参术为君,苦燥之黄连,又在禁用,此洵为治噤口不易之良法也。
水谷痢
水谷痢者,糟粕脓血杂下,腹中微痛,登圊频频,饮食少餐,四肢困倦,脉来细缓无力,或关部兼弦,此因脾胃虚寒,虚则不能健运,寒则不能消化也,当用暖培卑监法治之。亦有因风木克土,土虚不运者,宜本法内加白芍、防风;有因劳役过度,脾阳困顿者,加黄 、荷叶;有因下焦无火,不能熟腐者,加故纸、吴萸;有因痢后中虚,饮食停积者,加陈皮、楂肉。然痢疾总不离乎脾胃为病,或木胜,或火衰,当按法加减治之,自然应手耳。
休息痢
下痢屡发屡止,久而不愈,面色痿黄,脉形濡滑者,为休息痢也。多因止涩太早,积热未尽,或不能节饮食,戒嗜好,所以时作时止也。亦有过服寒凉而致者,肝脾内伤而致者,元气下陷而致者,肾虚不固而致者,皆当审其因而分治之。拟用调中畅气法,俾其气机得畅,则积热自清,中州得调,则脾胃自复。
倘或腹中隐痛,宜加吴萸、姜炭,以化中焦之寒;赤痢缠绵,当佐秦皮、白芍,以清肝脾之血;肛门重坠,更加升麻、桔梗,以升下陷之元;虚滑不禁,再入骨脂、龙骨,以固下焦之脱。凡一切之药,不应手者,当细辨其脉象,若脉沉实,虽日远仍当攻下,切宜辨确,勿可误也。
五色痢
《金鉴》云:五色痢者,五色脓血相杂而下也,若有脏腑尸臭之气则凶。因于用止涩太早,或因滞热下之未尽,蕴于肠胃,伤脏气也。用一切补养之药不应,则可知初病非涩之太早,即下之未尽也。诊其脉若有力,虽日久仍当攻也。
《医通》曰:患五色痢者,良由脏腑之气化并伤,是以五色兼见。然古人皆言肾病,以肾藏精之室,所居之位,最下最深,深者既病,其浅而上者,安有不病之理,精室既伤,安能任蛰藏之令乎?仲景以五液注下,脐筑痛,命将难全也。夫以精室受伤,五液不守之患,须知益火消阴,实脾堤水,兼分理其气,使失于气化之积,随之而下,未失气化之精,统之而安,诚不出乎此法。
丰按:二论诚痢门之要旨。前言止涩太早,滞热未尽;后言脏腑之气化并伤,归于肾病。合而论之,斯疾有虚有实,分别治之,庶乎稳妥。如初起者为实,日久者为虚,里急后重者为实,频频虚坐者为虚,脉实有力者为实,脉虚无力者为虚。虚则宜补,以补火生土法治之;实则宜泻,以清痢荡积法治之。
拟用诸法3
培中泻木法:治伏气飧泄洞泄及风痢。
白术(二钱,土炒) 白芍(一钱,土炒) 陈广皮(一钱) 软防风(一钱)
白茯苓(三钱) 粉甘草(五分) 炮姜炭(八分) 吴萸(八分,泡)
加新荷叶一钱,煎服。
术、芍、陈、防四味,即刘草窗先生治痛泻之要方,用之为君,以其泻木而益土也。佐苓、甘培中有力,姜炭暖土多功,更佐吴萸疏其木而止其痛,荷叶升其清而助其脾。
补火生土法:治飧泄洞泄,命门无火,久泻虚痢。
淡附片(八分) 肉桂(六分,细锉分冲) 菟丝子(一钱) 破故纸(一钱)
吴茱萸(八分,泡) 益智仁(一钱) 苏芡实(二钱)
加莲子肉十粒入煎。
下焦无火,不能熏蒸腐化,致泻完谷,故以桂、附辛甘大热,补命门之火以生脾土;菟丝、故纸,温补其下;吴萸、益智,暖其下复暖其中;中下得其温暖,则火土自得相生,而完谷自能消化;更佐芡实、莲子,补其脾且固其肾;盖火土生,脾肾固,而飧泄洞泄无不向愈矣。
暖培卑监法:治脾土虚寒泄泻,及冷痢水谷痢。
西潞党(三钱,米炒) 白茯苓(三钱) 于潜术(二钱,土炒) 粉甘草(五分,水炙) 炮姜炭(八分) 茅苍术(六分,土炒) 益智仁(一钱) 葛根(五分,煨)
加粳米一撮,煎服。
经云:土不及曰卑监。法中以四君合理中,暖培其脾土也。脾喜燥,故佐以苍术,喜温佐以益智,喜升佐以葛根,喜甘佐以粳米。
补中收脱法:治泄痢不已,气虚下陷,谷道不合,肛门下脱。
东洋参(三钱) 黄 (二钱,米炒) 于潜术(一钱,土炒) 粉甘草(五分,炙) 罂粟壳(一钱,炙) 白芍药(一钱,土炒) 诃黎勒(一钱五分)
加石榴皮一钱同煎。
此治泻痢日久,气虚脱肛之法也。以参、 、术、草之甘温,补中州以提其陷;罂、芍、诃黎之酸涩,止泻痢且敛其肛;用榴皮为引者,亦取其酸以收脱,涩以住痢也。
通利州都法:治火泻、湿泻,湿热痢疾。
白茯苓(三钱) 泽泻(一钱五分) 苍术(八分,土炒) 车前子(二钱)
通草(一钱) 滑石(三钱,飞) 苦桔梗(一钱)
河水煎服。
斯仿舒驰远先生加减五苓之意。州都者,膀胱之官名也。
首用茯苓甘淡平和,而通州都为君;泽泻咸寒下达,而走膀胱为臣;佐苍术之苦温,以化其湿;车前、通、滑之甘淡,以渗其湿;使桔梗之开提,能通天气于地道也。
清凉涤暑法:治暑温暑热,暑泻秋暑。
滑石(三钱,水飞) 生甘草(八分) 青蒿(一钱五分) 白扁豆(一钱) 连翘(三钱,去心) 白茯苓(三钱) 通草(一钱)
加西瓜翠衣一片入煎。
滑石、甘草,即河间之天水散,以涤其暑热也。恐其力之不及,故加蒿、扁、瓜衣以清暑;又恐其干犯乎心,更佐连翘以清心。夫小暑之节,在乎相火之后,大暑之令,在乎湿土之先,故先贤所谓暑不离湿也,兼用通、苓,意在渗湿耳。
化痰顺气法:治痰气闭塞,痰疟、痰泻。
白茯苓(四钱) 制半夏(二钱) 陈皮(一钱五分) 粉甘草(八分) 广木香(五分,煨) 浓朴(一钱,姜制)
加生姜三片,水煎服。
法中苓、夏、陈、甘,即局方二陈汤化痰之妥方也。加木香、浓朴,以行其气,气得流行,则顺而不滞,故古人谓化痰须顺气,气行痰自消,且木香、浓朴,均能治泻,以此法治其痰泻,不亦宜乎!楂曲平胃法:治因食作泻,兼治食疟。
楂肉(三钱,炒) 神曲(三钱,炒) 苍术(一钱,土炒) 浓朴(一钱,姜制) 陈广皮(一钱) 甘草(八分)
加 二枚为引。
法内苍、陈、朴、草,系局方之平胃散,为消导之要剂。佐山楂健脾磨积,神曲消食住泻, 乃鸡之脾也,不但能消水谷,而且能治泻利。食泻投之,必然中鹄。
增损胃苓法:(见后)
清痢荡积法:治热痢夹食,脉滑数,烦渴溺赤。
广木香(六分,煨) 黄连(六分,吴萸炒) 生军(三钱,酒浸) 枳壳(一钱五分,麸炒) 黄芩(一钱,酒炒) 白芍(一钱五分,酒炒) 粉甘草(五分) 葛根(五分,煨)
加鲜荷叶三钱,煎服。
此法首用香、连治痢为主,加军、枳以荡其积,芩、芍以清其血,甘草解毒,荷、葛升提,施于实热之痢,每多奏效耳。
温化湿邪法:治寒湿酿痢,胸痞溺白。
藿香(一钱五分) 蔻壳(一钱二分) 神曲(三钱,炒) 浓朴(一钱,姜制)
陈皮(一钱五分) 苍术(八分,土炒)
加生姜三片为引。
凡湿在表宜宣散,在里宜渗利,今在气分,宜温药以化之。藿香、蔻壳,宣上下之邪滞;神曲、浓朴,化脾胃之积湿;陈皮理其气分,苍术化其湿邪,更佐生姜温暖其中,中焦通畅无滞,滞下愈矣。
调中开噤法:治下痢不食,或呕不能食,即噤口痢证。
西潞党(三钱,米炒) 黄连(五分,姜汁炒) 制半夏(一钱五分) 广藿香(一钱) 石莲肉(三钱)
加陈廪米一撮,煎服。
痢成噤口,脾胃俱惫矣。故用潞党补其中州,黄连清其余痢,半夏和中止呕,藿香醒胃苏脾,石莲肉开其噤,陈廪米养其胃,倘绝不欲食者,除去黄连可也。
调中畅气法:治中虚气滞,休息痢疾,并治脾亏泄泻。
潞党参(三钱,米炒) 于术(二钱,土炒) 黄 (二钱,酒炒) 炙甘草(四分) 陈广皮(一钱) 腹皮(一钱五分,酒洗) 广木香(三分,煨)
加鲜荷叶三钱为引。
参、 、术、草,调补中州;陈、腹、木香,宣畅气分;加荷叶助脾胃而升阳也。
备用成方3
草窗痛泻方:治腹痛便泻不止。
白术 白芍 陈皮 防风水煎服。久泻加升麻。
胃苓汤(一名对金饮子):治中暑伤湿,腹痛泄泻。
猪苓 茯苓 白术 泽泻 肉桂 浓朴 苍术 陈皮 甘草水煎服。如夹食者可加楂肉。
四神丸:治脾肾两虚久泻。
肉果霜 破故纸 五味子 吴萸用生姜煮枣,取枣肉捣丸。
胃关煎:治脾肾虚寒作泻,甚至久泻,腹痛不止,冷痢等证。
大熟地 怀山药 淡干姜 吴萸 白扁豆 白术 炙甘草水煎,食远服。
丰按:草窗痛泻方,主治木乘土位之泻;胃苓汤,主治湿气侵脾之泻;四神丸,胃关煎,主治脾肾虚寒之泻。如两关不调者,或弦有力者,是为土被木乘之象;濡缓而怠者,是为脾受湿侵之象;细小无力者,或两尺沉迟者,是为脾肾虚寒之象,总须辨脉审证而分治之。
姜茶饮:治寒热疟及赤白痢。
生姜 细茶叶每味约三钱,浓煎服之。
丰按:此方乃东坡居士所制,虽平淡无奇,然用意颇妙。
生姜味辛而温,能解表也:茶叶甘苦微寒,能清里也。二味合用,喜无寒热之偏,功在和解,故能治疟耳。
谚云:无痰不作疟,无食不成痢。考姜、茶之功,并能消痰消食,所以治疟犹兼治痢也。
香连丸:治下痢赤白,脓血相杂,里急后重。
木香 黄连醋糊丸,米饮下。
芍药汤:治下痢脓血稠粘,腹痛后重。
芍药 归尾 黄芩 黄连 木香 槟榔 大黄 甘草 肉桂水煎服。如痢不减,大黄可以加重。
丰按:此二方,可治初起之痢,而无外感最宜。若有寒热外感之见证者,便推人参败毒散为第一,历尝试之,屡治屡验,嘉言先生取名逆流挽舟之法,洵不谬也。
苍术地榆汤:治脾经受湿,痢疾下血。
苍术(泔浸炒) 地榆(炒黑)
照常煎服。
人参樗皮散:治脏毒挟热下血,久痢脓血不止。
人参 樗根白皮(东引者,去粗皮,醋炙)
等分为末,米饮或酒调下。
丰按:地榆樗皮,皆涩剂也,观其主治之证,并无里急后重之字样,其治久痢久虚者可知,但有一、二实证所彰,涩药便难孟浪。思古人立法,至精至妥,奈今人不察,随手用之,未有不杀人者也。
补中益气汤:治烦劳内伤,阳虚自汗,气虚不能摄血,久痢久疟。
人参 黄 白术 炙草 归身 陈皮 柴胡 升麻加姜、枣,煎服。
真人养脏汤:治泻痢日久,虚寒脱肛。
人参 白术 当归 白芍 罂粟壳(蜜炙) 诃子(面裹煨)
肉豆蔻(面裹煨) 木香 炙甘草 肉桂煎服。脏寒甚加附子,一方无当归。
肉苁蓉汤:治噤口痢,日久不愈,下焦累虚。
肉苁蓉(泡淡) 附子 人参 姜炭 当归 白芍(肉桂汤浸炒)
水煎,缓缓服,胃稍开再服。
丰按:此三方,惟东垣补中益气独超,每遇脾气虚陷而作痢者,用之屡效。谦甫真人养脏,治气血两伤之久痢。鞠通肉苁蓉汤,治肝肾两虚之久痢,用之偶亦并效。但余气未清,正气未虚,皆不宜轻试。
临证治案3
飧泄误为食泻城南程某,平素略知医理,于立夏后一日,腹痛而泻,完谷不化,自疑日昨因饼所伤,又执治泻利小便之说,辄用五苓加消食之品,未效。来邀丰诊,诊得两关,一强一弱,气口之脉不紧。乃曰:非伤食也,是飧泄也,此因伏气致病,即《内经》所谓春伤于风,夏生飧泄之候。消食利湿,益使中虚,理当扶土泻木。即用理中汤加黄芩、白芍、煨葛、防风,连服三煎遂愈。
飧泄之病热补得瘳羊城雷某,患泻无度,肌肉忽脱,脉象两关并弦。丰曰:未泻之先,腹必鸣痛,痛必便泻,泻必完谷。
曰:然也。不知病在何经?曰:此肝风传脾,脾受其制,不能变化,《内经》名为飧泄,后贤称为胃风。
见丰论证确切,即请撰方,乃用刘草窗痛泻要方,加吴萸、益智、煨葛、木香、荷叶为引。服一剂,未臻大效,再加参、 、姜、附,方服一剂,遂得小效,继服忽全瘥矣。
洞泄之 虚实兼治得效若耶倪某,患泻不瘳,来延丰治。阅前方,乃批:暴注下迫,皆属于热,用芩、连、芦、葛等药,未获中机。脉之,神门小弱,余皆弦缓,舌色少荣,苔白而薄,直倾无度,腹痛溺黄。就二便而论,似属火泻;就脉舌而论,大为不然。思《内经》谓肾脉小甚为洞泄,明是先天素弱,伏气深陷之征;余部弦缓,腹痛频频,木乘土位之候;溺黄者,夹湿也。此证虚中兼实,当补先后二天,兼以平肝渗湿。病者素谙医理,闻言叹服。遂用于术、党参、菟丝、故纸、防风、白芍、泽泻、云苓、煨葛、木香,荷叶为引,一日一剂,连服五朝,痛泻并愈。
便泻刚逢经转云岫叶某之女,于长夏之令,忽发热便泻。前医用五苓散,略见中机,月事行来,加之归、芍,讵知其泻复甚,益加腹痛难禁,脉象右胜于左。此暑湿之邪,在乎气分,气机闭塞,不但邪不透化,抑且经被其阻。
即以温化湿邪法加木香、香附、苏梗、延胡,连进三煎,经行泻止,身热亦退矣。
程曦曰:湿在气分,本当畅气以透湿,经事当期,最宜顺气以行经,理气之方,一举两得矣。
伤食作泻李张某,年逾五旬,素来痰体,一日赴宴而归,腹痛而泻。邀丰诊之,右关独见弦紧,嗳气频作。乃曰:此属 之邪,团结于中,脾气当升不升而泻作,胃气宜降失降而嗳频,当遵薛立斋治刘进士用六君加木香之法,更佐山楂、枳 子。服二剂,腹痛已止,但泻未住。复诊,更加苍术、浓朴,再服二剂,方得全瘥。
小产之后偶沾风痢豫章邓某之室,小产后计有一旬,偶沾风痢之疾,前医未曾细辨,以腹痛为瘀滞,以赤痢为肠红,乃用生化汤,加槐米、地榆、艾叶、黄芩等药,服下未效。来迎丰诊,脉之,两关俱弦,诘之,胎未堕之先,先有便泻,泻愈便血,腹内时疼,肛门作坠。丰曰:此风痢也,良由伏气而发。亦用生化汤除去桃仁,加芥炭、防风、木香、焦芍,败酱草为引,服二帖赤痢已瘳,依然转泻。思以立有云:痢是闭塞之象,泻是疏通之象。今痢转为泄泻,是闭塞转为疏通,系愈机也。照旧方除去防风、败酱,益以大腹、陈皮,继服二帖,诸恙屏去矣。
风痢病一误再误城东孔某之子,放学归来,腹中作痛,下利清血,其父母疑为伤损,遂服草药,应效全无,始迎丰诊。脉象缓怠而小,右关独见弦强。丰曰:非伤损也,是属春伤于风,夏生肠 之候也。肠 虽古痢之名,然与秋痢治法有别,痢门成方,弗宜胶守。即用培中泻木法去炮姜,加黄连治之,服下未有进退。更医调治,便云血痢,所用皆是止涩之药,血虽减少,而腹痛尤增,甚则四肢厥冷。仍来商治于丰,诊其脉,往来迟滞,右关依旧弦强,此中土虚寒,被木所凌之象,总宜温补其脾,清平其肝,用暖培卑监法加黄连、川楝,服之腹痛顿止,手足渐温,惟下红未愈。照前法除去炮姜、智、栋,加芥炭、木香、枯芩、艾叶,令尝五剂,喜中病机,复用补中益气,方获全安。
赤痢亦有属寒温补得愈古黔黄某之母,望六之年,忽患痢疾,曾延医治未应,始来邀丰。阅前医之方,系洁古芍药汤加减。询其痢状,腹痛即坠,坠则欲便,下痢皆赤。按其脉,右部缓怠而迟,左部细小而涩,舌无荣,苔白薄。丰曰:此脾土虚寒,寒湿窃据,阴络之血,得寒而凝,凝则气机不行,清气不升而陷,所以有腹痛后坠赤痢等证。即进补中益气加炮姜、附片,令服二帖,遂中病矣。
后用皆参、 、术、附为君,约半月而愈。
程曦曰:此案用姜、附、参、 ,以收全效,益信王海藏谓血为寒气所凝,用热药其血自止之训。今之医者,一见赤痢,非投凉血之方,即需清湿之药,尝见轻浅之病,误治转重者,众矣。
疟痢两作云岫钱某,忽因冒雨,当夜遂发寒热,头身并疼。吾衢土俗,怕有龌龊所染,即以揪刮当先,第三朝始延医治。医见寒热交作,遂以小柴胡汤加消食之品,不但未效,更增面浮痛痢,合家惊骇,来迓丰医。脉形浮缓兼弦,舌苔白泽,此风湿由表入里,疟痢两兼之候也。当用嘉言先生逆流挽舟之法,加木香、荷叶治之。服二剂,寒热顿除,痛痢并减矣。
痢下纯血死证城中郑某,赴杭乡试,未入闱时,忽患痢疾,即归桑梓,遂延医疗,未获应手,始来商治于丰。脉之两尺俱虚,余皆濡数,形体 羸,舌光如镜,眠食俱废,痢下纯血,泄出不禁。丰曰:此阴分被湿所伤,斯时利湿,益伤其阴,补阴恐碍乎湿。正踌躇间,其父出前医之方,阅之,乃补中兼涩。思其吃大瘾之烟,贪非分之色,其真阴未始不耗损者,前医补涩并用,似不冰炭。丰亦从本调治,勉以干地、阿胶,养其真阴;丹皮、白芍,清其血分;禹粮、赤石,止痢固脱;银花、甘草,养血解毒;生苡、茯苓,扶其脾而渗其湿;东参、荷叶,挽其正而升其清。方已写竣,谓其父曰:书谓下纯血者死,速当早访高明。后延他医治之,未及一旬而殁。
实热痢疾止涩太早用下得瘥安徽苏某之侄,由远方来,途中感受暑热,即病烦热口渴,渴欲引饮。医谓阳暑,用白虎汤为君,服之热退,腹内转疼。更医治之,遂驳用凉之谬,谓凉则凝滞,将来必变为痢也。用平胃散加姜、附、吴萸,腹痛未除,果变为痢。其叔深信如神,复邀诊视,讵知乃医固执不化,询得病者不思谷食,遂称为噤口痢也。守原方益以石莲、诃子,服后痢虽减少,然腹痛益剧,叫号不已,一家惊惶无策,着人来迓于丰。其叔令阅前方,并述病状,按其脉,数大而强,舌苔黄燥,腹痛拒按,口渴喜凉。丰曰:令侄气血方刚之体,患此暑热夹食之 ,而成燥实之候,非攻下猛剂,不能望瘳。用生军、枳实、花粉、元明、黄连、荷叶,请服一煎,当夜遂下赤白夹杂,稠粘而臭,又得硬屎数枚,腹痛方定,神气疲倦,就枕即熟寐矣。次日用调中和剂,服十余帖而安。
高年噤口痢疾城北李某,望八高年,素来矍铄,秋间忽患痢疾,即延医疗,药石无功。邀丰诊之,脉形小缓而怠,痢下赤白,呕逆频来,日内全不思食。丰曰:此脾胃虚弱,不能化湿消导,壅滞胃口,而成噤口痢也。即用六君佐以楂肉、藿香、石莲、仓米,黄土浆煎。服一剂呕逆已宁,仍不思食,登圊无度,痢不甚多,脉象相符,较昨乏力,明是脾气虚陷之象,倘见病治病,罔顾其本,虚脱必难保也。改用补中益气去当归、柴胡,加煨葛、石莲、谷芽、仓米,令服一帖,中机再服。幸喜病药相投,觉思饮食,但发浮肿,举家惊惶,来邀复诊。脉转迟细而涩,舌淡苔白。丰曰:斯是脾虚发肿,非五皮淡渗等药所可用也,宜以附子理中汤加酒炒黄 、生米仁二味。迭进五剂,浮肿渐消,痢疾亦减,仍率旧章,略为增损,调治匝月而愈。
痢久脾肾两虚城东郑某之母,患痢两月来,大势已衰,但频频虚坐,有时糟粕脓血相杂而下。合郡诸医,延之殆尽,仍邀丰诊。脉小而涩,两尺模糊。丰曰:凡治病有先后缓急,初起之时,邪势方盛,故用宣散消导之方,今牵延六十余朝,而脾肾并累亏损者,理当进暖补二天之法,弗谓丰前后之方,相去霄壤。乃用四君、四神加银花炭、炒陈米治之。服三剂,痢已减矣,惟两足加之浮肿,此必因湿从下注,再循旧法,加生薏苡、巴戟天,连尝五剂,逐渐而痊。
休息痢误认肠风豫章罗某,痢后下红,淹绵数月。比余诊之,脉来弦小而涩,肛门虚坠,神倦懒餐,此余湿未罄,肝脾内伤,而成休息痢也。前医不辨,乃作肠风治之,投以槐角、地榆,焉望入彀。丰以银花、白芍,育血养肝;潞党、黄 ,补脾益气,薏苡渗其余湿,秦皮清其余痢,谷芽苏胃,荷叶升清。连进四五煎,赤痢渐少矣。后循旧法出入,约十余剂而瘳。
或问曰:曾见《准绳》论肠风,腹中有痛,所下清血纯血,与是痢相似,最易鱼目混珠,不识何以别之?答曰:极易别也,休息痢,因痢而起也;肠风病,因外风内客,随感随见也。
阴虚之体患五色痢鄂渚佘某之甥,患痢两月余矣,憔悴不堪,夜不成寐,渴饮不食,脉数苔无,取观所下之痢,五色杂见。丰曰:此五色痢也,乃凶症耳。佘某颇谙医药,即告之曰:甥体素系阴亏,今痢久缠,真阴益加虚损,先生谓五色痢,究系温热未尽耶?抑亦真阴有损耶?丰曰:石顽有云:痢下五色,脓血稠粘,滑泄无度,多属阴虚。今此证分明久痢伤肾,下焦不摄,即先哲所谓阴虚痢是也。斯时即有湿证所彰,亦不能投之渗利。当用银花、生地、白芍、黄芩,四者均炒为炭,阿胶炒珠,山药炒黄,与陈皮、石莲,合为一剂,连尝三四服,遂中肯矣。登圊略减数遭,惟口渴寐少,脉转小数,欠力欠神,此气血津液,皆亏损也。照前方除去枯芩,加入东参、炙草、夜交藤,服数剂更为合拍。后用六味合四君为主,调治月余,始得痊可。
或问曰:先生谓五色痢,即阴虚痢也。尝见古书之中,不惟有阴虚痢之名,且有虚滑、食积、气滞、瘀血、蛲虫、虫疰等痢之名,今概而不论,毋乃太简乎?答曰:实虑其繁,故就其简,今既问及,姑略言之:盖虚滑痢,虚而滑脱,法当补涩。食积痢,因食所积,法当消导。气滞痢,因气所滞,法当调气。瘀血痢,因血所瘀,法当行血。蛲虫痢,因胃弱肠虚,细虫从谷道而出,法当杀虫。虫疰痢,因服金石汤丸,逼损真阴,痢下黑色,形如猪肝,为难治也。以上等病,聊述其概。其实风、寒、热、湿、噤口、水谷、休息、五色等痢为多,学人得能细玩,余痢无难治耳。又问曰:秋痢之证,致死者多,何谓无难?答曰:不犯死证者生也,犯者死也。曰:死证何?曰:下纯血者,如尘腐色者,如屋漏水者,厥逆冷汗者,呃逆不止者,身热不除者,噤口不食,药不能开者,骤然能食为除中者,皆死证也。又有如赤豆汁者,唇若涂朱者,大孔如竹筒注者,皆不可治也。又有如鱼脑者,如猪肝色者,身热脉大者,皆半生半死也。用药得法,间有生者,不可弃而不治也。
卷之四
夏伤于暑大意
夏伤于暑者,谓季夏、小暑、大暑之令,伤于暑也。其时天暑地热,人在其中,感之皆称暑病。夫暑邪袭人,有伤暑、冒暑、中暑之分,且有暑风、暑温、暑咳、暑瘵之异。伤暑者,静而得之为伤阴暑,动而得之为伤阳暑。冒暑者,较伤暑为轻,不过邪冒肌表而已。中暑者,即中 也,忽然卒倒,如中风状。暑风者,须臾昏倒,手足遂抽。暑温者,较阳暑略为轻可。暑咳者,暑热袭肺而咳逆。暑瘵者,暑热劫络而吐血。又有霍乱之证,因暑气夹风、寒、湿、食扰乱于中。痧气之证,因南方体弱,偶犯沙秽之气。秽浊之证,因暑气夹秽而袭人,即俗称为龌龊也。此皆季夏由暑气所伤之证也。更有春末夏初之疰夏,孟夏之热病,仲夏之霉湿,亦当论治。盖疰夏者,因时令之火为病。热病者,因冬时之伏气为病。霉湿者,入霉之后,梅雨淫淋,感其雨湿之气为病。斯三者,附论于兹,则夏令之病,皆全备矣。
伤暑
长夏伤暑,有阴阳之别焉。夫阴暑之为病,因于天气炎蒸,纳凉于深堂大厦,大扇风车得之者,是静而得之之阴证也。其脉浮弦有力,或浮紧,头痛恶寒,身形拘急,肢节疼痛而心烦,肌肤大热而无汗。此为阴寒所逼,使周身阳气不得伸越,宜用辛温解表法减去防风,益以香薷、藿香治之。呕逆加茯苓、半夏,便泻加浓朴、木香。又有阳暑之病,缘于行旅长途,务农田野,烈日下逼得之者,是动而得之之阳证也。其脉浮洪有力,或洪数,面垢喘咳,壮热心烦,口渴欲饮,蒸蒸自汗。此为炎热所蒸,使周身中外皆热,宜以清凉涤暑法去扁豆、通草,加石膏、洋参治之。呕逆加竹茹、黄连,便泻加葛根、荷叶。更宜审其体实、体虚而药之,自无不当耳。
张介宾曰:阴暑证,或在于表,或在于里,惟富贵安逸之人多有之,总由恣情任性,不慎风寒所致也。阳暑证,惟辛苦劳役之人多有之,由乎触冒暑热,有势所不容已也。然暑热逼人者,畏而可避,可避则犯之者少;阴寒袭人者,快而莫知,莫知则犯之者多。故凡有病暑者,阳暑多不见,而阴暑居其八、九。今之人治暑者,但见发热头痛等证,则必曰此中暑也,而所用无非寒凉,其不达也亦甚矣。
江诚曰:介宾先生谓阴暑多于阳暑,最为确切。今人治暑不别阴阳,一见发烧,遂投凉药,若此贸贸,则害人匪浅矣。
冒暑
冒暑者,偶然感冒暑邪,较伤暑之证,稍为轻浅耳。夫暑热之邪,初冒于肌表者,即有头晕、寒热、汗出、咳嗽等证,宜以清凉涤暑法加杏仁、蒌壳治之。其证虽较伤暑为轻,然失治入里,此又不可以不知也。如入于肉分者,则周身烦躁,头胀体烧,或身如针刺,或有赤肿等证,宜以祛暑解毒法治之。如入于肠胃者,则有腹痛水泻,小便短赤,口渴欲饮,呕逆等证,宜以增损胃苓法佐黄连治之。然冒暑之证,虽谓为轻,亦必须防微杜渐耳。
中暑
(即中 附:暑厥)
洁古曰:静而得之为中暑。东垣曰:避暑乘凉得之者,名曰中暑。其实二说皆是阴暑之证,而无中字情形,似不可以中暑名之。考中暑即系中 ,中 之证,可以不必另分。盖中暑忽然而发,如矢石之中人也,不似伤暑初则寒热无汗,或壮热蒸汗之可比。是病忽然闷倒,昏不知人,躯热汗微,气喘不语,牙关微紧,亦或口开,状若中风,但无口眼 斜之别,其脉洪濡,或滑而数。缘其人不辞劳苦,赤日中行,酷暑之气,鼓动其痰,痰阻心包所致,宜清暑开痰法治之。如果手足厥冷,名曰暑厥,宜苏合香丸化开灌之,或以来复丹研末白汤灌之,或以蒜水灌之,或剥蒜肉入鼻中,皆取其通窍也。俟其人事稍苏,继进却暑调元法为治。
暑风
暑风之病,良由暑热极盛,金被火刑,木无所畏,则风从内而生,此与外感风邪之治法,相悬霄壤,若误汗之,变证百出矣。夫木既化乎风,而脾土未尝不受其所制者,是以卒然昏倒,四肢搐搦,内扰神舍,志识不清,脉多弦劲或洪大,或滑数。总当去时令之火,火去则金自清,而木自平,兼开郁闷之痰,痰开则神自安,而气自宁也,拟用清离定巽法佐以郁金、川贝治之。倘有角弓反张,牙关紧闭者,宜加犀角、羚羊;痰塞喉间有声者,宜加胆星、天竺;服药之后,依然昏愦者,宜加远志、菖蒲。然而证候至此,亦难治矣。
暑温
考暑温之证,较阳暑略为轻可。吴淮阴曰:温者热之渐,热乃温之极也。其名暑温,比暑热为轻者,不待言矣。在医者务宜留心慎药,弗使温盛成热耳。夫暑温之初病也,右脉胜于左部,或洪或数,舌苔微白,或黄而润,身热有汗,或口渴,或咳嗽,此邪在上焦气分,当用清凉涤暑法加杏仁、蒌壳治之。倘汗少而有微寒,或有头痛者,宜透肌肤之冒,于本法内去扁豆、瓜翠,加藿香、香薷治之。如口不渴者,乃兼湿也,加米仁、半夏治之。如舌苔黄燥,渴欲喜饮,宜清胃家之热,用凉解里热法治之。如舌苔光绛,伤于阴也,宜用清热保津法加西洋参、北沙参、元参治之。总当细究其因,或夹冒,或夹湿,或胃热,或阴伤,按证而分治之,未有不向愈者。
暑咳
暑咳之为病,独在暑月也。良由暑热下逼,先伤乎上,夫五脏之位,惟肺最高,为诸脏之华盖,暑热袭之,肺经先病者,固无论矣。且暑中有火,肺体属金,火未有不克金者也。其脉濡滑而数,两寸有力而强,咳逆乏痰,即有亦少,或身热口渴,或胸闷胁痛,此皆暑热入肺之脉证也,宜用清宣金脏法加滑石、甘草治之。如痰多者,不因暑而因湿,不名咳而名嗽,不在肺而在脾,不用清而用温。果因痰而致嗽者,宜用加味二陈法治之。倘不细辨,以暑为湿,误用温药,扰动其络,络中血沸,而成吐血之 ,然则宜用却暑调元法去东参、半夏,加杏仁、花粉、旱莲、生地治之。大概总宜清暑保金,庶不至蔓延虚损耳。
暑瘵
暑瘵者,骤然吐血衄血,头目不清,烦热口渴,咳嗽气喘,脉象浮取则洪,中取则空,沉取复有。此因盛夏之月,相火用事,火烁肺金,复燃阳络,络血上溢所致。昧者以为痨瘵,殊不知火载血上,非真阴亏损而为虚痨者比也。
当清暑热以保肺,清络热以止血。如初起体实者,宜以清宣金脏法加枯芩、黑栀治之。体弱者,宜以却暑调元法去石膏、半夏、粳米,加鲜地、鲜斛、鲜藕节治之。如未止,再加丹皮、旱莲草可也。虽非痨瘵之病,但失血后有潮热咳嗽之证,小数之脉,其阴分不亏亦亏,又当以甘咸养阴法治之,倘蹉跎失治,伤及真阴,遂难疗矣。
霍乱
霍乱之证,在夏秋为多,得之于风、寒、暑、热,饮食生冷之邪,杂糅交病于中,正不能堪,一任邪之挥霍扰乱,故令三焦混淆,清浊相干,乱于肠胃也。其证呕吐泻利,腹中大痛,脉多微涩,或沉而伏,或大而虚。其风甚者,则头痛寒热。寒甚者,则转筋厥冷。暑甚者,则大渴引饮。邪在上焦则吐多,下焦则泻多,中焦则吐泻俱甚。总宜治乱保安法加减主之,风甚加苏叶、橘红,寒甚加草蔻、木瓜,暑甚加芦根、竹茹,吐多加黄连、干姜,泻多加葛根、荷叶。倘吐泻不已,损伤中焦之气,以致阴阳间隔,手足厥冷,脉微欲绝,不多饮水者,无分风、寒、暑、热,急以挽正回阳法救之。若欲吐不吐,欲泻不泻,名曰干霍乱也,又名绞肠痧也,急用古方炒盐调童便,服之探吐则愈。若舌卷筋缩,卵阴入腹为难治。
大率霍乱之脉,洪大而滑者生,微涩渐迟者死。
痧气
南方之人,体气不实,偶触粪土沙秽之气,即腹痛闷乱,名之曰痧,即沙字之讹也。盖痧在皮肤气分者,宜刮之,在肌肉血分者,宜刺之,此轻而浅者言也。若深重者胀塞肠胃,壅阻经络,直犯乎心,斯须莫救,刮刺无功,非药剂不能救也。须知痧无定脉,凡脉与证不应者,即为痧脉也。其见证不可不分:如风痧者,头疼自汗,腹痛肢麻。暑痧者,头晕汗多,吐泻腹痛。阴痧者,腹痛肢冷,即凉痧也。阳痧者,腹痛肢暖,即热痧也。又有肤隐红点,一如 疹,此痧在肌表,为红痧也。满身胀痛,且有黑斑,此痧毒在乎脏腑,为乌痧也。
欲吐不吐,欲泻不泻,心腹大痛,为绞肠痧也。痧之为病,不尽六气所触,或因饥饱劳役,或因秽浊所犯,皆可成痧,总宜芳香化浊法治之。法内有半夏、藿香,慎勿信俗医为痧病中之禁药也。风痧加荆芥、防风,暑痧加滑石、木瓜,阴痧加豆蔻、砂仁,阳痧加连翘、栀子,红痧加牛蒡、薄荷,乌痧加槟榔、枳壳,闷痧加细辛、桔梗,绞肠痧加檀香、乌药,倘其势急不及进汤药者,先以痧疫回春丹治之。
秽浊
秽浊者,即俗称为龌龊也。是证多发于夏秋之间,良由天暑下逼,地湿上腾,暑湿交蒸,更兼秽浊之气,交混于内,人受之,由口鼻而入,直犯膜原。初起头痛而胀,胸脘痞闷,肤热有汗,频欲恶心,右脉滞钝者是也。然有暑湿之分,不可以不察也。如偏于暑者,舌苔黄色,口渴心烦,为暑秽也。偏于湿者,苔白而腻,口不作渴,为湿秽也。均宜芳香化浊法治之,暑秽加滑石、甘草,湿秽加神曲、茅、苍。吾衢见秽浊之证,便禁药饵,惟以揪刮当先,殊不知禁滋腻呆滞之药,如地、归、沙参等味是也,芳香气分之品、又何害乎?倘执禁药之说,每见其轻证转重,重证转危,误人性命,不可胜数,悲哉悲哉!
疰夏
疰夏者,每逢春夏之交,日长暴暖,忽然眩晕、头疼、身倦、脚软,体热食少,频欲呵欠,心烦自汗是也。盖缘三月属辰土,四月属巳火,五月属午火,火土交旺之候,金水未有不衰,夫金衰不能制木,木动则生内风,故有眩晕头疼。金为土之子,子虚则盗母气,脾神困顿,故有身倦足软,体热食少。又水衰者,不能上济乎心,故有频欲呵欠,心烦自汗等证。此皆时令之火为患,非春夏温热之为病也。蔓延失治,必成痨怯之根,宜以金水相生法治之。如眩晕甚者,加菊花、桑叶;头痛甚者,加佩兰、荷钱;疲倦身热,加潞党、川斛;心烦多汗,加浮麦、莲子。加减得法,奏效更捷耳。
热病
《金鉴》云:经曰:冬伤于寒,春必病温,至夏为热病。热病者,乃冬伤正令之微寒,未即病也。倪氏谓:交立夏以来,久伏之气,随时令之热而触发,故初病即发热汗出,口渴心烦,不恶寒而反恶热,脉来洪大之象,是为热病也。《医通》曰:邪非外来,故但热而不恶寒,热自内发,故口燥渴而多引饮,其邪既郁为热,不得复言为寒。合而观之,热病因伏气者了然,然较晚发更发于晚,比诸温更伏于深。初起之时,宜用清凉透邪法。热势不衰,继用清凉荡热法。倘有恶寒相兼,脉象举取浮紧,是有夏时暴寒所加,寒在外而热在里,先用辛温解表法,以透其外,外邪得透,再用清凉之剂,以荡其里热也。设无浮紧之脉,又无恶寒之证,误用辛温之方,耗伤津液者,宜用清热保津法加西洋参、石膏治之。倘或兼之恶风,微微汗出,脉象举取浮缓,此表有风邪所加,风在外而热在里,当用辛凉解表法,先解其外也。至于舌苔化燥,谵语昏狂,急用清凉荡热法加紫雪丹治之。发斑者,加黄连、栀子;发疹者,加荷叶、牛蒡。须知热病最易伤阴,当刻刻保阴为要,辛温劫液之剂,勿浪用也。
霉湿
霉湿之为病,在乎五月也。芒种之后,逢丙入霉,霉与梅通,其时梅熟黄落,乍雨乍晴,天之日下逼,地之湿上蒸,万物感其气则霉,人感其气则病。以其气从口鼻而入,即犯上中二焦,以致胸痞腹闷,身热有汗,时欲恶心,右脉极钝之象,舌苔白滑。以上皆霉湿之浊气,壅遏上中气分之证,非香燥之剂,不能破也。拟以芳香化浊法,俾其气机开畅,则上中之邪,不散而自解也。倘或连朝风雨,人冒之者,即患身痛腰疼,恶寒发热,此邪由太阳之表,而入于少阴之里,即《内经》所谓雨气通于肾也,宜乎表里两解,拟以二活同祛法。倘兼腹痛泄泻,再加煨葛、木香治之。
或问曰:湿土之令,始于大暑,终于白露。今论霉湿在乎芒种之后,夏至节中,斯时相火司令,不论火而论湿,得非矛盾乎?答曰:湿土之令,在于夏末秋前,盖按《内经》六气之主政也。然而土寄于四季之末,四时皆有湿病,总当因时制宜,不必拘于常例。即如春日阳和,夏日炎热,秋日燥烈,冬日温暖,何湿之有?惟其春雨潇潇,夏雨淋淋,秋雨霏霏,冬雨纷纷,人感之者,皆为湿病。今专论霉湿在乎五月,以其乍雨乍晴,湿中有热,热中有湿,与诸湿之病颇异,故列霉湿为一门。
拟用诸法4
辛温解表法:(见前)
清凉涤暑法:(见前)
祛暑解毒法:治暑毒烦热赤肿,身如针刺。
茯苓(三钱) 制半夏(一钱五分) 滑石(三钱,水飞) 粉甘草(五分)
参叶(六分) 黄连(八分) 银花(三钱) 连翘(三钱,去心)
加绿豆衣三钱,煎服。
凡暑热成毒者,此法最宜。苓、夏偕甘,即海藏消暑方也。
滑石偕甘,即河间清暑方也。更佐参叶以却暑,黄连以清心,银翘、绿豆以解毒也。
增损胃苓法:治暑湿内袭,腹痛水泻,小便热赤。
苍术(一钱,米泔炒) 浓朴(一钱,姜汁炒) 广陈皮(一钱五分) 猪苓(一钱五分) 白茯苓(三钱) 泽泻(一钱五分) 滑石(三钱,水飞) 藿香(一钱五分)
水煎,温服。
苍朴、陈皮以化湿,即平胃散损甘草也。二苓、泽泻以利湿,即五苓散损桂、术也。增滑石清暑渗湿,增藿香止泻和中。凡因暑湿而致泻者,是法最为拍合耳。
清暑开痰法:治中暑神昏不语,身热汗微,气喘等证。
黄连(一钱二分) 香薷(一钱) 扁豆衣(三钱) 浓朴(一钱,姜汁炒) 杏仁(二钱,去皮尖研) 陈皮(一钱五分) 制夏(一钱五分) 益元散(三钱,入煎)
加荷叶梗七寸为引。汗多除去香薷。
连、薷、扁、朴,清热祛暑;杏仁、陈、夏,顺气开痰;益元散,清暑宁心;荷叶梗,透邪宣窍。
却暑调元法:治暑热盛极,元气受伤。
石膏(四钱,煨) 滑石(三钱,飞) 白茯苓(三钱) 制半夏(一钱) 东洋人参(二钱,或用西洋人参) 麦门冬(二钱,去心) 粉甘草(六分)
加粳米一撮为引。
石膏、滑石,却暑泻火为君;茯苓、半夏,消暑调中为臣;暑热刑金,故以人参、麦冬保肺为佐,暑热伤气,故以甘草、粳米调元为使。
清离定巽法:治昏倒抽搐,热极生风之证。
连翘(三钱,去心) 竹叶(一钱五分) 细生地(四钱) 元参(三钱) 甘菊花(一钱) 冬桑叶(三钱) 钩藤钩(四钱) 宣木瓜(一钱)
井华水煎服。
此法治热极生风之证,故用连翘、竹叶,以清其热;热甚必伤阴,故用细地、元参,以保其阴;菊花、桑叶,平其木而定肝风;钩藤、木瓜,舒其筋而宁抽搐。大易以离为火,以巽为风,今曰清离定巽,即清火定风之谓也。
凉解里热法:(见前)
清热保津法:(见前)
清宣金脏法:治热烁肺金,咳逆胸闷,身体发热。
牛蒡子(一钱五分) 川贝母(二钱,去心) 马兜铃(一钱) 杏仁(二钱,去皮尖,研) 陈栝蒌壳(三钱) 桔梗(一钱五分) 冬桑叶(三钱)
加枇杷叶三钱去毛蜜炙为引。
夏日炎暑,火旺克金,宜乎清热宣气,保其金脏。法中蒡、贝、兜铃,清其肺热;杏、蒌、桔梗,宣其肺气。夫人身之气,肝从左升,肺从右降,今肺被暑热所烁,而无降气之能,反上逆而为咳矣。故佐桑叶以平其肝,弗令左升太过;杷叶以降其肺,俾其右降自然。升降如常,则咳逆自安谧矣。
加味二陈法:(见后)
甘咸养阴法:治热伤血络,损及阴分,潮热咳嗽。
大干地(四钱) 龟版(三钱,炙) 阿胶(二钱,另炖冲) 旱莲草(三钱)
女贞子(二钱) 牡丹皮(一钱五分)
加淡菜三钱,井水煎服。
法中干地甘寒,龟版咸寒,皆养阴之要药。阿胶甘平,淡菜咸温,并治血之佳珍。旱莲甘寒,汁黑属肾,女贞甘凉,隆冬不凋,佥能补益肾阴。佐以丹皮之苦,清血中之伏火,火得平静,则潮热咳血均愈矣。
治乱保安法:治夏秋之间,霍乱吐泻,腹中绞痛。
广藿香(一钱五分) 台乌药(一钱) 广木香(五分) 制半夏(一钱) 白茯苓(三钱) 茅苍术(八分,米泔浸炒) 阳春砂仁(八分,研冲)
加伏龙肝三钱,水煎服。
邪扰中州,挥霍扰乱,宜此法也。首用藿香、乌、木,行气分以治其乱。夏、苓、苍术,祛暑湿以保其中。更佐砂仁和其脾,伏龙安其胃,此犹兵法剿抚兼施之意也。
挽正回阳法:治中寒腹痛,吐泻肢冷,或昏不知人,脉微欲绝。
东洋参(三钱,米炒) 白茯苓(三钱) 于潜术(一钱,土炒) 粉甘草(五分,炙) 安桂(八分,细锉分冲) 淡附片(八分) 炮姜炭(六分) 吴茱萸(八分,泡淡)
头服略煎,次服浓煎。
是法即陶节 回阳救急汤,除陈、夏、五味也。盖以参、苓、术、草挽其正,炮姜、桂、附回其阳,更佐吴茱萸,破中下之阴寒,阴寒一破,有若拨开云雾,而见天与日也。
芳香化浊法:治五月霉湿,并治秽浊之气。
藿香叶(一钱) 佩兰叶(一钱) 陈广皮(一钱五分) 制半夏(一钱五分)
大腹皮(一钱,酒洗) 浓朴(八分,姜汁炒)
加鲜荷叶三钱为引。
此法因秽浊霉湿而立也。君藿、兰之芳香,以化其浊;臣陈、夏之温燥,以化其湿;佐腹皮宽其胸腹,浓朴畅其脾胃,上中气机,一得宽畅,则湿浊不克凝留;使荷叶之升清,清升则浊自降。
金水相生法:治疰夏眩晕神倦,呵欠烦汗,及久咳肺肾并亏。
东洋参(三钱) 麦冬(三钱,去心) 五味子(三分) 知母(一钱五分)
元参(一钱五分) 炙甘草(五分)
水煎,温服。
法内人参补肺,麦冬清肺,五味敛肺,此千金生脉饮也。主治热伤元气,气短倦怠,口渴汗多等证。今以此方治疰夏,真为合拍。加色白之知母,以清其肺,复清其肾;色黑之元参,以滋其肾,兼滋其肺;更以甘草协和诸药,俾金能生水,水能润金之妙耳。
二活同祛法:治表里受湿,寒热身疼,腰痛等证。
羌活(一钱五分) 防风(一钱五分) 独活(一钱五分) 细辛(五分) 茅苍术(一钱五分) 甘草(五分)
加生姜三片,煎服。
两感表里之湿证,此法堪施。其中羌活、防风,散太阳之表湿;独活、细辛,搜少阴之里湿;苍术燥湿气,生姜消水气;盖恐诸药辛温苦燥,故佐甘草以缓之。
备用成方4
藿香正气散:治外感风寒,内伤饮食,及伤冷、伤湿,疟疾、中暑,霍乱、吐泻,凡感岚障不正之气,并宜增减用之。
藿香 紫苏 白芷 桔梗 大腹皮 浓朴 陈皮 半夏曲 白术 茯苓 甘草加姜、枣,煎服。
六和汤:治夏月饮食不调,内伤生冷,外伤暑气,寒热交作,霍乱吐泻,及伏暑烦闷等证。
藿香 砂仁 杏仁 浓朴 扁豆 木瓜 人参 白术 茯苓 半夏 甘草加姜、枣,煎服。
缩脾饮:清暑气,除烦渴,止吐泻霍乱,及暑月酒食所伤扁豆 葛根 乌梅 草果 砂仁 粉甘草丰按:正气散之白术,六和汤之人参,缩脾饮之乌梅,凡病初起者,如参、术之滞,乌梅之收,不克遽用,务宜临证时增减可也。
香薷饮:治感冒暑气,皮肤蒸热,头痛肢倦,或烦渴,或吐泻。
香薷 制浓朴 扁豆本方加黄连名四味香薷饮,治同。
新加香薷饮:治暑温汗不出者。
香薷 浓朴 鲜扁豆花 银花 连翘水煎,稍凉服。
丰按:香薷辛温香散,宜于阴暑而不宜于阳暑也。盖阴暑无汗,用香薷以发之;阳暑多汗,用之能无害乎?李时珍曰:香薷乃夏月解表之药,犹冬月之用麻黄。由是论之,其发表之功可见矣。今人不别阴阳,一概用之则误甚。
桂苓甘露饮:治中暑受湿,引饮过多,头痛烦渴,湿热便秘。
石膏 寒水石 滑石 甘草 白术 茯苓 猪苓 泽泻 肉桂丰按:河间制是方,以膏、寒、滑、草清其暑热,佐以五苓利其湿热。如舌苔白者,或黄泽者,皆可用之;稍干燥者,是暑热将化为火,肉桂又当禁用。
竹叶石膏汤:治伤暑发渴,脉虚。
竹叶 石膏 人参 甘草 麦冬 制夏加粳米、生姜,水煎,温服。
人参白虎汤:治太阳中 ,身热汗出,恶寒足冷,脉微口渴。
人参 石膏 知母 甘草加粳米为引。先煮石膏数十沸,再投药米,米熟汤成,温服。
丰按:斯二方,皆长沙所作,人皆知长沙之书,专治伤寒,谁知其亦治暑乎!故丰尝谓欲治六气之时邪,总当先读伤寒书而后可。
六一散:治伤寒中暑,表里俱热,烦热口渴,小便不通,泻痢暑疟,霍乱吐泻。
滑石(六两,水飞) 甘草(一两)
为末,灯心汤调下。
此方是河间所作也,一名天水散。少加辰砂以清心,名益元散;少加薄荷以清肺,名鸡苏散:少加青黛以清肝,名碧玉散。治同。
三石汤:治暑温蔓延三焦,舌滑微黄,邪在气分者。
生石膏 寒水石 飞滑石 通草 杏仁 竹茹 银花 金汁水煎,温服。
清营汤:治暑温逼近心包,舌赤烦渴,不寐谵语。舌苔白滑,不可与也。
元参 丹参 生地 麦冬 黄连 竹叶 连翘 银花 犀角水煎,温服。
丰按,鞠通先生云:温者热之渐,热者温之极也,暑温较暑热为轻者,不述可知。此二方乃大寒之剂,治暑温似乎过峻,试问治暑热之病,将何寒药所用耶?窃谓治暑热,二方最可,治暑温,不若丰之清凉涤暑法为稳。
来复丹:治上盛下虚,里寒外热,及伏暑泄泻,中 冒暑。
玄精石 硝石 硫黄 五灵脂 青皮 陈皮米饮糊丸如桐子大,每服三十丸,开水送下。
丰按:此丹可备中暑之急。
介宾玉女煎:治水亏火盛,六脉浮洪滑大,烦热干渴,失血等证。
生石膏 知母 麦冬 熟地 牛膝水煎服。如火盛极者,加栀子、地骨皮之属。
丰按:此方,以生地易熟地最妥。
生脉散:治热伤元气,气短倦怠,口渴多汗,肺虚而咳。
人参 麦冬 五味子水煎服。
清暑益气汤:治长夏湿热炎蒸,四肢困倦,精神减少,胸满气促,身热心烦,口渴恶食,自汗身重,肢体疼痛,小便赤涩,大便溏黄,而脉虚者。
人参 黄 白术 炙草 麦冬 五味子 苍术 神曲 青皮 陈皮 黄柏 泽泻 升麻 葛根 当归加姜、枣,煎服。
丰按:千金生脉散,治热伤元气,热中无湿,所以用麦冬以清热,人参以补气,五味以敛气,无湿之证,故用甘凉滋脏无害也。东垣清暑益气汤,治暑伤元气,暑中有湿,所以用柏、苍、陈、泽等药于益气之中,有湿之证,故佐苦燥通利无害也。古人用药,少而不漏,多而不乱,学人当细玩之。
浆水散:治中暑泄泻,多汗脉弱。
炮姜 附子 炙甘草 肉桂 高良姜 醋炒半夏浆水煎,去滓冷服。
《医通》曰:浆水者,乃秫米和曲酿成,如醋而淡。《集解》曰:泄利浆水,澄澈清冷。观此二说,全不相合,丰每用是方,以土浆煎药,无不取效,似不必辨其孰是。考土浆之功能、主治泻痢,入此方中,最合拍耳。
冷香饮子:治中暑,内夹生冷冻饮料食,腹痛泻痢。
附子 草果 橘红 炙草加生姜,水煎,冷服。
大顺散:治冒暑伏热,引饮过多,脾胃受湿,霍乱吐泻。
干姜 肉桂 杏仁 甘草共为末,每服二钱,沸汤调服。
丰按:浆水散,冷香饮子,皆治中暑之泄泻,而用姜、附之热剂,其实治暑月之阴寒,非治阳暑之证,可想而知矣。大顺散,亦然也。所以治暑宜分阴阳,弗执暑为阳邪之说耳。
痧疫回春丹:治一切痧疫神效。
苍术(二两) 雄黄(七钱,飞净) 沉香(六钱) 丁香(一两) 木香(一两)
郁金(一两) 蟾酥(四钱) 麝香(一钱)
共研细末,水泛为丸,加飞净朱砂为衣,每服五厘,开水吞服,亦可研末吹鼻。
丰按:此丹治痧极妥,无论风、暑、阴、阳、红、乌、闷、绞等痧,皆可治之。倘能辨者,于药引中变动可也。
行军散:治霍乱痧疫,去一切秽恶。
西牛黄(一钱) 当门子(一钱) 雄黄(八钱,飞净) 火硝(三分) 蓬砂(一钱) 梅冰(一钱) 飞金(二十页) 真珠(一钱)
八味各研极细,再合擂匀,每二、三分冷开水下。
绛雪(一名红灵丹):治霍乱吐泻,痧胀时疫等证。
朱砂(一两) 雄黄(六钱,飞) 飞金(五十页) 礞石(四钱, ) 牙硝(一两) 蓬砂(六钱) 当门子(三钱) 梅片(三钱)
共研极细末,每一分开水送下。
丰按:此二方,皆可援一时之急,凡有求名远处者,觅利他方者,皆可预藏于箧,以备自用,或可济人。
紫雪:治内外烦热,一切火证。
寒水石 石膏 滑石 磁石 硝石 朴硝 辰砂 沉香 木香 丁香 麝香升麻 元参 羚羊角 犀角 甘草 黄金合成退火气,冷开水调服每一、二钱。
丰按:是方药力峻猛,体非强壮,证非实火,不宜浪用。尝见今之医者,一遇神昏谵语,不分虚实,遂谓邪入心包,随手用之,毫无忌惮。倘郑声喃喃,由心神不足而致者,一妄用之,祸必旋踵。临证之际,当分虚实而施,庶无差误。
黄龙汤:治失下循衣撮空,体虚热盛,不下必死。
大黄 浓朴 枳实 芒硝 熟地黄 当归 人参照常煎服。
丰按:此方治热病已成可下之证。医者因其体虚,当下失下,而成撮空理线,循衣摸床等证,所以用攻补兼施之方,荡其邪而不伤正,补其正而不碍邪,诚稳妥之良方,今医畏用何哉?
临证治案4
阴暑误用阳暑之药古黔吴某,晚餐之后,贪凉而睡,醒来头痛畏寒,壮热无汗,气口脉紧,舌苔边白中黄。丰曰:此阴暑兼食之证也。即以藿香正气散去白术,加香薷治之,服一煎未有进退。又更一医,遂驳阴暑之谬,暑本属阳,何谓为阴?见病患身热如火,遂用白虎汤加芦根、连翘等药。初服一帖,似得小效,继服一帖,即谵语神昏,频欲作呕,舌苔灰黑。医谓邪入心包,照前方再加犀角、黄连、紫雪等品,服下全无应验,仍求丰诊。其脉右胜于左,形力并强,此邪尚在气分,犹未逆传心包,视其舌苔,灰黑而浓,依然身热昏谵呕逆等证。窃思其邪必被寒凉之药所阻,非温宣透法,不克望其转机。当用杏仁、薤白、豆卷、藿香、神曲、蔻仁、香薷、橘壳,加益元散合为一剂,服头煎热势益剧,次煎通身有汗,则壮热渐退尽矣。来邀复诊,神未清明,谵语仍有,舌苔未退,更觉焦干,右脉仍强,愈按愈实。丰曰:汗出热退,理当脉静津回,神气清爽,今不然者,定有燥结留于肠胃。思表邪退尽,攻下无妨,用黄龙汤以芒硝改元明粉,以人参换西洋参,服下半日许,遂得更衣,诸恙忽退,继用苏土养阴之法,日渐全可。
或问曰:彼医证虽误治,谓暑本属阳,何谓为阴?亦似近理,其说当有所本也。答曰:然也,即《条辨》有云:暑字从日,日岂阴物乎?暑中有火,火岂阴邪乎?殊不知前贤取阴暑二字之义。阴,阴寒也;暑,暑月也。暑月伤于阴寒,故名阴暑。曰:何不以伤寒名之?曰:寒乃冬令之气,在暑月不能直指为寒,盖恐后学不明时令,先贤之用心,亦良苦矣。
骤然中暑盛夏时,丰赴西乡疗病,路过石梁村口,见一人奄然昏倒于道旁,遂停舆出诊。脉之两手洪大,其为暑热所中者昭然。即以通关散吹鼻,似欲喷嚏而不得,令舆夫揪之,又令入村采蒜取汁,频频灌之,连得喷嚏,少焉乃苏。求赐一方,遂用六和汤去参、术、浓朴,加滑石、通草,嘱服三帖。数日后,登门泥首而去。
暑风急证城西陈某,年近五旬,倏然昏倒,人事无知,手足抽掣。一医作中暑论治,虽不中亦不远矣。一医辄称中风,反驳前医有误,敢以小续命汤试之,更加搐搦,身热大汗,迓丰商治。诊其脉,洪大而数,牙关紧闭,舌不能出,但见唇焦齿燥。丰曰:此暑风证也。称中风之医,亦在座中,遂曰:子不观《指南医案》,常有暑风,何得有搐搦之证?曰:香岩之案,谓暑风系暑月所感之风,非热极生风之内风也。丰今所谓乃暑热内燃,金被火烁,木无所制,致发内风之证也。理当清其暑热,兼平风木。遂用清离定巽法加石膏、甘草,橘络、扁豆花治之。彼医似为不然,病家咸信于丰,即使人拣来煎服,幸喜法中病机,抽搐稍定,神识亦省,继服二帖,得全愈矣。
江诚曰:今之医者,每见夏月有头痛发热,而无昏倒肢抽,皆批为暑风之证,大概亦得香岩之皮毛,而未得其骨髓,此耳听之学,非神听之学可知。
暑温过服大寒致变西乡吴某,偶患暑温,半月余矣。前医认证无差,惜乎过用寒剂,非但邪不能透,而反深陷于里,竟致身热如火,四末如冰。复邀其诊,乃云热厥,仍照旧方,添入膏、知、犀角等药,服之益剧,始来求治于丰。
诊其左右之脉,举按不应指,沉取则滑数。丰曰:邪已深陷于里也。其兄曰:此何证也?曰:暑温证也。曰:前医亦云是证,治之无效何?曰:暑温减暑热一等,盖暑温之势缓,缠绵而愈迟;暑热之势暴,凉之而愈速。
前医小题大作,不用清透之方,恣用大寒之药,致气机得寒益闭,暑温之邪,陷而不透,非其认证不明,实系寒凉过度。刻下厥冷过乎肘膝,舌苔灰黑而腻,倘或痰声一起,即有仓扁之巧,亦莫如何!明知证属暑温,不宜热药,今被寒凉所压,寒气在外在上,而暑气在里在下,暂当以热药破其寒凉,非治病也,乃治药也。得能手足转温,仍当清凉养阴以收功。遂用大顺散加附子、老蔻。服一帖,手足渐转为温,继服之,舌苔仍化为燥,通身大热,此寒气化也,暑气出也,当变其法。
乃用清凉透邪法去淡豉,加细地、麦冬、蝉衣、荷叶,一日连服二剂,周身得汗,而热始退尽矣。后拟之法,皆养肺胃之阴,调治匝月而愈。
程曦曰:学医知常为易,知变为难。病有千变,而药亦有千变。即如是证,过服寒凉,热证未去,而寒证又生,此病一变也。暂用温热之剂,先破寒凉之气,此药一变也。服之肢体回温,舌苔仍燥,此病又一变也。即舍热药,转用凉剂收功,此药又一变也。不知通变之医,反谓朝秦暮楚,侥幸图功耳。
暑热劫络致成暑瘵长洲叶某,忽然血涌盈升,身热口渴,速来求治于丰。抵其寓,见几上有参汤一盏,病者即询可服否?丰曰:姑诊其脉,辨其虚实可知。按之洪大而来,舌苔黄而欠润,此暑热内劫阳络之候,即经谓阳络伤,血从上溢是也,当从暑瘵治之,速清暑热以养其阴,参汤勿可服也。遂用玉女煎以生地易熟地,再加滑石、蒌根、杏仁、桑叶,两日连尝四剂,咳血并止,身热亦退矣。
阴寒霍乱热补而瘳施秉罗某之父,大耋高年,素来矍铄,忽于孟秋之初,霍乱吐泻,肢痛肢凉。差人来请丰诊、其脉迟细,神识模糊。曰:此中阴寒之证也。急以挽正回阳法治之,至日晡腹痛益甚,汗出淋漓,逆冷益深,倏然昏倒,大众惊慌,复来邀诊。诊得六脉全无,不语如尸,呼吸微绝。思丹溪有云:仓卒中寒,病发而暴,难分经络,温补自解。忽记其家有真参宝藏,速取一钱,合野山高丽参五钱,淡附片四钱,浓煎渗下,次煎继之,约一时许,忽长叹一声,渐有呼吸,五更时分,身体稍温。次日清晨,又邀复诊,按其脉象,沉细如丝,舌淡无荣,苔白而润,四肢转暖,人事亦清,吐泻腹痛佥减,今当温补脾阳,兼养心营,仍用二参、附片,加入姜炭、 、甘、归、神、柏、枣,服下又中病机,一候遂全瘥矣。
阴虚疰夏江苏张某,于麦秋患头晕目眩,食减神疲,偶患头痛。一医作水不涵木治之,虽未中机,尚称平稳。一医作风湿侵脾治之,服之神气更疲。邀丰诊之,脉濡且弱,毫无外感之形,见其呵欠频频,似属亏象。丰曰:此阴虚之体,过于烦劳,劳伤神气所致,所以前医滋补无妨,后医宣散有损。张曰:头痛非外感乎?曰:非也。外感头痛,痛而不止;今痛而晕,时作时止,是属内伤。曰:何证也?曰:疰夏也。当用金水相生法去玄参、知母,加冬桑叶、 豆衣、省头草治之,服至第三剂,诸 皆屏矣。
热病化燥伤津芹岭王某,来郡应试,忽沾热病,其师知医,以为风食,而用羌、防、楂、曲等药,则热渴更甚,谵语发狂。邀丰医治,脉形洪数有力,舌苔黑燥而浓,此属热邪化燥,津液被劫,非咸苦下法,不能攻其热而保其阴,倘畏而不用,则津液告匮为难治。即以润下救津法加紫雪五分,随即拣来煎服。服后约半日许,遂欲更衣,乃得燥屎数团,狂势似缓。继进次煎,又得燥屎无数,神气觉疲,令房中寂静,待其安睡,计五、六时始醒,醒来神识已清,身凉微汗,舌黑而润,六脉不躁。丰曰:“邪已解也。”用西洋参、麦冬、生地、玉竹、麻仁、蒌壳、米仁、炙草等药,令服三剂而安。
霉湿时病东乡刘某,来舍就医,面目浮肿,肌肤隐黄,胸痞脘闷,时欲寒热,舌苔黄腻,脉来濡缓而滞。丰曰:此感时令之湿热也,必因连日务农,值此入霉之候,乍雨乍晴之天,湿热之邪,固所不免。病者曰然。丰用芳香化浊法,加白芷、茵陈、黄芩、神曲治之,服五帖,遂向愈矣。
卷之五
夏伤于暑秋必疟大意
经云:夏伤于暑,秋必 疟。谓夏令伤于暑邪、甚者即患暑病,微者则舍于营,复感秋气凉风,与卫并居,则暑与风凉合邪,遂成 疟矣。景岳云: 者皆也,总疟之称也;疟者虐也,凌虐之义也。疟之为病,非止一端,当分晰而冶之。考古有暑疟、风疟、寒疟、湿疟、温疟、瘴疟、瘅疟、牝疟、痰疟、食疟、疫疟、鬼疟、虚疟、劳疟、疟母、三日疟之名,临证之时,不可不辨治也。暑疟者,恶寒壮热,烦渴引饮也。风疟者,寒少热多,头疼自汗也。寒疟者,寒长热短,头疼无汗也。湿疟者,寒重热轻,一身尽痛也。温疟则先热后寒,因于冬令伏气。瘴疟则发时昏闷,因感山岚瘴气。瘅疟则独热天寒。牝疟则寒多热少。
又有头痛而眩,疟发昏迷为痰疟。寒热交并,噫气恶食为食疟。沿门合境,证皆相似为疫疟。寒热日作,多生恐怖为鬼疟。元气本虚,感邪患疟为虚疟。疟疾患久,遇劳即发为劳疟。经年不愈,结成痞块,藏于胁腹为疟母。正气本虚,邪客于腑,间两日而作者为三日疟。更有似疟非疟之伏暑;亦因伏天受暑而发于秋,最难速愈。倘秋时炎蒸于夏,而内并无伏气,其见证与阳暑相似者,名曰秋暑。此二证皆在乎秋,今附论于斯,盖恐误为疟治耳。
暑疟
暑疟者多因长夏纳凉,感受阴暑,暑汗不出,则邪遂伏于内,直待秋来,加冒凉气而发。先贤云:暑气内伏者,阴气也;秋凉外束者,阴邪也;新邪与卫气并居,则内合伏暑,故阴阳相搏而疟作矣。其证恶寒壮热,口渴引饮,脉来弦象,或洪或软,或着衣则烦,去衣则凛,肌肤无汗,必待汗出淋漓而热始退。治宜清营捍疟法治之,如渴甚者,麦冬、花粉佐之。凡疟连日而发者则病浅,间日而发者则病深,间二日而发者则愈深矣。渐早为轻,因正气胜而外出;渐晚为重,因邪气胜而内入。初起多实,宜以祛邪为先;患久多虚,宜以养正为主。医者须分浅深轻重虚实新久而治之,则庶几投剂有效耳。
张景岳曰:伤暑为疟,何谓阴邪?盖阳暑伤气,其证多汗,感而即发,邪不能留。其留藏不去者,惟阴暑耳,以其无汗也。故凡患疟者,必因于盛暑之时,贪凉取快,不避风寒,或浴以凉水,或澡于河流,或过食生冷,壮者邪不能居,未必致病,怯者蓄于营卫,则所不免。但外感于寒者多为疟,内伤于寒者多为痢,使能慎此二者,则疟痢何由来也。
风疟
经云: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风疟。《金鉴》谓:风疟:先伤于寒,后伤于风。据此二说而论,是证之因,亦由长夏先受阴暑,至秋感风而发也。然而有暑无风惟病暑,有风无暑惟病风,必风暑合邪,始成疟病。此虽与暑疟得病之因无异,发病之时亦同,但其见证,自有攸分,不可以不辨也。盖风疟之为病,寒少热多,不似暑疟恶寒壮热,或着衣则烦,去衣则凛。风疟则头疼自汗出,不似暑疟肌肤无汗,必待汗出淋漓而热始退。风疟之脉,弦而兼浮,不似暑疟,脉象纯弦,或洪或软,若此分别,投剂自合拍耳。初宜辛散太阳法去羌活,加秦艽治之,必俟寒热厘清,始可进和解之法。总当细审其因,可散则散,可和则和,可补则补,可截则截,全在临时活法耳。
江诚曰:细观暑疟、风疟,皆由长夏感受阴暑,并发于秋,但暑疟因秋凉所触,风疟因秋风所触,以此别之,毫厘无谬。
寒疟
寒疟者,缘于先受阴寒,或沐浴之水寒,寒气伏于肌腠之中,复因外感邪风触之而发。正合经云:寒者阴气也,风者阳气也,先伤于寒,而后伤于风,故先寒而后热也。盖寒疟之脉证,弦紧有力,寒长热短,连日而发,或间日而发,发时头痛微汗,或无汗干热。此当遵古训体若燔炭、汗出而散之旨,拟用辛散太阳法治之。如寒热按时而至,方可继进和解,今人不别何经,动手概用小柴胡汤,则误甚矣。
湿疟
湿疟之证,因于久受阴湿,湿气伏于太阴,偶有所触而发。发则恶寒而不甚热,脉象缓钝而不弦,一身尽痛而有汗,手足沉重,呕逆胀满者是也。俗谓脾寒,大概指是证耳。此宜宣透膜原法,使其邪化疟除,但辛燥之剂,于阴亏热体者,须酌用之。阳虚寒体者,更可加老蔻、干姜。所有断截之法,不宜早用,用之非变膨鼓,即成疟母之 。疟证殊多,总宜分别而治。
江诚曰:寒疟因寒水伏于肌腠,湿疟因湿气伏于太阴,斯二疟夏秋皆有,非比暑疟、风疟,受于夏天,发于秋令也。
温疟
经谓:温疟由冬令感受风寒,伏藏于骨髓之中,至春不发,交夏阳气大泄,腠理不致,或有所用力,伏邪与汗并出,此邪藏于肾,自内而达于外。如是者,阴虚而阳盛,阳盛则热矣。
衰则其气复入,入则阳虚,阳虚生外寒矣。又谓:先伤于风,后伤于寒,故先热而后寒也,亦以时作,名曰温疟。温疟之证,先热后寒,其脉阳浮阴弱,或汗多,或汗少,口渴喜凉,宜清凉透邪法治之。如汗多者去淡豉,加麦冬、花粉。如舌苔化为焦黑者,宜清热保津法治之。嘉言云:治温疟,当知壮水以救其阴,恐十数发而阴精尽,尽则真火自焚,顷之死矣。此与香岩论温病,当刻刻护阴之说,不相悖也。凡有变证,仿春温、风温、温病、温毒门中之法可也。
或问:温疟得之于冬,发之于夏,何不列于温病之门,或附于热病之后,今列如斯,其意何也?答曰:就温字而言,当列于彼,就疟字而论,当附于此,欲使学人,知诸疟有先热后寒,有先寒后热,有寒多热少,有寒少热多,有独热不寒之各异也。又问:《金匮》论温疟,谓身无寒但热,今先生论中谓先热后寒,得毋有违仲景乎?曰:先热后寒者,遵《内经》之训也。《金匮》谓无寒但热,定系传写之讹。殊不知但热无寒,乃瘅疟也,不可不为分辨。
瘴疟
瘴疟之证,岭南地方为多也。乃因天气炎热,山气湿蒸,多有岚瘴之毒,人感之者,实时昏闷,一身沉重,或寒甚热微,或寒微热甚,亦有迭日间日而作者,亦有狂言妄语者,亦有口喑不言者。揆其诸证,初起之时,邪必郁于气分,甚则血瘀于心,涎聚于脾。先宜宣窍导痰法,探吐其痰,然后辨其轻重表里为要。其轻者在表,宜用芳香化浊法加草果、槟榔;其重者在里,宜用和解兼攻法为治。
瘅疟
帝曰:瘅疟何如?岐伯曰:瘅疟者,肺素有热,气盛于身,厥逆上冲,中气实而不外泄,因有所用力,腠理开,风寒舍于皮肤之内,分肉之间而发。发则阳气盛,阳气盛而不衰则病矣。其气不及于阴,故但热而不寒,气内藏于心,而外舍于分肉之间,令人消烁肌肉,故命曰瘅疟。帝曰:善。
《金匮》云:师曰:阴气孤绝,阳气独发,则热而少气烦冤,手足热而欲呕,名曰瘅疟。若但热不寒者,邪气内藏于心,外舍分肉之间,令人消烁肌肉。
丰按:《素问》谓肺素有热;又谓气内藏于心。《金匮》亦谓邪气内藏于心而未及肺。合而论之,似异而实同也。盖肺心皆居膈上,主乎阳位,阳气盛,故但热而不恶寒。石顽注《金匮》云:少气烦冤者,肺主气,肺受火邪也。手足热者,阳主四肢,阳盛则四肢热也。欲呕者,火邪上冲,胃气逆也。内藏于心者,阳盛则邪气内藏,而外舍分肉之间也。消烁肌肉者,火盛则肌肉烁也。治瘅疟惟宜白虎,盖白虎专于退热,其分肉四肢,内属于胃,非切于所舍者乎?又泻肺火,非救其烦冤者乎?据此而观,不但病在肺心,亦且兼之胃病。嘉言意用甘寒,亦属非谬,真所谓智谋之士,所见略同。窃思阳气盛则阴益伤,拟用甘寒生津法,庶几针芥。
牝疟
《金匮》云:疟多寒者,名曰牝疟。赵以德不辨鱼鲁,注为邪在心而为牡。喻嘉言亦为邪伏于心,心为牡脏,即以寒多热少之疟,名为牡疟。二公皆以牝疟为牡,又皆谓邪藏于心。石顽已正其非,堪为来学之圭臬也。乃曰:若系邪气内藏于心,则但热而不寒,是为瘅疟。此则邪气伏藏于肾,故多寒而少热,则为牝疟。以邪气伏结,则阳气不行于外,故作外寒。患斯证者,真阳素虚之体为多,缘当盛夏之时,乘凉饮冷,感受阴寒,或受阴湿,其阳不能制阴邪之胜。故疟发时,寒盛热微,惨戚振栗,病以时作,其脉必沉而迟,面色必淡而白。宜以宣阳透伏法治之,因寒者姜、附为君,因湿者苍、果为主,日久不愈,温补之法为宜。
痰疟
痰疟者,因夏月多食瓜果油腻,郁结成痰;或素系痰体,其痰据于太阴脾脏,伏而不发,一旦外感凉风,痰随风起,变为疟病矣。初发之时,头痛而眩,痰气呕逆,寒热交作,脉来弦滑之象。古谚云:无痰不作疟,岂不然乎?宜以化痰顺气法,加草果、藿香治之。如昏迷卒倒者,宜以宣窍导痰法,加浓朴、草果、苏合香丸治之。肥盛之人,痰药更宜多用。
食疟
食疟者,即胃疟也。因于饮食失节,饥饱不常,谷气乖乱,营卫失和,一有不谨,则外邪冒之,遂成疟疾矣。其证寒已复热,热已复寒,寒热交并,噫气恶食,食则吐逆,胸满腹胀,脉滑有力,或气口紧盛者,宜以楂曲平胃法,加藿香、草果治之。如脉迟滞,必兼寒也,可加干姜、白蔻。如脉缓钝者,必兼湿也,可加半夏、茯苓。食疟之证,兼寒兼湿为多,法当分治。
或问曰:介宾之书,谓疟疾之作,无非外邪为之本,岂果因食因痰有能成疟者耶?据此而论,痰食是为兼证,今先生专列痰疟、食疟之门何也?丰曰:素来痰体,加感凉风而致疟者,以痰为本,故曰痰疟。饮食停积,加受外邪而致疟者,以食为本,故曰食疟。如前所论暑、风、寒、湿、温、瘴、瘅、牝等疟,倘有头眩呕逆脉滑者,是痰为兼证也;噫气恶食脉紧者,是食为兼证也,遂不能以痰疟、食疟名之。本证兼证,讵可以不辨哉!
疫疟
疫疟之为病,因天时寒热不正,邪气乘虚而袭膜原,欲出表而不能透达,欲陷里而未得空隙,故作寒热往来,或一日二、三次,或一次而无定期也。寒轻热重,口渴有汗,右脉多胜于左,是为疫疟也。盖疫者役也,若役使然,大概沿门合境,长幼之疟相似者,皆可以疫名之。竟不必拘于一定之见证,当随时令而治,此司天运气之所宜考也,拟以宣透膜原法为主。
鬼疟
鬼疟者,因卒感尸疰客忤,寒热日作,恶梦多端,时生恐怖,言动异常,脉来乍大乍小者是。俗云夜发为鬼疟者非。独有通一子谓无鬼疟,不啻阮瞻一流人也。丰历见之,患是证者,都系体弱属阴之人,而强壮属阳之体,无一患者。古云:壮士不病疟,殆指鬼疟而言。拟用驱邪辟祟法治之……。
程曦曰:(佚)
虚疟
元气本虚,感邪患疟,名虚疟也。其证寒热交作,自汗倦卧,饮食并减,四肢乏力,脉象举按俱弦,寻之则弱,宜以补气升阳法治之。又有久患疟疾,脾胃累虚,亦名虚疟也。盖胃虚则恶寒,脾虚则发热,寒则洒洒,热则烘烘,脉象浮之则濡,按之则弱,此宜营卫双调法,则疟疾不截而自罢矣。倘有肢凉便泻者,均加附子、干姜。或吐涎不食者,并加砂仁、半夏。治虚疟之法,尽于斯矣。
劳疟
劳疟者,因疟疾日久延为痨也。或因久病劳损,气血两虚而病疟也。或因劳役过度,营卫空虚而患疟也。
脉象或软或弱,或小滑,或细数,发热恶寒,寒中有热,热中有寒,或发于昼,或发于夜,每遇小劳即发。
气虚者多汗,饮食少进。血虚者,午后发热,至晚微汗乃解。此似疟非疟也,若误为疟治,而投剥削之剂,未有不成瘵疾者也。拟用营卫双调法,气虚者倍加参、 ,血虚者倍加归、芍。倘寒热厘清,按时而至,脉兼弦象,显出少阳兼证,始可佐柴胡、青蒿,否则不可耳。
疟母
凡疟经年不愈者,谓之老疟。或食积,或痰涎,或瘀血,皆能结成痞块,藏于腹胁,作胀而痛,令人多汗,谓之疟母。亦有因调治失宜,营卫俱虚,或截疟太早,邪伏肝经胁下,而成痞块者。丰历见之,其痞居左胁者为多。盖左胁属肝,当补虚之中,兼以疏肝为治。宜用调中畅气法去 、术、甘、荷,加青皮、鳖甲、牡蛎、半夏治之。如形气未衰,块痛甚者,蓬、棱、肉桂,并可加入。倘偏用攻破剥削,以治其块,而罔顾其正者,延为中满,遂不可医,可不谨欤!
三日疟
三日疟,又名三阴疟,间两日而发者是也。丹溪曰:发于子午卯酉日者为少阴疟,寅申巳亥日者为厥阴疟,辰戌丑未日者为太阴疟。其说似乎近理,然介宾、路玉皆驳为非,悉以轩岐之训为准则也。经曰:时有间二日,或至数日而发者,邪气与卫气客于六腑,而有时相失,不能相得,故休数日乃作也。李念莪释云:客,犹言会也。邪在六腑,则气远会稀,故间二日,或休数日也。由是观之,丹溪之言,不足为训。盖间二日而作者,以邪气深客于腑,是与卫气相失而然,宜以双甲搜邪法治之。如阴虚之体,益以首乌、当归;阳虚之体,益以鹿霜、潞党。至间数日而作者,其邪愈深,不待言矣。凡邪深陷者,必因正气空虚,当用补气升阳法,助其既虚之正,提其已陷之邪,使正气复旺,邪气自出,则疟不驱自遁矣。
或问:先生论疟,既及三阴,而不及三阳者何也?答曰:丹溪分别三阴,前贤已驳之矣。今既问及三阳,不得不略言之。大概疟在太阳则寒重,法当汗之。在阳明则热重,法当清之。在少阳则寒热往来,法当和之。
又问:诸疟悉详,何独遗胎疟一证?究竟何如?曰:胎疟今之俗名也。有谓襁褓小儿患疟为胎疟,有谓从未患疟为胎疟,又以母年之多寡,与疟期相应,此未尽然。总之,无论其襁褓壮年,而未曾患疟者,悉称为胎疟也。仍当分暑、风、寒、湿等疟而治。历尝见之,较诸疟逾格缠绵,最难速愈,必俟其势衰微,方可断截耳。
伏暑
伏天所受之暑者,其邪盛,患于当时;其邪微,发于秋后,时贤谓秋时晚发,即伏暑之病也。是时凉风飒飒,侵袭肌肤,新邪欲入,伏气欲出,以致寒热如疟,或微寒,或微热,不能如疟厘清。其脉必滞,其舌必腻,脘痞气塞,渴闷烦冤,每至午后则甚,入暮更剧,热至天明得汗,则诸恙稍缓。日日如是,必要二、三候外,方得全解。倘调理非法,不治者甚多。不比风寒之邪,一汗而解,温热之气,投凉则安。
拟用清宣温化法,使其气分开,则新邪先解,而伏气亦随解也。然是证变易为多,其初起如疟,先服清宣温化法。倘畏寒已解,独发热淹绵,可加芦、竹、连翘,本法内之半夏、陈皮,乃可删去,恐其温燥之品,伤津液也。其舌苔本腻,倘渐黄、渐燥、渐黑、渐焦,是伏暑之热,已伤其阴,于本法内可加洋参、麦冬、元参、细地治之。倘神识昏蒙者,是邪逼近心包,益元散,紫雪丹,量其证之轻重而用。倘壮热舌焦,神昏谵语,脉实不虚,是邪热归并阳明,宜用润下救津法治之。如年壮体强,以生军易熟军,更为有力。种种变证,务在临证之时,细审病之新久,体之虚实,按法用之,庶无差忒耳。
或问曰:曾见禹载书中论伏暑,谓三伏之时,以书晒曝烈日之中,随即收藏于笥,火气未散,冬时启笥,触之遂病。今是论中全未言及,得毋遗漏乎?答曰:子诚刻舟求剑也,此不过偶一有之之证。若此论之,则伏暑之证,专病晒书之家,而无书晒者则不病;专病在冬,而三秋则不病,可发一笑。
秋暑
(附:秋凉)
七月大火西流,暑气渐减,而凉气渐生,其时炎HT 尚存,一如盛夏,亦有较盛夏更热之年,人感其热而病者,为秋暑,即世俗所称秋老虎是也。斯时湿土主气,犹是暑湿交蒸,但见壮热烦渴,蒸蒸自汗,脉象洪濡或数,是秋暑之证,其治法与阳暑相同,亦宜清凉涤暑法。倘交秋令以来,凉气袭人,人感其气,即患头痛恶寒,发热无汗,脉象浮弦或紧,是秋凉之证,其治法与阴暑无异,亦宜辛温解表法。若交秋分之后,燥金主气,遇有秋凉之见证者,是为燥之胜气,宜用苦温平燥法。遇有秋暑之见证者,是为燥之复气,宜用甘寒生津法。每见近时之医,不究六气者多,一交秋令,便云秋燥。不知初秋烦热,是为秋暑;又不知斯时湿土主令,指暑指湿,而为燥气,不甚谬哉!
拟用诸法5
清营捍疟法:治暑疟恶寒壮热,口渴引饮。
连翘(一钱五分,去心) 竹叶(一钱五分) 扁豆衣(二钱) 青蒿(一钱五分) 木贼草(一钱) 黄芩(一钱,酒炒) 青皮(一钱五分)
加西瓜翠衣一片为引。
此治暑疟之法也。夫暑气内舍于营,故君以翘、竹清心,却其上焦之热。臣以扁衣解暑,青蒿祛疟。
佐以木贼发汗于外,黄芩清热于内。古云疟不离乎少阳,故使以青皮引诸药达少阳之经,瓜翠引伏暑透肌肤之表。
辛散太阳法:治风疟寒少热多,头痛自汗,兼治伤寒伤湿。
嫩桂枝(一钱) 羌活(一钱五分) 防风(一钱五分) 甘草(五分) 前胡(一钱五分) 淡豆豉(三钱)
加生姜二片,红枣三枚,煎服。
凡外邪袭人,必先伤于太阳之表。疟虽因于伏暑,又必因外感秋风而触发也。盖风疟有风在表,故宜辛散之方。其中桂、羌、防、草,即成方桂枝羌活汤,本治风疟之剂也。内加前胡散太阳,复泄厥阴。淡豉解肌表,且祛疟疾。更加攘外之姜,安内之枣,表里俱安,何疟之有哉!宣透膜原法:治湿疟寒甚热微,身痛有汗,肢重脘懑。
浓朴(一钱,姜制) 槟榔(一钱五分) 草果仁(八分,煨) 黄芩(一钱,酒炒) 粉甘草(五分) 藿香叶(一钱) 半夏(一钱五分,姜制)
加生姜三片为引。
此师又可达原饮之法也。方中去知母之苦寒及白芍之酸敛,仍用朴、槟、草果,达其膜原,祛其盘踞之邪,黄芩清燥热之余,甘草为和中之用,拟加藿、夏畅气调脾,生姜破阴化湿,湿秽乘入膜原而作疟者,此法必奏效耳。
清凉透邪法:(见前)
清热保津法:(见前)
宣窍导痰法:(见前)
芳香化浊法:(见前)
和解兼攻法:治寒热疟疾,兼之里积。
柴胡(一钱五分) 黄芩(一钱,酒炒) 半夏(一钱五分,姜制) 甘草(六分)
元明粉(二钱) 熟军(二钱) 枳壳(一钱五分)
流水煎服。
柴、芩、夏、草以和解,元明、军、枳以攻里,此仿长沙大柴胡之法也。
甘寒生津法:治瘅疟独热无寒,手足热而欲呕。
大生地(五钱) 大麦冬(三钱,去心) 连翘(三钱,去心) 竹叶(一钱五分) 北沙参(三钱) 石膏(四钱,煨)
加蔗浆、梨汁每一盏冲服。
《金匮》瘅疟条下,但云:以饮食消息止之。嘉言主以甘寒生津可愈。丰立是法,即遵斯训也。首用生地、麦冬,甘寒滋腻以生津液。此证不离心肺胃三经,故以翘、竹清心,沙参清肺,膏、蔗清胃,梨汁生津。
宣阳透伏法:治牝疟寒甚热微,或独寒无热。
淡干姜(一钱) 淡附片(一钱) 浓朴(一钱,姜制) 苍术(一钱,土炒)
草果仁(一钱,煨) 蜀漆(一钱五分)
加白豆蔻三颗,去壳细研分冲。
干姜宣其阳气,附子制其阴胜,浓朴开其滞气,苍术化其阴湿,草果治独胜之寒,蜀漆逐盘结之疟,佐以豆蔻,不惟透伏有功,抑且散寒化湿,施于牝疟,岂不宜乎!化痰顺气法:(见前)
楂曲平胃法:(见前)
驱邪辟祟法:治鬼疟寒热日作,多生恐怖,脉来乍大乍小。
龙骨(三钱, ) 茯苓(三钱,雄黄染黄) 茅苍术(一钱,土炒) 广木香(五分) 柏子仁(三钱,正粒) 石菖蒲(五分)
加桃叶七片为引。
(方解删)
补气升阳法:治气虚患疟,寒热汗多,倦怠食减。
西潞参(三钱,米炒) 上黄 (二钱,蜜炙) 于潜术(二钱,米炒) 粉甘草(五分,炙) 广陈皮(一钱五分) 当归身(二钱,酒炒) 绿升麻(五分) 柴胡梢(五分)
加生姜二片、红枣三枚为引。
此东垣补中益气汤也。首用参、 、术、草以补其气,陈皮以行其气,弗使补而呆滞,俾其补而灵动也。当归以活其血,血气流行,则邪不能容矣。升、柴提其疟邪,姜、枣和其营卫。此方治虚疟,最为确当。
营卫双调法:治洒寒烘热,脉濡且弱,虚疟、劳疟并宜。
嫩桂枝(一钱) 黄 皮(二钱,蜜炙) 当归身(一钱五分,土炒) 白芍(一钱,土炒) 西潞参(三钱) 甘草(五分,炙)
加生姜二片,红枣三个,煎服。
古人云:胃者卫之源,脾者营之本,今脾胃累虚而作寒热者,宜以营卫双调。故用桂、 护卫,归、芍养营,参、草补益胃脾,姜、枣调和营卫,此从源本立方,勿见寒热,便投和解。
调中畅气法:双甲搜邪法:治三日疟,久缠不愈。
穿山甲(一钱,醋炙) 鳖甲(一钱五分,炙) 木贼草(一钱,去节) 嫩桂枝(一钱) 制首乌(三钱) 鹿角霜(二钱) 东洋人参(二钱) 当归身(二钱,土炒)
头服轻煎,次服浓煎。
疟邪深窜而成三疟者,须此法也。穿山甲善窜之物,主搜深踞之疟。鳖甲蠕动之物,最搜阴络之邪。木贼中空而轻,桂枝气薄而升,合而用之,不惟能发其深入于阴分之邪,而且能还于阳分之表。以何首乌养其阴也,鹿霜助其阳也,人参益其气也,当归补其血也,阴阳气血并复,则疟邪自无容身之地矣。
清宣温化法:治秋时晚发之伏暑,并治湿温初起。
连翘(三钱,去心) 杏仁(二钱,去皮尖研) 栝蒌壳(三钱) 陈皮(一钱五分) 茯苓(三钱) 制半夏(一钱) 甘草(五分) 佩兰叶(一钱)
加荷叶二钱为引。
连翘寒而不滞,取其清宣;杏仁温而不燥,取其温化:蒌壳宣气于上,陈皮化气于中,上中气分,得其宣化,则新凉伏气,皆不能留;茯苓、夏、草,消伏暑于内;佩兰、荷叶,解新邪于外也。
润下救津法:(见前)
辛温解表法:(见前)
清凉涤暑法:(见前)
苦温平燥法:(见后)
备用成方5
小柴胡汤:治伤寒少阳证,往来寒热,口苦耳聋,胁痛脉弦,疟发寒热,及妇人伤寒热入血室等证。
柴胡 半夏 黄芩 人参 甘草加姜、枣,煎服。
丰按:此方专治寒热往来,邪在少阳之疟也。倘恶寒甚者,兼太阳也,宜加羌活。发热甚者,兼阳明也,宜加葛根。
景岳木贼煎:凡疟疾形实气强,多湿多痰者,宜此截之大效。
木贼草 小青皮 制浓朴 制半夏 槟榔 苍术水煎露一宿,于未发之先二时温服。能饮者,酒煎最妙。
丰按:此方用木贼,取其入肝经气分,盖肝与胆相表里,故可通治疟疾,喜其轻能升散,空能发汗,即太阳之余邪未尽者,亦可用之,较柴胡更为稳耳。
严氏清脾饮:治疟疾热多寒少,口苦嗌干,小便赤涩,脉来弦数。
青皮 浓朴 柴胡 黄芩 制半夏 草果仁 茯苓 白术 甘草加姜煎。一方加槟榔。疟不止加酒炒常山、乌梅。
丰按:是方,即小柴胡汤加减,减人参之补、大枣之滞,以解少阳往来寒热之邪。其方不名清胆,而名清脾者何也?盖因近世称疟为脾寒,其脾受寒而作疟者,亦属不少,故加浓朴温其脾胃,苓、术辅其中州,更加草果、青皮,祛其疟邪,而脾自得清肃,故曰清脾。其存小柴胡法者,良由疟不离乎少阳之意耳。
麻杏甘石汤:治温疟,先热后寒。
麻黄 杏仁 甘草 石膏水煎服。
丰按:《集解》谓此方,以治温疟。不知温疟系冬令伏邪,发于夏令,阳气大泄之时,麻黄辛散,岂可用乎?如体实壮热无汗而喘者,只宜暂用,否则不可轻试,慎之慎之!柴平汤:治湿疟,身重身痛。
柴胡 制夏 黄芩 人参 浓朴 苍术 陈皮 甘草加姜、枣,煎服。
藿香平胃散:治胃寒腹痛呕吐,及瘴疫湿疟。
藿香 制夏 苍术 浓朴 陈皮 甘草加姜、枣,煎服。
太无神术散:治感山岚瘴气,憎寒壮热,一身尽痛,头面肿大,瘴疟时毒。
藿香 石菖蒲 苍术 浓朴 陈皮 甘草水煎,温服。
丰按:以上之方,治湿疟、瘴疟之证,极为平妥。但柴平汤之人参,必体弱气虚者,乃可用之,倘不细审而概施之,恐补其气而阻其邪,病必增剧。
人参败毒散:治伤寒头痛,憎寒壮热,及时气疫疠,岚障鬼疟,腮肿毒痢,诸疮斑疹。
人参 茯苓 枳壳 桔梗 羌活 独活 前胡 柴胡 川芎 薄荷 甘草加生姜三片,煎服。
丰按:此方非但主治伤寒疫疠鬼疟等证,而嘉言每以治痢,亦屡奏功。
丰遇疟痢两兼之证,用之更有神效,诚良方也。
截疟七宝散:治实疟久发不已,鬼疟、食疟皆治之。
常山(酒炒) 草果(煨) 青皮 陈皮 槟榔 浓朴(姜制) 甘草等分。用酒水各一杯煎好,以纱盖之,露一宿,于当发之早,面东温服。
局方常山饮:疟久不止者,用此截之。
常山(火酒炒,二钱) 草果(煨,二钱) 槟榔(一钱) 乌梅(二个) 知母(一钱) 贝母(去心,一钱)
加生姜三片,枣一枚,半酒半水煎。露一宿,日未出时,面东空心温服。
子和常山散:治痰疟神效。
常山(一两) 甘草(二两五钱)
上为细末。水煎,空心服之,取吐。
丰按:常山之功,在乎祛痰截疟,其性猛烈,体稍虚者,不可遽用。
鳖甲饮:治疟久不愈,腹中结块,名曰疟母。
白术 黄 川芎 白芍 槟榔 草果 浓朴 陈皮 鳖甲 甘草等分。姜三片,枣一枚,乌梅少许,煎。
四兽饮:治疟病胃虚,中挟痰食。
人参 茯苓 白术 炙草 陈皮 制夏 草果 乌梅加姜、枣,煎服。
丰按:前方用 、术、乌梅,此用参、术、乌梅,皆是补中兼收,非体虚久疟,切弗轻试。
追疟饮:截疟甚佳。凡血气未衰,屡散之后,而疟有不止者,用此截之,已经屡验。
何首乌 当归 青皮 陈皮 柴胡 半夏 甘草井水河水合煎。
何人饮:截疟如神。凡气血俱虚,久疟不止可服。
何首乌 人参 当归 陈皮 煨生姜水煎八分,于发前二、三时温服之。
休疟饮:此止疟最妙之剂。若汗散既多,元气不复,或以衰老,或以弱质,而疟有不能止者,俱宜用此。此化暴善后之第一方也。
人参 白术 何首乌 当归 炙甘草煎七分,食远服。
丰按:以上三方,皆景岳治疟之剂。揆其用意,在乎少阳。观其治实疟者,每以木贼;治虚疟者,不离首乌、当归。盖木贼疏肝透邪,归、乌滋肝养血,肝与胆相为表里,其意在少阳者,可想而知矣。
临证治案5
虚寒之体忽患暑疟建陵靳某之外家,于仲秋忽患暑疟,连日一作,寒洒热蒸,汗出如雨,口渴欲饮,脉来弦滑,舌苔微黄,此暑疟也。靳问曰:因何致病?丰曰:良由暑月贪凉,过食生冷,其当时为患者,是为阴暑;伏匿日久,至今而发者,即《内经》所谓夏伤于暑,秋为 疟是也。即用清营捍卫法,服下益热,急邀复诊。脉之转为弦迟,询之口反不渴。丰曰:此疟邪外达之征,请勿虑耳。观其形体肥白,知其本质虚寒,改用温补为主,以理中汤加豆蔻、制夏、蜀漆、柴胡,姜枣为引,以河井水合煎,连尝三剂,疟邪遂遁矣。
暑疟热盛逼血上吐城南叶某之子,偶染疟疾,邀丰诊之。脉象迢迢有力,寒热间日而来,口渴喜凉,热退多汗,此为暑疟。遂用清营捍卫法去木贼,加藿香、草果、柴胡、甘草治之。服下疟势仍来,尤吐鲜红数口。复按其脉,转为弦大而数,必因暑热内炎,逼伤血络所致。思古圣有“治病必求其本”之训,此证暑热是本,吐血是标,可不必见病治病也。即用清凉涤暑法去扁豆,加黄芩、知母治之。连进两帖,疟发渐早,热势渐轻,不知不觉而解,血恙亦未复萌。
截疟太早变成肿胀西乡郑某,偶患疟疾,热重寒微,口渴便泻。先用符禁未效,又服断截之药,疟与泻并止矣。数日后腹中忽胀,小便短少,来舍就诊,两手脉钝,沉取尚强。此乃暑疟夹湿之证,其邪本欲向表分里而出,误用截法,阻其邪路,暑欲达表而不能,湿欲下行而不得,交阻于中,气机不行而成肿胀,法当治标为先。即以木瓜、蒿、藿以解其暑,芩、苍、通草以行其湿,又以青皮、浓朴、杏粒、槟榔,行其气而宽其膨。服下稍为中病,每得一矢气,腹内略松。更加菔子以破其气,鸡金以消其水,服之矢气更多,溺亦通快,其腹逐渐消去。后用调脾化气,得全安耳。
江诚曰:观以上三案,虽暑疟之轻证,但其夹证各有不同,设不细辨而妄治之,则轻证转重,重证转危耳。如靳案本体虚寒,得温补而愈。叶案暑热劫络,得清剂而安。郑案夹湿变胀,得破削而宽。可见医法有一定之理,无一定之方,倘胶于某证某药,则钝根莫化矣。
风疟时邪乘入血室城南龚某之女,先微寒而后发热,口渴有汗,连日三发,脉弦而数,舌苔黄腻,此因夏伤于暑,加感秋风,名风疟也。遂用辛散太阳法去羌活,加秦艽、藿梗治之。服二帖,疟势未衰,渐发渐晏,且夜来频欲谵语。复诊其脉,与昨仿佛,但左部之形力,颇胜于右。思仲景有云:昼则明了,夜则谵语,是为热入血室。今脉左胜,疑其血室受邪,即询经转未曾。其母曰:昨来甚寡,以后未行。此显然邪入血室之证也。
姑守前方去防风、淡豉,加当归、赤芍、川芎、柴胡,服之经水复来,点滴而少,谵语亦减,惟疟疾仍然。
再复其脉,左部转柔,余皆弦滑,已中病薮,可服原方。幸得疟势日衰一日,改用宣透膜原法加柴胡、红枣治之,迭进三煎,疟邪遂解。
程曦曰:时证易治,兼证难疗。若此案不细询其经事,则医家病家,两相误也。倘见谵语之证,而为邪入心包,或为胃家实热,清之攻之,变证必加。苟不熟仲景之书,而今日之证,必成坏病矣。吾师尝谓不通仲景之书,不足以言医也。信夫!寒疟之证温补治验城东潘某,体素丰满,大便常溏,中土本属虚寒,固无论矣,忽于孟秋寒热交作,肌肤汗少,即延医诊,遂作阴暑论治,辄投四味香薷饮加寒凉之剂,未获奏效,即来商治于丰。诊其脉弦而兼紧,舌苔白薄,寒先热后,隔日而来,此寒疟也。良由体质本寒,加感秋凉致病,若果阴暑之证,在长夏而不在秋,况阴暑之寒热,从未见隔日而发,当用附子理中汤加柴胡、草果、藿香、陈皮治之。服二剂,周身微汗,寒热略清。继服二帖,疟邪遂未发矣。
湿疟之证辛散获效新定王某之室,浣衣度活,平日难免无湿所受,患疟半月以来,前医之法无效,恳丰治之。切脉缓大有力,遍身浮肿而疼,寒热汗无,连日一发,此明是湿邪为疟也。思先哲有风能胜湿之论,宜以辛温散邪,遂以羌活渗湿汤加草果、浓朴为治,先服二剂小效,继服二剂全瘥。
温疟误为暑热豫章张某,于仲夏中旬,发热连日,口渴喜饮,医者皆作暑热论治,所用不离藿、薷、滑、扁等药,未臻效验。转商丰治,诊之脉濡且弱,舌苔微燥而黄,合其见证参之,似属暑热。但其未审既热之后,每有洒淅恶寒之证,此即《内经》所谓“先热后寒,病以时作,名曰温疟”是也。温疟之证,最易伤阴,切忌温散,治宜清凉透邪法。服之热势已挫,口渴依然,仍守原方,益以麦冬、鲜地,连服三剂,始得全愈。
产后瘅疟热补至变四明沈某之室,诞后将匝月以来,忽然壮热汗多,口渴欲饮。有谓产后阴虚,阳无所附;有谓气血大虚,虚热熏蒸,皆用温补之方,严禁寒凉之药。见病者忽尔 羸,日晡发热,益信其为蓐痨,愈增热补,更加唇焦齿燥,舌绛无津。复请前二医合议,议用导龙入海,引火归源之法,不但诸证未减,尤加气急神昏,始来商之于丰。丰即往诊,两手之脉,皆大无伦,推其致病之因,阅其所服之药,实因误补益剧,非病至于此险也。沈曰:此何证也?丰曰:乃瘅疟也。此即古人所谓阴气先伤,阳气独发,不寒瘅热,令人消烁肌肉,当用甘凉之剂治之。曰:产后用凉,可无害乎?曰:有病则病当之,若再踌蹰,阴液立涸,必不可救矣。即用甘寒生津法,加两洋参、紫雪丹治之。头煎服下,未见进退,次煎似有欲寐之形,大众见之,无不疑昏愦之变。复来请诊,脉象稍平,唇舌略润,诸恙如旧,但增手战循衣。丰曰:此阴阳似有相济之意,无何肝风又动之虞。仍守原章,佐以阿胶、龟版,及鸡子黄,令其浓煎温服。是夜安神熟寐,热势大衰。次早诊之,诸逆证皆已屏去,继以清滋补养,调理两月方瘳。
阴邪入肾发为牝疟江南陶某之室,寡居五载,腰如两截,带下淋漓,时值中秋,炎蒸如夏,或当风而纳凉,或因渴而饮冷,其阴邪乘虚而陷少阴,发为牝疟。脉来沉小之象,畏寒而不甚热,肌肤浮肿,面色痿黄,饮食减少而乏味,小水淡黄而欠舒,此阴虚邪陷之证,显而易见。丰用金匮肾气去萸肉、丹皮,加干姜、苍术,连服十余剂,诸恙全安。
寒湿入脾证成牝疟金陵张某,作客来衢,形素丰肥,向有卢同之癖,其体属寒湿者,先露一斑。忽患间日恶寒,按时而至,胸前痞闷,口不作干,脉缓近迟,苔腻而白,此牝疟也。古人虽有邪气伏藏于心于肾之论,但今之见证,皆属乎脾,宜用平胃合二陈,加干姜、草果、白蔻、砂仁治之。令尝五剂,三日服尽,诸证咸瘥。
程曦曰:凡学医者,必须天机活泼,毫无胶固之人而后可。如赵、喻注《金匮》,皆言邪舍于心,石顽正其失,专言邪藏乎肾。吾师前以石顽之训为准绳,今观是案,又谓在脾,其实非矛盾也,良由见证而断也。总因间日恶寒,按时而至,称为牝疟。可见医者,审证为第一耳。
疟发昏迷治痰得效南乡酆某之母,年逾六旬,偶沾疟疾,淹缠数月,药石无功,乘舆来舍就诊。诊其脉,两手皆弦,其疟连日而发,每于薄暮时,先微寒而后微热,神识渐渐昏闷,约一时许始苏,日日如是。阅前医之方,皆不出小柴胡汤清脾饮等法,思其发时昏闷,定属痰迷。即以二陈汤加老蔻、藿香、杏仁、草果、潞参、姜汁治之。连进三剂,神识遂清。继服二剂,寒热亦却。
时行疫疟己卯夏五,患寒热者甚众,医者皆以为疟。所用咸是小柴胡汤、清脾饮,及何人饮、休疟饮等方,未有一方奏效。殊不思经谓“夏伤于暑,秋必 疟”,疟每发于秋令,今于芒种夏至而发者何也?考岁气阳明加于少阳,天政布凉,民病寒热,斯时病疟者,尽是时行疫疟也。有建德钱某来舍就医,曰:患疟久矣,请先生截之。丰曰:此乃时行疫疟。遂用宣透膜原法加豆卷、干姜治之,其效捷于影响。后来求治者,皆与钱病无异,悉以此法治之,莫不中 。可见疫疟之病,不必拘疟门一定之方,又不必拘一定之证,更又不必拘一定之时,但其见证相同,而用药亦相同者,断断然矣。
鬼疟□□□□□□□□□东乡叶某,自初秋患疟,至孟冬未愈,每每发于午后,寒不甚寒,热不甚热,言语错乱,如见鬼神,至后半夜,神识遂清,倦怠而寐,日日如是,曾延医治,尽属罔灵。
请丰诊之,两手之脉,不调之至。曰:“此鬼疟也。”即用驱邪辟祟法去龙骨,加草果、常山,服之神气稍清……。
久疟阴虚及阳鉴湖黄某之内,患疟三年, 羸之至,无医不迓,靡药不尝。邀丰治之,脉象纤微无力,洒寒烘热,每发于申酉之时,舌淡无荣,眠食俱废,大便溏薄,月水不行。丰曰:此虚疟也。出方阅之,计有数百余纸,聊审近日之方,非参、 、术、草,即地、芍、归、胶,未尝有一剂桴鼓。细思是证,乃疟邪深踞于阴,阴虚及阳之候。即用制首乌五钱,补其阴也;淡附片三钱,补其阳也;鳖甲二钱,青蒿五分,搜其阴分久踞之邪;鹿霜三钱,羌活五分,随即领邪而还于表;东洋参三钱,炙甘草八分,补其正而御其邪;生姜二片,红枣五枚,安其内而攘其外。诸药虽经服过,然制方实属不同。古云用药如用兵,孰为主将,孰为先锋,指挥得法,自可望其破垒耳。黄某深信,即使人拣来煎服,二剂寒热觉轻;又二剂,精神稍振;再又二剂,诸 尽却。调补三月,月信始行,起居犹昔矣。
体虚劳疟安徽汪某,体本虚怯,饮食并减,神气极疲,精遗于梦,汗漏于寐,闲居静养,诸恙如无,偶有烦劳,遂作寒热等证。延丰诊之,脉来小涩,此属劳疟之证,分明若绘矣。拟用何人散加鳖甲、牡蛎、茯神、龙骨,令服十余剂,调养数月而康。
疟母破剂无效温补碱软得安南乡傅某,自同治纪元,患疟之后,左胁下结成一块,即疟母也,迄今十五载矣,身体安然,不知不觉,每一违和,渐次居中,初服常山饮子,后用鳖甲煎丸,皆无效验,因停药勿治。迩苦眩晕遗精,耳鸣盗汗,曾用六黄兼六味,服之虽妥,但其痞块渐大渐中,将有变蛊之势。脉形缓滞,两尺皆弱,先天亏损,断断无疑,消破之剂,决难浪施。余用桂附八味加龙骨、牡蛎、龟版、鳖甲,蜜丸。服一料诸恙少减,二料得全瘥矣。
疟母攻破致死歙北一医,在吾衢名冠一时。时有里人范某,久患疟母,寝食若旧,动作如常,闻此医欲归梓里,恐郡内诸医,不能杜其病根,即商其治。所用硝、黄、枳、朴、巴豆、蓬、棱,一派攻伐之剂,未数日腹如复釜,神气顿疲,饮食减少,病势日加一日,至于危急,始来商治于丰。诊其脉沉小而涩,此因攻破太猛,正气受伤之候,证弗易治,嘱商名手。其兄再四哀求,不得已,勉以香砂六君损益,服之未效,复请固辞,再商他医,终不能起。
程曦曰:古人谓不服药为中医,诚哉是言!历见因病致死者少,因药致死者多,若此病是药速其亡也。不思李念莪云:养正则邪自除,譬如满座皆君子,一、二小人,自无容身之地。曦之鄙见,当补正为君,稍兼攻积,庶乎稳妥,偏于攻破,非法也。
三疟扰伤气血补益得效南乡李某,患三日疟,缠绵两三载,方药靡效。近用多是甜茶,服之呕吐,吐伤胃气,谷食减少,神气愈疲,而疟疾仍来,来舍求治于丰。诊其脉缓涩沉弦,形色清 之至,此气血阴阳受亏之象也,非补益不能望痊。即用制首乌五钱,潞党四钱,鳖甲、鹿霜各二钱,干姜、附片各八分,嘱服十剂,临发之日勿服,至第八剂,寒热遂未发矣。复来就诊曰:先生之方效于拔刺,然诸药前医亦曾用,而未验者何也?丰曰:一则药味杂乱,二则服法未精,不知间二日之疟,其邪深,其正虚,所以用补法于未发之先,助其气血阴阳,则邪不能胜正而自止矣。今脉转为缓小,沉分亦然,疟邪果远遁也,当守旧法,加之熟地、归身,姜、枣为引,连服十剂而安。
产后三疟久缠北乡杜某之内,自诞后气血未复,偶沾三疟,纠缠半载未瘳。发时背如负重,腰如两截,寒洒洒欲覆被,热烘烘欲思饮。诊其脉,举之若浮绵,按之不满部,面色白而无荣,舌色淡而无苔,此属奇经本虚,疟邪窜入于阴,阴虚及阳之证。斯宜未发之日,大补奇脉阴阳,俾正气复充,邪气自却,倘以常山、草果专治其疟,便是舍本求末矣。丰用东参、熟地、鹿霜、狗脊、龟版、牡蛎、炙 、桂枝,姜、枣为引,约服二十余剂,疟始脱体。
或问曰:曾见景岳治疟,每迎其锐而击之,最捷最效。今先生治疟,用药于未发之先。究遵景岳耶?抑遵先生耶?答曰:治初患之疟,邪气方盛,正气未虚,可以迎其锐而击之。久患之疟,邪气深陷,正气已虚,则不可耳。故于未发用补,补其正气,正气旺,则邪自衰,不用击而疟自罢矣。
伏暑过服辛温改用清凉而愈武林陈某,素信于丰,一日忽作寒热,来邀延医,因被雨阻未往。伊芳有同事知医,遂用辛散风寒之药,得大汗而热退尽。讵知次日午刻,热势仍燃,汗多口渴,痰喘宿恙又萌,脉象举取滑而有力,沉取数甚,舌苔黄黑无津。丰曰:此伏暑病也。理当先用微辛,以透其表,荆、防、羌、芷,过于辛温,宜乎劫津夺液矣。今之见证,伏邪已化为火,金脏被其所刑。当用清凉涤暑法去扁豆、通草,加细地、洋参。服二剂,舌苔转润,渴饮亦减,惟午后尚有微烧,姑照旧方,更佐蝉衣、荷叶。又服二剂,热从汗解,但痰喘依然,夜卧不能安枕,改用二陈加苏、葶、旋、杏,服之又中病机。后议补养常方, 载归里矣。
产后伏暑城东孔某之室,素来多病,其体本孱,分娩三朝,忽然头痛难忍,寒热无汗,大渴引饮,脉来浮大之象,此肌表重感秋凉,而曩伏之暑热,触动而继起矣。询知恶露匀行,腹无胀痛,生化成方,可勿用耳。即以白芷、青蒿、秦艽、荆芥、当归、川芎,加败酱草合为一剂。盖白芷为产后疏风妙药,青蒿乃产后却热最宜,秦艽、荆芥活血散风,当归、川芎生新去瘀,本草谓败酱草味苦而平,主治产后诸病。此方最稳,请服二煎,其热从汗而退。次日邀诊,脉象顿平,询之口亦不渴,惟觉神倦少眠。此伏暑已随秋凉而解,心脾被邪扰攘而亏,当守原方去白芷之香燥、荆芥之辛散,加茯神、柏子以安神,神安自熟寐矣;又加西潞、炙草以扶元,元复自强健矣。后用八珍损益,未及半月而康。
卷之六
秋伤于湿大意
土寄于四季之末,四时皆有湿气,何独经谓“秋伤于湿”乎?盖一岁之六气者,风、君、相、湿、燥、寒也。推四之气。大暑至白露,正值湿土司权,是故谓之“秋伤于湿”。鞠通先生列湿温于夏末秋初,诚有高见。丰谓因湿为病者有六:一曰伤湿,一曰中湿,一曰冒湿,一曰湿热,一曰寒湿,一曰湿温。盖伤湿者,有表里之分焉:在表由于居湿涉水,雨露沾衣,从外而受者也。在里由于喜饮茶酒,多食瓜果,从内而生者也。中湿者,卒然昏倒,颇与中风相似。冒湿者,因冒早晨雾露,或冒云瘴山岚。湿热者,夏末秋初感受为多,他时为少。寒湿者,先伤于湿,后伤生冷。湿温者,湿酿成温,温未化热,最难速愈,非寒湿之证,辛散可化,湿热之证,清利可平之比也。此六者,皆湿邪之为病耳。喻嘉言先生又谓秋伤于燥,发出秋燥之论。其说未尝有谬。据按六气而论,其实湿气在于秋分之前,燥气在于秋分之后,理固然矣。姑附秋燥一条,以备参考。
伤湿
伤湿之病,原有表里之因。盖伤乎表者,因于居湿涉水,雨露沾衣,其湿从外而受,束于躯壳,证见头胀而痛,胸前作闷,舌苔白滑,口不作渴,身重而痛,发热体疲,小便清长,脉浮而缓,或濡而小者,此言湿邪伤于表也。又有伤于里者,因于喜饮茶酒,多食瓜果,其湿从内而生,踞于脾脏,证见肌肉隐黄,脘中不畅,舌苔黄腻,口渴不欲饮水,身体倦怠,微热汗少,小便短赤,脉沉而缓者,此言湿气伤于里也。李时珍曰:凡风药可以胜湿,利小便可以引湿,为治表里湿邪之则也。丰师其法,治表湿宜辛散太阳法减去桂、豉,加之苍、朴,俾其在表之湿,从微汗而解也。治里湿宜通利州都法,俾其在里之湿,从小便而去也。伤湿之证,务宜分表里而治之,斯为确当。
倪松亭云:治湿之道非一,当细察而药之。如湿气在于皮肤者,宜用麻、桂、二术之属,以表其汗,譬如阴晦非雨不晴也。亦有用羌、防、白芷之风药以胜湿者,譬如清风荐爽,湿气自消也,水湿积于肠胃,肚腹肿胀者,宜用遂、戟、芫、牵之属以攻其下,譬如水满沟渠,非导之不去也。寒湿在于肌肉筋骨之间,拘挛作痛,或麻痹不仁者,宜用姜、附、丁、桂之属以温其经,譬如太阳中天,则湿自干也,湿气在于脏腑之内,肌肤之外,微而不甚者,宜用术、苍、朴、夏之属之健脾燥湿,譬如些微之湿,以灰土糁之,则湿自燥也。湿气在于小肠膀胱,或肿或渴,或小水不通,宜用二苓、车、泻之属以渗利之,譬如水溢沟浍,非疏通其窦不达也。学人能于斯理玩熟,则治湿之法,必中鹄矣。
丰按:此论可为治湿之提纲,医者勿忽!
中湿
中湿者,即类中门中之湿中也。盖湿为阴邪,病发徐而不骤。今忽中者,必因脾胃素亏之体,宿有痰饮内留,偶被湿气所侵,与痰相搏而上冲,令人涎潮壅塞,忽然昏倒,神识昏迷。与中风之证,亦颇相似,但其脉沉缓、沉细、沉涩之不同,且无口眼 斜不仁不用之各异,此即丹溪所谓湿热生痰,昏冒之证也。宜以增损胃苓法去猪苓、泽泻、滑石,加苏子、制夏、远志、菖蒲治之。倘有痰筑喉间,声如鼎沸,诚有须臾变证之虞,可加苏合香丸,分为两次冲服。倘得痰平人省,始有转机,否则不可救也。
冒湿
冒湿之病,得之于早晨雾露,云瘴山岚,或天阴淫雨,晴后湿蒸。初受其气者,似乎有物蒙之,以致首如裹,遍体不舒,四肢懈怠,脉来濡缓之象。宜用宣疏表湿法取其微汗,仿嘉言贵徐不贵骤之意,俾其湿邪还表而解,毋使其由表而入于里。倘或脘中痞闷,微热汗少,小便短赤,是湿邪已入于里也。宣疏之剂,又不相宜,宜改通利之方,自然中的。伤湿条内,须参阅之。
湿热
贾氏曰:夏热则万物湿润,秋凉则万物干燥。若此论之,湿热之证,在长夏而不在秋,岂非与《内经》之“秋伤于湿”不合耶?细思之,斯二句书,不重夏秋二字,当重在热凉二字也。盖热蒸则湿,凉胜则燥,理固然矣。即如立秋处暑之令,炎蒸如夏,患者非秋湿,即秋暑。其实秋令之湿热,亦必夹之秋暑也。
考湿热之见证,身热有汗,苔黄而泽,烦渴溺赤,脉来洪数是也,当用通利州都法治之。如大便秘结,加栝蒌、薤白,开其上以润其下。如大便未下,脉形实大有力者,是湿热夹有积滞也,宜本法内加元明粉、制大黄治之。
或问曰:先贤尝谓暑必夹湿,今先生谓湿热夹暑,有是说乎?答曰:小暑之节,在于相火之后,大暑之气,在于湿土之先,故先贤有暑必夹湿之训也。丰谓湿热夹暑,专在大暑至白露而言。盖斯时湿土主气,暑气渐退,湿令方来,而湿甚于暑者,故谓之湿热夹暑也。又问曰:章虚谷录薛生白湿温之条,加之注解,统以湿温称为湿热。今先生分门而论者何也?曰:湿体本寒,寒湿可以温散;酝酿成热,热湿可以清通。惟湿温不热不寒,最为难治,断不可混湿温为湿热,理当分列湿热湿温为二门。又问曰:湿热致病者多,何略而弗详乎?曰:因湿致病者,固属不少,如肿满、黄胆、淋浊等证,诸先贤皆早详于杂证之书,是编专论时病,毋庸迭赘可耳。
寒湿
伤湿又兼寒,名曰寒湿。盖因先伤于湿,又伤生冷也。夫寒湿之证,头有汗而身无汗,遍身拘急而痛,不能转侧,近之则痛剧,脉缓近迟,小便清白,宜以辛热燥湿法治之。毋使其酝酿成温,而成湿温之病,温甚成热,而成湿热之病;又毋使其变为痰饮,伏而不发,交冬发为咳嗽之病。由是观之,可不速罄其湿乎!须知寒湿之病,患于阳虚寒体者为多,辛热燥湿之法,未尝不为吻合。湿热之证,患于阴虚火体者为多,此法又宜酌用耳。贸贸者,不别病之寒湿热湿,体之阴虚阳虚,一遇湿病,概投通利之方,若此鲁莽,未有不误人者也。
湿温
湿温之病,议论纷纷,后学几无成法可遵。有言温病复感乎湿,名曰湿温,据此而论,是病乃在乎春。
有言素伤于湿,因而中暑,暑湿相搏,名曰湿温,据此而论,是病又在乎夏。有言长夏初秋,湿中生热,即暑病之偏于湿者,名曰湿温,据此而论,是病又在乎夏末秋初。细揆三论,论湿温在夏末秋初者,与《内经》秋伤于湿之训,颇不龃龉;又与四之气大暑至白露,湿土主气,亦属符节;当宗夏末秋初为界限也。所有前言温病复感于湿,盖温病在春,当云温病夹湿;言素伤于湿,因而中暑,暑病在夏,当云中暑夹湿;皆不可以湿温名之。考其致病之因,良由湿邪踞于气分,酝酿成温,尚未化热,不比寒湿之病,辛散可瘳,湿热之病,清利乃解耳。是病之脉,脉无定体,或洪或缓,或伏或细,故难以一定之脉,印定眼目也。其证始恶寒,后但热不寒,汗出胸痞,舌苔白,或黄,口渴不引饮。宜用清宣温化法去连翘,加浓朴、豆卷治之。
倘头痛无汗,恶寒身重,有邪在表,宜用宣疏表湿法,加葛、羌、神曲治之。倘口渴自利,是湿流下焦,宜本法内去半夏,加生米仁、泽泻治之。倘有胫冷腹满,是湿邪抑遏阳气,宜用宣阳透伏法去草果、蜀漆,加陈皮、腹皮治之。如果寒热似疟,舌苔白滑,是为邪遏膜原,宜用宣透膜原法治之。如或失治,变为神昏谵语,或笑或痉,是为邪逼心包,营分被扰,宜用祛热宣窍法,加羚羊、钩藤、元参、生地治之。如撮空理线,苔黄起刺,或转黑色,大便不通,此湿热化燥,闭结胃腑,宜用润下救津法,以生军易熟军,更加枳壳,庶几攻下有力耳。倘苔不起刺,不焦黄,此法不可乱投。湿温之病,变证最多,殊难罄述,宜临证时活法可也。
秋燥
推六气之中:燥金主气,自秋分而至立冬。喻嘉言以燥令行于秋分之后,所以谓秋不遽燥,确与气运相合也。沈目南云:《性理大全》谓燥属次寒,奈后贤悉谓属热,大相径庭。如盛夏暑热炎蒸,汗出 ,肌肉潮润而不燥也。深秋燥令气行,人体肺金应之,肌肤干槁而燥,乃火令无权,故燥属凉,谓属热者非矣。丰细玩之,诚非谬也。凡治初患之燥气,当宗属凉拟法。夫秋燥之气,始客于表,头微痛,畏寒咳嗽,无汗鼻塞,舌苔白薄者,宜用苦温平燥法治之。若热渴有汗,咽喉作痛,是燥之凉气,已化为火,宜本法内除去苏、荆、桂,芍,加元参、麦冬、牛蒡、象贝治之。如咳嗽胸疼,痰中兼血,是肺络被燥火所劫,宜用金水相生法去东参、五味,加西洋参、旱莲草治之。如诸证一无,惟腹作胀,大便不行,此燥结盘踞于里,宜用松柏通幽法治之。总而言之,燥气侵表,病在乎肺,入里病在肠胃,其余肝燥肾燥,血枯虚燥,皆属内伤之病,兹不立论。
或问曰:先生遵喻氏《秋燥论》中秋不遽燥,燥气行于秋分以后之说,殊未见《医醇KT 义》中,论之最详,又明出喻氏之谬,既谓燥气行于秋分以后,而秋分以前四十五日,全不关于秋燥矣,故云初秋尚热,则燥而热,深秋既凉,则燥而凉,此诚是振聋发 之语,先生曷不遵之为龟鉴耶?答曰:子不知六气循环,亦疑喻氏之谬,不察大寒至惊蛰,主气风木;春分至立夏,主气君火;小满至小暑,主气相火;大暑至白露,主气湿土;秋分至立冬,主气燥金;小雪至小寒,主气寒水。此年年之主气,千古不易。由是而推,则燥金之令,确在乎秋分而至立冬,而秋分以前之白露、处暑、立秋四十五日,犹是湿土主气,岂可误为燥气乎?子以为然否?或唯唯而退。
程曦曰:论燥气者,首推嘉言,其次目南与鞠通也。嘉言论燥,引大易水流湿,火就燥,各从其类,乃论燥之复气也。目南所论燥病属凉,谓之次寒,乃论燥之胜气也。至鞠通论燥,有胜气复气,与正化对化,从本从标之说,可为定论,乃曰:如仲景用麻、桂、姜、附,治寒之胜气也,治寒之正化也,治寒之本病也。白虎、承气,治寒之复气也,治寒之对化也,治塞之标病也。能于此理悟通,则燥气之胜复正对本标,亦皆了然于胸中矣。
江诚曰:人皆知温为热,而不知燥为凉。以燥为热者,盖因燥字从火之弊耳。试问既以燥为热,曷不以温字从水而为寒乎?不知四时之令,由春温而后夏热,由秋凉而后冬寒,目南先生引《性理大全》之说,谓燥属凉,真所谓千载迷津,一朝点破耳。
拟用诸法6
辛散太阳法:(见前)
通利州都法:(见前)
增损胃苓法:(见前)
宣疏表湿法:治冒湿证,首如裹,遍体不舒,四肢懈怠。
苍术(一钱,土炒) 防风(一钱五分) 秦艽(一钱五分) 藿香(一钱) 陈皮(一钱五分) 砂壳(八分) 生甘草(五分)
加生姜三片,煎服。
此治冒湿之法也。君以苍术、防、秦,宣疏肌表之湿。被湿所冒,则气机遂滞,故臣以藿、陈、砂壳,通畅不舒之气。湿药颇燥,佐以甘草润之。湿体本寒,使以生姜温之。
辛热燥湿法:治寒湿之病,头有汗而身无汗,遍身拘急而痛。
苍术(一钱二分,土炒) 防风(一钱五分) 甘草(八分) 羌活(一钱五分)
独活(一钱五分) 白芷(一钱二分) 草豆蔻(七分) 干姜(六分)
水煎服。
法中苍、防、甘草,即海藏神术散也,用于外感寒湿之证,最为中的。更加二活、白芷,透湿于表;草蔻、干姜,燥湿于里。诸药皆温热辛散,倘阴虚火旺之体,勿可浪投。
清宣温化法:(见前)
宣透膜原法:(见前)
宣阳透伏法:(见前)
祛热宣窍法:(见前)
润下救津法:(见前)
苦温平燥法:治燥气侵表,头微痛,畏寒无汗,鼻塞咳嗽。
杏仁(三钱,去皮尖,研) 陈橘皮(一钱五分) 紫苏叶(一钱) 荆芥穗(一钱五分) 桂枝(一钱,蜜水炒) 白芍(一钱,酒炒微焦) 前胡(一钱五分) 桔梗(一钱五分)
水煎,温服。
凡感燥之胜气者,宜苦温为主。故以橘、杏、苏、荆以解之,加白芍之酸,桂枝之辛,是遵圣训“燥淫所胜,平以苦温,佐以酸辛”是也。秋燥之证,每多咳嗽,故佐前、桔以宜其肺,肺得宣畅,则燥气自然解耳。
金水相生法:松柏通幽法:治燥结盘踞于里,腹胀便闭。
松子仁(四钱) 柏子仁(三钱) 冬葵子(三钱) 火麻仁(三钱) 苦桔梗(一钱) 栝蒌壳(三钱) 薤白头(八分) 大腹皮(一钱,酒洗)
加白蜂蜜一调羹冲服。
此仿古人五仁丸之法也。松、柏、葵、麻,皆滑利之品,润肠之功非小,较硝、黄之推荡尤稳耳。丹溪治肠痹,每每开提上窍,或以桔梗、蒌、薤开其上复润其下。更加大腹宽其肠,白蜜润其燥,幽门得宽得润,何虑其不通哉。
备用成方6
羌活胜湿汤:治湿气在表,头痛头重,或腰脊重痛,或一身尽痛,微热昏倦。
羌活 独活 川芎 本 蔓荆子 防风 甘草水煎服。
平胃散:治湿淫于内,脾胃不能克制者。
苍术 陈皮 浓朴 甘草为末,姜汤下。
除湿汤:治伤湿腹痛,身重足软,大便溏泻。
苍术 陈皮 茯苓 制夏 藿香 浓朴 甘草水煎服。
丰按:羌活胜湿汤,是治表湿。平胃散,除湿汤,是治里湿。伤湿之证,总当分表里而治之。
金匮肾着汤:治伤湿身重,腹痛腰冷。
干姜 茯苓 白术 甘草水煎服。
丰按:《经心录》加肉桂、牛膝、杜仲、泽泻,更为切当。 庵虽谓属外感之湿,非肾虚也,窃谓受邪之处,无有不虚,标本兼治,未尝不妥。
松峰达原饮(又可达原饮有知母、黄芩,无黄柏、栀子、茯苓):治湿热盘踞膜原。
槟榔 草果 浓朴 白芍 甘草 黄柏 栀子 茯苓水煎服。
刘松峰曰:温而兼湿,故去知母,而换黄柏以燥湿,且救水而利膀胱;去黄芩换栀子,泻三焦之火,而下行利水;加茯苓利小便而益脾胃。三者备,而湿热除矣。
三仁汤:治湿温胸闷不饥,舌白不渴,午后身热,状若阴虚。
杏仁 蔻仁 生米仁 滑石 通草 竹叶 浓朴 制夏水煎,日三服。
苍苓白虎汤:治湿温身重,胸满头痛,妄言多汗,两胫逆冷。
苍术 茯苓 石膏 知母 生甘草加粳米,煎服。
丰按:三仁汤,治湿温之轻者。苍苓白虎汤,治湿温之重者。当别见证而分治之。
桂苓甘露饮:统治湿温湿热。
茯苓 猪苓 白术 泽泻 肉桂 滑石 石膏 寒水石水煎,温服。
丰按:此方即五苓散加三石。盖五苓利湿,三石清热,治湿温最合,倘治湿热,当去肉桂可也。
杏苏散:治燥伤本脏,头微痛恶寒,咳嗽稀痰,鼻塞嗌塞,脉弦无汗。
杏仁 苏梗 茯苓 制夏 陈皮 甘草 枳壳 枯梗 前胡加姜、枣,煎服。
清燥救肺汤:治诸气 郁,诸痿喘呕之因于燥者。
麦冬 阿胶 杏仁 麻仁 桑叶 枇杷叶 人参 甘草 石膏水煎,温服。
滋燥养营汤:治火烁肺金,血虚外燥,皮肤皱揭,筋急爪枯,或大便秘结。
当归 黄芩 生地 熟地 白芍 甘草 秦艽 防风水煎,温服。
蜜煎导法:治阳明证,自汗,小便利,大便秘者。
蜂蜜用铜器微火熬,频扰勿令焦,候凝如饴,捻作挺子,头锐如指,糁皂角末少许,乘热纳谷道中,用手抱住,欲大便时去之(加盐少许亦可,盐能润燥软坚)。
丰按:六气之中,惟燥气难明。今人治燥,动手非沙参、玉竹,即生地、二冬,不知燥有胜气复气;在表在里之分。如杏苏散,是治燥之胜气;清燥救肺汤,是治燥之复气,滋燥养营汤,血虚外燥者宜之;蜜煎导法,液亏里燥者宜之。一偏滋补清凉,非法也。
临证治案6
里湿酿热将成疸证徽商张某,神气疲倦,胸次不舒,饮食减少,作事不耐烦劳。前医谓脾亏,用六君子汤为主,未效。又疑阴虚,改用六味汤为主,服下更不相宜。来舍就诊,脉息沉小缓涩,舌苔微白,面目隐黄。丰曰:此属里湿之证,误用滋补,使气机闭塞,则湿酿热,热蒸为黄,黄胆将成之候。倘不敢用标药,蔓延日久,必难图也。即用增损胃苓法去猪苓,加秦艽、茵陈、楂肉、鸡金治之。服五剂胸脘得畅,黄色更明,惟小便不得通利,仍照原方去秦艽,加木通、桔梗。又服五剂之后,黄色渐退,小水亦长,改用调中补土之方,乃得全愈。
里湿误补成臌得破则愈西乡郑某,水湿内侵于脾,神疲肢软,自疑为体亏而饵大枣,则腹皮日胀,纳食尤剧,来求丰诊。两手之脉,沉缓而钝,以手按其腹,紧胀如鼓,此属气阻湿留,将成臌胀之候。乘此体质尚实,正气未衰,当用消破之剂,以治其标。即以蓬术、槟榔、青皮、菔子、干姜、官桂、浓朴、苍术,鸡金为引,连服七剂而宽。
中湿误作虚风城东叶某,因公劳役,由远方归,觉眩晕神疲,自以为亏,先服东参、龙眼。即延医治,乃作水不涵木,木动生风论治,服药后忽倒,神识模糊,急求治于丰,诊得脉象沉小而滑。思脉沉肢冷为中气,今肢不冷者非;忽倒神昏似中风,然无口眼斜者又非。推其起病之初,有眩晕神疲等证。其神疲者必因湿困于脾也;眩晕者,无痰不作也。此宿伏之痰,与新侵之湿,相搏上冲所致,斯为中湿证也。即用宣窍导痰法加竹沥、姜汁治之,三剂而神醒矣。后用六君为主,以收全效。
秋湿时令忽患暴中丁丑孟秋,炎蒸如夏,乍雨如霉,患急病者甚众。有城北王某,刈稻归来,正欲晚餐,倏然昏倒,不知人事,痰响喉间。吾衢土俗,以为龌龊,即倩人揪刮,神识略见清明。邀丰诊之,脉来沉细,舌苔白滑。丰曰:此中湿也。旁有一医曰:沉细之脉,白滑之苔,当是中寒,分明四逆、大顺之证。丰曰:欲用桂、附,则予谢不敏矣。彼医不言而退。其妻泣涕求治。丰闻呼吸之声,将有痰起,风云之变,恐在顷刻。
即用藿香、神曲、川朴、杏仁、制夏、陈皮、菖蒲、远志、竹沥、姜汁,合为一剂,服之未有进退;令加苏合香丸,痰响渐平,人事稍醒。守旧略为增损,连尝数剂而瘥。
江诚曰:舌苔白滑,寒象也。沉细之脉,少阴中寒也。考今岁又系太阳在泉,寒淫于内,彼医谓中寒,欲用四逆、大顺,似乎相象。不知中寒、中湿,大有攸分。以脉舌而论,似属中寒;以时令而论,实为中湿。虽脉沉细,舌苔白滑,但无吐泻、腹痛、肢冷等证,岂可遽认为寒;四逆、大顺,岂可随手而用!况在孟秋,正值湿土主气,相火客气,又非寒水加临之候,故是证直断为湿,而用宣窍导痰之药,以收效耳。
湿温误作伏暑钱江陆某,偶患湿温时气,延医调治,从伏暑立方,未效来迓于丰。推其起病根由,确系湿温之病,前用一派凉剂,焉望中 。殊不知湿为阴邪,因气机闭阻,湿邪渐化为温,而未酿热,所以凉药无功,即热剂亦无效验,非比寒湿辛散可解,热湿清利可瘥。今诊脉形,右部胜左,舌苔黄泽,胸闷汗多,发热缠绵靡已。此邪尚在气分,犹望其宣透而解,当用清宣温化法加浓朴治之。服二剂胸次稍宽,汗亦减少,惟躯热尚未退尽,继以旧法除去半夏,再加通草、蝉衣,连服三煎遂愈。
高年湿温伤气微歙程其,年届赐鸠,忽患湿温之证,曾延医治,一称伏暑,一称湿温,一称虚损,清利与补,皆未中鹄,始来商治于丰。诊其脉,虚数少神,心烦口渴,微热有汗,神气极疲,此皆湿温伤气之证也。治宜益气却邪,即以东参、麦、味、甘草、陈皮、生苡、苓、泻治之。令服数帖,热渴并减。但精神尚倦,饮食少餐,姑率旧章,佐以神、苓、夏、曲,又服数帖,日复一日矣。
湿温化燥攻下得愈须江周某之郎,由湿温误治,变为唇焦齿燥,舌苔干黑,身热不眠,张目妄言,脉实有力。此分明湿温化热,热化燥,燥结阳明,非攻下不能愈也。即用润下救津法,服之未效,屡欲更衣而不得,后以熟军改为生军,更加杏霜、枳壳,始得大解,色如败酱,臭不可近。是夜得安寐, 妄全无,次日舌苔亦转润矣。继以清养肺胃,调理二旬而安。
妊娠燥气为病三湘喻某之内,孕经七月,忽受燥气,咳嗽音嘶。前医贸贸,不询月数,方内遂批为子喑,竟忘却《内经》有“妇人重身,九月而喑”一段。医者如此,未免为识者所讥,观其方案,庞杂之至,所以罔效。丰诊其脉,弦滑而来,斯时肺经司胎,咳逆音哑,显系肺金被燥气所侵之证。宜辛凉解表法去蝉衣、淡豉。
加桑叶、菊花,橄榄为引,连尝三服,音扬咳止矣。
感受秋凉燥气城西戴某之女,赋禀素亏,忽患微寒微热,乏痰而咳。前医用 皮、桂、芍,和其营卫;百合、款冬,润其干咳;西党、归身,补其气血。方药似不杂乱,但服下胸膈更闭,咳逆益勤,寒热依然不减。丰诊其脉,浮弦沉弱,舌苔白薄,此感秋凉之燥气也。即用苏梗、橘红、蝉衣、淡豉、蒌皮、叭哒、象贝、前胡。服二剂,寒热遂减,咳逆犹存,病家畏散,不敢再服,复来邀诊。
丰曰:邪不去则肺不清;肺不清则咳不止,倘惧散而喜补,补住其邪,则虚损必不可免。仍令原方服二剂,其咳日渐减矣。后用轻灵之药而愈。可见有是病当用是药,知其亏而不补者,盖邪未尽故也。
血亏液燥加感燥气云岫钱某之妹,素来清瘦,营血本亏,大解每每维艰,津液亦亏固已。迩来畏寒作咳,胸次不舒,脉象左部小涩,而右部弦劲,此属阳明本燥,加感燥之胜气,肺经受病,气机不宣,则大便益不通耳。遂用苏梗、杏仁、陈皮、桔梗、蒌皮、薤白、淡豉、葱叶治之。服二剂,畏寒已屏,咳逆亦疏,惟大解五日未行。思丹溪治肠痹之证,每每开提肺气,使上焦舒畅,则下窍自通泰矣。今照旧章加之兜铃、紫菀、柏子、麻仁,除去苏、陈、葱、豉。令服四煎,得燥屎数枚,肛门痛裂,又加麦冬、归、地、生黑芝麻,服下始获痊愈。
程曦曰:鞠通论燥气,有胜复之分。今观书中之论治,更有表里之别焉。如秋分至立冬之候,有头痛恶寒作咳者,是燥气在表之证也,法当宣散其肺。有大便秘结而艰难者,是燥气在里之证也,法当滋润肠胃,其能识胜复,别表里者,则治燥之法,无余蕴矣。
卷之七
秋伤于湿冬生咳嗽大意
考六气之中,湿气在乎秋令。故经谓“秋伤于湿”。湿土之气,内应乎脾,脾土受湿,不司运化,内湿酿成痰饮,上袭于肺,遂为咳嗽病矣。夫六气之邪,皆能令人咳嗽,又不独乎湿也。斯言湿者,是为伏气咳嗽,有西昌喻嘉言先生疑湿字之讹,改作秋伤于燥,发明秋燥之论,虽有悖经之罪,然亦因乎六气起见也。盖《内经》论湿,殆在乎立秋、处暑、白露湿土主气之时;喻氏论燥,殆在乎秋分、寒露、霜降燥金主气之候。据愚意更有界限分焉:窃谓秋初伤湿不即发者,湿气内酿成痰,痰袭于肺而作嗽,名曰痰嗽,治宜理脾为主,渗湿为佐。如秋末伤燥,不即发者,燥气内侵乎肺,肺失清降而作咳,名曰干咳,治宜理肺为主,润燥为佐。总之不越两太阴之治也。斯言伤湿伤燥而咳嗽者,皆由秋令之伏气而发于冬。其即发者,仍归伤湿秋燥门中治之。
痰嗽
痰嗽者,因痰而致嗽也。夫作嗽之病,风、寒、暑、热,皆能致之。古人议论纷纭,惟李云间、章若耶二先生,皆括为内伤、外感。观其立论,卓荦不群,然与《内经》“秋伤于湿”之嗽无预。丰不揣鄙陋而特补之。斯病也,良由立秋以后,秋分以前,先伤于湿,湿气内踞于脾,酿久成痰,痰袭于肺,气分壅塞,治节无权,直待冬来,稍感寒气,初客皮毛,渐入于肺,肺气上逆,则潜伏之湿痰,随气而逆,遂成痰嗽之病矣。其脉必见弦滑,或见微紧,右寸关必较余部不调,舌苔白润,胸次不舒,痰白而稀,口不作渴,此皆秋湿伏气之见证也。理当治脾为主,渗湿化痰为佐,宜以加味二陈法治之。如有恶寒发热者,再加苏梗、前胡;气喘者,加之旋复、苏子,当随其证而损益之。
或问:作嗽之病,四时皆有。今观是篇,独发于冬,他时之嗽,因何勿论耶?答曰,子不观本论中,原有风、寒、暑、热皆能致之之说,四时都有咳嗽之病也。曰:何不分而论之。曰:前之风温、风热、风寒、冒风、暑咳、秋燥,以及后之冬温条中,皆有咳嗽之证。若重复而论之,能不令人心厌乎?是论专言伏气酿痰致嗽,而风、寒、暑、热致嗽者,可毋重赘耳。
干咳
干咳者,乏痰而咳逆也。此因秋分之后,先伤乎燥,燥气内侵乎肺,当时未发,交闭藏之令乃发,斯为金寒水冷之咳也。前论秋燥条中,是为燥之新邪;此论干咳,是为燥之伏气。其证咳逆乏痰,即有痰亦清稀而少,喉间干痒,咳甚则胸胁引疼,脉沉而劲,舌苔白薄而少津,当用温润辛金法治之。如胸胁痛者,可加旋复、橘络;咳逆艰难者,再加松子、款冬。咳剧震动血络,喉痛吐红,脉转沉滑,或沉数,此燥气已化为火也,当用清金宁络法治之。如咳逆气短,甚则有汗,咽喉干燥者,当用金水相生法治之。蹉跎失治,最易延为痨损,可不谨欤!或问曰:曾见《内经》有“五脏六腑,皆令人咳”之训。今先生只列痰嗽、干咳为二门,不及脏腑等咳,毋乃遗漏乎?曰:是书专论四时之咳,如春令风温之咳,夏令暑热之咳,秋令秋燥之咳,冬令冬温之咳。
其实五脏六腑之咳,不过就其见证而分。如胸疼喉痛为心咳,两胁下痛为肝咳,右 痛引肩背为脾咳,喘急咳血为肺咳,腰背相引而痛为肾咳。又有小肠咳者,咳而失气也;胆咳者,咳呕苦水也;胃咳者,咳而欲呕也;大肠咳者,咳而遗屎也;膀胱咳者,咳而遗溺也;三焦咳者,腹满而不食也;此皆《内经》分脏腑之咳也。念莪先生已分条治之,兹不复赘。
拟用诸法7
加味二陈法:治痰多作嗽,口不作渴。
白茯苓(三钱) 陈广皮(一钱) 制半夏(二钱) 生甘草(五分) 生米仁(三钱) 杏仁(三钱,去皮尖研)
加生姜二片、饴糖一匙为引。
苓、陈、夏、草,即二陈汤也。汪 庵曰:半夏辛温,体滑性燥,行水利痰为君。痰因气滞,气顺则痰降,故以陈皮利气。痰由湿生,湿去则痰消,故以茯苓渗湿为臣。中不和,则痰涎聚,又以甘草和中补土为佐也。拟加米仁助茯苓以去湿,杏仁助陈皮以利气,生姜助半夏以消痰,饴糖助甘草以和中,凡有因痰致嗽者,宜施此法。
温润辛金法:治无痰干咳,喉痒胁疼。
紫菀(一钱,蜜水炒) 百部(一钱,蒸) 松子仁(三钱) 款冬花(一钱五分) 叭达杏仁(二钱,去皮尖用) 陈广皮(一钱,蜜水炒)
加冰糖五钱为引。
肺属辛金,金性刚燥,所以恶寒冷而喜温润也。紫菀温而且润,能畅上焦之肺。百部亦温润之性,暴咳久咳咸宜。更加松子润肺燥,杏仁利肺气。款冬与冰糖,本治干咳之单方。陈皮用蜜制,去其燥性以理肺。肺得温润,则咳逆自然渐止。
清金宁络法:治燥气化火,喉痛咳红。
麦冬(三钱,去心) 肥玉竹(二钱) 北沙参(三钱) 元参(一钱五分)
细生地(三钱) 旱莲草(三钱) 冬桑叶(三钱)
加枇杷叶三钱去毛蜜炙为引。
此治燥气化火刑金劫络之法。麦冬、玉竹,清其燥火。沙参、元参,润其肺金。细地、旱莲,宁其血络。盖血藏肝脏,故加冬桑叶以平其肝。肺气上逆,故加枇杷叶以降其肺。使肺气得降,肝血得藏,则咳逆吐红,均可定矣。
金水相生法:
备用成方7
泻白散:治肺经有火,皮肤蒸热,洒淅寒热,日晡尤甚,喘嗽气急等证。
桑白皮 地骨皮 粉甘草 粳米水煎,温服。
清肺饮:治痰气上逆,而作咳嗽。
杏仁 贝母 茯苓 橘红 桔梗 甘草 五味子加姜煎,食远服。
琼玉膏:治干咳嗽。
地黄(四斤) 茯苓(十二两) 人参(六两) 白蜜(二斤)
先将地黄熬汁去渣,入蜜炼稠,再将参、苓为末和入,瓷罐封,水煮半日。白汤化服。
丹溪咳血方:治咳嗽痰血。
青黛(水飞) 栝蒌(去油) 海石 栀子 诃肉等分为末,蜜丸。噙化。嗽甚加杏仁。
千金久嗽方:治长久咳嗽神效。
白蜜(一斤) 生姜(二斤,取汁)
先秤铜铫知斤两讫,纳蜜、姜汁,微火熬令姜汁尽,惟有蜜斤两在则止。每含如枣大一丸,日三服。
二陈汤:治一切痰饮为病,咳嗽胀满,呕吐恶心,头眩惊悸。
茯苓 制半夏 陈皮 甘草加生姜,煎服。
景岳六安煎:治风寒咳嗽,痰滞气逆等证。
陈皮 半夏 茯苓 甘草 杏仁 白芥子加生姜三片,煎七分,食远服。
丰按:以上诸方,通治咳嗽。然而咳属肺,嗽属脾,前于痰嗽干咳门中,已详辨矣。须知前五方多润肺之品以治咳,后二方多理脾之品以治嗽,若此分疗,治无不中。
临证治案7
伏湿作嗽认为冬温鉴湖沈某,孟冬之初,忽患痰嗽,前医作冬温治之,阅二十余天,未能奏效。延丰延医,右部之脉极滞,舌苔白滑,痰多而嗽,胸闭不渴。丰曰:此即《内经》“秋伤于湿,冬生咳嗽”之病,非冬温之可比也。冬温之病,必脉数口渴,今不数不渴者非。冬温治在乎肺,此则治在乎脾,张冠李戴,所以乏效。遂用加味二陈法去米仁一味,加苏子、芥子治之。三剂而胸开,五剂而痰嗽减,后用六君子汤增损,获全愈矣。
伏湿致嗽南乡张某,左脉如平,右关缓滞,独寸口沉而且滑,痰嗽缠绵日久,外无寒热,内无口渴。前医用散不效,改补亦不见功。不知此证乃系伏湿酿痰,痰气窜肺而致嗽,即经所云“秋伤于湿,冬生咳嗽”也。当理脾为主,利肺为佐,即以制夏、化红、茯苓、煨姜、杏仁、绍贝、苏子、甘草治之。约服三、四剂,痰嗽遂减矣。后循旧法出入,调治旬日而安。
痰嗽补脾取效城南程某,患嗽月余,交冬未愈,始延丰诊。诊得脉形沉弱而滑,舌体无荣,苔根白腻,神气疲倦,饮食并废。丰曰:此赋禀素弱,湿袭于脾,脾不运化,酿痰入肺所致。以脾湿为病本,肺痰为病标,即先哲云: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治当补脾为主。程曰:风痰在肺,补之恐增其闭。即出曾服十余方,皆是荆、防、枳、桔、杏、贝、苏、前等品。丰曰:此新感作嗽之药,与之伏气,理当枘凿。即用六君加玉苏子,生米仁治之,服五剂神气稍振,痰嗽渐疏,继进十余剂,方得全愈。
江诚曰:痰嗽之证,须知有新感,有伏气。新感之脉必多浮,伏气之脉必多沉。新感之嗽,必兼鼻塞声重,头痛发热;伏气之嗽而无诸证也。凡伏气之证,法当宣气透邪。前医以荆、防、枳、桔反未臻效,而吾师用六君补气,苏子降气,米仁渗湿,而反效者何也?盖由风、寒、暑、湿潜伏者,固宜透发,惟此则不然。当知湿气未成痰之先,可以透发,既成痰之后,焉能向外而解耶?因痰之源在脾,故用六君子扶脾以去其湿,而化其痰:苏子降气,毋使其痰上袭于肺;米仁渗湿,毋使其湿再酿成痰。倘用宣提之方,则痰益袭于肺,而嗽更无愈期矣。
燥气伏邪作咳括苍冯某,阴虚弱质,向吃洋烟,约干咳者,约半月矣。曾经服药未验,十月既望,来舍就医。两寸之脉极数,余部皆平。丰曰:据此脉形,当有咳嗽。冯曰:然。曾服散药未效何?丰曰:散药宜乎无效,是证乃燥气伏邪之咳,非新感风寒之咳,理当清润肺金,庶望入彀。遂用清宣金脏法去兜铃、杷叶,加甘菊、梨皮。服一剂,减一日,连服五剂,咳逆遂屏。后归桑梓,拟进长服补丸。
燥气刑金致使咳红鄂渚阮某之外家,干咳喉痛,缠绵匝月,始延丰治。未诊即出前方阅之,初用辛散之方,后用滋补之药,不但罔效,尤增咳血频频。细诊其脉,左部缓小,右部搏指,舌尖绛色而根凝黄。
此属燥之伏气,化火刑金,虽干咳吐红,真阴未损。前以辛散治之固谬,以滋补治之亦非,斯宜清畅其肺,以理其燥,肺得清肃,则咳自平,而血不止自止。即用桑叶、杏仁、兜铃、浙贝、栀皮、杷叶、蒌壳、梨皮,再加橄榄为引。请服三煎,忌食煎炒之物,服下稍知中 ,继进三剂,遂获全可。
阴虚之体伏燥化火刑金古黔刘某妇,素吸洋烟,清 弱体,自孟冬偶沾咳逆,一月有余,未效来商丰诊。阅前所用之药,颇为合理,以桑、菊、蒌、蒡、杏、苏、桔、贝等药,透其燥气之邪。但服下其咳益增,其体更怠,昼轻夜剧,痰内夹杂红丝,脉形沉数而来,舌绛无苔而燥。丰曰:此属真阴虚损,伏燥化火刑金之候也。思金为水之母,水为金之子,金既被刑,则水愈亏,而火愈炽。制火者,莫如水也,今水既亏,不能为母复仇。必须大补肾水,以平其火,而保其金。金得清,则水有源,水有源,则金可保,金水相生,自乏燎原之患。倘或见咳治咳,见血治血,即是舍本求末也。丰用知柏八味除去山萸,加入阿胶、天、麦,连进五剂,一如久旱逢霖,而诸 尽屏却矣。
卷之八
冬伤于寒大意
经曰:冬伤于寒。谓交立冬之后,寒气伤人。其能固密者,何伤之有?一有不谨,则寒遂伤于寒水之经,即病寒热无汗,脉来浮紧,名曰伤寒是也。一交春令,便不可以伤寒名之。然冬令受寒,有浅深之别焉,深者为中,浅者为冒。盖中寒者,寒邪直中于三阴之里,故有吐泻腹痛,急宜热剂祛寒。冒寒者,寒邪冒于躯壳之外,则有寒热身疼,不难一汗而愈。伤寒、中寒、冒寒,略述其概。犹有冬温之证,不可不详。冬温者,冬应寒而反温,非其时而有其气,人感之而即病者是也。宜用辛凉之法,慎勿误用麻、桂、青龙,若误用之,必变证百出矣。此四者,乃冬时即病之新感也,倘受微寒微温之气,当时未发,必待来春而发者,便是伏气之病,须别诸温而治之。
或问曰:曾见东垣之书,已有冬伤于寒,春必病温等论。先生拾前人之唾余,竟以为独开生面之创,欺人乎?抑亦自欺之甚也?答曰:子言过矣!丰亦见《此事难知》之内,有论四篇,所云都是五行生克有余不足,所胜所不胜之理,其义难明,诚难知之书也。丰今分论八篇,以为时证提纲,其理透彻,阅者易知,明出冬伤于寒之新感,所见何证;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之伏气,所见何证;一一详明,了如指掌。
与东垣之论,意思悬殊,何尝拾其唾余,以为己出耶!此犹应试,共一题目,而文本实不雷同,奚敢欺人复自欺耳!然乎否乎?
伤寒
伤寒者,由冬令之寒邪,伤于寒水之经也。考诸贤之书,皆谓霜降之后,春分以前,有感触者,是为伤寒。据六气而推之,似乎不然。盖霜降之后,犹是燥金主气,有感之者,是凉气也。如或天气大寒,即《金匮》所谓未至而至也,春分以前,正是风木司权,有感之者,是风邪也,如或天气大寒,即《金匮》所谓至而不去也,若此则界限分矣。其实伤寒之病,确在乎立冬之后,寒水主政之时,一交春令,风木主政,便不可以伤寒名之。即有寒热为病,与伤寒相似者,便是先贤所谓春应温而反寒,寒疫之病也。夫伤寒之为病,头疼身痛,寒热无汗,脉来浮紧者,宜用辛散太阳法去前胡、红枣,加紫苏、葱白治之,如体实邪盛者,仲圣麻黄汤亦可用之。若果有汗,脉浮而缓,便是伤风之病,倘误用之,变证蜂起矣。此略述寒邪初伤太阳寒水之经之证也。其传经、两感,合痛、并病,及误治、变证、坏证,仲景书中细详,可毋重赘。
丰尝谓凡学时病者,必须参读仲景《伤寒论》,庶可融会贯通,否则不可以言医也。
中寒
中寒者,交一阳之后,时令过于严寒,突受寒淫杀厉之气,卒然腹痛,面青吐泻,四肢逆冷,手足挛蜷,或昏闭身凉,或微热不渴等证。丹溪曰:仓卒中寒,病发而暴,难分经络,温补自解,斯说似乎灭裂,其实有三阴之别焉。盖太阴中寒,则脘中作痛,少阴则脐腹作痛,厥阴则少腹作痛。见证既分,更当审其脉象,如沉缓中太阴,沉细中少阴,沉迟中厥阴,若此别之,庶几导 。如果脉微欲绝,昏不知人,问之不能答,似此难分经络,始可遵丹溪用温补之剂,急拟挽正回阳法治之。三阴中寒,皆以甘热祛寒法治之。若寒中太阴,以干姜为君,少阴以附子为君,厥阴以吴萸为君。吐甚加藿香、豆蔻,泻甚加苍术、木香,筋挛者佐以木瓜、橘络,呃逆者佐以柿蒂、丁香。临证之间,切宜细辨而治,庶无贻误。
冒寒
冒寒之病,偶因外冒寒邪,较伤寒则轻,比中寒甚缓。盖伤寒伤乎六经,中寒直中乎里,惟冒寒之病,乃寒气罩冒于躯壳之外,而未传经入里也。是以遍体 疼,头亦微痛,畏寒发热而乏汗,脉象举之而有余,宜辛温解表法治之。服药之后,务宜谨避风寒,覆被而卧,俾其微微汗出而解,否则传经入里,当审何经而分治之。倘或伏而不发,来年必发为春温、风温等病,不可以不知也。
冬温
昔贤谓冬应寒而反温,非其时而有其气,人感之而即病者,名曰冬温是也。其劳力辛苦之人,动作汗出,温气乘袭,多在于表;其冬不藏精之人,肾经不足,温气乘袭,多在于里。冬温虽发于冬时,然用药之法,与伤寒迥别。盖温则气泄,寒则气敛,二气本属相反,误用辛温,变证迭出矣。其证头痛有汗,咳嗽口渴,不恶寒而恶热,或面浮,或咽痛,或胸疼,阳脉浮滑有力者,乃温邪窜入肺经也,宜用辛凉解表法加连翘、象贝治之,口渴甚者,温邪入胃腑也,再加芦根、花粉治之。如或下利,阴脉不浮而滑,温邪已陷于里也,宜以清凉透邪法加葛根、黄芩治之。倘热势转剧,神气昏愦, 语错乱,舌苔转黑者,不易治也,勉以祛热宣窍法治之,紫雪丹亦可用之。种种变证,不能尽述,须仿诸温门中之法可也。
或问:冬温发热而不恶寒,倘恶寒者,为何病也?答曰:冬温恶寒,偶亦有之,良由先感温气,即被严寒所侵,寒在外而温在里,宜用辛温解表法先去寒邪,继用凉解里热法而清温气。又问曰:伤寒冒寒皆恶寒,何以别之?曰:伤寒冒寒初起无口渴,以此别之?曰:温邪当发为冬温,倘其微者,伏而不发,为何病也?曰:伏而不发,来春必变为温毒也。凡治时病者,新邪伏气,切要分明,庶不至千里毫厘之失。
又问:先生之书,专为六气而设,风、寒、暑、湿、燥,皆已详明,何独火证不详?恐为不全之书,而火证可补述否?答曰:子不知君火秉权之候,有温病、温毒也;相火主政之时,有热病、暑病也。君相司令而病者,非火证而何?何不全之有哉!况火为阳邪,其证最着,如脉数有力,舌苔黄燥,或目赤,或口渴,或喉痛,或溺红,皆火证也,法当清凉治之。其余五志之火,龙雷之火,悉属内伤,兹不论之。
拟用诸法8
辛散太阳法:(见前)
挽正回阳法:(见前)
甘热祛寒法:治寒邪直中三阴之证。
甘草(二钱,炙) 淡干姜(一钱) 淡附片(一钱) 淡吴萸(一钱)
用开水略煎,冷服。
此即仲景四逆汤也。拟加吴萸之大热,祛厥阴之寒邪,以之治寒中三阴,最为中的。 庵原解曰:寒淫于内,治以甘热,故以姜、附大热之剂,伸发阳气,表散寒邪;甘草亦散寒补中之品,又以缓姜、附之上僭也。必冷服者,寒盛于中,热饮则格拒不纳,经所谓“热因寒用”,又曰“治寒以热,凉而行之”是也。
辛凉解表法:(见前)
清凉透邪法:(见前)
祛热宣窍法:(见前)
辛温解表法:(见前)
凉解里热法:(见前)
备用成方8
麻黄汤:治伤寒太阳病,恶寒发热,头痛项强,无汗而喘,脉浮而紧者。
麻黄 桂枝 杏仁 甘草水煎,温服,覆取微汗。
葛根汤:治伤寒太阳未罢,又传阳明,脉浮长,缘缘面赤,头痛连额,发热恶寒而无汗,目痛鼻干不得眠等证。
葛根 麻黄 桂枝 白芍 甘草 生姜 大枣水煎,温服,取微似汗。
小柴胡汤:治伤寒少阳病,往来寒热,口苦耳聋,胁满脉弦,目眩,不欲食,心烦喜呕,及妇人伤寒,热入血室等证。
柴胡 人参 制夏 黄芩 甘草 生姜 大枣水煎,温服。
理中汤:治伤寒太阴病,自利不渴,寒多而呕,腹痛便溏,脉沉无力,或厥冷拘急,或结胸吐蛔,及感寒霍乱。
人参 白术 炮姜 炙草本方加附子名附子理中汤。
真武汤:治少阴伤寒腹痛,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自下利者,此为有水气,或咳或呕,或小便利,及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仍发热,心悸头眩,筋惕肉 ,振振欲擗地,气虚恶寒。
附子 白芍 白术 茯苓加生姜,煎服。
四逆汤:治三阴伤寒,身痛腹痛,下痢清谷,恶寒不渴,四肢厥冷,或反不恶寒,面赤烦躁,里寒外热,或干呕,或咽痛,脉沉微细欲绝。
附子 干姜 炙甘草水煎,冷服。
丰按:伤寒之方,计有一百一十三道,长沙书中,已全备矣。凡学医者,必须熟玩。今录此六方,不过明六经伤寒之用,其寒邪化热,及传变诸方,不能尽录,当阅伤寒之书,自明着矣。
千金阳旦汤:治冬温脉浮发热,项强头痛。
桂枝 白芍 黄芩 甘草加姜、枣,煎服。
千金阴旦汤:治冬温内寒外热,肢节疼痛,中挟寒食。
即阳旦汤加干姜。
丰按:阳旦汤,主治先感冬温,又被风寒所遏之病。阴旦汤主治体质本寒,忽受冬温之病。如咳嗽口渴甚者,姜、桂究难浪用。凡一切温热之病,最忌辛温之药,偶或用之,非本质属寒,即外加寒气,倘拘于阳旦阴旦,为冬温一定之方,不亦惑乎!
临证治案8
伤寒调治失法变证须江毛某,患伤寒之病,壮热不退,计半月来,前医当汗不汗,当下不下,调治失法,变为神昏谵语,循衣摸床,舌苔黄燥,脉来沉实,此伤寒误治之变证也。速宜攻下之剂,荡热保津,倘以硝、黄为砒鸩者,则不可救。即以大承气汤加生地、石膏,煎一大剂,午后服头煎,未见动静,薄暮服次煎,至四更时分,得硬屎数十枚,谵语渐少,手足渐定,肌肤微汗,身热退清,神识亦稍省矣。次日复邀丰诊,脉形仍实不柔,舌苔尚少津液,此余热未净也,当守原方,再服一帖。其兄恐药力太过。丰曰:必要脉象转柔,舌苔转润,里热始尽,否则余邪复聚,遂难治矣。复将原方煎服,服下又得硬屎数枚。其兄急来问曰:次煎可服否?丰曰:往诊再议。幸得脉转平缓,舌苔亦见有津,改用仲景炙甘草汤除去桂枝、姜、枣,加入柏子、茯神,连服数煎,得全瘥耳。
程曦曰:凡治病必以脉舌为主。若遇神昏谵语,循衣摸床之证,倘其脉见软弱者,舌淡苔微者,皆不可攻也。必须脉来沉实,或大有力,舌苔黄燥,或起芒刺,方可攻之。以上见证,有虚有实,或补或攻,当细别之,又不可执于承气一法也。
伤寒吐蛔新定章某,患伤寒六、七日来,身热如焚,前医初用辛散,继用苦寒,热仍不退,更加呕逆吐蛔,四末微冷,急来求治于丰。诊其脉,细小而沉,舌苔白薄。丰曰:此阴阳错乱之证,将成蛔厥之征。思先哲云:杂病吐蛔责于热,伤寒吐蛔责于寒。即用椒、姜以温其中,桂枝以透其表,参、附以扶其正,连、梅以安其蛔,更佐豆蔻和中止呕也。令服一剂,呕逆已定,四末转温,惟躯热未清。姑守旧方,除去姜、附,加入芩、柴,一服中机,后议数方并效,调理半月得安。
阳体中寒仍用热剂而愈水姜某,禀体属阳,生平畏尝热药,一日腹中作痛。比丰诊之,两手之脉皆沉迟,舌根苔白。丰曰:此寒气中于太阴,理当热药祛寒。曰:素不受热药奈何?曰:既不任受,姑以温中化气为先,中机最妙,否则再商。即以豆蔻、砂仁、吴萸、乌药、木香、浓朴、苏梗、煨姜,服之未验。复诊其脉,益见沉迟,四肢逆冷更甚。丰曰:寒邪深入,诚恐痛厥,非姜、附不能效也。虽然阳脏,亦当先理其标。即用甘热祛寒法加肉桂、白芍治之,遂中病机,腹痛顿减,脉形渐起,手足回温,改用调中,始得安适。可见有病有药,毋拘禀体阴阳,但阳体中寒,辛热不宜过剂;阴质患热,寒凉不可过投;遵《内经》“衰其大半而止”最妥。
冬温肺胃合病城北方某,木火体质,偶患冬温,约有半月矣,治疗乏效,转请丰医。按之脉形洪数,两寸极大,苔黄舌绛,口渴喜凉,喘咳频频,甚则欲呕,痰内时有鲜红。思《内经》有肺咳之状,咳甚唾血,胃咳之状,咳甚欲呕之文。此显系肺胃受邪,明若观火矣。见前方都是滋阴滋血之剂,宜乎冰炭耳。丰用清宣金脏法去桔梗,加花粉、鲜斛治之,迭进五剂,诸证渐平,调治旬余遂愈。
冬温新感适值经行徽歙鲍某之女,闺中待字,经水素不调匀,一月两期,难免血海无热。一日忽患冬温,发热咳嗽,胸闭喉疼,天癸又至。斯时用芩、连、栀子,以却其温,实有碍乎经事。倘用归、芎、艾叶,以调其经,实有碍乎温气。细推其证,口不作渴,其邪在肺而不在胃,腹不作痛,其经因热而不因寒。古人虽谓室女莫重于调经,然今温邪告急,不得不先治标。其实清肺之方,治上而不妨下。遂用牛蒡、象贝、桔梗、射干、桑叶、薄荷、蒌皮、叭杏,青果为引。连服三剂,躯热退清,咳嗽亦衰大半,但腹内转疼,天癸滴沥靡尽。仍照原方,益以香附、泽兰,又服数煎,诸恙平复矣。
冬温伤阴将欲成损丰于冬至赴龙扫墓,经过安仁街,适有杨某患冬温未愈,有相识者,谓丰知医,杨即恳诊。查其所服之方,非辛温散邪,即苦寒降火,皆未得法。其脉细小滑数,咳嗽痰红,发热颧赤,此温热伤阴之证也。当用甘凉养阴,辛凉透热,虚象已着,急急堤防,若再蔓延,必不可挽。即用清金宁络法去枇杷叶、麦冬,细地改为大地,再加丹皮、地骨、川贝、蝉衣治之,服至五帖,热退红止矣。丰返,复过其处,见病者面有喜色,谓先生真神医也,病势减半,惟KT 咳嗽数声,日晡颧赤而已。诊之脉亦稍和,此欲愈之象也。
姑照原方去旱莲、蝉蜕,加龟版、鳖甲,令其多服,可以免虚。岁暮以茶食来谢,始知其恙全可。
附论
治时病常变须会通论
拙着已告竣矣!首先论证,其次立法,其次成方,又其次治案,医者能于此熟玩,自然融会贯通。弗执定某证之常,必施某法,某证之变,必施某法,临证时随机活法可也。姑先论其常而通其用,如初起因于风者,宜以解肌散表法;因于寒者,宜以辛温解表法;因于暑者,宜以清凉涤暑法;因于湿者,宜以增损胃苓法;因于燥者,宜以苦温平燥法;因于火者,宜以清凉透邪法。此皆言初患六气之常证,通用之定法也。至于反常之变证,不定之活法,则又不可不知。如春温条中,有舌绛齿燥,谵语神昏,手足螈 ,昏愦不语之变;湿温条中,有或笑或痉,撮空理线,舌苔黄刺,或转焦黑之变。然而亦非一定之变也,须知春温亦有湿温之变证,湿温亦有春温之变证,论中不能印定,须活法而通治之。此又不特春温、湿温可以会通,而暑温、冬温,以及诸病,皆有等证之变,悉可以通治之。又如诸病,见有舌绛齿燥,热伤于阴者,清热保津法可通用之。谵语神昏,热乱神明者,祛热宣窍法可通用之。手足螈 ,热极生风者,清离定巽法可通用之。昏愦不语,痰袭心包者,宣窍导痰法可通用之。及至发笑之证,皆由邪袭于心;发痉之证,皆系风乘虚入;或至撮空理线,循衣摸床等证,皆当审其虚实,通其活法,则不但治时病可以融会,即治杂病亦有贯通之妙耳。
五运六气论
治时令之病,宜乎先究运气。经曰:“不知年之所加,气之盛衰,不可以为工也。”戴人云:“不读五运六气,检遍方书何济。”由是观之,治时病者,可不知运气乎!近世之医,皆谓五运六气,与岁多有不应,置之弗习,是未达夫天地之常变也。常者如君相司令则当热,寒水主政则当寒,变者当热反寒,当寒反热之类是也。试以其常而言之,五运者,木、火、土、金、水也,一运主七十二日有奇。六气者,风、君、相、湿、燥、寒也,一气司六十日有奇。故五运六气合行,而终一岁。盖主运主气,岁岁皆然;客运客气,年年更换。每年从大寒日,初交木运,二为火运,三为土运,四为金运,终为水运,此主运也。经曰:“甲己之岁,土运统之;乙庚之岁,金运统之;丙辛之岁,水运统之;丁壬之岁,木运统之;戊癸之岁,火运统之。”如甲己之年,甲己化土,土为初运,金为二运,水为三运,木为四运,火为五运,此客运也。主气亦从大寒日交,厥阴风木为初气,少阴君火为二气,少阳相火为三气,太阴湿土为四气,阳明燥金为五气,太阳寒水为终气,此主气也。客气每岁循环,根据年推算,如子午之年,初为寒水,二为风木,三为君火,四为湿土,五为相火,终为燥金。又如丑未,初为风木;寅申,初为君火;卯酉,初为湿土,辰戌,初为相火;巳亥,初为燥金,此客气也。每年三气为司天,终气为在泉。如子午之年,三气是君火,乃君火司天,主热淫所胜。终气是燥金,乃燥金在泉,主燥淫于内。其余可类推矣。倘遇壬、戊、甲、庚、丙之年,皆曰太过,木曰发生,火曰赫曦,土曰敦阜,金曰坚成,水曰流衍。丁、癸、己、乙、辛之年,皆曰不及,木曰委和,火曰伏明,土曰卑监,金曰从革,水曰涸流。若太过被克,不及得助,皆曰平运,木曰敷和,火曰升明,土曰备化,金曰审平,水曰静顺。此述五运六气之主客,司天在泉,太过不及之大概。在学人,先宜熟此有定之常,然后审其无定之变可也。倘欲深求底蕴,再考《内经》,慎毋惑于飞畴运气不足凭之说耳。
温瘟不同论
温者,温热也;瘟者,瘟疫也;其音同而其病实属不同。又可《瘟疫论》中,谓后人省 加 为瘟,瘟即温也。鞠通《温病条辨》,统风温、温热、温疫、温毒、冬温为一例。两家皆以温瘟为一病。殊不知温热本四时之常气,瘟疫乃天地之厉气,岂可同年而语哉!夫四时有温热,非瘟疫之可比。如春令之春温、风温,夏令之温病、热病,长夏之暑温,夏末秋初之湿温,冬令之冬温,以上诸温,是书皆已备述,可弗重赘。而鞠通先生之书,其实为治诸温病而设也。至于瘟疫之病,自唐宋以来,皆未详细辨论。迨至明末年间,正值凶荒交迫,处处瘟疫,惨不堪言,吴又可先生所以着《瘟疫论》一书。所谓邪从口鼻而入,则其所客,内不在脏腑,外不在经络,舍于伏脊之内,去表不远,附近于胃,乃表里之分界,是为半表半里,即《针经》所谓横连膜原是也。其初起先憎寒而后发热,日后但热而无憎寒。初得之二、三日,其脉不浮不沉而数,头痛身疼,昼夜发热,日晡益甚者,宜达原饮治之。咸丰八载,至同治纪元,吾衢大兵之后,继以凶年,沿门合境,尽患瘟疫。其时丰父子延医用方,皆宗又可之法也,更有头面颈项,颊腮并肿者,为大头瘟。
发块如瘤,遍身流走者,为疙瘩瘟。胸高胁起,呕汁如血者,为瓜瓤瘟。喉痛颈大,寒热便秘者,为虾蟆瘟(一名捻颈瘟)。两腮肿胀,憎寒恶热者,为鸬 瘟。遍身紫块,发出霉疮者,为杨梅瘟。小儿邪郁皮肤,结成大小青紫斑点者,为葡萄瘟,此皆瘟疫之证,与温病因时之证之药,相去径庭,决不能温、瘟混同而论也。因忆又可着书,正崇祯离乱之凶年;鞠通立论,际干嘉升平之盛世;一为瘟疫,一为温热,时不同而病亦异。由是观之,温病之书,不能治瘟疫;瘟疫之书,不能治温病。故凡春温、风温、温病、暑温、湿温、冬温,字必从 。瘟疫、大头、疙瘩、瓜瓤、虾蟆、鸬 、杨梅、葡萄等瘟,字又从 。温、瘟两字,判然不同,而况病乎!知我者,幸弗以丰言为河汉也。
伤寒书统治六气论
汉长沙着《伤寒论》,以治风、寒、暑、湿、燥、火六气之邪,非仅为寒邪而设。然则其书名伤寒何也?盖缘十二经脉,惟足太阳在表,为寒水之经,凡六淫之邪为病者,皆必先伤于寒水之经,故曰伤寒。
今人都以寒水之寒字,误为寒热之寒,若此则伤寒之书,专治寒邪,而风、暑、燥、湿、火,了不干涉矣。
殊不思长沙首列桂枝汤以治风,明明指人统治六气,而非仅治一寒邪之意,于此已露一斑。若果专治寒邪,理当列麻黄汤、附子汤、四逆、理中等汤为先,而不列桂枝汤为首也。况又有白虎汤以治暑,五苓散以治湿,炙甘草汤以治燥,大小承气以治火,此显明六气统治之书,而今以为专治寒邪,则误甚矣。时贤又谓伤寒论六经,温热论三焦,此两句书,更为印定眼目。不知邪气袭人,皆由表而入于里,惟温疫之气,秽浊之气,乃论三焦可也。以其气从口鼻而入,先扰于上,次传中下,除此而外,则风、寒、暑、湿、燥、火,无不尽从表入。况李 谓“太阳行身之表,外邪皆得伤之”。其伤寒之书,能统治六气者,可无疑矣。凡学治时病者,必须读仲景《伤寒论》,参读时贤之书,考古酌今,则胸中自有风、寒、暑、湿、燥、火之界限。若不读仲景之本,而专读时贤之书,真所谓舍本求末矣。
辟俗医混称伤寒论
人被寒所伤者,谓之伤寒,夫寒居六气之一,岂可混称乎?尝考寒水之令,在乎小雪、大雪、冬至、小寒之节,共主六十日有奇。盖小雪居于十月,乃六阴尽出之际,而寒气方盛之时;大雪、冬至居十一月,小寒居十二月,正成发栗烈之候。斯时之气,人感触者,尽属伤寒之病。勿可以大寒至惊蛰之风木,春分至立夏之君火,小满至小暑之相火,大暑至白露之湿土,秋分至立冬之燥金等等之时所患者,混同一称伤寒。然而亦有可称者,不可不知。丰于前论中,有谓伤寒之寒字,为寒水之经之寒,非寒热之寒也。凡风、寒、暑、湿、燥、火,无不由表而入,皆必先伤于寒水之经,六气之邪,佥可称为伤寒。但有不可称者,又不得不力辨其非。尝闻专治伤寒家,有温病伤寒,热病伤寒,痧证伤寒,疮疡伤寒等名。不知温病、热病,皆属伏气,痧因沙秽,疮因湿热,岂可混称为伤寒乎?尤有夹痰伤寒、夹食伤寒、夹气伤寒、夹血伤寒等名,揆厥由来,痰、食、气、血,是为伤寒之兼证,又岂可混称为伤寒乎?仲景原文,从未见有此证,窃疑其为杜撰也。后见吴中戈存橘先生《伤寒补天石》中,果有以上诸证之名,始知其有自也。虽然戈氏之书,医者不必宗之,其所当宗者,如无己之《明理》,嘉言之《尚论》,韵伯之《来苏》,路玉之《大成》,诚为医家不可少之书,后学所宜奉为圭臬也。至时俗混称伤寒之证,更为不通,见初起呕吐者,谓为龌龊伤寒;泄泻者,为漏底伤寒;胁痛者,为刺胁伤寒;寒不甚寒,热不甚热,绵绵难愈者,为瘪疲伤寒,即徽俗谓之混沌伤寒,名目极多,难以枚举。总之,小雪至小寒而重感者,为真伤寒。风、暑、燥、湿、火,先伤寒水之经者,亦可称为伤寒。至温病、热病,痧症、疮疡,决不能混入伤寒。兼痰、食、气、血者,是为伤寒之兼证。其余种种不通之名,皆不足论。医者须按四时之六气,而分其孰为风、暑,孰为燥、湿,究不可笼统混为伤寒病也。
辟时俗龌龊斑证论
吾衢土俗,凡患四时之感冒,见有发热呕吐等证,开口便云龌龊,动手便是刮揪。揪之刮之,未尝不善,但其邪在肌肉者顷刻而松,在经络者,非药不愈。最可恶者,先服矾汤一碗,以为治龌龊之需。殊不知龌龊,即方书所谓秽浊,宜用芳香宣解之方,反服酸寒收涩之药,益使秽浊之邪,胶固气分,而无解病之期。更有一种俗医,以指节括病患之身,见有一条扛起者,妄言为斑。不知人感秽浊时邪,气机阻滞,血脉不通,用指节括之,或粗或细,必有一条见出,岂可伪称斑证。更为之取出蛇斑蚤斑等等之名,其谓为蛇斑者,必令人服蜈蚣数条,取蛇畏蜈蚣之义,而庸夫俗子听之益信。不知蜈蚣之性,辛温有毒,直入厥阴,初患时邪之证,服之极易化火,更引最浅之邪,而入于深。曷不观方书所云:大如锦纹者为斑,其色红紫而成片,或至黑色而病危,是为胃热之候,古人所以用举斑汤、化斑汤之类以治之。或见病患身发红点,遂称为蚤斑,而乱投草药,及至危险,便说斑老难医。推其身见红点,即方书所谓小如蚊咬者为疹,是为肺热之候,古人所以用升葛汤、银翘散之类以治之。俗医以伪混真,岂不可叹!既以初起之时邪,为龌龊斑证,更禁病患勿服汤药,每见轻病转重,重病转危,此皆吾衢土俗之贻害匪浅也。要之揪刮无妨,所患者,惟矾汤、蜈蚣、草药、禁药之弊,奉劝病家,不可过信俗医而自误,则幸甚矣!
夹证兼证论
人皆谓夹证与兼证难治,丰独曰无难也。曷为夹证?譬如受风便是伤风,宜桂枝汤之属;受寒便是伤寒,宜麻黄汤之属;倘风寒两伤者,即为夹证也。盖风宜散,寒宜温,温散之方,宜桂麻各半汤之属。
倘或暑邪夹湿,湿宜利,暑宜清,清利之方,宜天水散之属。倘或燥气夹火,火宜凉,燥宜润,凉润之方,宜清燥救肺汤之属。其余风暑、风湿、风燥、风火,皆系夹证,其治法皆可仿此。至于兼证奈何?假如少壮遗精,当分梦之有无,有者宜坎离既济汤之类,无者金锁固精丸之类,此定法也。或被湿热所触者,便为兼证,利湿必伤其阴,补阴必滞其湿,思利湿而不伤阴者,如猪苓汤、六味丸之类;若湿邪甚者,又当先治其湿,湿邪一化,再涩其精可也。又如老年虚损,当分证之浅深,浅者宜六君、四物之类,深者宜固本、大造之类,此定法也。倘被风邪所客者,便为兼证,散风益虚其正,补正必关其邪,思散邪而不损正者,如参苏饮、补中益气之类;若风邪甚者,又当先散其风,风邪一解,再补其损可也。又如女子经事当行,必审其或先或后,先则为血热,宜丹栀四物之流;后则为血寒,宜香砂四物之流,此为定法。或被寒邪所触者,即兼证也,考诸方能散寒且能调经,如香苏饮之流,若过盛者,必须先散其寒,再调其经则可矣。又如妇人产后发热,必辨其属虚属实,虚则宜补益,如加味四物之流;实则宜破瘀,如生化、失笑之流,此为定法。设被暑邪所感者,即兼证也,考诸方能清暑且治产后,如竹皮大丸之流,若过盛者,必须先清其暑,再治产后则可矣。医者能于如此圆变,则治夹证兼证,何难之有!
成方须损益论
自南阳制方而始,厥后唐、宋、元、明,及国朝以来,成方不可胜纪,焉能熟悉于胸。尝见有读《千金方》者,有读《医方考》者,有读景岳《新方》者,有读 庵《集解》者,往往宗此而不知彼,宗彼而不知此者,不待言矣。窃谓古人成方,犹刻文也,临证犹临场也,即有如题之刻文,慎无直抄,必须师其大意,移步换形,庶几中式。而临证即有对病之成方,亦当谅体之虚实,病之新久而损益之。思成方不在多而在损益,譬如二陈汤,即夏、苓、陈、草也,治一切痰饮之病,除去陈皮,乃海藏消暑丸,伏暑烦渴用之,此一减而主治之法,相去迳庭矣。平胃散,即陈、苍、朴、草也,治一切湿气之病,加入芒硝,乃女科之下胎方,死胎不下用之,此一加而主治之法,相悬霄壤矣。此损益之法也,医者知是理乎?又如气虚用四君,血虚用四物,倘气血两虚之候者,二方合用名八珍汤,此深一层之病,而加深一层之方也。利湿用五苓,清热用三石,倘湿热并盛之候者,二方合用名甘露饮,此亦深一层之病,而加深一层之方也。又如固本丸,治虚劳损证,减去麦冬、生地,名曰三才,以治三焦亏证,此轻一等之病,而减为佐之药也。香苏饮,治四时感冒,减去香附、紫苏,名曰二贤,以治膈中痰饮,此亦轻一等之病,而减为君之药也。诸如此类,不可枚举,在医者,必须临证权衡,当损则损,当益则益,不可拘于某病用某方,某方治某病,得能随机应变,则沉 未有不起也。
胎前产后慎药论
胎前之病,如恶阻、胞阻、胎漏、堕胎等证是也,产后之病,如血块、血晕等证是也,妇科书中已详,可毋备述。而其最要述者,惟胎前产后用药宜慎。凡治胎前之病,必须保护其胎,古人虽有“有故无殒,亦无殒也,大积大聚,其可犯也,衰其大半而止”之训,奈今人胶执“有故无殒”之句,一遇里积之证,恣意用攻,往往非伤其子,即伤其母,盖缘忽略衰其大半之文耳。窃揣胎在腹中,一旦被邪盘踞,攻其邪则胎必损,安其胎必碍乎邪,静而筹之,莫若攻下方中,兼以护胎为妥,此非违悖《内经》,实今人之气体,不及古人万一也。且不但重病宜慎其药,即寻常小恙,亦要留心。如化痰之半夏,消食之神曲,宽胀之浓朴,清肠之槐花,凉血之丹皮、茅根,去寒之干姜、桂、附,利湿之米仁、通、滑,截疟之草果、常山,皆为犯胎之品,最易误投,医者可不儆惧乎!至于产后之病,尝见医家不分虚实,必用生化成方,感时邪者,重投古拜,体实者未尝不可,虚者攻之而里益虚,散之而表益虚,虚虚之祸,即旋踵矣!又有一等病患信虚,医人信补,不分虚实,开口便说丹溪治产后之法,每每大补气血,体虚者未尝不可,倘外有时邪者,得补益剧,内有恶露者,得补弥留,双证迭加,不自知其用补之咎耳。要之胎前必须步步护胎,产后当分虚实而治,毫厘差谬,性命攸关。惟望同志者,凡遇胎前产后之 ,用药勿宜孟浪,慎之慎之!
治轻证宜细心重病宜大胆论
胆欲大而心欲小,此孙真人祝医最确之语也。窃谓治初起之轻证,必须细心,当辨其孰为风而用疏,孰为寒而用温,孰为暑而用清,孰为湿而用利,孰为燥而用润,孰为火而用泻。尤当审其体之虚实,病之新久,在女子兼询经期,妇人兼详胎产,如是者,则用药庶无差忒矣。倘粗心而不细者,大意茫茫,不分六气所感何气,动手便用荆、防,病家告之有痰,遂投陈、夏,有食遂用神、楂,问其何病,指鹿为马,问其轻重,总说无妨,往往使轻浅之病,日渐延深,是谁之过欤?圣人云:不忽于细,必谨于微。其可略乎!至若垂危之重证,必须大胆,见心包邪窜者,当宣则宣;肝风内动者,当平则平;脾虚气陷者,当培则培,肺气欲绝者,当补则补;肾液欲涸者,当滋则滋。更有危险之虚证,速宜用参、 之属;实证用硝、黄之属,寒证用姜、桂之属,热证用犀、羚之属,勿宜迟缓,亟亟煎尝,如是者,则沉 庶有挽救矣。倘胆小而不大者,当用而不敢用,或用而不敢重,重用恐其增变,变证恐其归怨,往往姑息养奸,坐观其败,是谁之过欤?古人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其可惧乎!若果轻浅之证,过于胆大立方,不啻小题大做;沉重之证,过于小心慎药,无异杯水车薪。其实胆大而不细心,所谓暴虎冯河者,误事也;细心而不大胆,所谓狐疑鼠首者,亦误事也。诚哉孙氏之言,足为千古之医训矣!
医家嫉妒害人论
尝观世之同行,每多嫉妒,行行犹可,惟医道中最为甚焉。夫医以苏人之困,拯人之危,性命为重,功利为轻,而可稍存嫉妒哉!奈何今之医者,气量狭窄,道不求精,见有一神其技者则妒之。妒心一起,害不胜言,或谣言百出,或背地破道,或前用凉药,不分寒热而改热,前用热药,不别寒热而改凉,罔顾他人之性命,惟逞自己之私心,总欲使有道者道晦,道行者不行,以遂其嫉妒之意。每见病家,患温热之病,医者投以辛凉、甘凉,本不龃龉,但服一、二剂,未获深中,病者见热渴不已,心中疑惧,又换一医,且明告曾延医治,而所换之医,遂不察其病因,见前有寒凉之药,便咎前医用寒凉之害,不辨证之寒热,脉之迟数,舌苔黄白,小水清浊,竟乱投温热之方,不知温热之病,得温热之药,无异火上添油,立刻津干液涸,而变生俄顷。倘前用热药,以治其寒,亦咎其用热药之害,总不辨其为寒为热,乱用寒凉之方,不知寒证服寒凉,犹如雪上加霜,立使阳亡气脱,而变在须臾,直至垂危,尚怨前医之误,可胜悼哉!然亦有明驳前医,暗师前法,而获效者,竟尔居功,索人酬谢,若此重财轻命,只恐天理难容,奉劝医者,毋怀妒忌,大发婆心,则幸甚矣!
医毋自欺论
医者根据也,人之所倚赖也。医毋自欺,斯病家有倚赖焉!夫医之为道,先详四诊,论治当精,望色聆音,辨其脏腑之病,审证切脉,别其虚实而医,若此可谓毋欺也。至临证之时,细分部候,知其何为浮主表病,沉主里病,迟主寒病,数主热病,何为人迎脉大之外感,气口脉大之内伤,更须望其青、赤、黄、白、黑五色之所彰,闻其角、征、宫、商、羽五音之所发,问其臊、焦、香、腥、腐五气之所喜,以明其肝、心、脾、肺、肾五脏之病因,而用其酸、苦、甘、辛、咸五味之药饵,能如是者,何欺之有?惟其一种庸流,欺人妄诞,见病患有寒热者,一疑其为外感,欺病家不知诊法也,不别其脉之虚实,而浪投发散之剂。又见病患有咳嗽者,一疑其为虚损,欺病家不谙医理也,不辨其体之强弱,而恣用补益之方。至于五色五音五气,一概不知审察,焉能明其五脏之病,而用其五味之药乎?如是者,不独欺人,实为自欺。……。
见人喜补者,遂谓虚衰,喜散者,遂云外感,畏热药者,便用寒凉,畏凉药者,便投温热,顺病患之情意,乱用医方,意不读《灵》、《素》以下诸书,全用欺人之法。噫!医之为道,死生攸系,一有欺心,即药饵妄投,存亡莫卜,奈何济人之方,竟视作欺人之术也,吾愿医者,必须志在轩岐,心存仲景,究四诊而治病,毫不自欺,方不愧为医者也。
古今医书宜参考论
昔贤云: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今古医学,均宜参考焉。考今古医书,不能尽述,姑略提其要者言之,如《神农本草》,轩辕《灵》《素》,越人《难经》,长沙《玉函》,以及刘、李、张、朱四大名家之书,皆可备读也。盖读《本草》者,可知其性有寒、热、温、凉、平之不同,其味有酸、苦、甘、辛、咸之各异,何为补正,何为祛邪。读《灵》、《素》者,可以上明天文,下达地理,兼知人身脏腑经络受病之因。读《难经》者,可补《内经》脉象病因及奇经八脉之未逮。读《玉函》者,可识伤寒杂病之源头。
此皆古圣之医书,必须玩索。至于四大家者,即河间刘守真,法多苦寒,温病、热病者,须参考之。东垣李明之,法多升补,内伤脾胃者,须参考之。大积大聚者,须参戴人张子和攻下之法。阴虚内损者,须考丹溪朱彦修清补之法。不特此四家以补先圣之未备,可参可考,而后贤所发之论,偶亦有超出于四大家者。如云间李念莪,西昌喻嘉言,延陵吴又可,金坛王宇泰,会稽张介宾,长洲张路玉,吴郡薛立斋,慈溪柯韵伯,携李沈目南,钱江张隐庵是也。以上诸公,各有著作,皆当采取,亦可以备参阅,考近时之医书,亦不能尽述,如阅古吴叶香岩之《临证指南》,可知临时之圆变,用药之灵机。阅若耶章虚谷之《医门棒喝》,可知名家之疵谬,醒医家之聋 。阅淮阴吴鞠通之《温病条辨》,可知寒伤于足经,温伤于手经。
阅吴门周禹载之《温热暑疫全书》,可知温热暑疫受病之源各别。此皆时贤之书,亦宜备考。至于长乐陈修园,新安程观泉,盐宫王孟英,武进费伯雄,皆有着述所传,偶或有导 之处,亦宜参阅。窃思书有古今,而人亦有古今,古人气体俱浓,今人气体渐薄,若执古方以治今人之病,不亦重乎?故医家不可执古书而不读今书,亦不可执今书而不读古书,参考古今,则医理自得中和之道矣。